525 过招
55过招
孟凌东带着太子和皇后娘娘的命令，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悠然山庄。
却从老庄主那里听说山庄几个时辰前被袭击的事，得知杀手是扮成路御医的样子潜入了艾夫人的房间，连忙问路御医有没有危险。得知她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孟凌东和齐老庄主去了书房，传达了皇上的意思，也希望此事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它春风化雨般的就此了结。
而此时山庄内，就有一个皇后娘娘派来的杀手。若想知道这群人的藏身地点，从他身上入手是最为便捷的。因为杀手是一群特别的人，他们神出鬼没，也比常人更容易隐去自身的行踪。孟凌东虽然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前来，却并不知道这群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联系他们。
而且，这件事也不能让除他们之外的人知晓，毕竟牵涉当朝国母，若是捅了出去，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孟凌东先去看路曼声，她是唯一见过杀手的人，或许她能提供一些有利的线索。
他刚准备敲门，门便从里面开了。一个想要进去，一个正要出来，十分的凑巧。
“孟大哥？”路曼声是吃惊的，孟凌东此时为何出现在这里？
“路姑娘，我是奉三爷之命前来，一来便听说了山庄的事，路姑娘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阿草被那杀手带走了。”阿草就这么没了，路曼声可静不下心。那小家伙伴了她这么长时间，没有它在，还真是不习惯。
“阿草？就是路姑娘身边那只日行千里的鸟儿？”
“正是。”
“阿草此刻就在那杀手的手里……那姑娘是否确定，他会一直带着它？”
“我想他应该不会杀了阿草，看得出来，那个杀手很想带它走。要是杀了它，就不会绑住它的嘴巴，会让它血溅当场。”看来，孟大哥是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路曼声抬起手，她的手上拿着一块蓝色的帕子，这帕子是从阿草的小窝里拿出来了，有很浓厚的阿草气息。只要把这只帕子，放在山庄蓄养的猎犬鼻子前嗅上一嗅，那猎犬很容易就能找出他们的所在。
老庄主命人牵了一条猎犬过来，那猎犬趴在地上，嗅了一阵，便跑了出去。
山庄护卫立即跟上，并且约好了，一旦发现杀手的所在，立即放出信号，其他人就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孟凌东为了尽快找出那批人，也为了帮路曼声带回阿草，一闪身也提着剑追了上去。
以那杀手的武功，即便找到了他，那很可能留不住那人。
猎犬阿黄穿过重重墙角，如最迅猛的猎豹一般，迈动着矫健的身姿，油黄健亮的身体拉长到最完美的状态，直接爬上墙壁，从墙头跳了出去。孟凌东背着双手，飞檐走壁，紧紧跟在阿黄身后。
到了山庄的柴房，阿黄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并低着头，不断地在地上轻嗅着。
孟凌东飞了下来，站在阿黄的身侧，很明显，那个杀手现在就藏在里面。
柴房的门忽然嘭地从里面踹飞了出来，正击在孟凌东的脸上，孟凌东飞快后撤，而柴房里的人一瞬间也攻到了他的身前，双手双脚齐齐朝他身上要害踢来，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然而再快的速度，也对付不了此刻的孟凌东。在孟凌东站在柴房外之时，身体就已经摆出了最佳的防御招式，体内的真气活跃在身体每一处角落，即便被恒管有力的两只腿给踢中，也没有太多的痛感。
在两人交手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传来孟凌东低低的声响：“停战！我是皇后娘娘派来的。”
恒管并不相信，敢打出娘娘名号的家伙，一定不能轻易放过！
紧接着，孟凌东便发现，武功犀利迅速的小子，忽然变成了一颗缠人的牛皮糖。无论他怎么摆脱对手的纠缠，这个小子总是紧紧地缠在他的身上。一会儿在他的身前，一会儿忽的出现在他的背后，一个不留神，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那张俊脸，都被他击中了。
孟凌东被这样的武功招式，弄得有些不耐了。也不理会恒管在自己周身的进攻，屹立在中间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而他放在身侧的那只大手，无比精准地抓住了正从他肩膀划过的恒管的脚，如同泰山崩塌的力道，挟着恒管整个身体，狠狠地砸了下去。
这样刚猛霸道的招式，会让对手毫无还击之力，甚至那种压顶的力道，会让一个人发蒙。
恒管一开始确实没有想到，紧接着就是兴奋。已经有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厉害的对手了。他正愁有些无聊呐，今天正好可以好好地耍一耍。
展现出雄厚兴趣与实力的小杀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而他的习武天赋，更是叫人吃惊。短短时间内，他就已经使出了十几个门派的成名招式。譬如武当的太虚剑，少林的三十六路擒拿手，崆峒的流星赶月，无间的点穴手。这其中，以少林的三十六路擒拿手使得最好。孟凌东屡次被制，尽管最后都以压倒性的实力挣脱了，也数次将他逼到了。最后不得不拿出真功夫，也是自己最得意的外家功夫，一招飞龙在天、流星尽灭，将那小家伙的手反扭到了背后。
那小家伙还是想摆脱，可孟凌东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点住了他的穴道，将他拎出了悠然山庄。
恒管有些桀骜不驯，对着孟凌东的脸哼了一声，好像在说：我已是你的手下败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孟凌东却没有理会那小子，反而在他的胸前摸了摸。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你找什么？！”这个人，要杀就杀好了，干甚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的？
“说，你把它藏哪儿了？”
“什么藏哪儿了？”这人说话，他怎么听不懂。还有，他现在不说他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了，果然只是想在他这儿找什么的吧。他就知道，他是在说谎，他才没那么傻相信他呢。
“你从路姑娘那里偷来的那只鸟儿，放哪儿了？”
“……”
526 支撑！！
56支撑！！
“你从路姑娘那里偷来的那只鸟儿，放哪儿了？”
“……”
“看什么看，说，你放哪儿了？”孟凌东一方面用手背给恒管的胸口来了一下，一方面又翻找着他的袖子，确实没找到路曼声的那只阿草。
恒管噎了一下，怎么，他刚才出手这么狠，就是为了一只鸟啊。
若是朱峰知道恒管此刻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大大地翻一个白眼。然后来一句：你小丫的也敢说别人，是谁为了一只鸟或者猫猫狗狗的，每次执行任务都出状况？
他要是稍微老实那么一点，他也就不用如此担心了。
“说啊，放哪儿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把他打败了，还抓住了他，他是他要打倒的人，怎么可能会帮他的忙？
正当孟凌东无话可说之际，这小子又来了一句：“除非你答应我，以后经常陪我过招，我就把那只鸟还给你，怎么样？”
孟凌东吃惊了，这小子，这个时候应该先担忧自己的小命，能不能活着回去都还不一定，就已经想着要他陪他过招了？
“行！”这个时候，找回阿草，也没别的办法了。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还有一件事，我真的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她已经决定撤销此次的任务了，让你们的头领带着所有人赶回皇宫，不得延误。”说着，还拿出了皇后娘娘的凤令。见此令如见皇后，没有人再敢怀疑孟凌东说的话。
恒管睁大了眼，望着那枚令牌，阴沉又不失少年灵活的眼睛，绽放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神采。
那枚令牌被抢走了，孟凌东刚反应过来，就看到那小子拿着令牌，向远处急驰而去。
“喂——”
“我知道了，我们不会违背娘娘的命令的！”
恒管回头，露出了一个算得上天真明亮的笑容。然后将他踹到怀中，在空中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孟凌东的面前。
孟凌东忽然笑了笑，还算是个可爱的小子。不对，他还没告诉他阿草在哪儿呢？
回到恒管之前所在的那个柴房，然后在一堆干草里，找到了路曼声的阿草。慢慢地替它解掉绑在嘴上的红绳，阿草唔唔着扑到孟凌东的怀里。
这之后，又出现令孟凌东不好意思的一幕。那就是当他把阿草交到路曼声手上之时，阿草表现出了热泪情真的一面。
路曼声向孟凌东低头道谢，阿草那尖尖的嘴巴和小脑袋，就不停地蹭着路曼声的脸。一向清冷的路姑娘，就好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一般，正在孟凌东看得出神之际，阿草和着整个白花花的肚皮，一股脑地贴到了他的脸上。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孟大侍卫，不知如何是好。
路曼声却笑着告诉他，阿草是在以这种方式向他表示感谢，说明它很喜欢他呢。
这种喜欢什么的，还真是让人无措，孟凌东心想着。
这之后，他告诉路曼声，让她全心研制医术，杀手的事他已经处理好了，让她无需担心。太子殿下那边也都还好，皇上并未追究什么。
他这么说是不想给路曼声压力，从老庄主那里他听说了，路御医这些日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连一日三餐都没有按时吃，房里的灯常常亮到大半夜，实在是太辛苦了。若再告知她宫内的情况，只怕她会把自己逼得更紧。
路曼声知道此事并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过去，杀手的事如此容易解决，也与孟大哥此次上悠然山庄的事有关，很容易便想到那个幕后人是来自皇宫。而且幕后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迫于某种无奈，才放弃了这一系列的暗杀。
想必在她身在这悠然山庄之时，宫里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这事还与太子有关，要不然孟大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只是宫里的事，她一个御医管不了，也不想管。她现在唯一做的，也必须做到的就是完成皇上交付的任务，兑现她许下的承诺。
孟凌东在山庄里只吃了一顿饭，便又赶回了宫。临走之时，路曼声曾嘱咐孟凌东，若皇上问起她这边的进展，请他据实相告之时，可以让皇上相信于她。虽然之前确实遇到了一些瓶颈，现在却已有对策，让他们静候她的好消息。
孟凌东只觉得开心，激动之下，握住路曼声的肩膀，问她是否真的已经找到了办法？
意识到，才尴尬地放下自己的手，路曼声却并不在意。
“我也不知道，但就在这两天，我隐隐有所悟。一直害怕愣在原地，只会失去向前走的勇气。成也好，败也好，若连尝试的胆量都没有，那我注定是个失败者。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会尽力尝试。”
“……路姑娘。”孟凌东看着眼前已下了决心的路曼声，只觉得这个时候的路姑娘，是最美丽也最耀眼的。她能走到今日，在强敌环伺的尚医局绽放光芒，为人所器重，或许就是有着一颗比谁都要勇敢、还要不屈不挠的心。
“告诉皇上，这边的事交给我，不治好病人，我绝不走出悠然山庄！”
孟凌东带着这句话，回到了皇宫，跪在了育成帝的面前。他抬起头，注视着面前威严的皇上，大声地转述了路曼声的这句话。
彼时宫旬就站在殿下，在孟凌东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内心一片寂静无声。那个女人，在他最艰难的时刻，用这样不声不响又再简单不过的方式，给了他最完美的支撑。
或许别人会说他这是自作多情，那个女人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充满信心又不肯服输的人。哪怕是为了一名御医的尊严和荣誉，她也有可能战斗到最后，而不是因为他宫旬。
可为什么呢？
