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 告状
450告状
路曼声体内的余毒清了,当夜便清醒了过来。
“有劳西门庄主,让你特意跑一趟。”路曼声靠在床头,向西门若寒轻轻道谢。
汪大小姐就坐在她的床边,手上还抓着从厨房弄来的小花生,津津有味地嚼着。
这已经是汪大小姐一个显著的标志了,她的嘴闲不住,不睡觉的时候,就喜欢弄些东西来吃吃,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其中,最钟爱的便是花生。
她手里的花生,也已经成了非常可怕的武器,一颗花生,充满劲道,可以点穴,还可以打落对方的门牙。
“为什么只谢西门大哥不谢我,我跑得更拼命诶!”汪大小姐不满。
路曼声只是虚弱的笑笑,不说,是因为有些话不必说。
“小书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为了赶来救你,我有多可怜。”汪大小姐嘟着嘴,开始控诉宫旬的恶行,“就你们那个太子啦,我来到迟府后直接就无视我,不但不让人招呼我,就连口水都不给我喝,你说过不过分?”
“他真的这样做?”
“嗯!”
西门若寒的眼神也锐利了几分,这些事,她为何之前没有告诉他?
“算啦,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生那个小气鬼的气。小书的朋友,你可不要对他太好哦,你要帮我报仇!”
“你的仇,还需要我帮你报?”就汪大小姐的性子,被她盯上的人才叫可怜吧。
“这是朋友间的仗义,不得推辞。看你没事了,我们也要走了,我可不想在那个太子的眼皮子底下,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他算计了。”
喂喂喂,这样在背后告宫旬的状真的君子?
汪大小姐表示,敢做就不要怕人敢说,她要在小书的朋友面前揭露她的真面目!
“这就要走了吗?”温书挺了挺身体,她不想他们走。
“再留下来也没事了啊,局面演变成这样才真的难办,下次碰到那个太子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他们和宫旬之间,暗地里可以斗个你死我活,但表面上却留了一丝余地。
就算这次他们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没有任何动作,下次在另一个地方再见,宫旬还是会把他们当成敌人。一个人的愤怒,不是轻易就能扑灭的。
汪大小姐才不管这些,这边的事完成之后他们就回去,那个太子要来就来好了。只是,不希望将小书的朋友也牵连进去,她夹在他们中间,肯定也很难办。
路曼声沉默,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每一个人都非池中之物,宫旬选择与这样一群人为敌,真的明智吗?
她是不知道,太子的威严值几何,对于这样的武林中人,摆出更宽广的心胸结交,不是比妄动干戈来的更好?
但路曼声想,或许她与汪玲等人是朋友,才会站在他们这边。宫旬虽然行事霸道,一副上位者的态度,他这么做也有他自己的正义。尽管这种正义,他们并不认同。
路曼声并不需要理会他们二者之间谁对谁错,她只会遵从自己的心,做自己该做的事。
“这些事你不用烦恼,都是小问题,总会解决的。你只需要养好伤,然后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小书的朋友,你太容易受伤了。”汪大小姐一副傲娇的口吻,仿佛在说着你太弱了,便由我来保护你,让路曼声干瞪眼,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
“花生,你吃不吃,很香哦?”汪玲抓出一把剥好的花生米,放到了路曼声的手里。
路曼声直觉便想摇头,但看到汪玲期待的眼,还是收下了。
“西门大哥,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西门若寒转身离去,身上似乎还冒出了寒气,让整个室内都冷了点儿。路曼声眨眨眼,不明白西门庄主是怎么回事。
“西门庄主是怎么了?”
“嘿嘿!”汪大小姐偷笑,“西门大哥他最讨厌的食物就是花生,他只要让我不高兴,我就把花生米弄成汁,偷偷混入他的饭菜里。哈哈!可好玩了。”
路曼声黑线,对西门庄主,她也敢这样玩?
“小书的朋友,西门大哥不在,我有许多事要和你说哦。”
“是吗?”
“嗯嗯!若是我不告诉你,那个阴险太子肯定也不会告诉你,原本以为西门大哥够小气了,他更夸张。”汪大小姐凑近了些,将孟凌东一路上为了救她差点连命都没了的事说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要不然宫旬在场,她肯定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上次她刚提了一点儿,就被他给打断了。
路曼声听了后久久不语,她没有想到,孟凌东为了她竟然做到这个地步。她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孟凌东虽然外表冷漠,其实内心比谁都要中正善良,他是侠之正义,一身任侠之气。看到身陷困境中的她,便毫不留情地出手相助,路曼声一直这样以为。
听了汪大小姐说起这一路的经过,如果她还不明白,那么她真的是个十足的傻瓜了。
“很感动是不是?与那阴险太子相比,孟凌东还真是一位有担当的男子汉!”
路曼声很想笑,宫旬到底把汪大小姐得罪到什么地步,汪大小姐不喜欢的人是有,但这么不喜欢的,恐怕也就只有宫旬一个。
“孟凌东为了你,可是一身伤,你好了后可要多多照顾他。”
这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从汪大小姐的嘴巴里说出来,路曼声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啊!真想回去了,之前还觉得大尧挺好玩,现在果然觉得大杨才是最适合我们的地方。按照原计划,早就应该回去了,没想到却拖到现在,还不知道何时能了结这边的事,真麻烦。”
“想家了?”
“是啊,很想我家老头,还有小书,谢小迹,猴精,没有他们,哪里都不好玩。”
“这句话西门庄主听到了,应该会生气。”路曼声在旁边,颇有闲情地搭着话。
“西门大哥当然是不一样的,但说到好玩,还是小胡子比较好玩吧,因为那家伙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麻烦啊——”
…………
451 付出
451付出
小胡子,谢小迹。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路曼声的心里还是生起了一丝异样。
她想到在宫中暗房被关的日子,谢小迹就那样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将厚重披风披在她身上,如此地安定人心。
看起来嬉皮笑脸,一点都不可靠,但只要有他在,就会让身边人很安心。谢小迹最大的魅力也在于此,他能让身边每一位朋友都信赖他、高兴于他的存在。
想到谢小迹,路曼声的眼里不禁露出一丝笑意。笑意很温暖,也只有几个人,能让她展现出这样的笑意。
汪大小姐的脑袋忽然凑了上来,让路曼声吓了一跳。
“小书的朋友,你笑了哦,是为了谁?”
“……没有。”
“明明就有想到谁,啊!难道是谢小迹?”
“……”
“小胡子也很好啊,就是太花心了,不适合小书的朋友。但如果那小胡子有本事能将小书的朋友拐去大尧,我倒是不介意投他一票支持票。”
这位大小姐太机灵了,她根本就说不过她。聪明的路曼声,只有选择闭嘴。
“好香好香,小书朋友闻到什么没有,好香啊——”汪大小姐激动地冲了出去,不消半刻,带回两个烤猪蹄。
问路曼声吃不吃,路曼声头还没摇完,就飞快地送到自己嘴里咬了一口。还是两个烤猪蹄,一边咬了一口。
“小书的朋友,我们若是走了,你会不会想我们?我是一定会想你的,因为,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路曼声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嗯。”
“我就知道,我这么可爱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想我。”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不介意的话,给你吃一口。”
路曼声盯着她送过来的那个被咬了大大一口的烤猪蹄,淡定拒绝:“谢谢,不用了。”
“别不好意思麽,来,吃一口。”
“真的不用了。”
“好吧,就不勉强你了。”
西门庄主回到了房内,喊汪大小姐出发,之前他就是准备启程的事,而路曼声根本就不知道。
汪大小姐走得突然,却也走得干脆,反正他们是朋友,很快便会再次相见。
望着窗外,燃烧得火热的云彩,想到一路来大家的帮助,内心有了无穷的力量。
她希望有一天,能以更加精彩的状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去见这些朋友。
甘州之行不能再耽搁了,路曼声毒清之后,在床上躺了一天,体力基本上就恢复了。
棘手的还是孟凌东,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最后做了一个决定,让孟凌东先在迟府养伤,他们先行一步出发。等孟凌东的伤养好了,便赶到甘州与他们会合。
以汪大小姐和西门庄主的行程,一定会在他们之前赶到甘州。该准备的事也准备好了,路曼声原本想留在迟府照顾孟凌东,毕竟他这一身伤,都是为了自己而受的。
一个是宫旬不答应,路曼声还在被监视期间,不可能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真正是什么原因,又有什么考量,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另一个也是少庄主换脸的时间已经定了,在半坡镇已经耽搁了几日,实在不能再拖了。
在出发之前,路曼声去见了孟凌东,留下了最好的伤药,感谢他的相救。
这样的救命之恩,在孟凌东说来却是轻描淡写。让她无需介意,就算是换成另外一个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施救。
虽然这样说,让路曼声心里感觉轻松了些,但救命之恩,永不敢忘。这份恩情,她会记在心里。
汪大小姐说得没错,现在的她,实在太容易受伤了。身处江湖和皇宫这两个风波中心,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她能应付得了的。她必须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学会保护自己。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再让真心待她的朋友为她冒险了。
望着路曼声离去,孟凌东抚着胸口站起来。
路姑娘,你不需要感觉到压力,也不需要感激我,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闻喜自从发生了石春的事,人就落寞了许多。虽然还是一起行动,却也不爱笑了,也没有说不完的话。以前在车上,就她一个人叽里呱啦,找这个说话找那个说话。再次见到她,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面对路曼声的时候,更多的是在闪躲,也不敢再冲撞于她。而且路曼声注意到一点,那便是她们两个人呆在一块的时候,闻喜会不自禁地去注意宫旬的目光和态度。
半坡镇的那件事,闻喜有没有涉入其中,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路曼声无从知晓。只知道,闻喜对自己的恨意更深了,埋得比以前更深。即便在宫旬那样敏锐的目光下,也看不出分毫。
她将这种恨意,全部转化成了对她的恭敬。就是这种过度的恭敬和小心翼翼,才让路曼声越发的不安。因为闻喜,本来就没必要对她如此。
接下来的一路非常顺利,连续几次遇袭都被他们粉碎,对方想必也是损失惨重。一时召集这么多的高手,本就不容易了。孟凌东上次城门遇袭,将他们最后一拨人马都给歼灭了。
想要再发动这样的暗杀,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
平安抵达了甘州,甘州之前发生大旱,朝廷几次下拨赈灾款银,但道路两旁,依然饿死者无数。
这件事被皇上知道了,怀疑甘州官员和朝廷重臣勾结,贪污赈灾款银,以致民怨四起。连续派了几位钦差大臣前去巡查,这些钦差大臣都查无结果,一个月前的那位,更是暴毙在驿馆之中。
而他之前派去查探的几位皇家暗卫,也被人秘密杀害了。尸体虽然在甘州境外找到的,傻子都明白,他们因何而死。
皇上大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小一个甘州,在他的治下还敢如此无视天威?再若不惩治,甘州可就成了国中之国了!
