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 回朝
465回朝
甘州在太子殿下和胡州使的治理下，慢慢地恢复了平顺。
而就在这一日，许久未见的乌云，席卷到了甘州的上空。全城的百姓都跑到大街上，昂着头，看着天空，祈求着雨神的降临。
电闪雷鸣之后，便是倾盆大雨。震荡着每个心灵的大雨，浇灌在这个饱受大旱欺凌的甘州城。
百姓们欢呼着、跳跃着，纷纷说着就连天神都被他们甘州所感动。这次大雨，不但能缓解甘州的大旱，也是他们甘州城的吉兆，天神会降福甘州，让他们再不受天灾人祸所苦。
而让天神降福的人，就是他们最为尊敬的太子殿下和当今圣上，是他们将福泽带来了甘州，是整个甘州城的大恩人。
大雨过后，干旱枯死的农田重新恢复了生机，而那些被抽干的泉眼，也汩汩的冒出了甘泉。
宫旬紧接着颁发朝廷的诏令，甘州免税三年，百姓积极农耕，恢复生产。
甘州大小事，在朝廷选派新官员到任之前，会在各部门挑选能干得力之人，协助胡州使的工作。
至于其他的事，待宫旬回朝禀奏了皇上之后，再行决议。
甘州的灾情缓解，该安排的事也安排好了，宫旬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路曼声这边，情况也压制住了。她也亲自传授了许多有效的办法，还将自己治病过程中的一点心得留了下来。即使她回京了，这里的大夫也能有积极地应对之策。
宫旬急着回京，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在这边赈灾风风火火，璐华城那边想必也不会平静。这段时间，百姓的赞叹声不绝于耳，而且夸赞声越来越多，难免有些激进或是过于赞扬的话。宫旬虽然派了不少人，在百姓中散播当今皇上圣明之类的话，然而有些话被有心人听到了，在皇上那里挑拨一番，难免父皇不会有心结。
至少，二哥和四弟就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定会想着办法地在父皇心里扎下一根刺。
宫旬出发前两日，便对一行人打好了招呼。同时沿途安排军队护送，他在甘州立下功绩，璐华城的那两位，应该不想让他轻松便回到宫城。
而这边，也一早收拾完毕，余下的事也都做好了安排，在这一日，与宫旬在全城百姓的相送下，慢慢驶出了甘州城。
来的时候有七个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了五个。白家兄弟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不能剧烈颠簸和操劳。白一黑伤势较重，他便留在马车内休息，赶车的人变成了白一白和孟凌东。
至于闻喜，没有人再提及她的事。
只是有一次，宫旬和孟凌东似乎提到过闻喜的名字，看到路曼声走近后，便及时岔开了话题。
看他们的样子，路曼声也知道，他们可能在说些什么。
宫旬不追究，自然是因为孟凌东。他知道孟凌东是一个重感情的人，闻喜再怎么说，也和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在三爷的帐下听令。只是，闻喜若规规矩矩做一个江湖人也罢，若是再有什么别的心思，或者是对他们不利，那他们可就不能姑息她了。
路曼声麽，当日她就发现了问题。
闻喜有双剑在手，即便在自杀，直接用剑抹脖子便是，为什么还多此一举地掏出毒药，来个服毒自尽？
这不过是她的金蝉脱壳之际，因为打败闻喜的人是孟凌东，她也知道孟凌东明白这一点，不愿让他为难，才没有戳破罢了。
闻喜若是聪明，从今以后将远离那座皇城，但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罢手的，至少不会轻易放过她。
路曼声苦笑，她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人。那个时候，她多希望能站出来，拆穿闻喜的阴谋，为自己今后减少一个隐患。就算不杀她，也要废除她一身歹毒的武功。可惜，她还是没有办法看着孟凌东为难。
如果不是孟凌东，她早就死了。
然而从这件事上，让路曼声又一次认识了孟凌东。孟凌东对闻喜，没有什么情分，也算不上相熟，但只因为他了解闻喜的处境，因为她是三爷的人，他们从小就一起跟着三爷，所以哪怕当时真的要杀了她，在看到闻喜那样疯狂的举动后，终是不忍心下杀手。
孟凌东外表严肃冷峻，其实心里比谁都要善良正气。最重要的是，他重情义。这样的男人，也怪不得闻喜会喜欢吧。
宫旬是否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一再地让孟凌东违反他的心思，包容他的这一点人情味？
路曼声胡乱想着这些，一路上，也没什么人说话。先前在甘州的那段日子，太过疲惫，如今有这个机会，还是好好休息、回复精神。尽管在马车上，也很难好好休息就是了。
因为有官兵沿途护送，这一路倒也算平静。听孟凌东说，路上有两拨人马跟了他们许久，大概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便在中途离开了。
虽然对方有的是钱，可以请大批的杀手。但来的一路，可是损耗得差不多了。一流的杀手本身就难请，在明知没有致胜把握的情况下，行暗杀之举，也未免太过愚蠢。
一个不好，反而还给对方抓住了把柄。宫旬刚立新功，这个时候提着抓获的杀手进殿，反告那人一状，到时候是谁更加倒霉可就说不准了。
没有了一些苍蝇，回去可比来的时候要快多了。几日之后，这辆马车便驶入了璐华城。
一路没有停留，直接就进了皇宫，路曼声回到了自己的尚医局，宫旬则回到正阳宫，待沐浴更衣过后便立即去觐见育成帝。
路曼声刚走进秋菊苑，就发现自己的小院子前聚了不少的人。有向左，王霄，云闲，还有一批共同进入尚医局的新晋御医们。当然，还少不了秋菊苑里的小徒弟。看到她进来，都笑着咧开了嘴。
路曼声一战成名，这个一开始便在杏林盛会中表现优异的女大夫，再一次走在了他们的前面。
但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
466 地位！！！
466地位！！！
“师父，这是今日端回来的牌子。”蔺锦涛端着托盘，穿过秋菊苑，进得屋来。
路曼声抬头看了一眼，满满的一托盘，少说也有几十张功德牌。
距路曼声从甘州回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甘州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尧，而路曼声这位尚医局新兴女御医，开始进入大众的视线，受到不少高官富户的信赖。
“轻纱冷面，杏林妙手”，这八个字，已经普遍用来形容这位在甘州赈灾过程中名声大震的女御医。
尚医局数百位御医，可以说都生活在百姓的传说之中。只知道里面医术高超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广为人所知又备受信赖的，却没有多少人。尚医局的御医们，是以一个整体的身份活在大家心目中的。
而这时，谁要是能从中脱颖而出，并且为众人所知晓，那么他/她自然会受到更多人的青睐。
就譬如说功德牌这件事，无数御医的牌子挂在那里，都知道那个人很厉害，却不知道他们是谁，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理所当然的，肯定会点其中自己听过的，并且百姓们流传较广的。
能够口耳相传并且有不错口碑的御医，都将会成为整个大尧高门乃至平头百姓们所推崇青睐的对象。这也就无怪乎短短时间内，一个功德牌屈指可数的女大夫，一日之间会成为尚医局的宠儿了。
或许你会说，能身在尚医局的御医，在民间肯定都留下过传说或者是事迹的，那只能说知道的人还不够多、流传得还不够广。而路曼声，恰恰抓住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与太子随行，又有轰轰烈烈震荡朝野的甘州贪污大案，大尧近年来发生的最大一次案件，就被路曼声给赶上了，想不出名都难。
最重要的是，甘州百姓都记住了这位女御医。都只说尚医局的御医们怎么神奇，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尚医局御医多半都是那些高官显贵所有的特权，就这么出现在百姓之间，和最悲惨最贫穷的百姓们一同为食、传授民间大夫治病技巧，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在众人身边的。又有哪一种经历，比这一种更加有说服力的。
纵观尚医局青史留名备受百姓们爱戴的御医，哪一个都不是永远高立在群山之巅、俯视着百姓的，而是走入到老百姓中去，与他们共同经历患难，帮助他们战胜病魔、重新拥有健康的生活。
大尧尚医局的象征，人称医圣的方剑之，就无数次出现在瘟疫天灾的前列，百姓之中，到处有这位虚怀若谷的医圣身影。
当然，除了与百姓互动频繁的御医，还有一些御医，自然有他们的扬名之道。侯御医，祖御医，包括白神风这些人，各个名头响亮，虽然未必出现在百姓之中，但他们都有扬名的机会。
他们看病的对象，各个都是一时权贵，要么就是轰动全城的重症。
更重要的是，他们站在尚医局金字塔的顶端，想不出名都难。但在他们出名的最初，几乎每个人，都是从这一步过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个人都说路曼声是个真正的医术高手，说她进入尚医局数月，就名寰宇内，天下皆知。
也有许多人，则认为路曼声走了狗屎运，也会质疑她的实力。明明前几个月还是和他们一样，刚进入尚医局的菜鸟，凭什么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本以为是同辈中人的人，下一刻就到了你远远企及不到的前方，那种古怪的心理，相信不少人都深有体会。
然而路曼声接下来的表现，却让不少人都慢慢地闭上了嘴。
不少人都开始想着，或许，这才是路曼声真正的实力！
之前碍于杏林盛会考核的限制，让她的实力没有充分发挥，反而让其他的人脱颖而出。
路曼声从甘州回来，休息了两天，开始接受功德牌。
这一个月里，她一共接了六十张功德牌，一天平均两到三张，但六十场全胜！每一章功德牌，回来时都划上了那个鲜红的通过标志，经尚医局功德房核准，载入了她的记录。
原本还有些沉寂的路曼声，就像忽然被上了发条，不断地运转着、运转着，以超乎别人想象的精力还有努力，一步步地巩固着自己的地位，并不断地走向高处。
那六十场全胜，便是她实力的证明。
不少人暗中观望着，说路曼声迟早有一日会栽下来的。因为她的实力与她的名声不匹配，一个新人御医罢了，什么历练都没有，怎么可能无往不胜？看着吧，她很快就会尝到教训，并且被事实所打败！
爬得越高，摔下来就越危险。
然而，路曼声的表现，硬生生地在这些准备看好戏、并且幸灾乐祸的人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六十战全胜，即便是成名已久的御医，都不敢说自己全战全胜。而这个记录，又将带领路曼声走向下一个舞台，让质疑她实力的声音渐渐偃旗息鼓，转而变成了高度的认同和欣赏。
人们都在猜测着，让这个女御医这么拼命的动力是什么？
是突然成名的快感，还是想让那些怀疑她实力的人闭嘴？
尚医局是个实力至上的地方，光有名声不够，必须还要有成绩。她是想利用风头正劲的这个时机，牢牢地在尚医局站稳脚跟，彻底地站在尚医局的前列？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女御医倒也很聪明，知道在尚医局，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存下去，才能享有真正的支配权。
而这样的直接结果便是，排名靠后几乎连耳房都没有的路曼声，直接上升到尚医局第三十九位，并且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耳房！
她再一次，让整个璐华城都沸腾起来了！
站在自己刚拥有的耳房内的路曼声，端着热茶，站在那一扇美如画的小窗前，凝视着远方。
我说过，当我有一日出现在你们面前时，一定会让你们看见一个完全不同的路曼声。
为了那一天，她将不断前行。
…………
467 小聚
467小聚
尚医局，秋菊苑。
许久没聚在一起的几个人，这一天终于碰头了。
“路御医，和王兄向兄在来的路上还在说，你今日会不会又出宫了。还好还好，我们今日总算逮到你人了！”王霄激动难当，一边指挥着锦涛给他们几个煮的火锅添上火，一边又给他夹了片肥肥的肉过去，看着那个小家伙苦着脸吞下去，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筷子。