在凌东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想到的就是自己。
如果说之前的自己，口口声声相信路曼声仍有一点疑虑的话，那这一刻，那一丁点的犹豫都消失了。
路曼声的话，显然也说服了育成帝。
从大殿走出来的时候，孟凌东捂着自己的胸口，居高临下，望着这恢宏的宫城，默默地道出一句话：
我等你回来！
527 挂怀
57挂怀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
这两个月，宫旬每隔几天就会收到来自悠然山庄的信息。
——太子殿下，悠然山庄一切皆好，艾夫人已经醒来了，知道身处悠然山庄时，与山庄护卫进行了一场大战，最后被制。路御医与她进行了一个赌约，两个月之内，一定会将她的脸治好。若到时不能做到，将任由艾夫人处置。艾夫人虽不在意面容恢复，却想教训一下骄傲的女御医，应下她的赌约。拜这赌约所赐，艾夫人甘愿留在山庄，算是安抚住了她。
——太子殿下，路御医走出了房间，去见了张陈王三位御医。但据这三位御医说，路御医在自己的胳膊上重重划了两刀，她这近乎自残般的实验方式，让三位御医惊吓不已。但惊吓之后，决定全心帮助路御医，配合她的疗法，目前尚未看到进展。
——太子殿下，路御医胳膊上厚重的伤疤感染发炎了，情况十分严重，张陈王三位御医担心路御医的手会就此毁掉，害怕地停止了计划。路御医让他们不准退缩，即便牺牲一只手，她也要完成她的研究。
——本以为废掉的胳膊，奇异地有了变化，就在今日，路御医已经可以提起筷子了。虽然还有些抖，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今夜是路御医胳膊拆绷带的日子，据她说这是她师父一直在研究的禁术，如果能成，那他们此次的任务就会看到转机。绷带拆了，路御医的胳膊虽然还有些不正常的晕红，比周围的颜色较新，影响观感，并且一碰就像要流血。但路御医说，这个只需要一点时间，等它自然与周围肤色磨合。
——离那次手术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张陈王三位御医小心翼翼注视着路御医胳膊的状况，每日为她涂上特定的草汁，唯恐再有半点恶化。幸运的是，路御医恢复得不错，新长出的肌肤不再一碰即碎，越来越自然，也长得越来越好。照这样看来，那个计划很快就可以实行了。
——用自己做实验的路御医，终于说服艾夫人接受她的手术。艾夫人的脾气虽然还是又臭又硬，对路御医却多了一丝信服。大概是没有想过，哪位御医真的可以为了一个病人做到这种程度吧。
连老朽都没有想到。在信的最后，齐老庄主又加了一句。
信就到这里了，这一两个月，宫旬的心真是起起落落，得知路曼声拿自己做实验，差点毁掉自己的手时，他真是又气又急，恨不得跑到悠然山庄，将那个女人给抓回来。
告诉她，这件事不需要她做了，哪怕父皇怪罪，自有他帮她顶着，她不需要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可是他没有，他忍耐着，不去想那个女人此刻在做什么，又经历了怎样的苦痛。这都是她的选择，路曼声是一个非常坚定、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别人一昧的阻拦，只是对她的不尊重、不信任。
可该死的尊重信任！她都如此伤害自己了，要让他怎么装作没有这回事？
就在他依着本心，不去考虑后果直接冲去悠然山庄的时候，他的母后派人来宣他前去。她拦住了他，自从悠然山庄回来，又得知母后秘密派杀手暗杀艾夫人以来，母后在宫里的地位虽然没什么大的变化，她和父皇尴尬的处境却是逐渐为人所知。
明眼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得宠没多久，又失宠了。
宫旬为了让此事迅速平息，这些日子也都放得很低调，多做事少说话，几乎每天都扑在了国事上，帮助他的父皇解决一些老大难又不方便自己出手的问题。
在商业贸易一块，因为宫旬有效合理的调度，让计划完成得非常顺利，大大超过预期，让育成帝很满意。
宫旬也能感觉到，育成帝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开始回暖，也让他在心底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太了解身为他们这些人的悲哀了，努力经营二十年，有可能因为一朝事败，便让过去的一切付诸流水。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他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前一刻还是如日中天的东宫太子，下一刻就只能成为他人的踏脚石。
皇后娘娘让他前去，就是听到了正阳宫人的禀报，说太子这日心情颇不平静，焦躁烦闷，似乎有什么苦恼。皇后娘娘猜想着，这会儿最有可能让旬儿头疼的可能就是悠然山庄的事，把他喊来，想要宽慰宽慰他。
这一次是她给她的旬儿添麻烦了，要不是旬儿机灵，上次的事恐怕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皇后娘娘现在想起来都吓出一身冷汗，跟在这位冷心无情的皇帝身边这么些年，她怎么还如斯天真？这么轻易地便动了怒、失去了理智，差点没有了半点回旋余地。
宫旬实在不想让她的母后担心，加上母后宽慰他的话，总是让他觉得话里有话，便按捺住了自己的动作，再不敢提这个时候前往悠然山庄的事。
等待的日子是煎熬的，宫旬几乎夜不能寐，即使进入梦中，也梦到路曼声那个女人鲜血淋漓的样子。到最后他竟然梦见自己划伤手还不够，她担心实验效果不理想，竟然在她那张好不容易恢复的脸上流下了可怕的伤口。
宫旬彻底被吓醒，抓紧着被子，担心那个女人真的会乱来。他太了解路曼声了，他知道这样的事只要她愿意，她就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一个人影响到如斯的地步，若是放在以前，宫旬绝不相信。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让这棵不听话也难以把控的棋子彻底消失。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所有的情况全都不同了。
如果这，他都不知道代表的是什么的话，那他就白在世上活那么多遭了。他想，不管这次的结果是好是坏，只要那个女人平安回来了，就不要让她再离开自己的身边了吧——
像这样危险又不听话的女人，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最合适了。
528 关切
58关切
离约定的期限只有三天了，育成帝将宫旬喊了去，提醒他不要忘了这件事。宫旬郑重点头，前日悠然山庄传来消息，经过路御医和张陈王六个时辰的手术，艾夫人终于活着被推出了密室。
至于恢复结果如何，还得静候五日后。相信这个消息，父皇也收到了，悠然山庄那边的情况，老庄主既然告诉了他，就不会瞒着父皇。
这三天，虽然对于别人只是一瞬，可对于悠然山庄和皇宫中某些人来说，不啻于被火烘烤着的蚂蚁，时刻处在悬崖边上，度日如年。
反倒是这件事的当事人路曼声，在经历了连续数天高压工作之后，就像是完成了一项工作般，蒙着头睡得昏天黑地。
清儿端着自己亲手熬的汤过来的时候，路曼声的门还关着。
“路御医还在睡？”清儿问守在路御医门外的护卫道。
“一直在睡，一天多了，方才鲍管家来看过，要不是确认路御医还完好无损，我都会以为出什么事了。”
说起鲍管家，这次可是生了路御医好大的火气。路曼声这件事，自然不敢给鲍辛鱼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许多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鲍辛鱼指着路曼声，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尚衣局的御医，也是皇上新封的国手，手对于御医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她又不是不知道？为了一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病人，就做这么危险的事，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以为自己是尝百草的神农，还是拯救天下一心为民的圣母？
路曼声当时正受着伤，身体虚得厉害，听到鲍辛鱼一连串教训的话，只觉得天雷滚滚。
鲍管家果然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才会有滔滔不绝的话。
不过若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没有理由，若真要说一个，那便是在医术上路曼声比谁都要敢牺牲、也比谁都狠。她讨厌失败，更不想自毁前言。
这边鲍管家骂得气喘吁吁，发现当事人居然还在走神。走神！呸，就是走神！鲍管家差点给跪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在之前，某个自讨苦吃的家伙不疼得脸都白了、拳头青筋都暴出来了？
骂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他如今已经和路曼声连成了一个整体，一荣一荣一损具损，就算这个家伙再怎么不爱惜自己，他还得帮忙盯着。
后来确认路曼声终于没事了，又狠狠将路御医骂了一通。路曼声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打起了嘀咕。这个鲍管家，怎么有事的时候骂，她这不没事了，怎么比之前骂得还要凶狠？
最关键的是，悠然山庄那么一大票人，就看着如今风采无限的尚医局女国手，被她的管家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也进一步确认了路御医是个清冷到骨子里的人，被人骂成这样还能一声都不吭的，除了她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是大人谁是管家。
说了这事，再转回到清儿这边。清儿这些日子，看着路御医为她的母亲尽心尽力、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冒险，让她不知道如何回报。
手术结束那天，当路御医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身体晃了晃，要不是鲍管家及时扶住她，她可能直接就倒地上了。而清儿在上前问候之时，发现路御医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干的，早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
她无法想象，在过去的六个时辰里，她经历了些什么，又扛了多少的压力。
她只知道，如今这一切，都是这个女御医该得的。哪怕她今后拥有再多，她都有资格。
清儿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发现路曼声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便敲了两下门，自己走了进去。
这汤是用慢火炖的，炖了将近一天了，对身体很滋补的。必须要趁热喝，冷了功效可就没那么好了。
虽然知道路御医很累，可这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一定都饿了，喝完汤再睡也是好的。
拜鲍管家所赐，门是关着的，但并没拴上，只要轻轻一推便开了。路御医是悠然山庄的贵客，没她的允许，也没人敢闯她的房间。
将汤放在桌上，清儿来到床边，把路曼声脑袋上的被子扒拉了点儿，这么热蒙着头睡也不嫌热。
“路御医，起来了，路御医——”
路曼声微微睁开了眼睛，身体疲倦到爆，但身体养成的本能，还是让她在别人近身和触碰时，便睁开了眼睛。
“路御医，你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我炖了汤，起来喝一点再睡吧。”
“清儿姑娘？”
“是，这一次母亲的事，多谢路御医了，让你如此劳心，清儿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不，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
路曼声完全清醒过来，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穿上鞋子，来到桌旁。
清儿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并不灰心。她早就在怀疑了，不管是悠然山庄对她们母子的态度，还是这几位御医的到来，似乎都是有人在暗中安排。而且往年，也都会有御医前来悠然山庄，虽然都被母亲拒绝了，他们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