这样的事,一般的人办不了,也不敢办。到最后,皇上将这件事交给了他最倚重的太子。能做好这件事,将有利于树立宫旬太子的威信,建立自己的功勋!
452 找死!
45找死!
宫旬这次虽然说是微服出巡,但恐怕他一走出皇宫,就有人将这个消息送到甘州来了。
背后之人,在途中暗杀不成功,一定会借甘州之手,来除掉宫旬。
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事,宫旬也一早便做好了准备。
“看看,我这套装束如何?”宫旬从屋内走了出来,站在路曼声和一干人面前。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头上戴着同色板帽,嘴唇上面还贴着两撇细长的小胡子。
“这是谁?”
“在甘州地界,经常有两类人来往。”宫旬伸出两根手指,“一类是商人,武常的经常会到这边来贩运,与这边合伙做生意。甘州是通往北境的重要通道,其他的三个关卡,今年都关上了,唯有甘州还是开通的。”
现在在甘州,武常的大商人出现是最不意外的。而甘州的州使需要更多的银子,对武常的商人来甘州也很支持,比起对大尧本土人的防范,武常的大商人身份才是最有利的掩护。
“那第二类人是?”闻喜忍不住问。
“第二类人便是难民,甘州大旱,饿殍遍地,但甘州为了不让风声传出去,让璐华城过早的知道这边的情况,都将这些人关在城里,严禁他们走出甘州城。而这些难民,被迫服繁重的徭役,靠这种方式艰难度日。”
他们要成功混进去,要么就是扮成武常的大商人,要么就是甘州的难民。以宫旬的身份,确实不会将自己置身于那样危险残酷的劲境地,所以第一个选择成了唯一的选择。
“三爷,若是被拆穿了,岂非更让他们有下手的机会?”白一白也开了口。
这一路上便是状况不断,他们可没有余力再应付一拨拨的暗杀了,他们倒是不担心什么,若是三爷有差池,谁也承受不起。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在我们前往甘州地界之时,会有一拨人马从武常的方向驶来。我们要做的,便是融入这支商队。而与此同时,会有人扮成我的模样,继续前往甘州城。”
之前几拨暗杀人马都被解决了,但还是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会随着他们一同前往甘州。安全起见,宫旬和路曼声胡九离开这支队伍前往那支早已安排好的商队,而白家兄弟,包括闻喜以及随后赶来的孟凌东,会陪着假的太子前往甘州,吸引甘州州使的火力和视线。
“谨遵三爷的命令!”白家兄弟包括闻喜跪地领命,没有人对宫旬的决定有所质疑。
他们打从心里支持宫旬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随时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在这三人离开后,路曼声又转了回来。
“为什么这么安排?”其他三个都不敢问,也不会问,路曼声却没有什么顾忌。
被留下的人,都可能会死。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属下,他真的不顾及这些人的死活吗?
“成大事者便要舍得牺牲,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如何能够成事?”
“……”
“你之所以反对,是为了孟凌东?”宫旬看了过来。
路曼声抿唇,她并非为了孟凌东一个人,而是被留下的所有人。没有人会甘愿被牺牲的,被留下和被放弃的人,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怨愤、没有一点痛苦吗?
她并非滥好心,只是对宫旬的这种做法难以苟同罢了。只是因为要做饵,便毫不犹豫地让前一刻以命保护他的人去死,这种行为她无法理解。
其实,又何尝只有宫旬一个人。在这样一个时代,人与人原本就是不平等的。为了保护宫旬一个人的性命,成千上万个人都照样牺牲,甚至没有人会去质疑这样做对不对、值不值得,或者干脆是凭什么?
因为在这些人的心里,宫旬的性命就是比他们珍贵,他们就是要为他牺牲的、这条命都是他的。
“凌东跟随我多年,他若不在,就会引起州使的怀疑。白家兄弟和闻喜,与他们多番交手,他们的存在也不是秘密。”
“那么我呢?”
“你要感谢你一直蒙着面,没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否则你也必须留下来。”宫旬说得残忍,他原本可以不理会路曼声,但他还是舍不得,用这种方式保她一命。她不感激,反而还质疑他的决定。
她,似乎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听话!
“那是否意味着,也有一个姑娘要代替我去死。”
“你可以乐观一点,他们不一定会死,他们每个人都是高手、身经百战。即便是甘州州使掌握重兵,也未必能轻易地要了他们的命!”
“……”
“他们从跟随我的第一天起,就想到过会有今天。刀头舔血,做的便是你不杀我我便杀了你的营生,要想活下去,就抓住甘州州使的罪证,将他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路曼声抿紧着嘴唇,手也是握得很紧。
“孟侍卫刚受了重伤,这个时候交手,无疑便是让他去送死。”
“你果然还是为了孟凌东。”她说得再多,还是因为她舍不得孟凌东。这个女人的心是冷的,白家兄弟的命与她不相干,闻喜是她憎恶的,他们的死活都与她无关。让她纠葛的,终究只有孟凌东一个人。
“并不是如此……”路曼声刚要说,还是闭上了嘴,这些话多说何益,与其和宫旬一起伪装,让她看着其他人为了他们死去,她还不如站到另外一个阵营去。
没错,她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一个热心肠的大夫,但她至少还不会让别人代替她去死。
“我要和他们一起。”路曼声最后道。
宫旬这样的人本就不是她三两句话便能说服的,她也没资格在这里说教,她唯一能够决定的,便是自己的选择。
“你说什么?”宫旬脸色霎时难看无比。
“我要和他们一起,去甘州。全皇宫的人都知道我和你一道来了甘州,我若是不在,他们也会起疑。”
“我可以找个人代替你,比你要懂得照顾自己得多!”路上不停受伤的家伙,还敢自己找死,她真的以为自己有九条命,怎么杀都杀不死?
“我不需要。”
“你别不识好歹。”宫旬一个字一个字冒出,已然怒极。路曼声若是再敢顶撞,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已经决定了。”
“我随你,这是你要找死,他日可不要后悔!”宫旬甩袖而去,房门轰隆一声响,室内的路曼声却是毫不妥协。
竟然还有这样不识好歹、倔强顽固的女人!宫旬气不过,一拳便劈开了前面的山石。
能够把大尧王朝的太子殿下气成这副模样,还没对她怎么样的,除了路曼声也不做第二人想。
若是其她的女人,被宫旬如斯保护,早就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偏偏一个路曼声,又在那里指责又是违背他的命令。
路曼声回到房间的时候,白家兄弟还有闻喜都已经收拾好了,他们很快就会分道扬镳。路曼声一声不吭,也默默地收拾东西。
他们出门的时候,路曼声也跟上去了。
白一白停了下来,“路姑娘?”
“我和你们一起走。”
白家兄弟包括闻喜在内,都是一惊。
“三爷的命令吗?”
“是我自己决定的,他没有反对。”
其他三人一时不好决定,正好这时,宫旬走了出来。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东西,回去!”宫旬的脸黑得就像一尊门神,身上威压之气甚浓。
路曼声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转过头,往白一白他们的马车而去。
“路曼声!”宫旬怒喊。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喊她的名字,还带着滚滚的怒气。
路曼声没有停下,一直不停地往前走。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属下替他们去死,但她做不到。
“你给我回来!你再给我走一步,我就真的让你去死——”看着毫不犹豫走得坚决的路曼声,宫旬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没错,路曼声的反应确实让他生气,也曾想过就这么随她去算了。但一想到路曼声又会像上次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或是直接没了性命,连和他顶嘴、暗地里违背他的命令都成了奢侈,宫旬忍住怒火又走了出来。
没有想到,到这个时候了,路曼声都是一步不让。
“那太子殿下,就让我这样去死吧。”这便是路曼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毅然而然地上了另一辆马车。
白一白驾着车,看三爷没有追上来,也没有下命令,终于驾车离开了。
“三爷……”胡九不放心地唤了一句。
“她真的敢……”
她就看准了他拿她没办法、他不会对她怎么样是吗?为什么他的好心,她就是不愿意接受?
这也是宫旬以前希望路曼声在自己的麾下做事,又有些犹豫不想让她进宫的原因。离他越近,便越是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前他还可以说,路曼声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现在他知道他错了,路曼声心里比谁都要执拗,一旦认定了一件事,谁也无法改变。
有的时候,真忍不住好好敲打她一顿,只要她听话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他也就不必如此劳心了。
喜欢上路曼声的男人,肯定都是个傻瓜,也肯定比谁都要辛苦。
这个女人,许多时候能活活的把人给气死!
“走吧。”
“三爷?”
“不管了,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我管不了她。”宫旬直摆手,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她真的死了,也是她自找的。
而一直沉默的胡九,对三爷惟命是从、忠心耿耿的胡九,对三爷的话却质疑了起来,甚至还有了一点淡淡的鄙视的味道。
三爷嘴上说不管,但下一刻还是会一遍又一遍的筹谋,为他们谋取更大的生机吧?