春日虽然过了，却留了点微凉，早晚的气候依然冷人刺骨。在这个时候，几个人围在一块，吃着热乎乎的火锅，别提有多爽了。
“路御医现在是大忙人，自然没这等福气。我们几个，可是经常这样吃火锅，羡慕吧？”
王霄在那献宝，遭来了两个兄弟的白眼。
“是是是，路御医的福气可是比我们深厚得多，现在咱们大尧，还有谁不知道路御医的大名？”
这话一说完，两个兄弟的白眼更厉害了。
王霄实在没辙了，自己到底说错什么了，就连可爱的小向左，都这么不给他面子。
几人中话最少的路曼声，一边听几人说话，一边频频往红火的大锅中伸筷子。
“路姐姐意外地很喜欢吃火锅。”向左欣喜地点头。
从以前认识路姐姐起，她对什么事都不冷不热的，就连吃饭用餐，也都没什么特别钟爱的，今日总算是让他发现了。
“是啊，确实不错。”
“那我们以后就经常来，路御医可要有时间啊！”王霄连忙道。
路曼声点点头，眼里闪现一抹笑意，“好。”
“那路御医快跟我说说，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是否都如传说中那般神奇？”
这一个月来，几乎每日都有路曼声新鲜故事诞生。在她出名后，她的动向有更多的人关心，她的事也为众人津津乐道，本来再寻常不过的一次看诊，在别人说起来总多了两分传奇的味道。
“这些事，你们再清楚不过，还用我说吗？”路曼声无奈，怎么她这几位朋友也对这事这么好奇。
“那是因为路御医不知道你的事被传得有多玄乎，就连我们听了，都觉得你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位了。”
“我倒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路姐姐从一开始就很厉害。”或许在别人心目中，路曼声和他们一样，只是尚医局一介新人御医。可是向左不一样，他是一路陪着路曼声走过来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路曼声身上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地方。她的实力，可不是空有其名，有今日的成就，应该说向左早就预料到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路姐姐成名得这么快，也做到了许多人做不到的事。
“我也认为，路姑娘有这个实力。”云闲抿起嘴唇，路曼声数次的表现，虽然算不得圆满，但她的实力，一直没有穷尽。自从注意到路曼声的存在，他就一直在观望着她的实力，却始终弄不清她的底线。
能让他看不清楚底线的人，可没有几个。
路曼声无奈地看向三人，他们几个要是再这么夸下去，这火锅可就没法吃了。但说到底，路曼声本身并没有这么厉害，若是以前的她，肯定没法应付这么多的病症。
她之所以能胜，全靠这两年的韬光养晦。在她一个人的那两年，寂静的福来客栈中，陪伴着路曼声的便是医书典籍还有各种名医所撰写的心得。
一场杏林盛会，从各个方面考验着大夫，总有大夫们难以周全应付的地方。但学到的东西，都是自己的财富，尤其是他们这一行，都会用得上。知识储备是一个人最有利的武器，哪一方面薄弱了，都会成为致命的缺陷。
路曼声庆幸，那两年她没有荒废。也庆幸着，她一路坚持，走到了今天。
并不是说她有多满足于如今的名声，毕竟对于她来说，名声都在其次。她是一个活在自我世界中的人，有没有名气、是不是被众人所景仰，并不是那么重要。
何况成名这种东西来得太快，也颇有不真实的地方。与其追求这种不知道何时就会逝去的东西，还不如努力让自己过得更有价值。
在这几十次的看诊之中，她充分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也享受到了努力过后就会有收获的美妙感受。看着她曾经掌握的东西，能够派上用场；看着她一次次地克服一种病症，并将它们从此归于自己手下，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试想一下，每一日都掌握一种不同的病症，并且知道下一次遇上它，就一定能够搞定。这种强烈的认同感，还有对自己能力的认知，不是很有趣吗？
当然，之所以能成功，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
“我在接下这些牌子之前，就已经确定我不会束手无策。”路曼声并不介意告诉这三位朋友。
“哦——”王霄长长哦了一声，“路御医之所以能六十场全胜，是因为你在接下那些牌子之前，就已经确定自己能够应付了？对啊，这样的话，无论外诊多少次，都不会打破自己的记录了……可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没有那么简单吧。每一种病，都或多或少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变化。三十天，几乎看了四五十种不同的病症，这么一想，还是不可思议啊！”
“你这句话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路姑娘之所以能够做到，应该归功于她良好的基础实力，还有对各种病症的了解程度。”
这种情况也很好理解，就像现代的网球选手，有全场型的网球选手，也有半场型的。有的各个位置都打得不错，有的擅长网前，有的擅长底线反击。
在医术领域也是同样，有些专攻同一种病症，有的则对各种病症都有涉猎。路曼声以前专攻肿瘤内科，到达大尧后，便深入钻研这个地方的医术，也就难怪乎她有今日的表现了。
而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当你的综合实力高，就算在这过程中遇到各种各样的变化，乃至出人意料的突发事件，你都有那个本事去解决，不至于慌了手脚。
468 待遇
468待遇
“若是你们遇上，也完全能够应付。”路曼声道。
“别，现在我的实力，应付起来肯定还有一些困难，我可没有路御医这样的勇气。”王霄直摆手，每个人都渴望着有这样的机会，然而当机会真的来到你身边时，又有几个人能抓住、又有几个人敢抓住？
“路姐姐着实勇猛，三十天六十战全胜，这个成绩怕是在尚医局都能留下记录了。”
“是麽，那我接下来要休息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了。”路曼声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汪大小姐留给她的《东床宝鉴》，魏东床是个神奇的人，他编著的宝鉴，路曼声有许多地方都无法研究得透彻。而且上面有许多很有趣的尝试，以及奇诡的治疗手法，若能逐一堪破，她在医术上一定大有进益。
路曼声原本想用业余的时间细心揣摩，然后在不同的实战中找到新的思路，但发现这样的办法还是有心无力，她需要闭关。
而尚医局的耳房，是闭关的最佳所在。里面一干药物器具俱全，配设非常完备，是习医者梦寐以求的所在。耳房的条件，随着它的号数大小不同而略有改变。号码越靠前，档次就越高。
三十九号耳房，条件可是很不错的。路曼声带着几位朋友进去瞧过，王霄这些小子们惊奇得嗷嗷叫，直嚷着自己有一天也要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耳房。
“路姐姐要休息？”
“是闭关，前些日子发现一有趣的疗法，想尝试一下。”
“路姑娘这一闭关，外面恐怕就不答应了，你现在可是璐华城的大红人。”云闲也插话道。
“御医的职责，不但要治病，还要精进自己的医术，再不提高自己的医术，真怕会有江郎才尽的那一天了。”
三人听了后，各有一番思量。但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着，路曼声现在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时刻有那种被人迎头赶上的危机感。她时刻都在想着精进医术，看起来只有一点不同，却从本质上开始展现出各种不同来。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都说，当一个人开始被甩下，差距就会越来越大，再想要追上就难罗。
可路曼声没有想到，自己尚未闭关，便受到了胡妃娘娘的召见。
胡妃娘娘，是育成帝的宠妃，进宫一年多，一直备受恩宠。但最近，有传闻说皇后娘娘时隔二十年重获恩宠，反倒是胡妃娘娘那里，皇上已经有许久都未曾问津了。
这些日子，也没听说胡妃娘娘有什么不适，难道是她渐失圣宠，心情郁闷，以至于郁结于心、忧思成疾？
只怕不竟然，那个胡妃娘娘的性子，宫里人都是清楚的。她宁愿让天下人不好过，也决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不过，这些日子宫里颇为平静，也没听说胡妃娘娘闹出什么动静，此时让她前往，却是为何？
再说，胡妃娘娘的身体，向来不是她负责的。有几位很有名的御医，不定时地会去为胡妃娘娘请脉。就女大夫这边，也有杨锦为其效劳。怎么这一次，点名让她前往了？
“师父，可要前往？”蔺锦涛站在身旁，问路曼声道。
“去准备吧。”路曼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胡妃娘娘召见，她不得不去。
“是。”锦涛这些日子，可是忙坏了。自从路曼声开始扬名之后，他来回于功德房与秋菊苑之间，并且积极地为路曼声挑选着指定条件的病人。而锦涛，对学医也更加的上心了。
身为名医弟子，可不能给师父丢人，他的小伙伴们是这样告诉他的。因为这句话，这小子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更加认真，对师父吩咐的事，每一件都认真完成。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历练，让锦涛比之前要更加的成熟。见到人时不再胆怯，越来越有小大人的模样。
而路曼声在尚医局中的声望日涨，那边也派了一位管家和一位专门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宫女前来，让她安心研习医术，其他的一切事都无需她担心。
这位管家平日依然住在尚医局那边，但每隔几日都会前来，为路曼声报备她在尚医局和宫外最新情况。
大尧的尚医局，可以说是走在时代前列的，有许多新奇的事物是其他的太医院所不具备的。这是大尧医术高度发达的产物，也是御医们备受看重的证明。
每位御医的专属管家，放在现代有点像是明星的经纪人的意思。他们负责打理御医们的形象，为他们事业攀上更高峰出谋划策，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
专属管家也是分为不同等级的，在尚医局中资历高的，带的又恰巧是年轻的御医，那许多方面御医就会受到专属管家的掣肘。御医态度强硬，不喜欢管家插嘴的，那专属管家也没有办法，多半处于名存实亡的状况。像是尚衣局中排名靠前的御医们，就很少有专属管家置喙的余地了。
多数情况下，御医和专属管家的关系不会处理得太糟，两者相互磨合。一个要靠管家处理大小琐碎事，而这些人通常都是老油条，无论是对朝中还是对城中各家各户的情况，都几乎了如指掌，能够让御医们少走弯路，也能在关键时刻挽救危局。
而这些专属管家们呢，与御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每位专属管家，在他们手中所负责的御医尚未出事或是尚医局有新命令下达之前，不能轻易移转，有些专属管家，一生可能就跟着一位御医。
他们的荣辱，都与御医休戚相关，自然精心为他们打理各种状况。
这一日，在路曼声前往胡妃娘娘的永秀宫之前，这位管家正式来秋菊苑报道了。
一身儒生装束，带着书生帽，看起来约摸只有二十多岁，在见到路曼声之后，之乎者也一大堆，一看就是个掉书袋的书庸子。
路曼声和锦涛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都想着以后的秋菊苑，别想清静了。
…………
469 闭关
469闭关
尚医局给路曼声派来的这位管家名叫鲍辛鱼，成为尚医局的管家是一年前的事，他是以同期第二名的好成绩进入尚医局内务部的，因为年岁太轻，进来一年多了，都不曾为他指派御医人选。
如今，终于让他等到了，还是近来名声大震的女御医。
之所以让鲍辛鱼前来，一个是因为鲍辛鱼着实优秀，由他来负责这位新兴女御医再合适不过。另一个麽，路曼声虽然沉默寡言，是尚医局有名的冷面女御医，但为人不挑剔，也不曾多方留难他人，应该不会欺负鲍辛鱼资历尚浅。