能调动这些御医的人，普天之下除了那个人又还能有谁呢？
只是清儿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和她们母子又有什么关系？每次她要问母亲，总会被她重重责罚，母亲的脾气也会变得更加暴躁。慢慢地，她就再也不敢过问了。
不过，经过了这么多的事，要是还猜不到一点儿，那她可真的是个傻瓜了。
“不管路御医是奉谁的命，清儿心中依然感激。先别说能不能治好母亲，就算是听命行事，谁又能做到为了一个病人而奋不顾身的地步呢？”
“我是为了我自己。”
清儿摇头，却是想都不想地否定了路曼声的话。
“路御医不是这样的人，若当真全是为了自己，那你根本就不会来，此时也不会累成这副样子。”
有些事，别人比当事人，还要更加的明白她自己。
529 医技
59医技
“路御医不是这样的人，若当真全是为了自己，那你根本就不会来，此时也不会累成这副样子。”
路曼声动了动口，终是沉默。低下头，默默地喝着清儿端来的汤。
“还合胃口吗？”清儿有些紧张。
“嗯。”路曼声又喝了一口，“很好喝。”
“路御医喜欢就好。”
路曼声喝汤的时候，清儿便一直在旁边站着，这期间清儿哪怕心里再想，也没有问及她母亲的脸，这是对于路曼声的信任，无需再向她求证。
而看到路曼声这么静静喝汤的样子，清儿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也越发地安心。
一碗汤很快便见了底，清儿上去，将碗筷放回托盘之上。
“那路御医好好消息，清儿就先出去了。”
“谢谢。”
清儿摇头，走出了房间，并且为路曼声带上了门。
路曼声刚喝完汤，可没有立即睡觉的意思。将阿草唤了来，喂它吃了几片五花肉，然后一边想着近日发生的事，一边给阿草顺理毛发。
这三个月确实过得很艰难，几次都以为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可总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她不断努力下去。不要放弃希望，再难攻克的难题，只要你有这个决心，也终将找到突破口。这些日子，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句话。
好在，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只差一个结果。
有万全的把握吗？怎么可能，直到现在，成功的几率也只有七成，但路曼声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一次她不会失败。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最后只看上天成不成全。
路曼声从来都不是一个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天决定的人，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流传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道理的。
而她也始终相信，所谓的成事在天，也就是所谓的运气，也是和努力分不开的。做出一百分努力的人，上天也不忍心让他希望落空。
她不是不知道，这两天她门外来来回回许多人，鲍管家也跟她说，张陈王三位御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想到她这里得到一点信心，只可惜路曼声自手术结束后，一直在蒙头大睡。
他们又不好打扰，只好在房中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明明都累了那么久了，但大家一会儿都不敢放松，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他们倒是钦佩路曼声这种淡然萦怀的态度，这么大的事，说放下就放下了。要知道，当初可是路御医，差点牺牲了自己一条胳膊，才找到那么一点可行之机的。
路御医比他们都要紧张、都要在意，可人家装得起也放得下，潇洒得连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尚医局老御医，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在路曼声这个名字，开始在甘州城、璐华城乃至整个大尧传起来的时候，他们还有一些怀疑。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又锋芒毕露的年轻人，凭着一腔热血，不断表现自己，方有如今的表现。
爬得越高，跌得就越重。如此年纪，就名扬大尧，于她可不是一件好事。尚医局像这样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多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就是有人不长记性，非要率性而为呢。
而另一方面，路曼声冒头这么快，大伙儿猜测着除了她自身医术过得去，也有人在背地里捧她，帮助她扬名。虽然尚医局这样的事并不多见，可世家大户，皇亲国戚，要帮一位御医扬名造势，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可这次悠然山庄之行，让他们更加了解这位女大夫。其人性情怪癖，清冷淡漠，有着与年纪不相匹配的成熟医技，秉持着医者的骄傲和仁心，颇有一股狠劲，是个成大事之人。
若这次真能如他们所愿，路御医最终力挽狂澜，圆满达成皇命，那将是怎样的荣宠？想必整个大尧，也无人敢轻觑这位女御医。
一次还有可能是侥幸，两次还有可能是运气的成分，那么三次四次，一次次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就连那些苛刻到死的人也不得不正视尚医局这位新生力量了！
但最让张陈王三位御医惊叹的，还是路曼声那举世无双的颜术。他们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医技还能如斯的神奇。那根本就不存在于医者现实之中，甚至于连想象之中都没有。那源于医者最完美的幻想和追求，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都做不到的事。
就是这位女御医，在那样紧张微妙的情况下，露出了那一手，让天下医者为之惊叹的一手。
到现在，张陈王三位御医想起这件事，都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才二十岁啊，怎样的努力，又是怎样的际遇，才让她小小年纪便拥有了这等高深莫测的医术？
他们翻遍医典，找遍名医奇谈，也没有类似这样的医术。他们也曾问过路曼声，这样的医术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路曼声只说是师父亲授，三人感叹，徒弟年纪轻轻就有这番造诣，那师父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问及路曼声师父名讳时，路曼声微笑着抱歉。三位御医也都了然，许多隐士高人都性情怪癖，虽然一时兴起会收个把徒儿，却不允许他们将自己的名字说出去。
这路御医妙手无双，显然是有名师指点。加上她本身的性情，也可以说颇有其师之风。这一说，就更加让人信服了。
魏东床已故去多年，路曼声虽然没拜入他门下，医术却是传自于他，这一声师父也当得。何况，若不这样说，恐怕就连路曼声自己都无法解释她这一身医术是从哪里来的。
然而某些人，却是知道个中关键的。哪怕尚未完全参透，至少也知道了七八分。
就譬如宫旬，在路曼声前往忠肃侯府，帮老侯爷治病一鸣惊人，尤其是后来的田梦之事件，都让宫旬起了疑心。
若这一次，艾夫人也成功被治愈，那宫旬几乎就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连艾夫人这样的陈年旧伤都能治，并且让她恢复面容，那么路曼声的脸，为何拖延多年？
你可以说路曼声当初资历尚浅，尚未参透这等高深的颜术，是以轻纱遮面，清冷度日。这之后，路曼声的脸忽然痊愈了，可从时间算起来，并非用的是颜术。至少与田梦之和艾夫人所用的颜术不同，因为路曼声在治疗他们之前，都未完全掌握。每次都是临时发挥，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逐渐掌握。
路曼声正在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地进化着，宫旬能够感觉到。
而这段时间，严格算起来，是从甘州回来之后算起的。
这中间，路曼声沉寂了几个月，专心研究，她一出关，许多事就开始改变了。
在甘州，路曼声发生了什么，又遇到了什么人，是什么让她有这么大的转变？联想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傻子也知道了。
宫旬本来还不愿意，让《东床宝鉴》这样的奇书，就这样离开了大尧，被西门庄主和汪大小姐带回大杨。现在看来，那伙人确实够意思，将医术篇留给了路曼声那个女人。她的医术精进如此之快，想来就是研习宝鉴的关系。
不过，被人誉为几十年都难以参透的武林奇书，这个女人短短时间便能掌握到这个程度，医术天赋真是叫人惊叹！
宝鉴在路曼声手里，宫旬没什么意见。与其让其他宵小得到，还不如交到那个女人手里，那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此看来，许多事冥冥中都是注定。强求未必可得，无心索取之人，反而成了大赢家。这就是所谓的有心插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怀里的阿草，忽然发出了难受的声响。
路曼声察觉到自己下手太重了，抱歉地揉揉它的头，越发地轻柔，给它挠着胸脯，让阿草很是享受。
路曼声看到阿草这样子，脸上也漾出了笑容。像这样的小家伙，其实也是挺可爱，一点小事，几片肉、顺顺毛、挠挠痒，便吃喝不愁，生活得很美好。不像人，活着总会有许多各种各样的烦恼。
不过，正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烦恼，才能体会到生活的美好和充实。不经历一番苦痛，如何能享受到收获的喜悦？
路曼声刚走出房间，鲍管家张陈王三位御医、齐老庄主齐家两位公子，也不知道都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门口。
路曼声愣了愣，随即微笑，和大家一起前往艾夫人的房间。
今天是和皇上约定的最后一天，也是艾夫人脸上的伤疤拆线的日子，一早大家就都等在这里了。
是哭是笑，就看这一回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清儿已经在房间里了，扶着她的母亲坐了起来。她很紧张，明明劝自己要相信路御医，可到了这关键时刻，还是忍不住手脚僵硬，连鼓励母亲的话都说不出来。
养伤的日子，母亲的脾气再不是往日那般暴躁易怒，这或许是她脸上的伤，不宜有大动作的原因，可清儿就是感觉，这几日母亲对她似乎比以前要好了。
“路御医——”清儿迎了上来，路曼声看了她一眼，然后来到床边。
“夫人，这些日子还好吗？”
“拆吧！”
路曼声点头说好，她和这位夫人，两人都不是多话之人。哪怕大夫平常的问话，老夫人都不愿意回答。但路曼声这一次，将之解读为别扭。不是因为生气，更不是不耐，而是这位老夫人，已经不知道如何和一个人交流说话了。
面纱下的路曼声，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便前倾身体，伸出手，触向老夫人脸上的绷带。
房间里的人憋足了气，别说没人说话，就连气都没人敢喘一声，静静等待着结果揭晓的那一刻。
绷带一圈一圈的解开，路曼声坐着再熟练不过的动作，心里面却在打鼓。
别人都说路御医如此聪慧淡定，又如何冷静自持，殊不知只要是一个人，就会有担忧、就会有恐惧的时刻。路曼声也不例外，这个时候，也只有正被她触碰着的艾夫人，才知道面前蒙面的丫头，她的手在发抖。
一圈，又一圈，绷带终于解下，露出艾夫人的那张脸。
清儿一直在期待这一刻，紧张得要死，却又坚持瞪大着眼睛。到最后这一刻，却倏然捂住了眼睛。
她不敢看，还是不敢看。
路曼声愣了片刻，手里的绷带捏得死紧，然后心里一松，缓缓吐出一口气。退到一旁，让别人能够看到那张脸。
而路曼声自己，则站到了无人的角落。在她察觉到的时候，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湿意。
房间里的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路曼声拉开门，一个人走了出去。