闻喜几次要动手杀路曼声,她自以为摸清了三爷的心思,但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三爷的心思,他自己都未必看得透。
马车上,路曼声和闻喜,还有白一黑都没有什么话。
闻喜低着头,靠在马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一黑抱着剑,像平时一般沉默。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茫然,眼神坚定。看来路曼声考虑的那些东西,在这对兄弟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展现。
果然,古代的人与现代的人,思维方式上本身就有根本性的差异。
“你为什么要跟着来,三爷的本意是想救你,你却和我们一块去送死。”闻喜并没有抬头,声音就像是从暗夜里传出来的,带着丝丝的诡异味道。
“你们可以去,我为何不能?”
白一黑看了过来。
“你在说笑吗?”闻喜抬头,眼里满是冰冷,还有刻骨的恨意。
现在可没有三爷保护你,反正三爷都让她去送死了,她要杀死她便没有任何顾虑。愚蠢的路曼声,就这样送上门,还真是可怜。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很快便知道,你愚蠢的选择将会把你害得有多惨。
“闻喜。”白一黑忽然出声,向她睇过去一眼,闻喜眼里盛放的恨意便熄灭了不少。
没错,还有白家兄弟在这边碍事,他们对三爷忠心耿耿,一定会保护好路曼声。
她不能大意,要是这事被三爷知道了,等不到甘州的人下手,三爷可能就让他们先了结她了。
“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虽然抱着必死之心,却要最顽强的活着,否则怎么完成三爷交给我们的使命?”这是一路上白一黑话说得最长的一次,即便这个时候,他都相信着他的三爷,相信着他们自己。
马车里渐渐恢复了安静,只有车轱辘发出的声响。路曼声抱着自己的包袱,抚摸着阿草软乎乎的皮毛。心想着这边的事要不要告诉西门庄主他们,身陷甘州的她,再想要脱身,恐怕更加的困难了。
而孟凌东,她并不希望他来到这里。与其来到甘州送死,还不如就留在半坡镇养伤。
然而孟凌东,这个心系主子的人,又怎么会违背宫旬的预期,在原地止步不前?即便是送死,也会来得毫不迟疑。
453 利用
45利用
到了甘州城外,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我们上去,太子殿下就在上面。”白一黑掀开车帘道。
这位就是将要代替宫旬正面迎战甘州官员的太子殿下,路曼声上了马车之后,瞥了眼前人一眼。发现此人与宫旬有六分相似,尤其是举手投足之间的神韵,简直与宫旬一模一样。
外貌不足气势来凑,一个不了解宫旬的人,哪怕见过他,也难以说面前这个人不是他。
路曼声心想着,宫旬为了应付这样的场合,做这样的准备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许在之前,就有许多次这样的经历。每逢有什么危险,或是不能出面的场合,便由这位前往。
而这位一定一早便接受了秘密的训练,一举手一投足,都与宫旬相差无几。
后来路曼声才知道,自从太子之争越发白热化之后,宫旬先后便遭遇了无数次的暗杀。为了应付这种局面,他就秘密培养了一个假的宫旬。就是这假宫旬,救了宫旬好几次,也一次次粉碎了对方的暗杀阴谋。
“太子殿下。”白一白和白一黑上前行李,将对方当成自己真正的主子,没有一丝的轻慢。
“三爷。”闻喜也行礼。
路曼声看了看他,没有开口。
“都坐吧,马上就要到甘州了。”声音与宫旬的有些微不同,宫旬的声音较为低沉内敛,而面前的这位却清脆了一些。
他的年岁,比宫旬也要年轻个两岁。但这一点差别,除非观察入微或宫旬的身边人,很难察觉得到。
一路上,都没有人开口,马车徐徐驶向甘州,每个人都在沉默,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如果说,之前还有闻喜调节气氛,在闻喜沉寂之后,这一方人马俱是鸦雀无声。单是这种无形间的低气压,就给每个人都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在进甘州城门之时,一群官差围了上来,团团围住了马车。赶车的白一黑,亮出了随身的令牌,那些官差对视一眼,便放行了。
与看到令牌之时诚惶诚恐的面容完全不同,这些人似乎并不把令牌的主人放在眼里,而只是事先得到命令,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必须得放行。
白一白放下马车旁的帘子,脸上有些忧心忡忡。
只消一眼,就知道甘州的情势比他们想的还要严峻。
两位官差领着这辆马车,直接来到了甘州的驿馆。在那里,甘州州使和几位州吏已经等候在那里,看到马车停下,上前去迎接。
“甘州州使吴文聪率领一般州吏恭迎太子殿下。”吴文聪和一般州吏跪了下来。
宫旬第一时间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款款伸出双手,扶起了吴文聪。
“吴大人请起,本宫这次前往甘州,旨在微服私访,诸位不必劳师动众。”
“谢殿下。”吴文聪抬起头,微微打量了一眼宫旬,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等宫旬站在前方。
“太子殿下,寒舍简陋,怕委屈了殿下和几位大人,这甘州驿馆已经收拾了出来,也让其他人迁了出去,殿下和几位大人放心入住。若有缺漏之处,殿下尽管吩咐。”
吴文聪说话之时,不动声色地留意了宫旬几位随从,除了路曼声这边几个人,假的太子殿下也带来了两位贴身护卫。
这两位,也是一对兄弟,叫孔武和孔力。比起白家兄弟要魁梧不少,面色刚毅,应该是练外家功夫的。
吴文聪领着他们的驿馆,又陪太子殿下去了他的房间,到了房间之后,二话不说便噗通跪下,向太子殿下请罪。
甘州连年大旱,朝廷屡次赈灾,无奈灾民太多,坐吃山空,让甘州的局面越发糟糕。百姓吃不饱肚子,匪患横行,以至于甘州境内颇不太平。如今甘州这局面,都是他无能造成的,还望太子殿下责罚云云。
宫旬扶起吴文聪,一阵宽慰,终于将人给送走了。吴文聪走之前,将整个驿馆上下招呼了一通,让他们好好招待几位贵客,不能有半点怠慢。
路曼声站在外间,虽然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却也知道大致是什么内容。
这甘州大旱,百姓民不聊生,那甘州州使肯定将责任推到那些灾民身上。最后再扣一个灾民刁顽、外加匪患横行的帽子,毕竟皇上派的查案人员可是死在甘州,不管是境内还是境外,与甘州都脱不了干系。但他要是把这些责任推到那些山贼土匪身上,你也没有办法。
“来,吃饭,都吃饭,累了一天了。”宫旬动了动筷子,招呼大家一块来吃。
“属下不敢。”白家两兄弟连忙躬身道,闻喜也退到了宫旬身后。
这甘州驿馆处处都是吴文聪的耳目,要是知道主子和下人一块用餐,会让他们怎么想?难免会生怀疑之心,他们嘴上说着不敢,也在试图提醒这位“太子殿下”,要小心谨慎,不要做出格的事。
“叫你们坐便坐,这是本宫准许的。外面不比皇宫,不必守这些礼节。”
宫旬脸一板,也颇有些威势,白家兄弟和闻喜,包括他带来的孔武与孔力,分别坐下,只是离宫旬很远。
“路御医也请坐。”
“是。”路曼声点点头,坐在了宫旬的身旁位置。
“多吃点,吃完都给我安寝。”
“……”
一行人也搞不明白他这么安排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是主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吃完饭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连孔武和孔力,宫旬也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房内睡觉了。
路曼声睡不着,在这陌生的驿馆中,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能睡得着?恐怕不只是她,其他的几个人也会和她一样。
然而,很快的,路曼声便明白了。
在半夜的时候,路曼声便听到了屋顶传来一阵动静。她怕今晚有事,便吹了灯,静静躺在床上。黑夜静谧,哪怕是再轻微的动静,都会传入耳中。
屋顶的瓦片被揭开了,上面之人听了一会儿,见房里没有任何动静便飞离去了。其他几个房间,面临的也应该是一样的状况。
虽然有人前来查探这个驿馆,但那些人都没有动手,这边也没有任何警觉。或者说,是不约而同地保持着静默,想看对方耍什么花样。
宫旬让大家吃完饭都去睡觉,不用护卫,也就是这个原因。
他要让他们大方来查看,越是如此,对方反而摸不准头脑。但不管他们怎样表现,第一天只是来查探情况的,都不会出手。
有这个时间,大家还不如抓紧时间休息。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就不怎么好过了。
待那些人走后,疲乏袭来,路曼声终于抵挡不住睡意,慢慢沉入了梦乡。
当路曼声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不但如此,太阳还挂到了老高。
她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
这也不能怪她,路曼声先前中了毒,身体原本就很虚弱。加上她又很少远行,单是马车颠簸就让她吃不消了。人一旦放松了神经,就睡得昏天黑地了。
驿馆里的丫头看路曼声起了,便端来了水进来,路曼声漱了漱口,洗了把脸,来到前面。
却发现,这个驿馆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们都去哪里了?”
“回姑娘,三爷他们一早便出去了,看姑娘还睡着,便没有惊动姑娘。三爷走之前留下话,让姑娘醒来先留在驿馆,他们傍晚之前便会回来。”
路曼声摇摇手,让她先下去。
自己回到了房内,透过窗户,打量着这个一眼看不到头的宽大驿馆,无端地生出一抹不安。
这个驿馆,似乎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几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路曼声原本以为自己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状况,现在发现还是有些不适应。
然而,这些人对她放松了警惕,她正可以在这个时候出去。少庄主的换脸手术很快就要进行,这两天也应该有所联系了。
但路曼声不确定这边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宫旬在暗中又对那个假宫旬下了什么样的指令。宫旬带她前来甘州的原因,似乎已经破灭了。她的存在是多余的,在不在这里,于他们并无干系。
除非宫旬,还想借由她对付西门庄主他们。但他现在可没有这个余力,来对付西门庄主他们。
另外,有一点路曼声始终想不通。为何宫旬会选择带她来甘州?就算看不惯她老是不听他的话,顺带坏她的事,也没必要大老远地带她来甘州来。若说是为了不让她给少庄主等人医治,那也有许多的办法,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
以宫旬这么聪明的人,这么精于谋略而又工于算计的人,真的想要对付西门庄主这道铁壁,那样又对他有什么实质的好处?