让这两个人合作，可以同时解决尚衣局面临的两个问题，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自我介绍之后，鲍辛鱼终于做了个总结。“以后，还请路御医多多关照了。”
鲍辛鱼长相很文秀，唇红齿白，比姑娘家还要俏上个几分。要不是他胸前平坦，不似女扮男装，路曼声还真以为眼前人是个姑娘。
“我知道了。”路曼声点点头。
“既然路御医已经接受了辛鱼的存在，那就请接纳辛鱼第一个建议。”鲍辛鱼微微低着头，然后一个抬头，一副悠然潇洒的模样。当然，换句话可以直接说是小白脸，而且俊秀得让人想揉一把。
“永秀宫，不去也罢！”
路曼声暗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鲍管家此话何意？”
“皇后娘娘圣眷正隆，胡妃娘娘这些日子表面上没有动静，暗中却是动作不断。在这之前，曾召见了自己的婆妈，还让人请去了尚医局的杨锦杨御医。三人在一起商谈许久，两人才自胡妃娘娘那里离去。”
路曼声明白鲍辛鱼的意思，想是胡妃娘娘为了重获圣宠，开始使出一些偏门的手段了。这个主意，还是胡妃娘娘的婆妈和杨锦出的主意，路曼声这个倒霉蛋，被他们给盯上了。
鲍辛鱼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计划，但宫中的事看得过多，又有一位合格管家敏锐的嗅觉，不想让路曼声趟这趟浑水。
“师父不去那里，胡妃娘娘难道不会怪罪？”锦涛歪着脖子疑惑的问。
“这个问题倒也简单，路御医之前不是对外宣称要闭关麽，不如就这样回禀永秀宫来的人。何况，尚医局御医，有后宫娘娘免召之权，即便不去，那胡妃娘娘也不能将路御医如何。”
“不去看看，又怎么知道他们想做什么？”路曼声又问。
“路御医也是这等好奇之人？”鲍辛鱼眼睛一亮，微微抬眼，凝视着眼前的路曼声，仿佛早已将面前的人所看透。
“就听你的，闭关。”路曼声看了鲍辛鱼一眼，终于开口。
“谢路御医信任。”鲍辛鱼合上附庸风雅的折扇，颔首行礼。
永秀宫。
胡妃娘娘听到姑姑的回禀，气得当场摔了手中的杯子。
“好一个路曼声，才火几天，本宫召见，竟然拒不来见。”
“娘娘看见了吧，她就是这个臭脾气，一向凭本心好恶行事，不把谁放在眼里。治疗一些平民有时间，到了娘娘这里立马就要闭关，这不是存心给娘娘难堪？”
在永秀宫的暖阁之中，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杨锦。
如今，胡妃娘娘可是将杨锦引为知己，这段时间之所以还能保持淡定，也是因为杨锦在暗中为她献策筹谋。
路曼声风头窜得这么快，最不爽的人当然便是杨锦了。她慢路曼声一步，不过一月时间，便被她甩去了十万八千里。靠正常的办法，她是无法赶上路曼声了，她决定在这宫中扶持一位娘娘，由她来帮助自己达成目标。
凭她的身份，想要上位自然不易。就算对她还不错的胡妃娘娘，也只是把她当成会说几句好听话、让她看着挺顺眼的女大夫，并不会拿她当自己人。
而这一次，宫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胡妃娘娘失了宠，就在她差点闹事之时，杨锦出现阻止住了她。晓以利害，并对她献上了新的计策，既可以得到胡妃娘娘的信任，又能趁机除掉路曼声，谁知道，他们竟连路曼声都请不来。
胡妃娘娘得宠之时，不少人巴结着奉承着，她还没有失宠、只传出一点风声呢，这宫里的风向就慢慢变了。
连一贯嚣张在皇后娘娘面前都保持着尊容仪态的玉贵妃和陈妃娘娘，在皇后娘娘面前都收敛了一些，那些下人就更是转得飞快，对张扬跋扈的胡妃，再也没有往日的不敢吭声。
还有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御医们，以前一听说是胡妃娘娘召唤，各个来得飞快。而现下，一个比一个来得慢，有的干脆推脱有事。胡妃娘娘从不觉得自己失宠了，但外界的人纷纷地在用各种方式，告诉她即将到来的事实。
这也让她更加惶恐，还没失宠就这般样子，若真的失了宠，她一个异国女子，要如何在这宫中立足？
她一定不能失宠，一定要牢牢地抓住皇上，不管用任何方式！
“既然这个路曼声不行，那我们就找别人。只要有足够多的金银财帛，本宫就不信，会有人不为所动！”
“不行，娘娘，这件事非得由她来做不可！”
“这是为何？”胡妃娘娘心生疑窦，只要是一位可信的御医，谁都能来做这件事，为何偏偏是那位骄傲的连她的面子都不给的女御医，这样的人，岂非难以信任她会真的相助于她？
“路曼声虽然性情倨傲，一旦应下此事，就能保证她能为此事保密。我和她一同经历杏林盛会考核，一起进入尚医局，对她的为人再了解不过。”
胡妃娘娘看着杨锦，忽然道：“你并不喜欢她。”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杨锦对于这一点并不否认，“娘娘说的没错，我确实讨厌她。”
“讨厌她，又要让她做这件事？”
胡妃娘娘的眼神有些危险，她虽然性情鲁莽，可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对于这明显的算计会看不出来，若她知道这个女御医只是在利用她，她不会放过她的！
470 说服
470说服
“讨厌她，又要让她做这件事？”这件事至关重要，她可不能由着她寻私仇而坏了自己的事。她在嫁过来之前，父王就说，外面的女人一肚子坏水，动不动就着了她们的道。
到这皇宫后，她知道有不少人都在背后笑话她蠢，可她不蠢，心里面都明白着呢。那些人也就敢在背后说说，有皇上的宠爱，她们谁敢在她的面前嚼舌根？
于是，胡妃娘娘就越发地任性，也越发飞扬跋扈，圣眷正隆之下，还察觉不出什么。恩宠渐弛，皇宫里的风向，在短短的几天便全部变了。就连那些平时对她惟命是从的下人，也开始怠慢。
胡妃娘娘对这种状况感到非常的恼火，也对底下人发了一通脾气，但这种状况只会变本加厉，虽然表面噤若寒蝉，但私下里小动作不断。还联合着其他宫里的人，说她是非，吃里爬外。
胡妃娘娘知道，要想改变这一状况，维护她在这宫里的地位，只有重获皇上的恩宠。
就在她因此事而倍感为难的时候，杨锦来到了她的面前，并且为她献了一计。婆妈和她都觉得这个办法好，具体实行的时候，她却告知她，这个最能够帮助她实行计划的人是路曼声。
“为什么你不可以？”胡妃娘娘曾这样问她。
“我还没有这个资格。”杨锦上次考核落败，至今还是新晋御医，没有独立门户的资格。但即便如此，只要主子允许，帮助她硬抬身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除非她自己不够自信，又或许是为了避免被殃及。
“路曼声？我听说过这个人，和你同一届的，一同拜在邱凤水的门下，但她如今可是尚医局的大红人。”之所以对一个女御医有印象，是因为邱凤水曾带她来为她请过脉。
这宫里大大小小的御医，当着她的面对她都还算客气，新晋御医麽，神情间就更是讨好。这位路曼声，是个特例，第一次到她的永秀宫，就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高傲得有些令人讨厌。
老实说，站在杨锦的立场，并不希望让这个女人做这件事，她不是一个轻易就乖乖听她话的人。这么危险的事，托付给一个对她没有惧意、不会被她所诱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这是杨锦坚持的，正是路曼声在众人心目中倔强中直，她说的话别人才相信。也正是因为她如今是尚医局的宠儿，由她来负责胡妃娘娘的身子才名正言顺。
不得不说，这样的言辞说服她了。
女御医在某些方面，终归比男御医要来得方便。
然而，路曼声甚至拒绝到她这里来，胡妃娘娘是个骄傲的人，她堂堂大尧育成帝的宠妃，在这宫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个御医罢了，到哪里找不着？她去请她，是给她面子，又不是非得求着她来。
一件本该结束了的事情，杨锦却出人预料的坚持，这让胡妃娘娘心生警惕。在这后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女人的那些嫉妒和算计，也并非一点都不明白。这杨锦该不会是想借着她的手除掉路曼声？是算准了她完事之后会杀人灭口，还是从一开始就想着把她也一块推入火坑？
一旦这么想着，胡妃娘娘心里就再也停止不了那满腹的揣测。她开始怀疑杨锦给她献计的初衷，是否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要将路曼声置于死地。
杨锦察觉到胡妃娘娘生了疑心，心中一凛，“娘娘，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啊。”眼看胡妃娘娘不信她的说辞，杨锦只得叹气。
“我承认我这么做是有私心。”
“……”
“我恨路曼声，并不是恨她一朝得志，成了尚医局的宠儿，也不是恨她在医术上面的天赋可能要高于我。我只是讨厌她那副清高的样子，以俯视的眼光看着我过往的一切，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嘴里说着自己不是个好人，却又不愿流于凡俗。”
“所以你想要把她拖下水？”女人的心里还真是古怪，她要是说她嫉妒路曼声，她反而更容易理解。毕竟，在这个尚医局中，只有她和路曼声，以女御医的身份进入这里。仅有的两名同期女御医，难免会被人放在一块比较。而如今，一个已经是名列9号耳房的热门御医，另一个依然默默无闻，连独立门户的资格都没有。
不管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舒服的。
“是，我想要看到她在漩涡里挣扎，背叛自己的医道、成为这皇宫里芸芸灰暗的一角，最终还未彻底绽放就永远陨落——”
杨锦的眼里满是偏执，脸上流露出的狠意让人心惊。
“娘娘难道就不生气吗？路曼声她并未将娘娘放在眼里，对于你的命令，公然违抗。一朝得志，连娘娘的面子都不给，娘娘就真的咽得下这口气？”
胡妃娘娘明知杨锦在用激将法，却还是有些心动。想她在皇宫，正当宠的时候，哪怕是那些排名最靠前的御医，也不敢驳了她的面子。可这个路曼声，才出道几天，就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连带着这些日子，从其他人那里受的窝囊气，全部都转移到了路曼声的头上。
可是，她还不糊涂，路曼声若是坚持不答应，还被她洞悉了计划，于她岂非是危险的事？
说到底，也是她这个肚子不争气，和皇上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也没有怀上龙种，否则何需今日行此下策？
“而且娘娘，路曼声和太子殿下关系匪浅，若是将她拉入这个计划，对娘娘只有益处。”看得出胡妃娘娘面带犹豫，杨锦又道。
胡妃娘娘一愣，“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太子殿下不是第一次维护这个女人了，如果让她心甘情愿听娘娘的，那么今后在这皇宫中，就更没什么人能动摇得了娘娘的地位了。”有这重关系，就值得好好利用路曼声这枚棋子了。
“可是，她若坚持不答应，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逼她就范？难道要本宫去求她？”
…………
471 亲情
471亲情
“难道要本宫去求她？”
“不，无需如此，路曼声是个狠心的女人，就算娘娘求她，她也不会为你做这种事情。”杨锦还不至于如此天真，从以往几次较量来看，路曼声和那些单纯善良得一塌糊涂的女大夫，有着本质的区别。
“那要怎么办？利诱行不通，求她又没用，那还有什么办法让她乖乖听我的话？”
“娘娘，你别着急。”杨锦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我早就调查清楚了，只要娘娘按照我说的做，定能让她就范。”
路曼声最近两日有些不安，她拒绝胡妃娘娘之后，再也没了下文，若背后真是杨锦捣的鬼，可不会就这样轻易算了。
鲍辛鱼看出路曼声似乎有心事，冲锦涛招了招手。
“鲍管家？”
“你师父最近两天在想什么，你知道吗？”鲍辛鱼小折扇敲着自己俊逸的下巴，一边看着路曼声一边想着她这两天反常的行为。虽然路御医一直都是那副清清静静的样子，但鲍辛鱼还是感觉到路御医有心事。
嘴上说着在闭关，结果完全静不下心，这可怎么行。
锦涛摇摇头。
“你，去问问。”
“我？”锦涛指着自己的小鼻子，他从来不敢过问师父的事。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快去，你是个小孩子，你师父没准儿就跟你说了。”
“……哦。”
锦涛一面回头，一面朝路曼声走过去。
“师父。”
路曼声回头，看着他。