她漫步在悠然山庄的荷花塘边，望着水里自由自在的游鱼，还有葱翠古朴的小桥流水，心里的激荡慢慢平静，最终只留下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她做到了，终于，做到了。
鲍管家看到了结果，兴奋得想要哇哇大叫，他们的路御医，还真是了不得啊。
悠然山庄事后，还有谁敢看不起他们的路御医？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路御医就可以成长为与祖白侯几位御医并驾齐驱的大御医，将有大好的未来等待着她！
事实上，这次的事，鲍管家也差点以为路曼声挺不过去。她毕竟还太年轻，做事又太冲动，只要做下了决定，就不顾一切，完全不考虑后果。尤其是她自己毁胳膊那次，更是让鲍管家发了几通好大的火。一个不小心，她的御医生涯就结束了。
可是，可是，这个丫头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她根本就是被上天眷顾的人麽。这样的事，都被她做到了，天哪！他不敢想象，这位年轻的女御医以后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而他，是她的管家。
可就在这最激动的一刻，路御医自己却悄悄地离开了房间。没有接受众人的称赞，也没有感受别人的欣喜若狂，甚至在不经意间，他看到她眼角流下的泪水。
再怎么强悍，心里也是会害怕的吧？
530 喜报
50喜报
悠然山庄，第一时间便将结果送到了皇宫。
一只白色的小信鸽，扇动着翅膀，努力地飞翔，最后停在了御书房外。
一位小公公连忙跑了过来，从信鸽脚下取走竹筒，然后躬着腰，跑进大殿，将书信呈到了育成帝的手上。
育成帝有些激动的接过，然后打开。
宫旬一直注意着育成帝的脸，看着他眼睛慢慢睁大，手倏地握紧了那张字条，交给了他。
宫旬有些迟疑，从他的父皇脸上，他根本就看不出结果。但以他对父皇的了解，若路曼声没有做到，那这张字条可就不会递到他的手中，他直接问罪了。
宫旬缓缓打开那张字条，看到字条上老庄主传来的信息，几乎欣喜若狂。
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可亲眼看到这几个字，还是让宫旬难掩激动兴奋之情。
“父皇？”
“朕依前言，对此次的事既往不咎！”
“谢父皇。”
宫旬迈出了御书房，重新打开了那张字条。字条上的八个大字：杏林高手，马到功成，在阳光下闪着光。
——“本宫相信你，你一定能够做到，不会辜负陛下和我的期望。”悠然山庄，宫旬渴求地看着她，她是他最后一丝希望。
路曼声看着宫旬良久，最终只得点头，“……是。”
她明白宫旬的打算，他要用她的一个承诺，来买陛下心安。
——“告诉皇上，这边的事交给我，不治好病人，我绝不走出悠然山庄！”孟凌东从悠然山庄回来，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他和父皇。
而如今，她做到了她说的，她真的做到了！
艾夫人的手术非常成功，后续却有不少的事，路曼声和三位御医，决定再在悠然山庄逗留半个月。艾夫人脸上的伤疤虽然消退了，脸上的皮肤变得薄而透红。这是面部伤痕修复之后的结果，路曼声先用雪参明玉膏，刺激她面部组织再生，然后在时机成熟之时，展开了大手术。但经历这样的手术，要像一个正常人一般，是非常艰难的。尤其是初期，因为皮肤过于稀薄，哪怕是微微的笑容，也能牵动面部的肌肉引来剧烈的刺痛。
路曼声最终还是选择了面部修复，面部移植手术对目前的她来说还是太为难了。先不说找不找得到一张与艾夫人匹配的脸型，就是艾夫人本身能否接受、手术本身成功的概率太低等种种因素，也不得不让路曼声放弃。到最后选择了对技术考验更高、风险相对较低、对病人本身也更彻底、没多少后遗症的面部修复手术。不同的是，这个手术，在这过程之中病人得受不小的苦。
所谓的过程，并不是手术操作过程，进行这样的手术，是进行麻醉的。大尧的医术很发达，在这一块许多大夫都有突出研究，路曼声自己也是研制出了有效的麻醉手段，针对颜术本身也做出了改良。
但在这之后，让伤口愈合、皮肤重新长出来可就要遭许多的罪了，这也是路曼声一时不敢离开悠然山庄的原因。
说到对技术的挑战，那也是本次手术最叫人惊叹的。人的脸是多么薄弱纤细的地方，路曼声做了最精确的计算，在脸上动刀，既不能伤了底子，又要修复脸上的伤痕。每一刀都精准到望而兴叹的地步，不是靠眼睛，就能感受到的。
颜术所专用的手术刀，魏东床称呼它为颜刀。是路曼声整整花了一千两银子请大尧最有名的匠师打造出来的。薄如柳叶，锋利无比，小指甲长的尖端，底下便是一个弧形缺口，然后便是较钝的地方。手术中，主要用到的地方，也就是前面那丁点锋利刀尖。
悠然山庄在这过程中，对路曼声几乎是有求必应。只要她开口，无论是人、银子都第一时间给她解决。若非如此，此次的手术未必能如此顺利。
接下来这半个月，四位御医轮流照看，雪参明玉膏一天三次，均匀涂于面部，路曼声更是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最惊人的一次，将全庄的人都吓到了。艾夫人忽然发了脾气，面部的刺痛让她难以忍受，人一旦难受，心情就会变得暴躁。清儿想要阻止都来不及，艾夫人当下踹掉桌椅板凳，冲到了屋外。
齐家两位公子和清儿一齐出手，才制住了艾夫人。而艾夫人那张脸，脆弱得就像崩坏了似的，数处都出血。
清儿心想着这下完了，路御医明明千叮咛万嘱咐，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张陈王三位御医赶到的时候，吓得愣在原地，连如何反应都忘了。
这个手术，他们本身就难以涉及，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就算是想帮忙，也不知道如何入手。那张脸，除了路御医，还有谁敢碰？
路曼声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最糟糕的一幕。
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送到艾夫人的鼻子前，艾夫人没嗅两下便晕过去了。这种药，能够舒缓神经，还有一点迷~药的成分。
“路御医，我娘……”
路曼声阻止清儿说下去，而是招呼着庄里的人，将艾夫人送回房间。手术之后，有些痛是要扛过来的，不可能全部都靠止疼药和麻药，这样不但会影响伤口恢复，对身体也会有影响。
她知道清儿在担心什么，虽然情况有点不妙，但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只是这样的事，接下来不能再发生了。
忙活了两个多时辰，才终于将破裂的地方修补完成。路曼声被这么一吓，只要艾夫人清醒着，便会呆在这边。艾夫人因为手术，再加上这些年的习惯，一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每次睡半个多时辰就会突然醒来。
路曼声交代过，艾夫人一醒来，就要立即唤醒她。到后来，路曼声的睡眠习惯就和艾夫人一致了。
在悠然山庄的那半个月，路曼声甚至忍不住想，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很快就会变成神经质了。
好在一切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随着时间的过去，手术的成果开始显现了。
531 归期
51归期
喜报已经传到皇宫了，几位御医却迟迟不见回来。
悠然山庄给出的回答是，艾夫人那边尚有许多后续，需要路御医等人料理。育成帝为防艾夫人病情有变，给予了几位御医宽裕的时间。只等艾夫人的情况彻底稳定，才让他们回皇宫复命。
原定的半个月，路曼声还是没有回来。宫旬怕悠然山庄有变，否则以路曼声那个女人的性子，若确定情况安好，早就回到皇宫了。她可不是流连外面自由天地和花花世界的人，况且悠然山庄，也没什么意思。
几次想着那个女人该回来了，一日一日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凌东，几天了？”宫旬下朝回到正阳宫时，忽然问身边的孟凌东。
孟凌东在心中叹气，第一次太子殿下这样没头没尾问一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在经过这些日子太子殿下频繁问及路姑娘归期之时，他就见怪不怪了。
“回三爷，离路姑娘所说的半月之期，已经过去六天了。”
“悠然山庄那边有什么消息？”
“一切安好，中间出了点小变故，但有路御医亲自坐镇，不会有问题的。”
就是因为路曼声那个女人亲自坐镇，他才会担心。以前还不会有这种感受，现在宫旬可是明白了，这个女人做起事来认真的不像话。为了完成她要做到的事，她连自己的手都敢拿来做实验，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说好半个月，这会儿都过去六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即便传到皇宫的，也都是万事安好诸如此类无关痛痒的小消息。
“你飞鸽传书，问问老庄主，庄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问问王御医，就说他大侄子病了，等着他这个叔叔治病呢，什么时候回来？”
“……”孟凌东硬生生地给窘了一下，心想着，三爷你都这么直白了，心思谁都猜得透，最后就别再来那么一出了，多余。
不过主子有话，孟凌东哪敢不听，当即就照着宫旬说着，飞鸽传书去了悠然山庄。
而路曼声，彻底体力透支了。眼看着艾夫人身体状况是真的大好了，在鲍管家玩命连环催和张陈王三位御医相劝之下，终于被赶回了自己的房间，好好睡大觉去。
他们是尚医局的御医，这边情况既然稳定了，还是要第一时间回到皇宫。虽然这悠然山庄是真不错，风景如画、气候宜人，还待客周到，一应物事都不缺。可他们的主职还是御医，总不能为了一个病人，流连太久。
路曼声也赞成，艾夫人的脸恢复得很好，之前出现的状况不但遏止了，原本该恢复的也都恢复了。现在她面上的皮肤虽比身体其他地方还要稀薄，但颜色并非不健康的透红，慢慢成长正常起来。
看到这样的变化，大家伙儿都很高兴。之前那样，虽然伤疤消除了，但始终还是有些骇人。这些日子，一日三次，有雪参明玉膏的呵护滋养，让她脸上的肌肤再生，也越发细腻有光泽。
雪参明玉膏，这东西可是贵得可怕。路曼声再一次确定这位夫人身份特殊，否则一盒上万两银子的雪参明玉膏，可不是什么人都用得起的。而齐老庄主，当路曼声将雪参明玉膏所需药材的单子交给他的时候，他问都没有多问一下，就差底下人去办了。
颜术所用的手术刀，银子是路曼声出，这一点是路曼声坚持的，这手术刀她以后还有用，当然会留在她这里。
至于什么雪参明玉膏，那就由当今皇上负责了。她只是一个御医，可用不起这东西。她奉旨而来，这样的开销自然不能算在她的名下。若非这次治病，带着赎罪的性质，也知道自己即便圆满完成了，在育成帝那儿也讨不了半点好，这手术刀的钱还得上面那位来出。
不过，皇上也不在乎这一点就是了。
回宫前夕，齐老庄主设宴，为尚医局四位御医送行，感谢他们这段日子里的付出和辛劳。
因为尚医局有规定，设宴一切从简，虽然许多府上并不把这一条当回事，可怎奈这几位御医都是规矩守礼之人，可不敢公然违背御医守则。
张陈王三位御医，都忍不住好奇，这位艾夫人接下来会如何安置？以她的性子，即便脸好了，也不会乖乖地呆在悠然山庄，难道她又要回到那个与世隔绝凄冷得可怕的山顶？
还有宫里的那位，真的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
路曼声心里也有疑问，但她知道这件事本身就伴随着危险，宫旬和她，因为那位夫人的事，差点被皇上问罪，她可不会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好奇心。
还是那句话，她是大夫，她的责任是治病，其她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着。
一夜好睡，彻底累坏了，翌日鲍管家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才让路曼声从深度睡眠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马车已经在外面备着了，他们今日就回宫。山庄外，老庄主、清儿、齐家两位公子等亲自相送，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了，该说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大伙儿都知道，要从这位路御医嘴里听到什么离别之类的话，那比在艾夫人脸上看到笑容还要难。
在路曼声登上马车的那一刻，清儿曾郑重地告诉路曼声，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即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江湖儿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路曼声只是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她早就说过，做这些事并不是因为她的母亲，她是为了她自己。