还有宫旬前段时间的冲动,甚至可以说是鲁莽,怎么都不像是宫旬的作风。
这个时间,当独自留在这危险重重的甘州驿馆之内,路曼声才重新思量起这个问题来。
莫非宫旬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通过她,让西门庄主与汪大小姐以及湖心山庄的人,赶到这风波中心的甘州。不是要对付,而是要……利用?!
路曼声脑中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便冒了出来。
对,对,就是这样。不是要对付他们,而是要反过来利用他们。宫旬在他们手里吃了苦头,伤了颜面,对于宫旬来说,最好也最有实质意义的做法便是借助西门夫妇和湖心山庄的力量,来替他扫平危险的隐患。
对方武林高手再多,也敌不过一个灭绝天下的剑神。
只要有她攥在手上,当他们面临攻击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会置之不理。这一点,从之前她中毒,汪大小姐第一时间便赶回来就能得到确认。
那个时候想必宫旬心里很高兴,因为他的计划正一步一步的实现,带上她本身没有多大用处,用处的是她身后那些朋友。
屡次违背他命令的她,若是得知她的朋友被利用,想必之后也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牵扯了,这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
这一招可真狠。
路曼声承认,这一次确实被宫旬算计了。最重要的是,即便知道她被算计,暂时也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
只要她一日在他们身边,对方就势必会被拖下水。
那么,要离开吗?
不行,她是尚医局的御医,宫旬是太子,他的命令不能违抗。下次见到汪大小姐时,一定要将这边的状况告诉她,不要贸贸然地便中了对方的计策、被对方所利用。
至于她,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小的状况,她可以应付。他们的焦点,始终都在宫旬的手上。
路曼声想通这些,人反倒平静了下来。即便身处这茫茫驿馆之中,也是神态安逸。醒着便看看书,累了便躺下睡一会儿,逗逗阿草,喂它吃几块肉。
宫旬的事她不想插手,与其和他们一块出去,还不如就留在这驿馆之中。
傍晚时分,他们都回来了。
今日一天,他们去了解这甘州城的灾情情况。他们这次来的一个重要目的,除了查案,便是赈灾。朝廷派发到甘州的大米,应该还在甘州,被那些贪官污吏储存了起来。
找到这些大米,查办了贪官污吏,再由新上任的官员重新整治这甘州,哀鸿遍野的甘州城,必将回复清明。
这一日,有甘州州使随从,宫旬象征性地派了派粥,寻访了这城中几个伤情比较严重的地方,然后和甘州官员商量了此事解决之道,就回来了。
与其说他在积极的想办法,不如说只是在走一个过长,一切都是按照剧本行事,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被对方看出什么破绽。
而对于吴文聪他们来说,一开始还以为宫旬到甘州后,会有一阵猛烈的狂风暴雨,谁知道这么平静。一没问官员之罪,二没想着查察贪污弊案,也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越是搞不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众人的心里就越是不安。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必须积极行动!
454 赈灾
454赈灾
这一天,路曼声照例想留在驿馆看书休息,一大早,却有人将她请了出去。
不是别人,这人正是宫旬。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个假宫旬叫什么名字。或许说,他不需要名字,在他出面之时,他就是宫旬。而当他不是宫旬这个身份,那他就不可能暴露在日光之下了。
“三爷。”路曼声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来找她。
“路御医,你派上用场了。”
这次带路曼声出行,宫旬确实是有自己的考量。但另一个方面,也是因为随行队伍中确实需要加入一名御医,路曼声的存在也是必不可少。
路曼声很快便明白了她所说的,在粥棚外,沿途各个街道上,总有一群人正在为病痛所折磨。
大旱之后便是一连串的身体疾病,疾病过后,很有可能便是瘟疫。在还能插上手的时候,尽早解决这些病人的身体状况,也是刻不容缓之事。
“我昨日看过了甘州城中的大夫,对病人态度很差,治疗也很粗糙,再这样下去,他们对大尧王朝肯定失望透顶。”
这些贪官污吏们,做了坏事,却让整个朝廷买单!
路曼声看了一眼宫旬,发现他说话的语气还真像是一位太子。做着太子替身的他,不能享有自己的身份,也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对宫旬应该是有着怨言的吧,为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路曼声有些不太理解。
“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些大夫,我交给你管理,你务必要让他们专心为这些病人治疗。吴州使那边,我也已经打好招呼了,命令已经下达下去了,你随时都可以就位。”
路曼声沉默,这样她就休想要置身事外了。吴文聪有什么行动,她肯定也是首当其冲,成为他们要对付的目标之一。
只是,这样做是宫旬授意,还是他自己临时想到的,真的只是为了这些病人们?
也不怪路曼声,她原本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在对上宫旬之后,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他的陷阱。她对他,也不存在什么真的信任,就算曾经还有一点,也被这几次给毁得差不多了,故而他做什么事,她都忍不住先行怀疑一番。
“路御医,情况紧急,我无法相信别人,也不能拜托别人,只有你。我相信你身为一个御医的自觉,在这种情况下,你知道该怎么做。”
御医的职责,便是救死扶伤,看到这些人为病痛所苦,她不能只考虑自己。
路曼声知道他的意思,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谢谢你,路御医!”假宫旬的脸上,流露出孩子一般干净明亮的笑容。路曼声有些怔忡,这样的笑容,是真正的宫旬所没有的。他即便在微笑着,也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与算计。
吴州使已经将甘州城负责旱情之后诊治的大夫们给召集起来了,有些个真心想要救人的热心大夫,已经倒下了。还剩下的这些,有的形容疲惫,而有的则是一脸的烦躁与无奈。
帮州府救人,本来就是一桩辛苦活儿,没什么钱不说,有的时候自己还得贴上药钱。不是他们小气,而是那些州府,自己吃得肠肥肚满,就连病人的救命钱都要贪污,还一方面用些大道理来苛求他们这些可怜的大夫们,把他们当成他们那些有钱的大老爷似的。
长此以往,谁受的了?
现在这甘州城中,最多的便是灾民。不是不想救,是根本就救不过来,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这样下去,他们都得拖垮。在这样灾荒年,还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原本还有些良心的大夫也慢慢心灰意冷。朝廷都不做什么,州府拼着命的贪污,靠他们几个小大夫又能做什么事?
就是这样的心态,席卷着整个甘州城。上面的人拼命想多贪点钱,下面的人只求自保,而那些连温饱都无法做到的百姓们,就只有等死,或是等着上面那微薄的救济。
上个月,州府在派发的粥里放了不少的沙子,粥也越来越少,越发的粗糙。终于,一群年轻人扛不住了,一气之下,砸了粥棚,一群人合伙据山为王,别的都不做,专门打劫朝廷运下来的救济粮。但这些人,哪是州府官兵的对手。打得一路逃窜,想抢赈灾的粮食抢不到,也只好把心思动到了沿途的商旅身上。
之所以抢赈灾的粮食,是想着这些粮食最后也分不到百姓的头上,与其让那些贪官中饱私囊,还不如他们据为己有。而在百姓需要之时,也可以把这些粮食分给他们。
都说官逼民反,朝廷不给他们活路,他们就要反了这朝廷!
一群激进的年轻人,在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的道路上,选择了前面一条。
只是这个地方的贪官污吏,很是了解他们的心思,也一再派人镇压,趁机也铲除了不少反抗声高热的灾民,把这些人扣上了刁民的帽子。就算朝廷查下来,也不能说他们什么。
在这样的大形势下,官民之间的矛盾越发的严峻。而那些据山为王的,被人逼得没了生路,也顾不上一开始聚在一起的初衷,真正成为了贼匪,无辜的商旅被他们抢了东西、有的还被他们打伤。下一步,估计就能杀人了。
难得几个清明人世,看到甘州的现状,真是痛心疾首。几条蛀虫,就将整个甘州城污染成这副模样。再这样下去,甘州真的会成为一死亡之城。
有志之士联合起来,打算一起向朝廷上书。这件事本来是秘密进行的,但还是被吴州使他们知道了,这些有志之士先后被秘密杀害,只剩下了几个,在听到这些事之后躲了起来。
吴州使和当地军队联合起来,牢牢把握着这城中的大政,不让甘州城真实的状况走漏。另外一方面,不断地向朝廷要钱,夸大甘州城旱灾的情况。朝廷几次派人查探,都被甘州城城中灾民情况所染,朝廷的灾银一拨拨下去,却没看见灾情有什么显著成效。
育成帝察觉情况有异,怀疑甘州城州使贪赃舞弊,派钦差彻查,钦差回来禀告一切正常。几次三番,都是如此。直到上一任,他派去一位耿直的钦差大臣,便再也没有回来。
那些人能收买便收买,收买不了的便杀害。育成帝终于证实,甘州这潭水,浑得厉害。这便有了接下来的事,不惜一切力量,也要拔掉那些朝廷的蛀虫。
路曼声一进去,便感觉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还有愤懑。这些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清楚地表明了他们的心声。
不是没有热情,也不是没有良心,而是长久之后的心灰意冷。
就连路曼声,宫旬让她救人没问题,但这么多的人,药材和人手都是一个大问题。没有东西,让她如何救人?
“这个问题,我来想办法。”宫旬在听了路曼声的回禀之后,想了想道。
宫旬当日便去见了吴州使,一日便有几车药材运了来。路曼声有些吃惊,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贪官污吏她知道,哪怕家里金山银山,在他面前也只会装穷。再说他要轻易拿出了这些东西,岂非不打自招,承认是自己贪污了?
“那个狡猾的老东西,当然不愿意给,但我有的是方法让他交出来。”
这甘州城中,之所以是现在的情景,不只是旱灾,还是那些大商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和药品的价格。
先不说大米的价格,已经哄抬到八十文钱一斗,是平时价格的四倍。就说这药价,伤寒发烧这样最普通的药材,也都到了常人难以忍受的高价。
宫旬今日去见吴州使,曾和他说起这事儿。路御医身体抱恙,偶感风寒,底下人去商铺抓药,居然要几两银子。心想着这药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如此值钱?
这些没良心的黑心东西,再这样玩弄朝廷经济,不顾百姓性命,一窝就将他给端了!