“师父……在想什么呢，这两天似乎无法静下心？”
“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不安。”这股不安到底来自哪里，路曼声不知。只是她的感觉向来很准，这一次想来也错不了。
锦涛回来了，在鲍辛鱼的追问下，将路曼声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不安……路御医觉得不安……这是怎么回事？”当管家的就要给御医分忧，他刚来，总要积极表现一番的。
说起让路御医不安的事，也就一件了。肯定还是上次胡妃娘娘的邀请有关，凭着他在这宫里独特而又敏锐的嗅觉，隐隐察觉到只要让人盯着永秀宫那边，自然就知道他们下一步动作了。
但鲍辛鱼并不想要这么做，这皇宫里的污秽伎俩实在是太多了，最好的做法就是明哲保身，别人的闲事少管。永秀宫那几个女人打的什么主意，有脑子的人稍稍也想得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他在来之前，也已经将路曼声与宫里的一干人物纠纷全部了解清楚了。她在宫里并未有过什么仇人，唯一要算的，便是同一师门的杨锦。当初，路御医可是因为此人被罚关了禁闭，在这宫里也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虽然之后有传言杨御医还救了路御医，帮她洗清了污名，但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清楚。
这一次杨锦与永秀宫的女人搅合到一起，有御医在身边，还点名让很少往永秀宫走动的路御医前去，明摆着有猫腻呢。
既然路御医这么担心，那他就帮盯着点儿。这位路御医是个事儿少的，她在这两天了，因为她宣布要闭关，倒是没有啥事儿。
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由着她这样下去，既然无心闭关，还不如出关，好好累积名声去。在这尚医局中，竞争可是很激烈的，不进则退，她要在这里停滞脚步，很快就叫其他的人给追上了。
“嗯嗯——”鲍辛鱼站在路曼声的身后，咳嗽了一声，以引起她的注意。
路曼声睇了过来。
“路御医，我说您老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外面堆了几百张牌子呢，你要是实在不想在屋里带着，就出宫外诊去。”
“鲍管家就不担心我心神不定的，给断错了症？”
“我充分信任路御医的医术素养。”鲍辛鱼站直着身体道。
“好，就听你的，出宫。”其实鲍辛鱼说的对，与其在这里担心着、揣测着，还不如出宫看看。
沉寂了两天的路曼声，又开始接牌子了。这一次接的是一小吏之家，费了一番工夫，并且赶上了特定的日子，才得以在功德房内挂上了路曼声的牌子。
普通老百姓只有极少数的机会，能够在这里挂牌子。昨日就是那特殊的日子，从这一天百姓们在功德房挂满的写有路曼声的牌子来看，就能知道她在百姓心目中有多大的份量了。
两个月前还无人问津，两个月后便成了全城口耳相传的女御医，要说这一年谁窜得最快，应属路曼声无疑。
但路曼声之前在这璐华城中，并非没有一点名声之人。
希望的芙蓉花、救一个人一百两、福来客栈中神秘莫测的女大夫，后来成了尚医局当红女御医。种种有关路曼声的传闻，一早就被许多人熟知。而这些传闻，随着路曼声大热，再一次在百姓之中流传开来。
最为她感到高兴的，还是福来客栈中那两位将路曼声视如己出的许掌柜和许大嫂了。
这些日子，天天听着曼声的传闻，可把他们两个高兴坏了。福来客栈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不少老朋友都祝贺许掌柜和许大嫂他们，说路御医出头了，他们两个也跟着有面子。
也有人问了，这路御医贵人事忙，想必没时间来看望他们二老吧？他们这些老朋友，可都知道老许夫妇两个，可是拿那女御医当宝贝疙瘩疼的。平日在这酒楼中，要是谁敢说路御医的坏话，或是在背后泼她脏水，会做生意如老许，也不给那人半点面子。
许掌柜笑呵呵的，说只要曼声好，他们两口子就高兴了。又说了，这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即便是出宫看诊，也不能随着心意想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虽然这样，可曼声上次经过的时候，还是带了东西来，一些宫里的点心，还有她给许大嫂配的药。
众人听了，发现这路御医给的东西虽然不珍贵，却都实在。福来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从来就不缺金银。路御医也没有故意显摆她如今地位的意思，惦记着的依然是二老的身体，这才更符合他们心中朴实的女御医形象，不是吗？
472 重任
47重任
许掌柜和许大嫂正在前面忙着，小火忽然跑上前来，在两人耳边说了句话，两人立马一喜，去了后院。
“义父，义母——”即便清冷如路曼声，在看到自己的亲人时，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热切、带了欣喜的笑容。
“曼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火跟他们说的时候，他们还不相信呢。
“刚才回来，怕耽误义父义母做生意，就从后门进来了。”
“哟，这个点儿，曼声饿了没有，到楼上去，我到前面给你弄点吃的。”后院有个木楼梯，直接通向二楼。二楼窗户向西而开，坐在那里，可以看到昏黄的落日。以前路曼声住在福来客栈的时候，就喜欢在哪里坐着。
那个地方，仿佛隔离了全部的喧嚣，十分的清静。而且平时也没什么人注意那里，在哪里说事情最好不过。
许掌柜和许大嫂两人知道，曼声现在不比从前，外面的人要知道她来了，那一时半会儿可能就走不了了。看曼声匆匆的来，可能也只是经过，顺道过来看看，可不能让她在这儿耽搁太久。
“义父，义母，你们就别忙了，马车还停在外面，我待会儿就得回宫。”路曼声抓住两个张罗着的老人，将他们拉到了楼上。
“义父义母，这些日子客栈里没来什么奇怪的人吧？”
“奇怪的人？”
“曼声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是不是你在宫里面，出什么事情了？”两老都有些慌张，在外面都听的是好事，皇宫里面可复杂了。曼声又出头得这么快，别得罪了什么人。
“没出什么事，义父义母，我就是不放心你们，我在皇宫，又不能时时出来见你们。”
“是这样啊，曼声，别担心，义父义母都好着呢。每天打理着这间客栈，和一干老朋友们聊着天，什么事都没有。倒是曼声你，要做一个百姓称赞的好御医，多替咱们老百姓办实事，方不负百姓们今日对你的称颂。”
许掌柜语重心长，许大嫂就不乐意了。撞了撞他的胳膊，“看你，曼声好不容易回来，你就和她说这些。咱们曼声在宫里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可不能给她额外的包袱。”说完，又转过头，对着路曼声道：“曼声啊，你别介意啊，你义父就喜欢跟你说这些大道理。”
“不，义母，我很喜欢听这些。”路曼声说的是真心话，只有真正把你当闺女，才和你说这些。记得以前路曼声刚学医之时，家里的长辈也喜欢和她说这些。在别人听起来似乎只是一些大道理，路曼声听来却是别样的亲切。
但义父义母的安全，还需另想办法，和他们说多了只会让他们担心。
走出福来客栈的路曼声，想起一群老朋友来。自从她参加杏林盛会考核，不，或许是在说岐雪山夺取冰心玉莲以来，就没有见过他们了。
好汉堂的诸位好汉，都是信得过的好汉，已经与他们有过两次合作的路曼声，对于这一点可以说是确信不疑。
“路御医，是要回宫吗？”尚医局为御医们配置的车夫问。
路曼声自从成为9号耳房的主人之后，尚医局也专门为她配置了一辆精致的马车，还有技术娴熟的车夫。
“不，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直接来到了好汉堂大本营，那个奇怪又妖娆的女主人并不在这里，小棒槌已经对这位女顾客很是熟悉了，三只脚的凳子也不必再拿出来招呼客人了，直接就去将他们的堂主喊了出来。
猪堂主很讶异，路曼声此事又出现在这里。以她如今的地位，应该没什么事需要他们帮忙了。何况，她呆在皇宫里不是麽，那里的事他们可是鞭长莫及，没有插足的余地。
路曼声将一包银两放在猪堂主的面前，并向他说明此次的来意。
她希望好汉堂能够派出几个得力的高手，在暗中保护许掌柜和许大嫂的安全。不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要在暗中注意着、不要让人对他们下手就可以了。
猪堂主爽快地答应了，都是老朋友，路曼声信誉向来很好，堂里的那几个小家伙，时不时地还惦记着这位出手大方的女大夫。
“猪堂主既然答应了，那我义父义母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还请尽快做出安排，我担心迟则生变。”
从好汉堂出来，路曼声安心不少。没有后顾之忧的她，也可以专心研习医术。她现在所拥有的，还远远到不了令她满足的程度。前路开阔，有这样的好机会摆在眼前，她又怎么可以懈怠？
回到了皇宫，鲍辛鱼告诉她，明日需得到忠肃侯府走一趟。
忠肃侯府的老侯爷是大尧王朝的英雄，戎马一生，如今患了重病，卧于床榻。多少人关心着这位老侯爷的身体状况，陛下和太子殿下也亲自过问他的病情，数度派去了御医，怎奈治标不治本，依然没有明显的起色。
路曼声有些疑惑，这样的情况，为何会派她一个没有多少经验的新晋御医前去？
侯御医，白御医，祖御医，这些人哪些个都是尚医局最有名望的御医，忠肃侯府老侯爷的病，怎么也轮不到她？
“事情是这样的，祖御医和白御医正在闭关，他们闭关期间，可是雷打不动。至于侯御医，擅长香味疗法，已经试过了，老侯爷虽然睡眠好了，身体却越发地沉重，侯御医也不敢贸然继续尝试。这个时候，他向皇上推荐了你。”
“我？”路曼声更加吃惊了，居然还是侯御医推荐的。
侯御医的香味疗法，路曼声可是见识过的。包括她自己，当初也是被侯御医所救。连他都束手无策，他哪里来的信心相信她可以一试？
要是以前的路曼声，肯定没这个信心的。但现在，有《东床宝鉴》在手的路曼声，面对任何疑难杂症，都多了一份信心和希望。可这件事，侯御医是不清楚的，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路御医，怎么样，有没有胆量接下这个重任？”
…………
473 违心
47违心
“路御医，怎么样，有没有胆量接下这个重任？”鲍辛鱼脸带笑意地看着路曼声，这位女御医到底能在医坛走多远，这一次或许是个考验她能力的好机会。
王朝最需要的御医人选，那便是在危急时刻能够勇挑重担、以出色的表现让人们看到大尧尚医局医术水平的大夫们！
路曼声冒头实在是太快了，他也很高兴一开始就能跟一个备受看好的御医。然而，最让他期待的并不是路曼声如今多大的名气，而是她的实力与禀赋能否对得上她如今这么大的名头！
他听说过许多昙花一现的大夫，一开始备受看好，但很快就暗淡了。有的在尚未盛开之时便彻底凋败，有的则默默无闻，一蹶不振。
他不希望将自己的前途交付在一个这样的人身上，他必须对路曼声其人做一个充分的评估。不值得托付他人生理想的人，他不会抱有相应的期待。
路曼声并不知道在刚才的这一瞬间里，鲍辛鱼已经想了这么多。
她想的是，如果机会到了手边，连接的勇气都没有，那她就注定走不了多远了。
这一个月里，路曼声虽然创造了六十战全胜的佳绩，让人充分看到了如今炙手可热的女御医与她名声相匹配的实力，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那便是可以一举让她奠定实力的名医案例，不是数量，而是一个有难度的病例。
试想一下，皇上钦点，别的御医治不好、路曼声却能做到的可以当成尚医局范本的案例，岂非是证明实力的最佳机会？
只要她做到了这一点，到时候就算是保持着观望态度的尚医局实力评定人，也都得对这位年轻的女御医另眼相看。
说到底，路曼声虽然牌子一天多似一天，但真正困难棘手的病症并不多。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因为这位女御医虽然有名气，对她的医术不少人终归有保留。在那样重要艰难的时刻，她还能发挥出怎样的水平，就值得人思量了。
而这一次，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个机会，摆在了她的面前。
然而，上面所说的都是最完美的状况。