然而这些话，对清儿又是否有意义？
马车远远地驶出了悠然山庄，顺利的话，中午便能赶到皇宫，也不知道在那里，将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他们。
三位御医心中忐忑，隐隐有着兴奋。这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皇上一定会封赏他们。
至于路御医，她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荣宠自然要更胜一筹。怕是这璐华城，也没几个人盖得过她的风头罗——
532 动心
5动心
路曼声的想法与这三人不同，育成帝那边别说是赏了，能不罚她就不错了。
当然明面上，皇上不会把话说得那般清楚明白，她心里清楚，宫旬也清楚。
当路曼声一行的马车驶到璐华城城门之时，宫旬便得到消息了。想亲自去接人，正好底下传来消息，二皇子有请，邀他有事相询。
二哥平时无事，怎么这个时候让人请他去？虽然如此，宫旬也只得前往。二哥既然派人来了，那定然是有要事。
罢了，待那女人回宫，再去见她好了。
路曼声又睡了一路，到了宫里，才被鲍辛鱼给唤醒了。
先去向皇上复命，然后回自己的秋菊苑。
张陈王三位御医，育成帝都赏了，到了路曼声这里，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在三位御医被赏赐完，等着路御医这边时，皇上却迟迟没有动静。最后直接将话题引到了这次悠然山庄之行，关切那位夫人的状况，是否还有什么后遗症，路曼声一一答了。
接下来，咱们的皇上便觉着乏了，让他们先退下，各自回宫休息。对了，有关于路曼声的奖惩，咱们的皇上倒是有一句话。
路曼声在悠然山庄所有的开销，具体也就是那把颜刀，由尚医局专属财库开支，就不需要算在自己的名下了。
路曼声笑了，她早就猜到会这样了，这位皇上还真是有趣，账算得还真是清楚。
从大殿走出，张陈王三位御医纷纷摇头。
“怪了怪了，我们三人都重重地赏了，路御医是这次任务最大的功臣，却没什么表示，你们说奇不奇怪？”王御医问其他二人，也问着路曼声。
“或许是皇上也觉着我们路御医居功至伟，想要好好赏她，只是一时想不到。”张御医猜测道。
“可我看皇上的样子，也不像是……”王御医摇头，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悠然山庄的回音传到皇宫也有好些日子了，皇上要真是有心早就安排好了，还至于在大殿上干愣着？
“你们两个，皇上的事，可不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在悠然山庄这么久，大家也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还得去尚医局报道。”陈御医老当持重，眼看着这两位同僚猜测来猜测去，越说越不对头，而路御医说不定心情也有些失落，就不要在这里啰嗦人家了。
出了外门，路曼声转身向三位御医拱手告辞，走向了另外一头，三位御医还礼，看着路曼声走远，才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老陈，你说皇上此举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存心挫挫路御医的锐气，让她不要骄傲？”这样的人才，又少年成名，当是锐气正盛之时。可从他们与路御医的相处来看，对方并不是这样的人，皇上此举是不是太过了？
“皇上的心思，我们怎么知道？”陈御医嘴上这么说，心里则在想着路御医这一次怕是帮他们挡了灾祸了。上次太子殿下带人攻山，救了他们的性命。完事之后，看起来像是忧心清儿母亲的病，其实是为了自己。他违背皇上的命令，擅自攻山，这份罪名是怎么都逃不掉的。如今宫里一片风平浪静，路御医有功却不奖不罚，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将功赎罪。
张王两位御医，尚未察觉这件事，那是因为这两人一个粗心，一个热血。他麽，想的难免会比别人多一些。悠然山庄的事，始终太过奇怪了，还有许多匪夷所思之处。
但陈御医是个非常聪明又沉得住气的老御医，在皇宫这么多年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这样的事，是不会插手的。
“情况怎么样？”路曼声一回到秋菊苑，鲍辛鱼就迎上来了。他与张陈王三位御医一样，都在想着路御医这一次又将赢得怎样的赏赐，甚至他已经在秋菊苑为路曼声摆好庆祝宴。就锦涛和秋菊苑几个宫人，自家人小小的庆祝一下。
“什么？”
“皇上那边啊，赏了什么，或者是晋封了什么头衔？”鲍辛鱼两只俊眼直冒星星，这一路上，他那颗活跃的心一直在冒泡泡，在阳光下蒸腾发酵，幸福地都快要融化掉了。
他也不明白，路御医立了功，他这么高兴做什么？嗯，这种心态，应该就像是父母看着自家小孩，取得好成绩，真心为他感到欢喜和骄傲吧？
想不到他年纪这么轻，就想要做人家老爹了。这个想法要是不小心给路御医知道了，她肯定一个月都不想要理他了。
“手术刀的银子，给我报销了。”
“啊？”
路曼声淡淡留下一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睡觉，留下在原地傻愣着半天都没有缓过来的鲍辛鱼。
宫旬好不容易从他二哥那里回来了，二哥真是的，只是因为兄弟两人好久都没有叙旧了，又恰巧属下为他找来了梅州陈家的老酒，特让他去小林品尝。
这要是平时，有好酒宫旬不介意品尝一下，这会儿还真没有什么心情。皇上那边的情形不知道如何了，而且，他和二哥的关系，早已经不似当初了。
一场小酒下来，两人只谈风月，不谈国事。二哥的酒量变好了不少，一杯接着一杯，看出他有急事，也愣是没放他走。要不是二哥是一古板沉稳性子，他还真当二哥是故意看他好戏。
从二哥那里回来，宫旬立即赶往大殿，可惜的是几位御医都被打发回去了。
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来。
“三爷？”
孟凌东看着宫旬先往秋菊苑的方向迈了两步，想想不对，又转身回正阳宫。想想又不对，又回头。不说主子累不累，他眼睛看都看花了。
经过这段时间，哪怕孟凌东再迟钝，也发现他们三爷这次是真的动心了。从一开始的兴趣和关注，到后来的在意和心怯，各种陌生的情绪开始在三爷身上展现，他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或许在更早以前，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三爷自己，不愿意轻易承认罢了。
…………
533 窗外
5窗外
宫旬最终还是去了秋菊苑，只可惜他去的时候，路曼声已经睡下了。
“太子殿下，要不要臣去把路御医请出来？”
“就让她睡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看看她现在情形如何。“她刚从父皇那里回来，父皇是怎么说的？”
惩罚是不会有了，父皇说过不再追究，就自然不会为难于她。只是这么长时间的努力还有牺牲，什么都没捞到，不管是谁都不会甘心的。尽管他也不认为，路曼声是这等在乎身外之物的人。
鲍辛鱼正心疼着呢，太子殿下就问起了这个。
“别说了，路御医这次白忙一场，什么都……”鲍辛鱼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立马转口道：“我们路御医深受皇恩，皇上交付的任务，即便是牺牲性命也要努力去完成。即便最后没得到皇上的赏赐，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看着面前的人一副恭敬的样子，宫旬就知道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真心的话了。
“你们，这是在忙什么？”
秋菊苑的正厅之内，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之上，有着各色糕点瓜果，还有几盘新鲜出炉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的菜。
“这，本来是想给路御医庆祝的，结果路御医太累了，让我们吃，她先回房了。”
“正巧本宫也饿了，不介意我在这儿用膳吧。”说着，宫旬已经入席，拿起筷子开起吃起来。
鲍辛鱼有些惶恐，这位爷在这里用膳是他们的荣幸，他们哪里敢说个不字？
得知太子殿下在秋菊苑用膳，本来相对放松随意的宫人，也拘谨起来。有些张罗着厨房，有些小心翼翼随侍在侧，又是为宫旬执筷，又说要不要再为殿下多准备几个菜。路御医平时吃喝方面没什么讲究，只要一日三餐保证按时吃她们就非常满足了。事实上路御医因为医术研究，常常废寝忘食、昼夜颠倒。她将自己关在耳房之中，饭菜送进去之后，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到最后作息全部都颠倒了。
看起来常人难以接受非正常的生活，路曼声已然成为习惯。并觉得以后都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最枯燥单调的生活，也是最简单最不需要纠结的。
路曼声是个讨厌麻烦又不想招惹麻烦的人，这样的生活于她最适合不过。
“你们路御医平时都吃些什么？”宫旬一边用膳，还不忘适时了解路曼声的一些爱好和习惯。
那个女人以前的生活他一无所知，从今以后，他想要慢慢了解，深入到她的生命中去。
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愁不知如何回答之时，鲍辛鱼上前一步。
“路御医一心扑在医术上，很少关心吃什么。她的餐食是桃儿安排的，早餐是一碗新鲜软糯的香粥，搭配各种点心，中午和晚上则是两菜一汤。路御医有时候忙得晚了，厨房也会为她准备夜宵。”
两菜一汤，对于一位国手来说，确实是简陋了。
“路御医一日三餐都按时吃？”宫旬不是没听过，尚医局新晋的国手，是一勤奋的年轻人。在风头正劲之时，连续两个月埋在耳房内，旁人都很少看她露面。一日三餐都在耳房解决，又怎么可能会好？
鲍辛鱼有些迟疑，他是看不明白，太子殿下问这些事做什么？难道是……
鲍辛鱼可是一聪明人，联想到悠然山庄发生的事，也发觉这位大尧王朝的太子殿下，对他们的路御医很是关心。
“不，路御医有些任性，想起来才会吃。”鲍辛鱼有些难为情，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路御医这一面，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他又不能对殿下说谎。再说了，任性的路御医，他很早就想要念叨一下了。
这话宫旬信，那个女人看起来规矩，却比谁还要固执。在许多时候，他对她就很无力。
“她不吃你们就由着她？”
“没用，即便把饭菜送到她面前，她不吃还是不吃，不，应该说她根本就看不见。”浑然忘我沉浸在研究中的路曼声，他可是见识过的。当初救田梦之之时，他可是使出种种神通，才将她给骗了出来。
宫旬静默了片刻，又问起了他们在悠然山庄的事。说到悠然山庄，鲍辛鱼又顾不得面前是哪位了，诉说路御医真真任性，经常做出一些让人惊恐的事。最可怕的是，拿刀子直接就把自己的手给划了，伤口深可见骨，不知道流了多少的血。可她呢，第一件事不是让人止血，而是让三位御医配合她的计划。
这三位御医本来不赞成，而路曼声在这种情况下，只好出此下策，让他们不答应都不成。本来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可为难的都是她自己，谁也不忍心说她什么。因为这件事换成其他任何人，为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人都做不到。
这之后，得知病人出了状况，片刻不敢离开。等到病人情况彻底稳定了，才稍稍放松的路曼声，身体机能已出现了紊乱。加上之前耗损严重，数次陷入了深度睡眠。有的时候，一睡便是一整天，别人在她的耳朵旁，才能将之唤醒。
鲍辛鱼知道，这种情况，还有可能维持一段时间。
好在现在已经回到皇宫了，路御医的身体可以慢慢调理。没有来自病人的压力，手臂上的伤也都好了，可以过些轻松安生的日子。
宫旬用完膳后，在秋菊苑外走了一圈，在离开的前一刻还是忍不住往路曼声的房间看了看。门窗是紧闭着的，在夜色中一片寂静。
这一眼，便再也离不开了。明明只有一窗之隔，却觉得两人相隔很远。
看着那道窗，宫旬莫名的有些酸涩。他发现，此刻的自己深刻地思念着里面的那个人。想要进去，把她抱入怀中，击破她的铁壁和心防，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人生中，从未有这样一刻，如此地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甚至生出了和她携手一生的想法。
黑暗中的那扇窗，是他心之所向——
…………
534 清闲
54清闲