并且跟吴州使商量,当日就决定颁布限制令,让这些大商人恢复原本的价格,不然他若动之国法,他们消受不起。
吴州使表面赞成,但也拐着弯的和太子言明利害关系。他知道,太子年轻,做事也不像是育成帝那般考虑周全。而且太子作风强硬,颁布限制令、杀几个大商人杀鸡儆猴的事他也绝对做得出来。
这边还没有得手,可不敢明着跟这位爷说不。
然而过了还不到半天,那些商人突然“良心发现”,一个个送了大车药材过来,说是帮助吴大人一块赈灾。吴大人又把原话转告给宫旬了,宫旬配合着吴州使的期待,面色稍缓。
让底下人把这十几大车的药材运回了驿馆,这样就算伤病再多,也有药材医治了。
至于惩治那些大商人的事,现在凭他一人之力当然做不到,也就吓唬吓唬吴州使。吴州使从那些大商人手里拿了不少的好处,或者说,一直就是他在庇护着他们,与他们在暗中合作,一同瓜分了这甘州城的经济。
就算吴州使有恃无恐,那些大商人还是想着破财消灾。大车药材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反正明面上把价格降回来,等病人来买药材,原价没有,价格又悄悄回到原位。
宫旬若问罪起来,那他们干脆推脱,说药材都赈灾了,没得卖。
这样的事他们做起来可算是得心应手,表面上是怕了宫旬,其实也只是给了他一个软钉子。这些方法,当然是吴州使的授意。太子算什么,在他们面前,还不是一个毛孩子?
若要赈灾,得要请教他,这甘州城的事,得他说了算。没有他的支持,即便是当朝太子殿下,在这甘州城也是一事无成!
宫旬当然也知道吴州使的心思,该示弱的时候示弱,该装糊涂的时候装糊涂,只要东西到了手,也绝不纠缠。
路曼声算是揣摩到了这位假宫旬的心思,不错,在谋略上,他并不比真正的宫旬差。虽然偶然间,他还会流露出孩子的天真,但他的出发点,从始至终都是为了这甘州城的百姓、
若是换成宫旬,那情况就不是如此了。或许他也在乎他的百姓,但他考虑得更多的是他的朝廷、是他这位太子殿下的威仪和地位。
药材有了,接着便是回报。要让这些大夫们积极为病人看病,不可能分文不给。
州府已经没有了信用,就算承诺之后必有回报,也很难让这些大夫们信服。
而与此同时,朝廷指定的天下第一银庄大生银庄的银票送到了这些人的面前。每位大夫一人一百两,让他们倾尽全力赈灾。做得好了,还会受到朝廷的表彰。
这些事,宫旬不便出面,便全权交给了路曼声。
路曼声怎么说都是朝廷御医的身份,有个从五品的头衔,她说的话,大家还是信的。
而且自那日后,路曼声便前往赈灾第一线,为患病的百姓治病。因为患病的百姓太多,路曼声想了一个办法。
那便是归类治疗。
将草药熬成几大类,分为不同药性、不同种类,制成药丸。而与此同时,赈灾的场所架上了大锅,熬着甘州城此时最常见的病症药材。然后由她在前方把脉,身体条件符合的,便到大锅前领取一碗熬得热乎乎的药。一碗药下去,再那么睡一觉,起来的时候,头晕好了、咳嗽也好了,就连身体上的浮胀都消减了不少。
这样治病不但快,还一劳永逸。不用他们回去熬药,药都是现成的,由路曼声把关。她三根手指下去,便知道对方的身体状况。
而其他的大夫,则在那边打下手,或是为病情少见的病人抓药、开药方,又或者在路曼声疲劳的时候,顶替一会儿。
排了长长队的病人,以如此快的程度,便得到了医治,让不少人都赞叹着尚医局女御医的神奇。
路曼声也没有想到,在璐华城之后,她第一个打开知名度、并在日后赢得不少声名的地方,是这个风雨飘摇饱受摧残的甘州城!
…………
455 初衷
455初衷
甘州城内,来了名女御医,轻纱遮面,医术高超,短短两日,这事便传遍了整个甘州城。
而这城内,不少患病却无钱医治的难民们,也都纷纷往驿馆外赶来。
每一个患病的难民在这里,都得到了医治,一碗汤药下去,身体很快便痊愈,让人直呼神奇。
有些病人,因为感激路曼声在这时伸出援手,全家老小在伤病好后,特地赶来驿馆,只为感谢路御医。
路曼声很少经历这样的事,尤其在到这里之后,都是收银子救人,那些人表示感谢她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在这里,看着那些因为大旱而瘦得皮包骨头、连腰挺不直的老汉和老太太,佝偻着腰向她磕头的时候,路曼声却无端地有了心酸。
仿佛昔日习医的那腔赤诚又回来了,没法做到全然的冷漠。
是啊,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铁石心肠,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路曼声送走了那些人,外面的一拨人也都看完了,终于可以回到驿馆内休息一会儿。
还没落在,宫旬便走了过来。
“路御医感觉如何?”宫旬笑得轻柔,眼睛却份外地灿亮。
“病人太多了,接下来的事还要再想办法。”光靠她一个人,肯定得把身体压垮。
或许她可以与那些大夫们换换,由她来熬药,那些人来把脉。因为病症都不是多么的复杂,应该没有问题。
然而路曼声却忽略了一点,单凭尚医局御医的头衔,就能够让人安心得多。再加上这两日甘州城内口耳相传,尚医局那位女御医的名声,可以说是传遍了整个甘州,尤其是在难民心中,那位女御医便是大救星存在。
病人们相信她、依赖她,她只要坐在那里,就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么短的时间,照平常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然而甘州这个地方,已经有太多百姓的苦痛和泪水。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残酷和痛苦,路曼声这个时候出现,意义可谓非常深远。
“我并不是问你这个,我是在问你,心里感觉如何?”
“……”
“能够帮助到别人,看着别人一家团圆,是否感到很满足、很快乐?”
路曼声没有想到,宫旬问的竟然是这个,故而一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能够帮到别人,果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路御医的神情已经这样告诉我了。”他就说麽,路御医才不是他们口中说的没有心,她的内里比她的外表可要暖得多了。
路曼声没有反驳,只想叹气。面前的这个宫旬,比起真的宫旬,真的要单纯多了。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中,他如何还能这么天真?
他可知道,每次在被别人刺杀的时候,自己可是顶在最前面。以他这样的身份,比谁都要危险的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还在时刻想着帮助别人。
宫旬自从到甘州之后,确实心心念念的都是为了这个地方的百姓。他的聪明,他的算计,也全部都用在了那些贪官身上,为了这城中的百姓,争取着福利。
“小的时候,我也梦想着能做一名大夫,一名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如果我的医术很强,那么就不会再有人在我的眼前死去了。”
“你错了。”路曼声拿起一杯水,凑到了嘴唇前。“越是大夫,就越是有着更多的无奈。没有一个大夫,可以阻止死神的降临。”
“大夫,不就是为了阻止死亡的到来吗?”宫旬不解。
“大夫只能治病,再高明一点的大夫,也能救命。然而,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是人力所无法改变的。即便是再高明的大夫,也救不了所有人,更救不了自己。”路曼声从前世便是大夫,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个大夫的无奈。
在这个地方,许多人太美化这个身份了。普通人兴许只经历一次或几次生死,大夫却几乎每天都要与死亡打交道。每累积一份悲伤,就多一份无奈。
以前的路曼声,是越挫越勇的人。为了少经历一点死亡,她不断地在这条道路上拼搏着,因为她不想要经历那种悲伤,也不想再感受那样的无奈,一直与死神斗争。
直到死神带走了她最爱的丈夫,还有她自己,她才知道,这个世上总是有一些事,便能轻易将你过去的努力给击垮。
“你这个想法真是太消极了,普通人在面对疾病之时只能束手无策,苦苦哀求别人。身为大夫的自己,却可以轻易的解决,还能给家里人带来安心感。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医术,能够在别人危急时助他们一臂之力,就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是有意义的,不是吗?”
路曼声摇头,她和他居然在争论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要说的话谁都知道,但心里面,又有多少大夫能够保持这样的初衷?
“总有一天,路御医会接受这个说法的,你的内心深处,一直都这样认为,只是现在的你,不愿意接受罢了。”宫旬说的一脸笃定。
从这些日子的表现,他已经深沉的知道路曼声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路曼声的名声传出去后,不少难民都往这个方向涌来。眼看着病人越来越多,人手却严重不足,路御医将所有大夫召集了起来,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这些大夫的实力,在经过这两日的合作中,她已有大致的了解,包括他们的性子还有对病人的态度以及认真程度,心中也多少有点谱。将几位最认真也最耐心的大夫,派到了前面。而那些精通药理、对药性敏感的大夫,则留在后面配方抓药。
在大尧,御医身份含金量是很高的,哪怕路曼声是个女子,哪怕她看起来还是一位年轻的少女,在大夫之间还是很受尊重的。
而且路曼声前两天的表现,也得到了这些人的认可。她提出的建议,大夫们虽然一开始不看好,但之后发现她这么做总有道理。对于她的安排,大夫们也没有什么意见。现在就让他们齐心协力,来为这甘州城创造一个奇迹吧!
456 换脸
456换脸
翌日,驿馆外的状况就不一样了。
一共有五张桌子,病人们分成五队,以有序的方式等待着大夫们的治疗。前几日呆在前线的路曼声,这一次却站在了身后,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只有在那些大夫遇到了棘手的病症,一时不知道如何解决的时候,才会叫她前来。
治好他们的身体只是一个方面,最关键的还是粮食问题。否则就算治好了,因为长期的饥饿,很快便会再次病倒。
这个问题,路曼声也和宫旬说了,他说很快,很快便能得到解决。
因为太子殿下在这里坐镇,在吴州使还没有行动的时候,他必须好好配合赈灾。因为太子殿下不定时便会前去巡视,这两日的粥都发得挺多,虽然无法吃饱,但也能应应急。
再等一段时间,只要拔掉那几个蛀虫,问题很快便解决了。
在这些人群中,路曼声忽然发现了一个熟面孔。
是汪大小姐!