反之，若是路曼声搞砸了，或者老侯爷出了什么事情，那路曼声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毁于一旦。声讨的声浪会直接将这位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女御医直接击垮，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将会彻底地陨落。
对于大多数的御医来说，在这种时候，应该放慢脚步、稳重为先。一步步地积蓄力量、巩固自己的名气，而不是这样一步求成。
鲍辛鱼自然知道这些事，但他这一次并没有提醒路曼声，而是等着她自己做出决定。
是在这里就退却了，还是一昧冒进、有勇无谋？
路曼声没有答腔，而是翻看着老侯爷的身体资料。尚医局对某一位病人的身体状况，都会有一些记载。这样的记载并不多，还要看先前接手的御医是否乐意提供。
侯御医将自己知道的，原封不动全部让人送到路曼声这里来了。既然是他向皇上推荐的，这方面他当然会给予高度的配合。
据侯御医的记载，老侯爷的病应该是风毒入体，但又不似普通的症状，他怀疑是三种脉象中最不好的一种，是令大夫们非常棘手的恶脉。
他按照书中所载，让老侯爷连服竹沥汤，结果却是收效甚微。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又特地调出了一味香。当日老侯爷一夜熟睡，第二天精神好了不少。就在侯御医和小侯爷高兴于老侯爷的病情大好时，一个急转直下。若非侯御医医术精深，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路曼声看完介绍后，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侯御医让老侯爷服下竹沥汤，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中间要注意的细节问题，以侯御医的经验，肯定也都注意到了，当不至于有某种疏忽。
就算现在让她接手，一时也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路御医，尚医局那边派人来催了，这一单任务是接还是不接？”
“鲍管家怎么看？”路曼声抬头问他？
“那路御医先得告诉我，对于老侯爷的病，你有几重把握？”鲍辛鱼有些意外，以路曼声的性格，居然主动问他的意见。
“单从这份资料来看，我的把握不到两分。”
不到两分麽，这个数字，也确实够危险的了。但既然路曼声问他了，而不是一口否决，那就说明在路曼声的心里还是想接下这单任务的。
看来这位路御医，也是意外的好强之人。
不过，他喜欢！
当御医的，若是连这点斗志都没有，那可是很容易就被人追赶上来的。
“若连两分的把握都没有，那我劝路御医还是不要接。你这会儿只能锦上添花，一旦跌下来，你付不出那样的代价！”鲍辛鱼带着神秘的微笑，看着路曼声的眼里，似乎有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路曼声挪开眼，淡淡哼了一声。
“我问鲍管家的意见，是希望你诚恳的说出你心中的打算，而不是打算听这些违心的话的。”
留下这句话，路曼声便走出了房间。留下嘴角僵硬在嘴角，再也笑不出来的鲍辛鱼。
俊秀的弱书生，突然脸涨得通红，也是一别样的美景。只是这会儿，谁都没心思看这道风景。
路曼声背着双手，来到秋菊苑外。
她一次次地问自己，到底要接还是不要接？接了，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又将会失去些什么？
考虑着每一种可能的情况，而她发现，有些事，越是想弄清楚就越是弄不清楚。
如果是当年的温书，她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该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随即，路曼声便笑了。
温书不会苦恼这些，她只会想着自己能做到多少，而是能不能做。她从来就不计较这样的事，而是按照预定的道路，不停地向前走，做着自己认为该做的一切。
或许，是她把某些事情看得太重了，以至于渐渐地失去了一颗平常心。
尚医局的路曼声，何尝是在乎这些小事的人？
…………
474 脉象
474脉象
路曼声手里掂量着那红红的小木牌，对着尚医局派来的人点点头，“回去告诉承御大人，就说这个我接了。”
“好的，路御医。”那人高兴地去了，留下身后的鲍辛鱼，张了张嘴。
“路御医不是说，对老侯爷的病不到两分把握？”
“是啊，没有亲自看过老侯爷的身体，又如何能知道最真实的情况。即便到时我真的束手无策，大不了原话禀报给尚医局、让他们重新安排御医过去就是。”
路曼声说完，看向锦涛，小家伙立即机灵地去给她取了药箱，和她一起出了宫。
忠肃侯府，百年侯府，威严赫赫。
这里曾出过三位将军，每一位都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英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为了守护大尧边境的安宁，可说是居功至伟。
如今的忠肃侯，年逾六旬，依然披袍上阵，护卫一方。自小侯爷独当一面，在橡冧关一战扬名之后，才回到璐华城安享晚年。
怎奈身体多年劳损，早已破败不堪。一身的伤病，哪里有清福可享？
育成帝知道老侯爷的情况后，亲自过问，一连派了三位御医过去，让他们不要吝惜药材，用最名贵的药为老侯爷调养身体。
又连连降旨，先是让小侯爷回京，又是将自己一处冬暖夏凉、清幽宁静的行宫拨给老侯爷养身。可说是关怀备至，让人惊叹忠肃侯府恩宠深重。
确实，如今边城安定，战事绝迹，小侯爷回京探望老侯爷的身体也是在情理之中。
大尧重医轻兵，在国事间都保持着中立，很少动兵戈。然而大尧医术兴盛、经济繁荣，周边小国无不垂涎这块肥肉，时不时地就想要染指一番。
近些年，随着周边部落的崛起，屡屡将魔爪伸向周边百姓。
忠肃侯府的夏老将军，一生戎马，其所率领的夏家军，更是大尧王朝三大劲旅之一。忠肃侯府，掌管着大尧王朝三分之一的兵马，一家兴衰，事关整个大尧王朝的荣辱和安宁。
耐人寻味的是，这位夏老将军，是四皇子的舅舅。从身份上来说，与四皇子更加亲近。但这位老将军性情忠耿，从不关心朝廷内的明争暗斗，也没在任何场合，表示对四皇子的支持。
想必四皇子对这位舅舅，是又爱又恨。
倒是太子，老侯爷对其很是尊敬，哪怕军功赫赫，也没有半点轻慢自傲之处。所以老侯爷这一病，宫旬很是关心。比起那位亲外甥四皇子，还要显得更紧张关切几分。
“到头来还是她负责老侯爷的病情。”宫旬听着孟凌东的禀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甘州回来，两人虽然在宫里见过几次面，却没有多说。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比陌生人好一点，朋友又够不上。
以前的宫旬，是友是敌，该拉拢还是直接舍弃，在心里都有一个明确的判断。甚至在认识那些人之前，就想着如何使用这个人。也只有路曼声，真的让他糊涂了。
她似乎是游离于自己计划之外的人，偶然涉身局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在他想要控制这颗棋子之时，她又干净利落地跳到了局外，清冷地观望着局中的一切。
“路姑娘虽然年轻，医术却也高明，或许真有办法能治愈老侯爷的病。”孟凌东躬身道。
“本宫并非不信任她，而是很意外。”
“意外？”
“我以为她没有勇气接下忠肃侯府的牌子，连侯御医都束手无策，她一个新人也未免太自视甚高了。”路曼声的医术，宫旬还是有数的。虽然至今还不知道她的深浅，也知道她在医术上面很有天赋，但比起侯御医，终究还是有些差距的。
让她这么有信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孟凌东脸上闪过一抹迟疑。
“怎么，你有别的看法？”
“属下觉得路御医并没有想那么多，她接下忠肃侯府的牌子，或许只是看看，什么样的病连侯御医都没有办法。亦或许，她是故意去找为难的。”
“……”宫旬一愣，转过头，看着一本正经的孟凌东。
孟凌东被他看得莫名，“殿下，莫非属下说错了？”
“噗……咳咳，凌东啊，你没有说错，那女人可能就是故意去找为难的。”路曼声锋芒大露，一下子弄出了个六十战全胜的佳绩，想必是信心大增、锐不可挡。但她还不糊涂，还没有飘飘然，也知道有许多事是自己做不到的。这一次去，就是让她清醒一点，不至于被眼前的事冲昏了头脑。
这只是戏言，但不得不说，就连宫旬和孟凌东都很难相信，路曼声真的是出于十全把握才跑去忠肃侯府的。他们也没认为，路曼声真的能治愈归来。
路曼声自己，也没这么想过。只是作为一名大夫，在去之前，就抱着我肯定治不好的心态那怎么成。路曼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是一个轻易就认输的人。一点办法都不能想的病，还是很少的。
只要你肯做，总还是有许多事能去做一做的。
马车缓缓驶到了忠肃侯府，站在侯府门前，瞻仰着百年侯府的庄严与风采，想象着这个宅邸的主人，在过去的百年里经历了多少风雨乃至历史的变迁。
路曼声不是一个喜欢感慨的人，尤其在来到大尧之后，这种无谓的情绪就更少了。然而此时此刻，思绪纷杂，任意飘散，颇有些不平静。
不管时光如何流淌，都带不走峥嵘的岁月。那些用鲜血和生命镌刻下的痕迹，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留存于这个世间。或许终有一日，它会被大多人所遗忘，却改变不了它曾在人心头烙下的印痕。
路曼声忍不住想，若是有一日，她像来时一般，突然自这个王朝上消失。数年过去，是否还有人记得曾有一个叫路曼声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之中？
侯府的门开了，小侯爷亲自出来相迎。
气宇轩昂，丰神俊朗，战场上常年厮杀的英气，让他整个人都很精神。眼神明亮而有光，举止有力脚下生风，脸上一丝淡淡的微笑，显得礼貌而周全。
“家父养病需清静，这些日子都是闭门谢客，让路御医久候，真是过意不去。”
皇上的行宫对老侯爷来说终究还是太高大上了，老人家住着心里难安，还是这侯府自在。
“哪里，小侯爷还请前面带路。”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寒暄，也没有过多的交谈。
小侯爷走在前面，为路曼声带路，心里却在思量着这一次宫里怎么派出这么一位年轻的女御医出来了。
他刚回城，这之后一直随侍在老侯爷身侧，也没有听过多少路曼声的事。但既然是宫里派来的，他就不会多说什么。
“这边请——”
绕过重重回廊，将路曼声领到了老侯爷住的院落。
路曼声这一次来，是专门为老侯爷请脉的。但见她坐下后，先观老侯爷面色，然后又细细查看了这房中的状况，然后才坐下来，静静地为老侯爷把脉。
单是这把脉，就耗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小侯爷刚开始还能耐下心来，渐渐的心中就有些想法冒出来了。
心想着这位女御医还是太年轻了，这么长时间，看她动都没动，食指换中指，中指又换无名指，把了半天的脉，什么话都没有。
但小侯爷心中虽然着急，家教却是良好。路曼声一刻没动，他便在一旁安静等待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路曼声终于有动静了。缓缓收回手，将老侯爷的手重新塞回被子中，然后起身，走到桌子旁，拿起自己的药箱。
连药方都没留，口都不曾开，看样子她只是过来看看，是要直接回宫复命说自己没有办法了。
这样也好，将父亲交给这样一位年轻的女御医，他心里也怪不踏实的。
“小侯爷，我两日之后再过来。”
“……”
“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等。”小侯爷连忙追了上来，“我送路御医。”
不是说我没办法，也没有说老侯爷的病如何如何，只是说了句两日之后再来，难道说她还打算继续负责父亲的病症？
“路御医，家父抱恙已久，不少御医都束手无策，即便路御医找不到治疗的办法，我也不会说些什么。”
路曼声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小侯爷是想着她不好意思开口，才这样干耗时间。
“小侯爷放心，若路某当真无力治老侯爷的病，绝不敢故意延误。”
小侯爷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路御医的意思是，我父亲的病，并非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否有办法，还得两日后看过脉象才知道。”