无事一身轻，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呆了。
路曼声醒了后，并没有急着起床，而是看着屋顶，懒懒地躺在床上。尚医局的生活就是有这点好，只要按时完成指标，其他时间则相对自由。像是这样偶尔睡睡懒觉、偷偷小懒，一点问题都没有。
摸了摸肚子，实在是饿了的时候，才起床出了门。
“路御医，你醒了？”
“啊。”
洗漱完毕，饭菜已经摆上桌子了，锦涛本来在药房抓药，看到师父起床了，连忙过来问候。
“师父。”路曼声此次去悠然山庄，一去便是几个月，回来时也因为太过疲惫，早早地睡下了，锦涛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和路曼声好好说个话。
“我不在的时候，可有用功？”
“回师父的话，这四个月，徒儿看了医经六篇，辨识百草，不曾有一日懈怠。”
路曼声有些惊讶，这孩子向来谦虚，即便是她问起，也会说自己会继续努力，必不会辜负她的期望等等。而对于自己已学到的知识，则没有多大的自信和把握。这一次，看他言谈间，似乎充满了自信。
路曼声抬起头，望向锦涛，他的眼里隐隐有亮光闪烁，脸上也更加的斗志昂扬。几个月不见，这个孩子当真是长大了。
“吃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锦涛很想说，师父是个大懒虫，太阳都挂得老高，再不久就要吃午饭了，也只有她还在吃早饭。不过锦涛也知道，师父在悠然山庄的时候很辛苦，做到了其他御医都做不到的事，还受了很重的伤，虽然伤好了，身体却亏损得厉害。
鲍管家回宫后就和他们说了，还请御医专门为师父弄了一份膳食计划，一日三餐都严格按照这个标准，为师父补身。
一连几日，尚医局就像是有某种默契一般，所有功德牌全部都打了回去，没有往秋菊苑这边送来。
一日两日还可以理解，这时间长了，路曼声不禁有些奇怪了。
手里的书籍拿起又放下，路曼声转头，望着站在窗边打理着自己心仪花草的鲍辛鱼。“这些日子，都没牌子送来吗？”
“怎么，无聊了？”
路曼声没有说什么，她并没有觉得无聊，只是情况有些不对劲。以前难得清闲，闭关之时，鲍管家也用尽方法让她走出耳房。这几天，自己什么事都没有，鲍管家也完全没有催促她执牌的意思，就算是休息，这些日子也该够了。何况，尚医局还不至于体贴到，在一个御医劳累的时候，自动让所有功德牌消失吧？
“是不是很好奇，你这些日子怎会如此清闲？”
“……”
“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也是，当天回来某人就睡得昏天黑地，接下来的几日也处于游魂状态。你不知道，在你回来当天，太子殿下有来过秋菊苑的事吗？”
路曼声蹙了蹙眉，宫旬过来干什么？
“太子殿下啊，用过晚膳才回去的。人家倒是想看看你，可你那扇门，自始至终都没有动静。”鲍辛鱼没有说，宫旬站在远外，注视着路曼声房间的时候，他恰巧在他的房中看到了。那个大尧王朝未来最尊贵的人，就那样伫立在黑暗中，宛如冰塑，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路曼声房间的方向。
他在那个骄傲的男人眼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还有淡淡的迷茫与渴盼。
也许，太子殿下是喜欢路御医的，发自内心的喜欢。
只是不知，这段感情路御医知不知道了。
然而，路御医就算知道又如何，以她的性子，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和路曼声相处不到一年，对这位女御医，鲍辛鱼可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路御医的内心是封闭的，一个男人想要将之打开，又谈何容易？
“尚医局那边，太子殿下打过招呼了，给了你七天的假，承御大人也是默许的。你前往悠然山庄治疗有功，便用这种方式犒劳你。虽然那位夫人的病情不方便透露，但尚医局的人都知道，路御医这几个月，可是完成了一桩神圣的任务，大家也都保持着默契，不会追问，也不会在宫里传来传去。”但自这之后，路御医的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可是接过皇上密旨、并且圆满替他完成重要使命的人，他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一点表示都没有，但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过去的。
咱们这位皇上，可是自诩奖罚分明。不能明着赏，那是因为那位夫人的身份是保密的，几位御医的赏赐，也都是以医治老庄主的名义做出的。轮到咱们路御医，一般的赏赐太轻了，太重了又会引人怀疑，皇上应该有自己的盘算，鲍辛鱼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鲍辛鱼确实没有说错，一开始，育成帝决定功过相抵。但想想，路御医自接到密旨前往悠然山庄时起，就没有做错过什么。
这个女御医，真的很了不起，他承认自己下这份密旨时，是对她怀抱着期待的。哪怕这份期待很小，却隐隐察觉她是唯一能做成并且适合做这件事的人。等她真的做到了，不只是惊喜，甚至带着戒备了。
这个小丫头，医术高得可怕！尚医局什么时候来了个这样的人才，他怎么之前不知道？杏林盛会殿试环节，是由他亲自主持的，她的深浅他再清楚不过。虽然这一年来她精进不少，这样的变化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也正因为知道这位女大夫有着深不可测的医术才能，育成帝才确信，不能轻忽地对待她。
他们大尧是最注重医术人才的，让她辛苦了这么久，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一举动确实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标准。最重要的是，她替他完成了一桩多年的心愿，只要确信那个女人的脸复原了，那这些年缠绕在他内心深处的梦魇也该消失了。
想通了这一点，清闲了数日的路曼声，又开始忙碌起来了。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的忙碌并不是来自于功德牌，而是皇上亲自传召。
就在那一天清晨，今年初晋封为国手的路御医，前往清心殿，为当今皇帝陛下请脉——
535 盛会
55盛会
尚医局的路国手，自宫外立功归来，开始为当今陛下诊脉，定期献上自己的养生方。
而宫里的宠妃，也不停地传路曼声前去，一些重要的原本由尚医局四大御医负责的病人，也开始将其中的一部分转移到路曼声的名下。
不过短短数日，尚医局的风向变了，数年纹风不动的死水，出现了一圣一王之外，与名重天下的尚医局五大御医鼎立的第六人。尚医局自医圣方剑之常年出使别国后，逐渐形成侯御医、白御医、祖御医、华御医、邱御医五大御医五足鼎立的局面。
而如今这个局面，则非常的有意思。去年才进入尚医局的路御医，在短短一年间如旋风般崛起，不但被晋封为国手，还迅速跻身到六大御医之列，风头之劲一时无两，令人赞叹。
虽然路御医今年的表现可圈可点，十分亮眼，但窜得这么快，还是让人难以预料。也有一部分人，则在想着路曼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以一个新晋御医的身份，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脱颖而出？不管从哪点说，都有点说不过去。
无论是赞同声，还是反对声，鲍辛鱼都听得津津有味。就凭路御医今年辉煌的战绩，和如今的知名度，还有茶余饭后引起的话题，在尚医局六大御医中占得一席都是铁板钉钉的事。
并不是说，其他的新晋御医没有表现，乌冬，白念，何梦卓，王霄，向左还有云闲这些人，每个人都有着不错的表现。更不用说早已有医王之称的莫龙根了，不管其他御医如何进步，短时间内还不能动摇他的地位。一圣一王，在大尧的至尊地位，现在还没有什么人能够撼动。即便是名重天下的五大御医，不，现在应该说是六大御医也一样。
然而这些御医，比起路曼声今年的皓皓月辉，只能说是萤火之光了。还是那句话，不是别人不够出色，只是因为路曼声，今年就跟开了挂一般无往不利。
天天就是各大宫殿的跑，偶尔为皇上请脉，给宫妃们提出调理身子的药方。自从医治了田梦之后，宫里的女人们盛传路御医会绝妙颜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即便是丑如田梦之，也能变成翩翩儿郎。
田梦之可以，本身底子不错的她们就更加没问题了。路曼声一结束休息的时间，加上皇上在前面带头，秋菊苑来往的宫人真是络绎不绝。
但路曼声，无一例外的都让这些人失望了。
她是会颜术，可这颜术并不是拿来为那些妃子争宠斗艳的，她主攻的也不是雪肤美白这一块，也舍不得用这棘手伤神的颜术，来服务几个一心讨得皇上欢心的女人。
再者这一块，天下间恐怕无人能出邱凤水其右，她也没有那个本事，抢自己师父的饭碗。
路曼声也不是怕事之人，更不会为了讨这些贵人欢心，强自启用颜术，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邱凤水美白养颜很有一套，除了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和方法，掌握起来也是得心应手。针对不同女子的情况，能够提出最适合他们的美颜方式。路曼声跟着邱凤水的后面，也习得了一些美白养颜之术，却终归有限。
对于提出这些要求的女人们，道明情况，多谢她们的厚爱，并表示抱歉说她无能为力。
然后回到秋菊苑，继续研习医术，安安心心当她的御医。
而众人发现，不管是之前那个刚进尚医局默默无名的女大夫，还是现在已有国手光环加持的路御医，始终保持着那份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悠然淡定的态度。
一个女大夫，在尚医局窜得这么快，本来会惹来不少的风波和麻烦。别说同僚，就是上面的那些主子们，也会留难一番。只是路曼声已今非昔比，即便想要为难，也得掂量清楚。
鲍辛鱼看着路曼声在那捶着额头，脸上止不住地烦闷，就知道他们的路御医是嫌烦了。比起后宫中那群尊贵却麻烦的女人，路御医果然还是觉得宫外各种各样的病人更有趣。
理解路曼声的心思，却没有多开口。鲍辛鱼抽空去了一趟功德房，让人将路御医的牌子全部送了过来。
路御医这些日子虽被宫里的事情绊住了，但每日挂上的牌子还是数不胜数。他之前让功德房暂时不要往秋菊苑送牌子了，路御医没有时间。
这会儿，就算是成全她的一点任性吧。反正他从第一天见到她时起，就知道这位路御医任性得厉害，最好顺着她的心思行事。
然后花了两天时间，挑出几个路曼声可能会感兴趣或者单纯用来放松的病人，放在了她的案前。
“这是什么？”
“闷的话，就出宫走一走。这些牌子上的人，并不是达官显贵，也不是多么了不得的病症，你可以放轻松一些。”
“不需要。”
“额？”
“这都是一个御医应该经历的，别人受得了，我也可以。”
鲍辛鱼忍不住翻白眼，想说路大御医，坚持这样的事并没有意义。而且，即便你真的承认了，我也不会笑话你。
“还有一件事，你或许会有一点兴趣。”
“什么？”路曼声重新低下了头，并不认为鲍辛鱼说的是她真的会感兴趣。
“看来你真的忘了，杏林盛会啊，大尧最大的盛事，去年的杏林盛会，就诞生了一位惊才绝艳的路御医。今年不知道，又会进来什么了不得的新人。”
路曼声顿住了，杏林盛会，她确实没有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积极备战，在考与不考之间挣扎。这之间经历了许许多多的难关，也一次次的想要放弃，但最终还是走到这里来了。
路曼声回想那一段路，有些讶异，完全没有目标的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到这里来的？难道是一无所有只剩下医术的自己，只凭着对医术的那一点执着，才来到了这个地方？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真得庆幸。若当初放弃了，现在的路曼声会在哪里，又会变成什么样？
谁也不知道那个答案，人生没有回头路，也不用说如果，认准了目标，坚定地往前走这样便够了。
536 考官
56考官
一年一度的杏林盛会，又拉开了帷幕。
去年的这一届，诞生了无数医中好手，加上这一年新晋御医亮眼的表现，去年那一届已被称为“黄金一代”。
自从育成帝提倡杏林盛会改革以来，一年举办一次的杏林盛会做出了调整，改为一年半举行一次。分别为每年的十月和三月，在大尧被称之为秋季盛会和春季盛会。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调整，是因为改革后的杏林苑试周期长、耗时久、花费巨大。加上尚医局的御医趋于饱和，皇上对御医的选拔要求更加严苛，需要有更长的时间来筹备。
去年的杏林盛会，让杏林苑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质疑。但随着这届新晋御医亮眼的表现，尤其是年轻一辈中迅速发光发热的一批佼佼者，让众人看到了育成帝改革的成果和可行性。