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手术的时间到了?
路曼声略微算了算,没错,正是今天。对她点点头,让她先去,自己随后便来。
西门夫妇和湖心山庄的人到了这里,真正的宫旬也肯定隐藏在这甘州城,他到底有什么计划,又什么时候会出现?
从那假宫旬的话语中,路曼声可以想见他此时正在暗中行动。明面上的这一位,只是牵制住吴州使等人、吸引他们的视线,而暗地里的那一位便安排一切,等到合适的时机来杀吴州使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行动也必须小心了,谁知道宫旬是否也在暗中留意着她的行动?
路曼声和几位大夫说了一声,回到了驿馆,并提着药箱,跟着一个老伯离开了。这儿的人都只知道路御医去救人了,那个老伯的儿子得了重病,奄奄一息,恳请她去救他一命。
宫旬大方放行,救人的话,他不可能有话说。闻喜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他制止了。
路曼声随着那老伯一路往城东而去,走了大约片刻,便停在一座府邸前。
“就是这里了,路御医,我要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先退下了。”
那老伯走后,路曼声一个人走进那府邸。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路曼声点点头。
两个时辰之后,路曼声从那扇门里走出来。抬起双手,站在阳光下,看着那双近乎透明、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手。
原来这双手,还能做到那种地步?
以前的魏东床到底是什么人,以现代的医疗条件,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若放在以前,路曼声绝不相信。
但就在刚才,正是她的那双手,亲手见证了那样的事实。
一个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但原先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已然消失不见,一张崭新的脸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当手术完成后,每个人都怔然,包括路曼声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做到了,更没想到效果会有这样的好。
现代的整容技术,与魏东床那可怕的技术相比,简直就是弱爆了。虽然这过程中伴随着许多不堪入目、甚至是想起来都忍不住呕吐的事,但结果却是比任何方式呈现出来的都要美好。
唯一的,像这样的技巧又怎么可能完美无缺。这样好的事情,也不可能真的存在。
换脸有一个很大的副作用,那便是这张脸最多只能保持十年的时间,十年后,必须要另想办法。
这也是最让老庄主担忧的,这意味着路曼声绝不可以出事,因为若是路曼声不在了,十年后就没有另一个路曼声来救他的儿子了。
路曼声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状况,生命是自己的,还必须背负着其他人这样的沉重包袱,向来不是她想看见的。她答应老庄主,在这段时间里,一定会认真参研,想出彻底能解决的办法。
“喏,拿去。”汪玲手上递过来一个东西,交到了路曼声的手上。
“这个……这个是……”路曼声打开,在看到上面几个字时吓了一跳。
魏东床的《东床宝鉴》,江湖人和所有医者梦寐以求的宝物,有了这东西,又何愁不能屹立于医坛之上?最重要的是,这份宝鉴上面还记载了许多奇花异草、神奇本领。
有以假乱真、出神入化的换脸大法,有能将半死不活救活、也能将活人折磨得半死不活各种各样的旁门左道。
魏东床在江湖有鬼才之称,他本人多才多艺,不但精通奇门遁甲,熟知各种药性,还会许多江湖上的旁门左道。
这样说也不为过,有了这东西,并且能将这些东西学成,那恐怕就很少有人奈何得了他了。
但学会了这东西的人,要是走上了歧途,那可就麻烦了。
“这东西分为上下两部,一个是医学篇,还有一个是武术篇。武术的那部分,我已经收起来了,这一部分医术篇,我把它抄下来了一份,并且涂上了特制的药水,一般的方法看不见。这个,我把它交给你。”
“为什么要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东西?”路曼声直觉便推拒,多少人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甚至遭来灭门之祸,他们不也是花了好多年,才重新激起《东床宝鉴》,要把这东西带回大杨安慰死者的在天之灵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把医术篇交给她。
路曼声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汪大小姐,就算是她再大方,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真的没问题?
“我相信你能正确运用它,也有这个能力,刚才少庄主成功换脸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算是这样,那也……”
“可不只会给你一个人哦,小书那么好奇的人,肯定也想瞧瞧。你应该不想输给小书吧,她学东西可是很快的,你如果不抓紧时间吃透它,又得走在她后面。”
重点不是这个吧,“这个东西我不能要。”
“你不也说要帮少庄主想办法麽,这上面或许就有答案也说不定。我相信你能正确运用它,像这样的东西,若从此不见天日,那才真的可惜。”
457 薄情
457薄情
“你不也说要帮少庄主想办法麽,这上面或许就有答案也说不定。我相信你能正确运用它,像这样的东西,若从此不见天日,那才真的可惜。”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要。”这是属于别人的成果,汪大小姐为了它,独闯大内,西门庄主为了它,在天怒山拼死搏杀。少庄主更是因为这个,差点连命都不保。如今侥幸留下一条命,承受了别人所无法承受的苦痛。
“喂喂喂,我的路大御医,你也未免太夸张了,你是大夫不是吗,大夫的职责就是努力精进自己的医术,多救几个病人。用好它,把它用在正确的地方,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汪大小姐将东西按进她的怀里,然后凑到她的耳朵旁,告诉她观看方法。
不得不说,汪大小姐很细心。知道这东西带在身上很危险,也知道这东西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便用了这个方式。
“谢谢。”路曼声握紧了它,“我会善用它。”
“就应该这样麽,魏东床那个人虽然邪乎了点儿,本事却不是盖的。不过,白纸的话很容易引起怀疑,在上面随便写点什么东西,字迹显示出来不会有影响。最好的办法便是赶快学会,然后将它给烧掉。总觉得这东西不吉利,谁揣在身上都有无尽的烦恼。”
“记住了。”
“快回去吧,有什么事别忘了通知我们。”
“对了,下次我有什么事,你们不要再出现了。”路曼声差点忘了,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和他们说。
“这是什么意思?”大小姐摸摸鼻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颗花生,高高扔进嘴里。
“我不想再因为我的事连累你们。”这样的话说起来很奇怪,但路曼声必须要说清楚。“甘州城很快便会掀起波澜,你们没必要被卷进去。”
“就知道你是说这个。”汪大小姐翻了个白眼,“想必这些日子你一定很烦恼,因为你终于猜到了阴险的太子殿下这么做的目的。”
路曼声这下子当真愣住了,“你们知道?”
“唉!你都想到了,我怎么可能想不到?小书的朋友,从哪里看,我都比你要聪明、要机灵许多诶。”汪大小姐最无法忍受的事,第一个睡不饱觉,第二个就是别人怀疑她的智商。
“……”
“无话可说了吧,下次不要再纠结这样的小事了。既然都来了,就想到过可能会面对这样的状况了。与其担心我们,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老庄主说,昨日傍晚十分,有三十六位高手秘密地进入了甘州城,由吴州使安排,住到了他的府邸之上,他们很快便有所行动,记住,危险发生之时,自保为上。”
“老庄主一直在留心着甘州城的情况?”
“甘州现在就是漩涡的中心,他们要到这里来,当然要随时掌握这个地方的情况。总不能阴差阳错就卷到朝廷风波中去,那样只会莫名其妙地被炮灰掉。可小书的朋友,你现在逃不掉了哦。”
“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纷争,路曼声自从进入尚医局时起,就想过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状况了。
“别乖乖说是,要逃离风波中心也很简单,你不会武功,保护不了别人,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老庄主在江湖上很有人脉,那边一直在派人盯着。他们行动的时候,我会去通知你。然后提前将你接出来,等一切麻烦解决了再回去。”
“不,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
“在那种情况下,我不能一个人离开。”并非路曼声顾及什么道义,她的道义,于别人只是负担。但宫旬之前下过命令,其他人也会负责盯着她,不能轻易地脱离他们的视线。
在他们有所行动时,唯独她没有受波及,还离开了驿馆,那么很有可能背上自己便是刺客同党的污名。而且,皇宫是她以后必须要生活的地方,同行的同伴被人刺杀,自己却躲起来,这样的事路曼声无法接受。
“就知道你不可能答应,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就是装死了。”汪大小姐的表情虽然很像是开玩笑,但口气一点都不像:“在他们杀进来之前,勇敢地装死。等他们走了后,再爬起来看看有没有幸存的。别傻傻地冲出去,那样只会成为别人的祭品。”
路曼声无奈,笑着点头,“到时我会看着办,需要装死的时候便躺到地上,当个称职的死尸。”
“别忘了给自己多抹点血,提前准备一桶猪血,越触目惊心就越容易糊弄过去。”
“……”
“对了,为了更逼真一点,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啊,江湖人很精明的,别以为都跟你一样,反应慢半拍。”
“……”
“还有,若是那些人对你下手,不管是偷袭还是暗算什么的,都不要容情。一次砸不死,死的人就是你了。没那么大的能耐将别人砸死,也要让他们多晕一段时间,要不然他们……唔唔,西门大哥,你干什么!”
啰嗦到极点的汪大小姐,直接被西门庄主拖进去了。而路曼声也终于轻松了下来,吐了口气,离开了驿馆。
既然他们都知道宫旬的目的,那她就放心了。不过,虽然汪大小姐那么说,路曼声还是不放心。这边一出状况,她肯定还会二话不说赶过来。
三十六位杀手,再加上吴州使府上的人,看来驿馆注定是要血流成河了。
宫旬那边,路曼声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安排,是否知道这边的行动。若是驿馆遭到了袭击,他们会不会出手相助。
还有这些日子,宫旬在暗中到底谋划了些什么,汪大小姐特意没提及他的事,是因为她并不知道驿馆的是假宫旬,还是知道他们背后的计划,并不打算要插手?
走着走着,路曼声便停了下来。
有些事,还是想不通。
“是路御医吗?”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走到路曼声的身边,轻轻道。
“你是谁?”
“我们主子要见你,跟我来一趟。”
“你们主子是谁?”
“太子殿下。”
是真的宫旬?他这个时候见她做什么,要说什么东西?