前门已经到了，路曼声冲小侯爷点点头，走出了忠肃侯府。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两日之后看过脉象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侯爷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路曼声的话。
但此刻，父亲的病已经由她接下了，他除了再等两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小侯爷倒是托人打听了路曼声，听闻她近两个月名震璐华城之后，方明白她为何会被皇上派来这里？
然而，虽然她近来大热，毕竟太年轻，经验和医术都有限，让她来负责父亲的病，终究还是难以放下心。
路曼声回去后，翻开侯御医送来的资料，与自己把脉后得到的信息一一比对。从这份资料上来看，侯御医初步断定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就在路曼声第二次为老侯爷把脉的时候，发现他的脉象有了一点细微变化。
脉象浮大而紧快，还有沉细而快的，脉象浮大的病在外，沉细的病在内，身形尚可且手脚还没有达到极度的虚弱。
这样的情况，是很棘手的。几天之内，气上逆便会身亡。但老侯爷病体已久，虽呈此脉象，却还没有到达这一步，脉象要稍微缓和翔实，其中所藏变化，让路曼声一时也难以完全分辨得清。
路曼声查阅相关资料，尤其是在脉象浮大沉细这一块，发现在不少的病例处理中，这一点沉细变化都忽略不计。
想来侯御医做下这样的诊断，也没人会说他有什么问题。像老侯爷这样的情况，或许几十年都不会出现一例，又或许是曾出现过，没有人刻意留意。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路曼声想多了。老侯爷的病之所以没有起色，是因为他身体太过老迈，即便一时有起色，也会再次病倒。他身体的整个机能都已经紊乱，已经缺少自我愈合的功能了。
然而要路曼声信服这样的说辞并不容易，她给老侯爷把过脉，老侯爷的身体虽不说老当益壮，却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他的手脚依然有力，身躯硬实、意志清醒。在那份记录里，老侯爷每日还能吃两碗饭，一点都不比年轻人逊色。
可是，若非这样的问题，又是什么呢？
深夜之时，当许多人都入睡了，路曼声打开了《东床宝鉴》。魏东床的宝鉴上，记载了上百种怪异病症，像老侯爷这样的情况，是否被那个有鬼才之称的魏东床留意到了？
翻阅了整整一夜，路曼声撑着头，神情间有些苦恼。
没有，一点都没有。魏东床剑走偏锋，他关注的多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病症，像这种脉象细微区别的，在这上面没有特别体现。
就在路曼声一筹莫展人也十分困倦之时，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油灯，吓了她一跳，手忙脚乱地扑灭了书上的火，却发现了一行字。
继续看下去，眼睛越睁越大。一些之前看不明白的东西，因为这一激灵，顿然明白过来。
路曼声捧着手上的宝鉴，忽然笑了。
还真是好险，差点就要错过了。
小心整理好书籍，放回原位。当路曼声抬头看向窗外之时，天已经大亮了。伸了伸懒腰，走到院中，脸上有着昨日回来所没有的放松。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去忠肃侯府，证实她的猜测。
虽然老侯爷的病很是复杂，但她已然看到了希望。
…………
475 嘉奖
475嘉奖
小侯爷听到属下禀报说，宫里的路御医来了。心想着路御医不是说两日之后再来，怎么翌日就过来了，莫非是父亲的病有了什么进展？
“路御医，怎的今日过来了？”站在府外，小侯爷向路曼声拱手行礼。
“小侯爷，敢问老侯爷最近是否失足从高处坠下，是否受过惊、又是否饮过最烈的酒？”路曼声一边进府一边问小侯爷夏文玉。
“路御医为何这么问？”
“小侯爷直接回答我便是，我自有用意。”
“我父亲是喜欢饮酒，至于是否受惊，这一点，我还真不知道。路御医应知道，我之前都在橡冧关，几日前才回来。不过夏管家一直跟在父亲的身边，父亲的事，他应该清楚。”
小侯爷立马招来一个丫头，让他去把管家喊过来。
“老爷一个月前外出狩猎，遇到一头鹿，那头鹿很是狡猾。老爷为了猎回那头鹿，费了不少的力气，中间一度，还从马上跌了下来。”
“父亲从马上跌下来？管家，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曾告诉于我？”
“老爷也是怕少爷担心，让我不可对你说。再加上老爷之后也没什么事，我就将此事忘了。怎么，路御医，老爷这次病重，可是与上次坠马有关？”
“夏管家，你家老爷最近可有饮酒，最烈的那种？”路曼声又问。
“老爷征战多年，边境苦寒，喜欢以烈酒取暖。回到璐华城之后，这个习惯一直保留着。我曾劝过老爷，可老爷说，一日不饮酒浑身难受得谎。几个月前，老爷差点中风，御医嘱咐老爷不可再饮烈酒。”
“这件事我知道，我嘱咐管家帮我看着父亲，不允许他喝酒。但想来，父亲不会乖乖听话。”小侯爷满是无奈，父亲不服老，要不是他开始独当一面了，这镇守橡冧关的事，又被父亲揽了过来。
“少爷说的没错，老爷身旁有我盯着，少爷又在书信中一再提及，老爷倒有一段时日戒了烈酒。可那次猎了鹿回来，心中高兴，一边吃着鹿肉，一边让人将锁在柜子中的酒拿来。小的劝不住，也只有让老爷喝了一些。”
“路御医，莫非父亲的病，和这些事有关？”夏文玉忍不住问。
路曼声点了点头，“虽不敢说因这两桩事引起，却大有关联。要不然，令尊的病就不会如斯的棘手了。”
老侯爷的病确实是风毒之气入体引起的，但因为之前受了惊吓，又饮了烈酒，导致身体麻痹失调，风毒之气积蓄在肝脏部位，让这个地方发生了病变。
侯御医的诊治并没有出错，但不够彻底。要治老侯爷的病，比一般的要复杂许多，而且稍有疏漏，就会适得其反。
路曼声将个中利害告予小侯爷和夏管家，并在他们同意施治后，全力配合她的医治。这过程中，或许会有些不适应，也或许会有不良的症状，他们必须耐下心，一旦由她治疗就不允许任何人插手，也不允许质疑她的决定。
路曼声话虽说得坚决，在小侯爷看来却很正当。先不说御医们有各自的骄傲，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病人，就是路曼声先前说的，病情越是棘手就越是不能横生枝节。在之前便说好，话语这般坚决，反倒让人心安。
“一切但凭路御医做主。”小侯爷拱手，对这位年轻的女御医多了一抹信赖。
能够堂堂正正在他面前提出这样要求的，至少说明她有几把刷子。
路曼声将一应需要写了下来，让夏管家立即着手准备。她先回宫一趟，邀请一位御医一同过来，这过程繁杂无比，她一人恐难以照料。
而且，在这之前，她应该将此事禀报给尚医局。公孙承御亲自问候老侯爷的病，皇上和太子那边也时刻在等消息，若想放手治疗，也必须先得到他们的允许。
路曼声回了宫，将自己的医治计划呈给了尚医局。
当公孙承御听闻路曼声已有一套完备的医治计划，并能根治老侯爷的状况之时，别提有多么惊讶了。
当时侯御医向他推荐路御医前往忠肃侯府时，他心里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而是想着，让路御医去试试也好，她还很年轻，多见识见识总是好的。
哪里知道，不过一天的工夫，就有了这样的进展。
该不会是路御医急于求成，观察不明，想的办法根本就不可行？
连侯御医都没办法，他不相信路御医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找到突破的方向。
公孙承御打开那份治疗计划书，看下去发现虽然与侯御医有异曲同工之处，却注意到了先前几位御医都不曾注意到的小细节。
公孙承御立即召集侯御医华御医，以及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前来商讨这份计划书。
得出的结果是可行，而侯御医，则摸着自己的胡子，开怀大笑。
知道那丫头行，哪里知道行成这样，她如此干净利落，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放？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老罗，不中用了。不过那些小辈，要从他们这些老家伙手里抢下位子，还得再继续努力点才行！
计划书通过之后，公孙承御将之呈给了皇上。
育成帝得闻此事后，对路曼声大加赞赏，并将老侯爷的病全权交给她。若是老侯爷痊愈，他必有重赏。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路曼声风头之劲，一时无两。
永秀宫那边，听到风声没了动静，路曼声奉命医治忠肃侯，短期内不可能再接其他的病人。
胡妃娘娘若是还想实行计划，那就得另请高明。路曼声这边，她暂时是别想了，
只可惜杨锦的计划是要落空了。
说到这件事，永秀宫那边也颇为奇怪。不过是寻常的两个百姓，身边却有高手保护。他们几次想暗中出手，都被人给破坏了。
底下人将实情回禀后，杨锦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这一次，又让路曼声给逃了。她既然早做打算，想来已经猜到她们的计划，也只有先按捺住此事了。
就让路曼声先逍遥几天，这之后，有她受的！
476 起色
476起色
尚医局指派协助路曼声的御医，是与她同一门下的白念。
白念虽小，在尚医局表现却是可圈可点。在杏林盛会考核中，成绩比路曼声还要优秀，虽然最后都是十银头衔，却参与了三金的角逐。
独立门户之后，白念往返于城中豪族世家，这位小御医已经被不少人熟知了。个头小，长得又好看，加上少年老成，别样可爱。在看病的同时，还被那些闺中妇人掐脸蛋，白念别提有多怨念了。
白家是这一块的望族，跟白家沾亲带故有交情的家族更是数不胜数，在白念独立门户之初，这些家族给这小家伙提供了不少的支持。三大婶八大姨的，挨个的在功德房挂上白念的牌子。
虽然在白念看来，那些婶婶姨娘们完全不用做这些事，但这些人都是好心，如果不是又掐脸又摸头的，他会更加感激。
慢慢的，白念在城里打开了声名，也有其他人家请他前去。但毕竟还是太小了，想要让人相信他的实力，总是要花费更多的心力。
这一次，尚医局派白念随路曼声一同前去，也是建立在多重考虑上的。
想得多的人，可能会想着尚医局对白念有照顾之意。毕竟他是白老御医的后人，又是尚医局年龄最小的一位御医，多照顾一点也是正常。
当然，也有些人想着这样的事好归好，却终归有些自降身份。白念进来时成绩可不比路曼声差，这时前去只为配合她，自尊心强的可就不愿意了。
两个当事人倒没想过这个问题，一切听从尚医局的调派，没有谁辅佐谁，也没有谁听谁的，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救人。
白念在路曼声面前，常常流露出傲娇的一面，却也尤为亲近。
从甘州回来后，见过这个小家伙几次，有的时候，他一个人来到秋菊苑，由锦涛领着进得屋来，坐在他的对面。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说些事情给路曼声听。所经手的病症，这些日子尚医局发生的事。
有的时候路曼声会回他几句，有的时候会微微笑笑，为白念留下一个难题。白念也不知道路曼声哪里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却发人深省，让人感悟颇深。
两人在秋菊苑外会合，一起坐上了路曼声的马车，等他们落座，车夫便载着他们往忠肃侯府而去。
路曼声在路上已经将老侯爷的情况说了，包括接下来的医治过程。
“我会让老侯爷服下竹沥汤，一天服一剂，并随时保持药势前后相连。这一点要特别注意，不能出现半天之内腹中没有汤药的情况。”
白念点点头，他知道路曼声的用意，“这种竹沥汤服多了，如果药不是太热，就会停留在胸心，更会酿成人患，所以每次前都应煮至极热。”
“如果服下竹沥汤得以泻下的效果一定佳，若三剂竹沥汤服完后，病情及脉热没有好转反而胀满不堪，可以服下大鳖甲汤来取下，汤的效力使完而未见泻下的，可以用丸药来辅助取下，下后再服竹沥汤，可很快使脉象缓和，气息平和便停止使用，再服三十二物八风散为佳。”
这过程单是说起来，就是极其复杂，一步不慎，那先前所做的努力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路曼声说着，将自己为老侯爷开具的药方递给白念看。因为时间仓促，尚医局在经过考核后，便让他们两人出发了。