果然，这样周密又不失灵活的杏林苑试，才是选拔人才最适宜的举措。
至于时间周期安排，并不难办。一年太紧促，就花一年半。经过这些年的积累，尚医局已经累积了大批的医术人才，即便进度放缓，也不会有影响，只会让天下习医者更迫切认真的学习，而不是想着每年都过来碰碰运气。
去年的成功范例——尚医局女御医荣登国手、从大山走出石破天惊的金牌乌冬、历年最小的习医者白念等一系列精彩的励志故事，鼓舞了不少习医者，让天下医者日复一日追逐着医术的梦想。
或许路曼声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不少年轻人奋力赶超的目标。加上她女人的身份，更是让不少男大夫心生向往。渴望进入尚医局，见识见识这位神秘莫测女大夫的真面目，还笑说一定要拿下这位强悍的女御医。
路曼声今年过年是在悠然山庄度过的，往年的悠然山庄，一到腊月，就染上了过节的气氛。今年谁都没有那个心情，他们眼睛盯着的都是清儿母亲的病，那个时候清儿母亲的治疗刚到紧要关头，一刻都疏忽不得。等她缓过神，终于能够轻松一下的时候，正月都快过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鲍辛鱼说杏林盛会即将召开时，路曼声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原因。因为这几个月，都呆在宫外，往年寒冬腊月忙着考试，这一次却是温暖和煦的春日。
一年半，原来她来到皇宫进入尚医局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回想起来，这一年半过得还真是快。虽然在这期间，发生了不少的事，也受过许多次的伤。
春季盛会，比秋季盛会要享福多了，记得去年大尧正寒冷之时，每日在杏林苑和福来客栈两头跑。大尧的冬天格外的漫长，与一次次挑战相伴随的，就是那沁入肌肤的寒冷。
今年的春季盛会，应该很值得期待吧。在温暖的春日里，沐浴着阳光，徜徉在医术的世界中，结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然后来到这个众人梦想的医术圣殿。
去年，现在应该说是前年了，这一批热情如火的新晋御医们，也怀抱着同一样的梦想，进入杏林苑，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拼搏，最终来到了尚医局。
只是不知不觉间，很难再有昔日那么单纯的心境了。曾经的自己，似乎有些遥远。生活中被各种各样的事所充满着，无心考虑其他。即便有时间，也只愿意随波逐流，听从别人的安排。累了就狠狠睡上一觉，清醒了，就继续接各种牌子，给各宫主子看诊请脉。
不喜欢这种生活吗？不，因为太过简单，完全不需要去想其他，反而觉得还不错。尽管这种不错，在别人看来，可以完全与厌倦划上等号。
鲍辛鱼和路曼声说这事没两天，公孙承御就派人请她过去。今年的杏林苑试，也会请上一届的新晋御医们，当一轮复试的监考官。初步敲定的几个人，有莫医王，她，乌冬。至于莫医王愿不愿意去，还是一个问题。
乌冬那边已经同意了，听承御的意思，一向勤劳敬业的乌冬，也觉得宫里乏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见一些新面孔，到外面透透气。
路曼声也答应了，比起天天在宫里把脉，还不如去杏林苑转转。复试监考官，也不是多么累人的活，每年都会从尚医局现有御医中抽大批的人手，就当是去见识了。
刚从公孙承御那里出来，迎面遇到了宫旬。
“你怎么会来这里？”路曼声听见宫旬问。
“有些事。”
“是为了这一届的杏林盛会？”宫旬明白过来，了然道：“公孙承御也找到你了，也对，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我们的路御医。”
“你来这儿是……？”
居然主动问他来干什么，不知为何，宫旬有些高兴。
“也是为了杏林盛会的事，每年的杏林盛会，都是我们大尧的盛事。我们几位皇子，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前期筹备工作，还是由我来负责的。”
路曼声还想要说什么，却找不到话说，两个人站在那里，不觉有些尴尬。
之前还不觉得，从悠然山庄回来，在宫里的那次见面，就有些不在状况之内了。
“我，先走了。”到最后，路曼声只得如此道。
“嗯。”
宫旬看着路曼声走远，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就这样吧，偶尔在我的面前尴尬无措一次，也比一直冷冰冰的要好得多。
那一夜，在秋菊苑外站到大半夜，一想到在那扇窗子后，就睡着他喜欢的人，就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除夕夜，在宴席结束后，漫无目的的在宫内闲逛，停下来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了那个女人所住的地方。
鲍辛鱼和路曼声都不在，这个院子显得异常冷清。即便是在除夕夜这样热闹的时刻，也只有一个小徒弟和几个小宫女，围在一起取暖，然后说着师父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好好过新年这样的话。
宫旬调头往回走，他不止一次来过这个地方，只有这一次，觉得这里太过冷清。
不只是这里，就连整个皇宫，都仿佛没有一丝的人气了。
…………
537 番外
57番外
从悠然山庄回来的路曼声，在休息了几日后，又重新提起了药箱。
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替当今皇上把脉。
在清心殿碰到宫旬的时候，已经是四个月以来的头一次会面了。路曼声忘不了在清心殿时宫旬看她的眼神，那种担心的、渴切的眼神。
以往的宫旬，在她面前也流露出不少的情绪。有些是发自真心的，有些是故意显露的，路曼声都未放在心上。可是这一次，自己就突然的被那样一个眼神打动了。
想到在悠然山庄做着殊死搏斗、将自己逼到极限时，在宫里也有一个人会时不时地想起她，内心里再也无法平静。
曾经刻意忽视的东西，就那样倏然涌了上来，难以防备。
“路御医一路辛苦了，赐坐。”
“谢皇上。”
这是路曼声第一次为皇上请脉，鲍管家说，每一位御医第一次为皇上请脉的时候都会紧张，战战兢兢，在皇上面前还会出糗犯错。路曼声紧不紧张是不清楚，她只知道，比起对面的皇上，来自斜侧的视线，才更加地让她心慌意乱。
从皇上那里出来，宫旬追了上来。和她并行，走在宫内长长的回廊之上。
明明有许多话的，可追上来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一直走到秋菊苑，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这一次的事，谢谢你了。”
“没什么值得道谢的。”诚如回应清儿的道谢一般，路曼声依然说的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与任何人无关。”
“但我不这么看。”以往这样的话还能骗到他，现在他要还相信，那他真的就是个傻子了。“我不否认，这一切源于你骨子里的坚持。然而我更愿意相信，这一次你这么做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我。”
路曼声没有反驳，“是，因为我答应过你。”
“答应过我就一定要做到？”
“是。”路曼声无力，不懂宫旬坚持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是因为你是一个不会食言的人，还是因为你答应的人是我？”没错，宫旬再也不想忍耐、试探她的心意下去了。这些日子，他清楚地明白，路曼声于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不能没有这个女人，只要看不到，就会担心，就会想念，如此不可思议，却真实地对他有着这种见鬼影响力的女人。
能怎么办呢，不知不觉间，影响已经这么深了，再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潇洒、随便说着征服她、把她当寻常女人一般看待了。
路曼声正欲皱眉，想着这人今日怎么这般古怪之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宫旬就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眼睛灼灼地看着她，不让她有半点的逃避。
“路曼声，勇敢的承认你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就有这么困难吗？”
路曼声心中巨震，这样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重重地劈在她的脑袋上。
“我说中了？”路曼声的反应，让宫旬多了信心。“你对我并不是没有感觉，或者说，你很早以前就已经被我吸引了是吗？”
“你现在在说什么？”路曼声抬起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如果宫旬没有解读错误的话，他甚至在那个女人的眼底看到了怨恨。
为何会有怨恨，难道说她喜欢上他，就是这么让她丢脸厌恶的事？
“堂堂太子殿下，也喜欢自作多情？即便我真的如你所说，被你吸引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呢？让我喜欢上，就是这么值得骄傲得意的事情？”
路曼声就像是个刺猬，因为被人戳中了软肋，忽然就变得尖锐起来。犀利如宫旬，也有些措手不及。
“我说错什么了，你这么生气？”即便她没有喜欢上他，就像以前一样，继续无视他就好了，为何会发脾气。路曼声，今日做了一桩很不像她的事。这样的反应，虽然让宫旬有些难为情，却并不讨厌。
“知道说错了，就不要胡言，我并不喜欢和人开这样的玩笑。”古代的风气，也没有这样的开放吧。
“知道麽，像我们皇家人，喜欢哪个女子，就直接将她接近宫。或许说，不需要喜欢，只需要看她一眼，自己并不讨厌，抑或是随时随地，动了某种心思，都能让她来到你面前，直到你厌倦为止。有的时候，前一刻还有那种心思，下一刻便淡了，便将她扔在宫中一角，看都不需要看一眼。这便是宫中女人的命运，也是我们自出生起便享有的特权。”
路曼声忍不住想笑，不愧是封建社会的统治者啊，这样的话，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毫无羞愧的，也就是这些人了。
“可是你不一样，在你的面前，我会忍不住想要顾虑你的想法，担心我是不是又招你厌恶了。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只想确认你的心底，不像你的外表那样冰冷。我完全不需要这么做，只要喜欢拿过来就可以了，却想要保持着你固有的样子，不愿意将之破坏，更怕招来你轻视鄙夷的眼神。看，就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不敢自称本宫，你一瞪我，就只有乖乖认错的份儿。”
路曼声苦笑，她说呢，以前本宫本宫的宫旬，今日怎么这么放低姿态了。感动吗？不，她不是为了这种事情就感动的人。或者说，就算真的感动了又怎么样？怪只怪，路曼声是个太清醒、又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放纵自己的女人。
她绝不会成为皇朝男人的点缀，也不会为一个不值得托付所有的人，就交出自己的真心。路曼声，不会再和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固守着自己的诺言，一直到死。
“你不需要如此，在我的面前，你可以高高在上，也可以显示你礼遇下士之风。我在乎你也好，不在乎你也罢，都是无关重要的东西。你应该清楚吧，你想要的是什么，将来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而我，永远都不会向你妥协，更不会企图从你那里寻求一丁点的位置。这便是我，一个顽固不化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会将你的心意视如粪土的女人——”
538 番外2
58番外
“这便是我，一个顽固不化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会将你的心意视如粪土的女人———”
宫旬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以前一直觉得路曼声是个清高过头又狠心的女人，喜欢逞强、喜欢自以为是，还喜欢坚持一些在他看来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有的时候很想摇醒她，让她醒醒，不要再这样天真下去了。有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喜欢的便是这样的路曼声，虽然有些不讨喜，却可遇不可求。