“抱歉,请回禀太子殿下,我奉命不能离开驿馆。”
“路御医,太子殿下有重要的事告诉你,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路曼声终于点头,她也想知道宫旬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那人将宫旬带到了附近一家民宅里,路曼声来甘州城也有几天了,却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地方,而且离驿馆还那么近。想来他们在驿馆所做的一切,宫旬都能看到了,有什么指令,也能第一时间下达。
说起来,西门夫妇和湖心山庄的人也住在这附近,她偷偷去往湖心山庄那边救治少庄主的事,宫旬肯定也都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到底会演变成怎么样?
与其在心里揣测着,还不如听听宫旬怎么说,路曼声绝不相信宫旬这次叫她去只是看一看她、或是叫她不要碍事这么简单。
穿过小弄,推开两扇门,进入最里面,幽黑仿佛不见天日的地方,宫旬就住在这里。
这里,一般是最贫苦的人家居住的。可以想见,下雨时,这里的雨水会汇集成一条小河。不是说扮成武常来的大商人麽,大商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路御医,太子殿下就在里面。”
仅仅是一扇门的间隔,门内和门外,完全是两种天地。这个房间里面,即使是初春,也非常的暖和。外面冷风飕飕,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墙壁上面,也都用各种精美的壁布给遮盖起来了,有软塌,有太师椅,还有一张皮毛铺成的软床。
“来了就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宫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路曼声抬起脚,走了进去。
宫旬还是宫旬的样子,坐在太师椅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十分的烦恼,神色间还有些疲惫。
“你让我来,要做什么?”
“这两天你那边状况怎么样?”
“没什么,都挺好。”
“甘州城这两天有不少关于你这位女御医的传闻,是他让你帮忙赈灾的?”
他,当然是那个假宫旬。
“他是谁?”
“他是我的影子。”
“我是问他的名字,他总有名字吧?”
宫旬抬起头,看向路曼声,“你这么想知道他的名字做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一个名字而已,说说也不行?”路曼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这样坚持一件事,让宫旬并不高兴。
“他没有名字。”
“人怎么会没有名字?”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宫旬冷冷开口,“他只是我的替身,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会出现。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必须消失。”
“是麽,那这一次,是不是到了他彻底消失的时候了?”
宫旬没有回答,重新低下头去,继续看着手里的东西。
“那么你叫我来,就只是想知道那边发生的事?”以他的身份,应该随时都会有人过来报告动向。
“在那边坐下,有些事必须由你来办。”
路曼声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如宫旬所说,在旁边一张小案后坐了下来。
很快的,便有人为路曼声送了一杯热茶,还送来了两碟点心。
“嗯,这个是干什么,我在这里又不会留很久?”
“有些东西,必须要让你帮我整理一下,然后告诉我答案。”宫旬说着,递过来一份账簿。
“这份账簿,是吴州使贪污的罪证,过目一下,然后找出其中的问题。”
“这种事,不应该由我来做。”
“现在人手不足,你既然有那么多时间偷偷跑出去,不会没一点时间来帮我的忙。”
路曼声知道宫旬这是提醒她违背他的命令,偷偷出去救少庄主的事。也不好再说,只好如他所愿,低下头慢慢翻着自己并不在行的账簿。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眼看着天都要快黑了,路曼声还是在盯着那东西。但宫旬并不催促,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路曼声的提问,也多半只是嗯一声,让她先看完再说。
这东西,没个三两天,对一个外行人来说根本就看不出个什么。再说,宫旬身边有那么多能人异士,随便拉出一个都比她强,为什么要将她留在这里?
“用心看,看累了可以喝杯茶歇息一会儿。”
“你在看什么?”路曼声忍不住问。这室内太安静了,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刚才还没发觉,这会儿抬起头才发现颇不自在。
“我的事,你想知道?”
“不想。”路曼声赶紧撇过头,没再过问。
但随着时间过去,她就越发着急。“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做完了便可以回去。”
“那我今天一天都看不完呢?”
“那就到明天。”
“你突然在做什么?”等等!路曼声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东西,汪大小姐说,吴州使安排了三十六名杀手在自己的府上,很快便会有所行动。而宫旬突然派人找上门来,还让她做些莫名其妙地事,该不会他只是要将她留在这里,难道说那些人今晚便会有所行动?
路曼声连忙站起来,向门口跑去。
“站住!”宫旬声音冰冷,“你要干什么?”
“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在今夜行动?”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吴州使安排的三十六名杀手,是不是在今晚有所行动?”
“她告诉你了。”宫旬话语笃定。
“为什么?你真的要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不都是你的心腹手下麽,你怎么能,让他们白白死去?”路曼声果然还是无法理解这种人,把别人的命当成什么,是自己的附属物麽,想牺牲就牺牲。
“他们的死会有价值的,自古成大事者,便会有牺牲。若用他们几个人的命,能换回整个甘州城百姓的性命,他们很高兴会这么做。”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又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心甘情愿去送死?你是太子,是他们的主子,也是将来所有百姓的依靠。要去保护百姓,请你用一个太子该有的方式!”
458 蛇蝎
458蛇蝎
路曼声甩下这句话便想离去,却被宫旬抓住了胳膊。
“这个时候回去就是去送死。”
路曼声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甩开了他的手,朝驿馆的方向跑去。
她要让他们赶快离开那里,至少要有所防备,不能看着他们坐以待毙。
路曼声跑回驿馆的时候,冲天的大火,已经将驿馆烧成了一片火海。
他们的行动已经开始了,这场大火,意味着……
路曼声不敢往下想,也不管里面还有没有敌人,便冲了进去。
驿馆里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人,这些人都是蒙面,还有几个驿馆的下人。双方已经交手了,而且情况很是惨烈。
这些驿馆的下人,都是州府的眼线,应该是他们有所行动的时候,被闻喜他们给杀掉了。
路曼声一路找过去,并没有发现白家兄弟和闻喜假宫旬的身影,没看见他们,就意味着他们现在还活着。
后面那栋院落有打斗声,路曼声连忙跑过去,未免直接撞入敌人的视线被炮灰,小心地接近。
她必须要弄清楚里面的状况,外面已经没有敌人了,却不代表没有人在暗中观望情况。
跑到了后院,集中在那片空地上,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白家兄弟已经杀红了眼,每一剑便有一个杀手倒下。但这些杀手实在是太多了,杀了一个,便有另外一个不怕死地冲上来,而且这些杀手的武功都不俗,几个人同时打一个,恁是出剑再快,也很快便捉襟见肘。
路曼声冲过来的时候,一个杀手正举起刀,直接从白一黑的肩膀上劈了下来。白一黑啊地一声,手中的剑脱落,却还是反手捡起剑,结果了身后那名杀手的性命。
白一黑这边情况告急,白一白惦记着弟弟,连连使出两剑,伤了挡路的杀手,来到他弟弟的身旁。
“一黑!”
“大哥,你不要管我,快走!”
“我怎么能够丢下你,不要再说了,我带你冲出去。”
“大哥,快走啊,快走——”正在这时,又有一个杀手飞了过来,正对准着背对着他的白一白。白一黑踉跄站起,推开了他的大哥,自己受了这一剑。
这边的情况实在是太惨烈了,路曼声急得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她不能看着他们就这样死,可是她又不懂武功,出去的话除了送死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路曼声急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她想到了她房间里的包袱。连忙退出去,迂回着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包袱里捣鼓了一阵之后,拿出一包东西,然后闯了出来。
白一白一方面护着重伤的弟弟,一方面在拼死抵抗。
几个杀手,几把刀,一齐砍了过来。刀和剑相错,撞出火星点点。然而,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眼看着那几把刀,很快就要砍倒自己的身上,白一白大吼一声。抽出了自己的剑,拼着胸口受伤,带着弟弟后撤。
那几个杀手立马跟上,就在他们兄弟两人以为今日就得死在这里的时候,一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往他们这边扔了过来。接着一根烛火飞了过来,烛火,沾上了白色的粉末,就发生了爆炸,燃起了火球。
“快走!”
就趁着这个机会,白一白带着白一黑离开了这个院落。
“路姑娘。”白一白喘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得知有人会在今夜袭击驿馆,便赶了回来,却还是回来晚了。闻姑娘和太子殿下呢,我怎么没有看见?”
白一白和白一黑摇头,“交手的时候,我们冲散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小蚊子去了哪里。”
路曼声心中不安,又看到白一黑命悬一线,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份了,让白一白连忙扶他靠在墙上。然后为他上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你们俩先找个地方藏好,我去看看太子殿下。”
“路姑娘,你不会武功,还是留在这里,让我去。”白一白站了起来。
“不,你受了伤,需要休息。我不会有事的,打探到消息就回来。”
路曼声没有问他们,事到如今有没有觉得后悔。但现在这个时候,并不适宜问这些事,宫旬的事也不是她能够过问的。只是,既然是一起的,没道理就她一个人安然无事,其他人就得去送死。
“路姑娘——”白一白不放心,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路曼声回到了之前的地方,杀手还在搜寻着他们的踪迹。路曼声隐身在廊柱之后,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的情况表明,闻喜和假宫旬并不在这驿馆之内,难道是他们逃出去了?
路曼声沿着驿馆后面的小巷,不断向前。他们不可能是从正门出去的,若从正门,宫旬那里必然会看到。
后门麽,后门只有一条路,若是去了那里,必然很快就会被追兵给追上。
走到小巷的尽头,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任何踪迹。路到这里便没有了,根本不可能会藏住人呢。
可是两个大活人,凭空飞了不成。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发现了一扇矮门,矮门外面用玉米叶挡着,一不小心就会忽略。
这个地方少有人居住,在这里放两捆玉米叶干什么,难道是驿馆当柴禾用的?