白念看完药方，低头思忖，半天才抬起头，“路姐姐某些用药，还真是大胆。”
从她的话中，尚听不出什么，但这些药的剂量，非常的微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但不能救人，反而还有可能加重病情。
“用药虽然大胆，却是建立在老侯爷身体状况上的，待你探过老侯爷的脉象后，便知道我的用意了。”
若是没有探过，白念尚不会这般吃惊。在他来到忠肃侯府，亲自替老侯爷把过脉之后，才对路曼声的诊断结论感到惊奇。
尚医局有关老侯爷的病例他也已经看过了，他一直好奇路曼声嘴里提到的老侯爷脉象变化到底是什么？
什么样的变化，连侯御医都予以忽略，她却能够一口笃定与老侯爷久病不愈有关？
若老侯爷的病让他来治，他做得最好的，恐怕也就是做出与侯御医相同的诊断。在许多问题的处理上，恐怕还没有侯御医老道。
将疑惑按在心底，白念和路曼声，轮流负责着这边的状况。
忠肃侯府已经抽调出一批得力的丫头小厮，打下手的打下手，熬药的熬药，取材的想办法取材，还有一些，专门等候在外，听从御医的差遣。
一碗竹沥汤下去，路曼声在床边做着笔录。
白念坐在床边，为老侯爷把脉。然后看向路曼声，摇摇头。
路曼声让厨房再熬一碗，药煮至极热。
中午时分，两人一个去休息，一个留下盯着这边的情况。接连服了两天药，就在白念和小侯爷怀疑这种办法是否行得通的时候，床上的老侯爷终于有反应了。
这一下子，振奋人心。底下人接连忙了两天，本来看不到一点希望，还担心这位御医是否在存心折腾，根本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接下来我们得打起精神，老爷说不定很快便会好起来。”
服用竹沥汤泻下效果更佳，紧接着，路曼声又开了两剂药性较为温和的，助老侯爷平缓脉象。
当日忙完，两人都没有回宫。忠肃侯府准备了东跨院，让他们俩留在这边歇息。有圣谕在手，他们准许宿在忠肃侯府，以便随时观望老侯爷的情况。
夜晚回到东跨院后，两人坐在天井中，研究着接下来要给老侯爷适应的药方。老侯爷有起色了，接下来用药就更得谨慎。路曼声之前的剂量是调整过的，配合接下来的治疗计划，也必须做出适时调整。
而路曼声发现，嘴里说着她大胆的小白念，在用药方面也十分的有胆量。他做出的决定，一点都不像是个孩子。坚定而有力，最后两人敲定了一份方案。
477 绝密
477绝密
“爹，来，慢点儿~”小侯爷扶着老侯爷从床上起身，老侯爷虽然醒过来了，手脚却不利索，提不起劲来。
老人家急了，他可是个武将，这要是再不能骑马再不能打仗，还干个什么劲！对于他来说，武将最佳的归宿，就是死在战场上，与其做那不中用之人，还不如直接那把刀抹了脖子痛快些。
“爹，你别着急，路御医和白小御医说了，你的腿啊没什么大问题，照着他们的法子调养一阵，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小子没唬我？”
“当然不敢骗爹了，你这次突然发病，难倒不少的御医，可急坏管家伯伯了。这还是路御医医术高超，查出你的毛病，又和白小御医对症下药，你老人家才能这么快醒过来。”
就在这时，路曼声和白念走了进来。
“老侯爷今日状况可好些了？”
“你就是路御医？”确实年轻，虽然蒙着面，可看她的身段体态，分明是一年轻姑娘无疑。
旁边那位，根本就是个小孩子麽！是他久在沙场，不知道尚医局的事是怎么的，怎么这年头御医越来越厉害了，这么小就能进尚医局了。看来他们大尧的医术，果然有自傲的资本。
“我们这次来，是和老侯爷商量接下来的治疗问题。老侯爷的脉象渐趋平缓，风毒入体之症已得到缓解。但难的还是接下来的问题，仍需两位配合才是。”
小侯爷请两位入座，专心听两位道明情况。
白念看了一眼路曼声，在得到她的示意后开口：“服用了竹沥汤，脉势缓和如同未病时一样，气力转强，脚还是依旧不能行走，只有待体力充足以后才能稍事步行，病重的愈后半年才能开始扶人行走。”
“怎……怎么，还需要半年这么久？”老侯爷使劲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这小子果真是在唬他，要是必须等上半年，还不急死他老人家？
“老侯爷先别急，这个我方才已与白御医商量过，他有一套祖传针法，专门帮助别人恢复腿上经络、打通气脉。要不然，老侯爷就没有方才的光景了。”
愈合没多久，在小侯爷的搀扶下，已经能勉力行走，这般的进展也大出路曼声的预料。
“只可惜我的火候不足，没有爷爷那等本事，不然老侯爷将能更快恢复行走。”
人家小孩都这样说了，大人还能说什么，当然是一番安慰。说白老御医医术高绝，白小御医年纪轻轻就继承白家衣钵，令人欣慰，将来定是前途不可限量云云。
“但在这之间，希望老侯爷和小侯爷沉住气，即便短时间内不能行走，也切不可尝试别的办法治疗。别的治疗若不得要领，不但我们先前的努力，会功亏一篑。于老侯爷自身，可能也会滋生其他的恶疾，两位还需谨记。”
小侯爷起身，郑重行礼。既是为了感谢路曼声和白念巧施妙手，救老侯爷一命，也表示对她的嘱咐谨记于心。
路曼声的治疗到这里便结束了，接下来便交给白念。他需要不定时地前来为老侯爷针灸，以助他早日恢复行走。
这一日，小侯爷设宴，款待路白两位御医。被路曼声和白念推了，宫里面有规定，御医在外府治病，切记大吃大喝，面对主人盛情，也不能忘乎所以。用餐可以，但要是设宴一类，应当尽可能避免。
这一条没有多少御医遵守，尚医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御医们前往的多是高门富户之家，主人总不可能拿清粥小菜招呼。这些御医本就受世人敬重，加上他们为主人医治，怎么可能不受到款待？
但之所以订立这样一条规矩，主要还是在于御医自我约束。
回宫的路上，白念几次欲言又止，路曼声知道他想问什么，然而有些事无法解释，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老侯爷的脉象如此离奇，连侯御医等都尚未发觉，怎的到了路曼声这里就顺理成章，并且在短短几日之内去了病根？而且从用药情况来看，路曼声也并未做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是在用药上动了一番心思，不断顺势而上，一往无前，对老侯爷的症状“穷追猛打”，才终于让病魔消失无踪。
这次的结果，并非侯御医马失前蹄，而是路曼声在这事上表现得格外的高明。
自从看到路曼声下的诊断之后，白念回宫也曾翻阅过不少相关书籍，却始终找不到路曼声据此判断的根据。
一个星期过后，老侯爷身体得到好转，在小侯爷的搀扶之下已经能走出院子，在外面稍事歇息一会儿。照这样下去，应该很快便能够康复。
小侯爷进宫谢恩，感谢皇上对其父的关心和厚恩，龙心大悦。赏路曼声和白念白银千两，玉如意各一柄，并恩准两人可以随时进入皇家药库。
能随时进入皇家药库的御医，不过二十余位，这两位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封赏，一时羡煞旁人。
路曼声这段时间本就风头正劲，再加上治好了老侯爷的怪疾，一时间更是名声大噪。
而白念，这个小家伙也一鸣惊人，让人们知道了尚医局不仅一位白御医厉害，还有一位白小御医也十分了得。
回来后，公孙承御让路曼声将此次治疗的前后因果，包括老侯爷病症的始末和原理整理出来，然后收录到尚医局书库之中，以供其他御医参详。
说到这一点，路曼声又想到了那夜在宝鉴上看到的话。
若非魏东床一番气脉论给了她联想，她恐怕也想不到这上面来。习武之人，善于用气，利用剑气、气势，能够用内功或是气劲循环周身。如果将人体自身看成一个整体，那么要让气融会贯通，各个经脉脉络就得保持畅通。
当气血受阻，就要打通脉络，驱逐病体浊气。但如何驱逐，却甚是巧妙。与之相对的，不能治治停停，也不能手软心怯，一边治疗一边观望结果。虽然这样是稳妥起见，但只会让之前不通之气从一个地方流于另一个地方。
所以在这次治疗中，让白念看到了路曼声一曲“穷追猛打”的好戏。
而路曼声还做了一件事，是连白念都不曾注意到的。
譬如习武之人，呼吸吐纳都有规律可循，身体有损，只用将体内之气运行一个周天或几个周天，就能得到缓解和痊愈。
路曼声这次医治，也是以周天为单位，他在老侯爷身体几处重要穴道扎上了金针，然后按照宝鉴上所传述的方式，在没有老侯爷配合的情况下将他体内的风毒之气引导而出。
这之后，才是一连串服用竹沥汤的过程。
至于怎么写，才不让人怀疑，又不至于向其他的人传递错误的讯息，路曼声还需细细思量。
毕竟她这次治病的手法太过离奇，还有些诡异的地方，虽然成了，在别人看来却太过大胆、也太过冒险，只怕公孙承御那一关都过不了。
想到棘手处，路曼声不禁揉揉眉心。就在这时，丫头桃儿走了进来，告诉她有个人要见他。问他是谁，又支支吾吾不肯说，只说急着见路御医，并说若是路曼声知道他是谁一定会见他。
路曼声心下疑惑，她在这宫里也没认识多少人，要见为何不大大方方的见？
路曼声让桃儿将人请进来，看到来人，路曼声便知道情况不妙了。
来人是医礼监的孙牢头，她曾拜托他照顾默安王，这次他前来，想是为了默安王的事了。
想起这事，路曼声一阵懊恼，都怪这段时间忙糊涂了，竟然忘了默安王的事。只是这件事始终是绝密，就算让路曼声处理，也完全不知从何入手。除了拜托孙大哥多照顾她一下，竟是一步都不敢妄动。
毕竟她不知道，若将实情告诉给了邱凤水，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以默安王的心情，肯定也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儿子为他犯险。
邱凤水可以对蝴蝶夫人的处境置若罔闻，却不代表他对默安王也能硬下心肠。毕竟在邱凤水的记忆中，自己的父亲早就不在了。而蝴蝶夫人，虽然还好好活着，对他这个儿子却是极其残忍。
孙牢头此次前来，是想告诉路曼声牢里的那个人病了，而且病得很重。这些夜里，每天都听到他在说胡话，有的时候挣扎着，说放他出去，被其他牢头毒打，要不是有孙牢头盯着，这会儿说不定早就被他们打死了。
路曼声抿紧了嘴唇，是她的过错。
这件事，注定瞒不了了。之前是因为蝴蝶夫人的事刚刚平息，邱凤水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她不敢再让他知道这件事。
以邱凤水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含冤被关在医礼监中，一定不惜任何代价将之救出。
可她没有想过，若是默安王真的有什么事，又让邱凤水情何以堪？身为儿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安危，对父亲不闻不顾？
路曼声知道邱凤水很有本事，他在宫里的根基很深，也很有办法。不像是她，有宫旬盯着、杨锦咬着，在这宫里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别说救人了，就是连去医礼监看望一下默安王，都担心他的身份是否会败露。
一旦被人抓到把柄，那默安王就真的死定了。
路曼声按照孙牢头描述出的症状，将一瓶药塞入他的手中，嘱他让那人服下。又给了他两锭银子，让他买些酒喝。
路曼声还担心今日孙牢头到她这儿的事，被宫旬或是杨锦注意到，顺藤摸瓜，查出背后的事。让孙牢头千万为此事保密，若有人问起来，只说是她被关医礼监时，对她多加照顾、她心里感激缘故。
孙牢头当然知道事情的轻重，连连点头。
做戏就要做全套，路曼声亲自送孙牢头出门，大大方方的，提着点心和酒水，人家反倒不会多想。
孙牢头走后，换了一身便衣，前去见邱凤水。
邱凤水是她的老师，依礼前去拜见，别人并不会说什么。而且前去之时，还特地送了一盆花过去。这盆花是她在宫外抱回来的，本想自己养，这下只有便宜邱凤水了。
“哟！这不是小路麽，终于想起为师了？”邱凤水一套山水写意的华服，将前面两缕发甩到后面，从他的花池里走了出来，好一副潇洒的模样。
“懂事了啊，懂事了，这次来见师父，还知道捎上见面礼。”邱凤水过来打量着她怀里抱着的那盆垂丝海棠。
路曼声迟迟不开口，邱凤水看出她此次来是真有事，将人引到了留香小榭。
“说吧，来见我有什么事。”邱凤水随意坐了下来，掸了掸腿上沾到的泥土芳香。
“默安王还活着。”路曼声既已打定主意，就没有再犹豫的道理。
邱凤水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地、缓缓地看过来。
“你说……什么？”
“你的父亲，默安王他还活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曼声遂将上次被关到医礼监，机缘巧合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的事与邱凤水说了。