天下间，永远都只会有这样一个路曼声。
“所以，不要再跟我说喜欢我，让我在你身边这样的话。若真有那一天，那样的我，会让你讨厌的。”
宫旬拽住路曼声，不让她就这样离去。
这算什么，留下一堆自认为很酷的话，就头也不回。这个女人，就这么想要别人看着她的背影吗？偶尔也留下来，看看站在她身后的他啊。
堂堂太子，每次都看着一个女人的背影，这像话吗？
不过宫旬，也只敢在心里吼一下了，他保证，自己要真是对这个女人这样说了，以后就真的只能看她的背影了。
“虽然做不到，我还是想问一句，如果我真的做得到身边只有你一个，你会答应做我的女人吗？”
路曼声有些着恼，或许是他的话，让她心生不悦。还是她一个人实在太久，已经适应不了男女之间的这种对话。
即便服下了忘忧草，在她的记忆深处，能和她说这种话的人，也只有一个人。
“不会。”路曼声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因为她，她的丈夫那样凄冷的死去啊，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和其他人在一起。何况，她没有忘记，自己能够重习医术，就是用那个承诺换来的。她就是这样自私的女人，为了活得心安，便给自己设一些可以承受的枷锁。为了让自己，可以继续厚着脸皮活在世上，还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
“你难道打算一个人，这样过一辈子？”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路曼声回过头，直直盯着宫旬。“所以，不要想来阻碍我。”
“阻碍？本宫……我的喜欢，难道对你来说就是阻碍？”这两个字，可真的是伤了宫旬的自尊心了。
“对我来说，是。”
“真是狠心的女人啊，若无其事便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你早就知道这一点不是吗？清楚的话，就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期待了，也不需要再为我做任何的改变。”明明说“我”就很别扭，就没必要在她面前改自称了。“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完全不像我自己了。”看着路曼声转身离去的背影，宫旬低低道。
“即便不能现在就答应我，那也请你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只要去到你身边，就看得见你，不要让我担心，也不要再做一些危险的事。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你会看得见我。我答应你，会给你其她女人所无法享有的特权，不勉强你，直到你点头。”
宫旬无法保证，能够给路曼声太子妃的位置，以后她也无法成为他身边那个最尊贵的女人。但只要他在一日，她便是不同的，他会给她最好的待遇。他知道，这些事情对路曼声而言可能微不足道，仔细想了想，也只能给她一个最基本的承诺。那便是他想要这个女人主动走到他的身边。而不是迫于皇权，向他低头，不得不妥协。
“不会有这样一天的。”路曼声不给对方半点机会，“你只要确信一点，现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不想做任何的改变。不用担心我的终身，不会属于你，也不会是其他任何男人。我，早就已经成亲了。”
“你……成亲了？”宫旬受惊不小，“不，这不可能，你的身边从来没有过其他男人，更别说是你的丈夫。我知道你想拒绝我，可说出这样的谎话，未免太……”
“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
“太子殿下，你身份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完全不需要在我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面前如此委屈自己。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守着我的丈夫度过一生。”带着赎罪和愧疚的心情，孤独地活着。只有这样，才能偿还那个人所受到的伤害。过去的事，路曼声已不想再想。但只要想到，自己抛下心中的那个人，就为了一个要和无数女人争抢的男人在一起，就觉得深爱着她的丈夫，会有多么的悲哀。
路曼声已经离去了，蜿蜒的长廊上，留下震惊过度的宫旬站在原地。
那日过后，也曾在育成帝那里，遇见过几次路曼声。宫旬极力想让自己不在意，却又忍不住不去关注那个女人。
回去之后，他有想过路曼声很有可能是骗他的。因为不知道怎么拒绝他这位当朝太子，又没有成亲的打算，就说自己已经成亲了。
可路曼声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完全冰封住自己，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却像个老人家一样生活？
宫旬心底里是相信的，路曼声成亲了，这就可以解释为何他那么难以走进她的心，她又为何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想到了东日升，想到了他说过的话。他说路曼声是个魔鬼，害死了他的哥哥。他听见那个人叫她嫂子，又看见了路曼声从未有过的痛苦样子。
只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渐渐的忘记了这一点。
那个女人，一定深爱着她的丈夫。尽管他不清楚，为何那个男人的弟弟会如此恨着她，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天生便喜欢掠夺的宫旬，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当朝太子，如何能喜欢一个有夫之妇？可让他就这样放手麽，他做不到？这么长久以来，都不将他当回事，将他的心意视如粪土的女人，怎么能够就这样放开她呢？
怎么想怎么不甘心，不甘心之余，还有着让宫旬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嫉妒。
没错，他嫉妒那个男人，满满地占据了路曼声的身心。
但最让宫旬耿耿于怀的是，即便知道路曼声已经成过亲了，他还是想要得到这个女人。
539 考题
59考题
公孙承御将这次杏林盛会的考生名单送了过来，比去年报名人数还要多，在这些人中，她还看到了一些老熟人。
其中有一些是和她一起参加复试会试和殿试的人，虽然有许多都不清楚他们长什么样子，名字却是熟悉的。
这其中，和他们最为熟识的就是董乐平。快乐平生的董乐平，他们称呼他为老董。
去年，老董在殿试之时败北，黯然回到了家乡。路曼声还记得和白念看老董离开皇宫的情景，带着凄凉落寞的背影，在落日下尤为的怆然。她甚至以为，老董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路曼声正翻看着考生名单，桃儿过来告诉她，秋菊苑有客人来。
向左、云闲和王霄，还有许久未见的白念、更久没见的何梦卓，五位御医一同造访，这样的情况可是不多。
“哦喔，我们的路大御医，好久没见，人看着越发的精神了。”
路曼声向何梦卓看去，说到精神，面前这位才是。以前总觉得何梦卓这个人有些危险，现在看他，变得开朗了不少。
不只是何梦卓，这一年多以来，同期进来的大家，似乎都有所改变了。
白念长高了，向左说话越发利索了，云闲悠闲淡定中带着更多的认真，至于王霄，好像一群人之中，就是他没有变。依然是个大孩子，旁边站着帮他圆话的云闲，经常看到他跳脚抗议。嘴里说着云闲啰嗦，还是会照着他的话去做。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年是我们路御医全面爆发的一年，在尚医局如鱼得水，在医坛也是名声日望，怎么可能会不精神？你说是不是，路御医？”王霄冲路曼声挤眼，换来路曼声无奈地摇头。
桃儿为每人上了茶，便退了下去。厅内只有路曼声和五位朋友，此次来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这次的杏林盛会。
“我说我们几个，有好久没聚在一块了吧。杏林盛会考试环节繁多，又有各大会场需要监考官，所以我们这些新晋御医们，也都派上了。不过路御医不一样，你可是被任命为复试的主考官，我们这些人，都是由你负责的。”
“这样啊。”
“你不会告诉我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王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路御医果然是路御医啊，还是对医术以外的事毫无兴趣。
“我确实听过承御大人说起这事。”
“这就是了，除了你，还有乌冬，陈墨染陈哥，都是这次的主考官人选。莫医王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他毕竟是不一样的，有医王之称的他，即便去年才进入尚医局，也没人敢把他当成新御医看待。”
“莫医王医术精湛，在医坛享有至高地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性情孤僻，又喜静，应该不会参加这样的场合。他进入尚医局后，我就很少在公开场合看见他了。”云闲也道。
“依我说啊，莫医王这次可不够聪明。杏林盛会可不只是一场医术盛会，而是无数医术学子之间的交流。深入考核前沿，了解当今大尧的医术水平与考试的第一手消息，还能见识到各种各样有趣的家伙，不是很有意思的事吗？”一听到可以当杏林盛会的监考官，王霄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有这样的好机会他求之不得。当然他承认，他更多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好好出去玩，认识一些可爱的女大夫。
去年的杏林盛会，出现了两名女御医。听说今年报名的女大夫有不少，他可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你以为人家莫医王都像你啊，什么时候都想着玩。”
“我哪里有在玩，我分明就是在……”
“对，你就是想看漂亮的女大夫。”
王霄说不过云闲，也只得作罢，而其他几个人，则了然微笑。
王兄的那点小心思，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抱着这种心思的，又何止他一个。也不知多少的男御医，在听说今年有不少女大夫报名后，可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呢。
“对了，路御医，你知道吧，今年的总主考官，还是崔永复崔大人。去年他古怪的考题，可是让我们苦不堪言。今年又落到他手里了，不只是那些考生们，就连我们，只怕都不轻松呢。”
“这事我倒是知道一点，崔大人昨日去见了老师，尚医局的五大御医，都会参与此次的出题。侯御医那边已经完成了，华御医和祖御医那边应该也没有问题。只剩下白御医和邱御医，还在斟酌。”顿了顿，何梦卓又看向路曼声，“身为尚医局第六大御医的路御医，恐怕也得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了，至少会有一道考题出自你这里。提前打声招呼，你正好可以好好想想。到时候被难住了，可是很丢脸的事情。”
“我吗？”
“怎么，没信心？”
“才不会，路御医这么强，一道考题而已，还不是小菜一碟？”
“王王兄，虽然路姐姐能够做到，但也不能说是小菜一碟。出考题可不是行医，没有难度不可以，太有难度也不行。还得看出题的位置和得分，总之，要考虑方方面面，会很伤脑筋呢。”
杏林盛会的考题，可不是平时的课堂作业，那是全天下的医术学子怀揣着梦想全力征战的考题。出现在杏林盛会的人，先不说都是内行，就是这场考试之重，在大尧都是绝无仅有的。相当于古代科举，甚至比科举考试还要更重要的存在。因为在大尧，医术便是立国之本。
“路姑娘，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云闲给予鼓励的眼神，而白念，也郑重点了点头。
路曼声有今日的成绩，绝不是偶然，她这一年的成长和努力，谁都看得见。他们这些一起走过来的人，比众人更先接受这一点。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在他们之间，会这么快的诞生一位国手，还是迅速成长为直追五大御医的第六大御医。但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才让他们一刻都不敢懈怠，更加努力的在这条路上前行。
总不能比他们这位朋友差太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