“不，这不可能，他……”邱凤水没有办法再说下去，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惶恐。得知自己的父亲活着，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此刻的邱凤水没有半点高兴。
路曼声理解。
父亲于邱凤水来说，可能只是一个符号。无论是从他的祖父那里，还是从狠心的母亲那里，得到的真相就是默安王早就去了。这一刻，忽然有人告诉他，他的父亲还活着，心里的震惊恐怕已经超过了一切。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事告诉你。可就在今天，有人告诉我，默安王生了重病，呼唤着蝴蝶夫人和你的名字。”
所以，她来了。
路曼声留下这句话，看了一眼邱凤水便离开了。她知道，邱凤水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个决定很难，不管做出什么样的抉择，都是有可能的。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支持邱凤水的决定。
…………
478 头衔
478头衔
秋菊苑内的一角，架起了小灶，锦涛拿着小扇，盯着那锅药。
一边熬着药，一边回头，偷偷打量着路曼声。
师父今日是怎么了，自打从凤水阁回来，就心神不宁的。
鲍辛鱼一看小锦涛心不在焉，一扇子拍了过来，“药糊了——”
“鲍管家？”
“路御医呢，怎么了？”鲍辛鱼有事过来与路曼声商量，就看见这一大一小，一个在里面发呆，一个在外面心不在焉。
“不知道，师父好像有什么心事。”
“下去让厨房给我弄点吃的，一天没吃东西了。对了，也给你师父备一点，这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谈不完。”
路曼声发现自己面前的书被抽走了，一抬头，就看到了容貌比起女子还要秀丽几分的鲍辛鱼。
“你真的不是女子？”当路曼声意识到的时候，这句话竟然脱口而出。
鲍辛鱼愣了愣，随即气恼，“我可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何是女子？”
那就奇怪了。
路曼声摸着下巴，身为一名大夫，怎会连男人女人都判断不出来？只是眼前的鲍辛鱼，太过雌雄莫辨，虽然英气十足，但面红齿白，青丝飞扬，肩骨纤细，纤秾合度，哪点都像是女子。
“还看！”鲍辛鱼扇子一敲，将路曼声脑袋按了下去，“以后不准这么看我！”
“……”更像了，女子的娇羞表露无遗，就差一个跺脚了。
“好了，好了啊！我最不喜欢别人拿我长相做文章了，再这么说我跟你急了啊。”鲍辛鱼在路曼声的身前坐了下来，并将一堆册子摆到了她的身前。
“是什么？”
“这个名堂可大了，你翻开看看？”鲍辛鱼对她挤挤眼，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这一次的试练，路曼声超乎他的预料，不，应该说超乎所有人的预料。鲍辛鱼在路曼声的身上看到了超出一般人的潜力，照这样下去，她很快便能跻身尚医局国手之列，占有一席之地。
路曼声听他的，将面前的册子一一翻开看了。发现这是一些功德牌整理记录，其中有朱笔重点标记，还有一些则在名字后面画上了小圈圈。
朱笔重点标记，是需要路曼声近期前往医治的。名字后面画上的小圈圈，则是让路曼声重点注意这几个人，对她接下来尚医局角逐会很有帮助。
“两个月之后，将是一年一度的国手核定。每一年，会从未封国手的御医中，给予两个名额，晋级国手头衔。”
鲍辛鱼的来意很清楚了，接下来这两个月，路曼声都得为国手核定服务。想必这些名单，也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
“尚医局人才济济，不管是这一届新晋御医，还是未封国手的老御医，都有资格晋级国手头衔，怎么都轮不到我的头上。”
先不说新晋御医晋级国手程序有多严格，两个名额中，最多拨给新晋御医一个。有莫医王在，又如何能轮得到其他的御医？
这并非是路曼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实力的比拼。莫医王不管是名声还是实力经验，都远远胜于他。以他医王之尊，进入这尚医局中，一个国手的头衔也是实至名归、理所当然。
路曼声对莫医王很敬重，也觉得这一次国手核定，理应有莫医王一席。
“咱们路御医，还谦虚起来了？”啧啧！宫里人都说，路御医高傲淡泊，自信刚勇，却不知她还有这样谦逊一面。
路曼声举杯不答，她自认不是一个盲目自负的人。
“路御医也不要妄自菲薄，你今年可是炙手可热，凭着甘州和医治忠肃侯爷这两件大事，今年国手候选名单上，定有你的名字！”
路曼声不言，心里则在想着，尚医局虽然行事自有规则法度，对各头衔的竞争也有专人进行考核评定。然而只要是人选的，就难免受到主观因素的限制。而尚医局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或者是大家合乎一致的理念便是维护尚医局御医的平衡，发挥每位御医所长。
这其中，就有许多技巧。
譬如要适时地杀杀新晋御医的锐气，照顾老御医的面子。为了防止一名御医窜得太快，失了常性，在授予头衔时，常会让他们大失所望。
她今年表现是不错，但也许正是太不错了，才注定与这个头衔无缘。
“嘛，我也知道，你进入尚医局尚不足一年，很难获得这个头衔。但趁着这两股东风，努力让你路曼声的火吹得更猛些，就算是尚医局的各位善司大人，也不得不考虑配合着你，将这把火燃得更旺！尚医局太需要了，需要你这样一股热血，来点燃那些老古董们的热情！”
路曼声有自己的想法，而鲍辛鱼，也有独属于他的看法。两个人都有理，就看到最后如何演变了。
“你太看得起我了。”一群人中的热流，这样的角色从来都不适合她。
“相信我的判断，甘州的事还在其次，老侯爷的病，将是你敲开璐华城上层铁壁最珍贵的一把钥匙！”
“就算那样又如何？”迎合上层人士的看法，从来都不是她的意愿。路曼声并不喜欢这套论调，并非她清高，而是她骨子里就不想勉强自己做任何事。
但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需要这个头衔。能早一点到手，她自然乐意之至。
在大尧，所有御医享有的俸禄都是相同的，但这是指尚未晋级头衔的。不管是十银还是百杰，都是享从五品俸禄。但晋级头衔之后，不管是品级，还是享有的俸禄，都将上升一个档次。
尚医局的金牌御医，也是其中的一个头衔，享四品俸禄；在这之上是国手，国手是三品；再来便是首席，正二品，到了首席这个规格，就已经很高了，整个尚医局中，拥有首席的御医也是屈指可数的。
而所有头衔中，规格最高的就是首席大国手，正一品，地位显赫。
尚医局中的首席大国手，堪比当朝宰辅，受人尊敬。单有头衔，没有实权，这便是尚医局的运行方式。
479 撮合
479撮合
尚医局是大尧王朝的独立部门，由承御和典御进行管理。但承御和典御的品级并不算高，有约束和安排下面御医的职责，却少有问罪之权。对于御医的处置，由承御提案，交由皇上过目。
这尚医局内，竞争最激烈的便是头衔的争夺了。
路曼声等还是新晋御医，感受得尚不是很深刻。但先前的重重考试还有独立门户考核，已经初步感受到这里气氛交织了。
“按照我的安排去做，至少能成功一半。”鲍辛鱼拿起最上面一份册子，“这位吴大人，齿龈宣露，有些时日了。他官位虽不高，父亲却是尚医局的善司，在一群人之间很有发言权。漂亮利索地治好吴大人，那群善司还不偏向你？”
不等路曼声开口，鲍辛鱼又拿起一份，“这位，患有唇病的王大人，陈妃娘娘的小舅子，你在尚医局，和各宫得宠娘娘们关系还是融洽些的好。”
“对了，还有这位，刘公子，虽然无官无职，却是城中有名的大才子，名声口碑都不错。治好了他，你的名气将更上一层楼。”
“太刻意了！”路曼声白了鲍辛鱼一眼，看他还说得这般起劲，她这当头一盆冷水，应该熄灭了他不少的热情。
“是有些刻意，但这是必要且正当的手段。不只我们一家，有不少的御医，早就开始这么干了。只有两个月，路御医，你不做可就被别人抢得先机了。”
路曼声叹了口气，将那些小册子慢慢整理好，然后一并放到了鲍辛鱼的怀中。
“鲍管家辛苦了，这事就不需要你过问了。”
鲍辛鱼看了她一会儿，只得叹气。他知道路曼声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一旦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改变。
他早该知道，这样的事情，路曼声不愿意做。
“机会就在眼前，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溜走？”
“机会失了，明年还会再有。若心志失了，这尚医局就没法呆下去了。”路曼声可不希望在众人眼中是一个为了头衔不择手段、刻意为之的人。别的事上她可以不计较，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唯独医术，她希望能更加纯粹一些，不让她沾染上权力纷争的硝烟。
正因为尚医局的御医，相对自由、尊重御医们自己的意志，路曼声才会进入这里，她并不想自己打破这一点。
机会失了，明年还会再有。若心志失了，这尚医局就没法呆下去了。
鲍辛鱼回味着路曼声的这句话，偏偏头，笑了笑，然后抱着那一堆小册子出了室内。
“鲍管家，用膳了。”
锦涛刚到厨房为鲍管家和师父招呼吃的，正上菜之时，却看到鲍辛鱼往外走。
“不吃了，你和你师父吃。”真不知道，自己跟的这位路御医，是聪明还是傻。前一秒才觉得这小路御医变聪明了，孺子可教，下一秒发现她又呆回去了，关键是还呆得挺可爱。
鲍辛鱼内心里有些怪异，在听到路曼声的话后，他并没有苦心被白费的怨气，反而还觉得挺高兴。
若自己真跟了一位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头衔可以抛下自己坚持的御医，他恐怕就笑不出来罗。
随着鲍辛鱼的到来，有关国手核定一事，频频响在路曼声的耳房。而国手核定，也是尚医局仅次于杏林盛会与首席大国手、首席核定的要事。
几乎每位御医，包括每一位宫人，都在谈论着今年谁最有资格问鼎国手一事。
而民间，再开赌局。令人惊愕的是，一些赔率较高的新晋御医，在这大半年的成长中，已经得到了民间充分肯定。
名字位于御医前列，赔率很低，像是路曼声，可是今年的热门人物。在杏林盛会中，即便有诸多出色表现赔率依然高的路曼声，这一次却只有一赔五。即便是国手这样重要的头衔，不少人都认为路曼声完全有资格一战！
不少王孙公子、世家贵族，也加入到这样的赌局中。他们在宫里有人，消息灵通，变着法地打探消息，便可以第一时间掌握动向，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高升客栈中，三位锦衣公子围炉而坐。一边听着楼下议论纷纷，一边看着墙上各位牌子的下注。
其中一位，可是个熟面孔。凌家的少爷凌漠北，也算是这璐华城有名的风流公子了。
与他同行的二位，一位是叶府的小公子，另一位就是那位先前提到的患了齿龈宣露吴善司的儿子。
齿龈宣露，不是什么大毛病，御医们轻易就能解决了。
说的是齿龈先肿，接着龈肉日渐萎缩，以至于牙根宣露，或齿间出血，或溢浓汁的病症。
毛病不大，却令人烦躁得紧。尤其吴公子是位爱吃的主，放到现代那也是一名副其实的吃货，几天之内没有痛痛快快吃过一顿了，可是把吴大公子给愁坏了。
就在这个时候，凌漠北给了他一张药方，虽然在这之前，已经有御医来为他诊断过，吴大公子还是很高兴好友的关怀。
但就在刚才，他才从凌漠北的嘴里得知，这药方是他从路御医那里得来的。路御医和凌夫人相处融洽，凌夫人每逢身体不适，路御医就会前来看望。
上一次路御医出宫，凌漠北告诉她有一朋友患了牙宣病，她立马就给开了这张药方。
夜晚用角蒿灰来敷满龈间，忌吃油，不超过两三夜晚便能痊愈。
短短两行字，却是让人心中一暖。加上这路曼声是近来声名远扬、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御医，得知凌漠北认识，连忙追问起她的事来。
凌漠北有心助路曼声一臂之力，当然是帮她说好话。
事实上也是，自从有了西门夫妇这层关系后，路曼声与凌家的关系确实亲近了不少。凌夫人也会在身体不适时，让人去功德房挂上路曼声的牌子。路曼声看到了，总会持牌前来。
而凌夫人，还隐隐的有为自己儿子与路曼声撮合的意思。
见面次数多了，对彼此开始熟悉。凌漠北也想看看，这位从尚医局一干御医中脱颖而出的女御医，到底会走出一条什么样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