那些杀手兴许追到了这里,便回去了,若是这样,兴许还真的能救他们一条命。
路曼声看四下无人,将玉米叶推到了一旁,从那扇矮门进了去。
矮门之后,便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尽头,便是深山。人要是躲到了这深山里,成功逃脱的机会可就要大多了。
还没走出几步,路曼声便听到了隔壁空地上传来两人低低的说话声。
“杀手已经走了,殿下。”
“他们迟早会发现那扇矮门,我们还是进山吧。”
“已经不需要了,殿下。”闻喜的声音响在黑夜中,莫名地带着一丝危险。
和闻喜不只打过一次交道的路曼声,当然知道这样的声音代表着什么,连忙跑了过去。
就在这时,她听见闻喜说,“就让我在这里,送殿下上路。”
“闻喜,你这是要干什么?”假宫旬吃了一惊,仓皇后退。
闻喜持着两把短剑,笑着向他逼近。
“你知道吧,你必须死。”
“为什么?”
“因为你只是个替身,替身的作用便是代主人去死。现在,就是你这个替身发挥价值的时候了。你应该很高兴,能为殿下死去。”
“等等!我知道我会死,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既然你要杀我,为何还要将我给救出来?”假宫旬他不明白,今夜的事他们早已经想到了,只是事情的发展不如他们的预期。
“我将你救出来,当然是为了救我自己。你是太子殿下,只要你的尸体在,就能让吴州使他们掉以轻心。至于我们,随便找上一具女人的尸体,划花她的脸,然后再穿上我的衣裳,就会造成我已死的假象。而真正的我,便可以回到太子殿下的身边。”
“这件事太子殿下知道了?”以太子殿下行事之谨慎,怎么可能允许留下这样的破绽?他宁愿牺牲一个闻喜,也不会让自己的计划付之一炬。
“太子殿下原本并不想答应我,可是我告诉他,我可以确保这个计划天衣无缝,而且,还确保让你真正的死去。”
留给敌人动手,难免会被这个影子逃脱。闻喜的作用,便是亲手结果他,然后将他的尸体送到州府的眼皮子底下,那么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你太天真了,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是麽,那就看看谁能活到最后了。”
假宫旬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看到闻喜要动手,刚想反抗,就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在你的茶里下了软筋散,你的武功我可是见识过的,没有十全的把握,我可不敢在你的面前亮出兵刃!”闻喜哈哈大笑,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手掌心。
“那白家兄弟呢,我想知道他们会怎么样?”
“他们,当然也是死了,没脑子的笨蛋,在这种时候当然是用来牺牲的。”要不是她够聪明,她也只会陪这些傻瓜一起死。
“你以为你很聪明?你早就已经犯了太子殿下的大忌,他早就想除掉你,这一次也不过是在利用你!”假宫旬用力道。
死在敌人手上也就罢了,竟然死在自己相信的人手上,实在是太窝囊了。
“没错,太子殿下是在利用我,可我们生来不就是被人利用的?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你该不会连这点都还没有意识到吧?”
“……”
“好了,你说的话已经够多了,现在可以上路了。”
闻喜抬起剑,正要一剑劈下,路曼声冲了出来。
“住手!——”
“你终于舍得出来了?”闻喜低头浅笑,笑容极淡,却很是诡异,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你,早知道我来了?”
“若不是我特意让你发现暗门,你会找到这里吗?”
路曼声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闻喜的圈套,她早就算计好了。
“好了,那具被划花脸的女尸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就让你们两个蠢货在黄泉路上结个伴吧!”
闻喜摇头,然后一只短剑飞出,速度是那样的快,直接朝路曼声身上扎了下来。当路曼声意识到的时候,那把短剑已经飞到了眼前,她什么都做不了,身体一动都不能动。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飞身挡在了她的身前,并击落了飞过来的短剑。
“孟大哥!”路曼声脱口而出。
这一声孟大哥,饱含了太多激动复杂的情绪,孟凌东回头,冲她温暖的笑。
再回头的时候,脸色则是冰冷无比。对面的闻喜,再看到孟凌东出现的时候,脸上血色尽失。之前张狂的笑容全然消失不见,只有嘴唇微微地颤抖。
“孟大哥——”
“是我看错了麽,闻喜?”
“孟大哥,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都是太子殿下让我这么做的,我只是服从他的命令啊。”闻喜慌乱地想要过来解释,她不知道孟凌东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但她知道,这一次孟凌东不可能再原谅她了,以后都不会再理她了。
“服从她的命令,那杀路姑娘也是服从殿下的命令?”
“……”
“若是我将这件事禀告给主子,你将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吧?”
在闻喜身后的假宫旬,也吃力地站了起来,瞪着闻喜。这个女人的心思太恶毒了,不但要杀掉他,还要借机杀掉路御医。她根本就没想过还回到太子殿下身边去吧,又或许是,她以为这件事可以瞒得了,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孟大哥,我真的没有,我就只是吓吓她,不想让她多事。太子殿下不也是知道这个女人喜欢坏事,才要将她调离的吗?”
这样的说辞,也只能骗骗三岁小孩子。
“罢,我早就不相信你了,出招吧,今日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动他们分毫!”
“孟大哥想违背太子殿下的命令?这个冒牌货必须死!”
“就在我来之前,熊大将军的兵马已经杀到了甘州城,一位副州使已经投诚,将一切都招了,这场戏已经演完了。”
今天这么轰轰烈烈的一出,就这么演完了?
“孟大哥,我接到主子的命令是,必须要看着他死,即便你来了,也阻止不了我!”
闻喜对于孟凌东的说辞并不相信,因为孟凌东在遇见那个女人之后,也变得妇人之仁、心慈手软。
他一再为了那个女人违背主人的命令、向她出手便是最好的证明。
闻喜不会承认的是,这会儿的她犹如在做困兽之斗。她知道,若是任由孟凌东将她带回去,她绝不可能活着。上次路曼声还没出什么事,主人就差点要了她的性命。这一次被抓了个正着,证据确凿,闻喜可不认为自己这一次还逃得了?
既然太子殿下的身边已无她的容身之地,她便杀出这里,去往江湖,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凭她闻喜的本事,就不相信,连条生路都闯不出!
459 三怪
459三怪
话已不需要多说,还是手底下见真章。
即便是对上孟凌东,也不能手软。尤其是在孟凌东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路曼声,一副完全被他保护的姿态。
这让闻喜嫉妒得发疯,女人嫉妒起来,总是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
月夜之下,两道身影交错,刀光剑影,撕破了夜空,闻喜两只短剑在手,每一剑都刺到了极致,没有半点留情。
面前的是她喜欢的男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更不愿意输。
一个轻灵狠辣,另一个则是大气磅礴,沉重无比。孟凌东每刺出一剑,周遭挟着滚滚风浪,卷向了四周。
路曼声和假宫旬就站在这两人的身后,看着场中的这场决斗。
孟凌东一直压制着闻喜,但闻喜身为杀手,比孟凌东更狠也更灵活。那两把短剑就像是她的手一般,灵活无比。又像是黑夜里划过的两道流星,尚未看见剑光,便已倒在那把剑下。
死在这一双短剑下的,也不知有多少人。闻喜几乎无往不利,但面前的这个人是孟凌东。
别人都说以快打快,但孟凌东的招式并不快,招式看起来也很普通,然而那两把短剑怎么都无法近身,更无法伤他分毫。
路曼声忽然想起了汪大小姐和闻喜那一战,闻喜的反应和动作,都步步杀机,另一边的汪大小姐却是游刃有余、神态轻松。如果说一个是杀气腾腾的月下杀手,那么另一个人就是步履逍遥的人间散仙,两人的招式呈现出的完全是两种感觉。
孟凌东呢,是一种包容万物又能击溃万物的浑厚,周身密不透风,不但是他的周围,就连他的身后他也都兼顾到了。
闻喜要杀一个人,可不会光明正大的决斗,尤其在对付孟凌东这位大尧王朝的第一位高手时,几次想把攻击对象转化为身后的路曼声,但数次都被孟凌东给化解了。
看闻喜出招如此恶毒,孟凌东也没有留情,长剑一送,闻喜啊的一声,小腹被击中,朝后飞去。
孟凌东倾身上前。
“孟大哥,你真的要杀我?”闻喜不断后退着,身体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回击之力。
这一剑,已经给她造成了不轻的内伤。
“闻喜,你有今日,都是你自找的,和我去见三爷。”
“你明知道,我若去见三爷,我就会死。”闻喜黯然,“孟大哥,你真的想要我死吗?”
“不是我要你死,而是你自己选择了死路。”
眼看着孟凌东就要动手,闻喜大喊,“我有今日,并不能怪我!我只是一个杀手,主人铲除敌人的工具,孟大哥知道的,当主人把我领回来的时候,我的生命便不由自主。我不可能像孟大哥一样,在日光下生活。若我凡事不为自己着想一点,那我今日很有可能像白家兄弟一样,成了主人的弃子。”
“你果然想要背叛主人!”
“我为什么不可以?”闻喜忽然大吼,“主人,还有你,都把那个女人当成宝一样。路曼声算什么东西,你们一个个这么在意她、担心她,为了她不惜要杀了我。而你,因为他眼里从来都没有我的存在。你们既然弃我如敝履,难道还要让我心甘情愿被你们牺牲掉吗?”
“你已经疯了,和我去见主人,他会处置你!”
“不需要你们处置我,我自己知道怎么办!”闻喜说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一瓶毒药,往嘴里倒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倒在地上毒发身亡了。
孟凌东闭上了眼。
假宫旬看着倒在地上的闻喜,没有吭声。而路曼声,则神色有异,看着闻喜,又看看孟凌东,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回到了驿馆,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尸体似乎都已经被清理了。熊大将军单膝跪在宫旬面前,他们回来的时候,他正好领命而去。
白家兄弟也已经回到了驿馆,虽然伤得不轻,还是勉强站在大厅,听候三爷的发落。
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对面的房屋之上,传来几声阴笑。这笑声压得很低,但屋子里的每一个还是都听清楚了。
这笑声越来越动,路曼声发觉自己的耳膜已经嗡嗡作响,而且眼前也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清了。
“快捂住耳朵,这是牛肝老怪的魔音神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越来越大,室内的人俱是痛苦不堪,有的则直接倒在了地上,耳朵流血。
孟凌东提剑破窗而出,下一刻,已经与屋顶上的人交上了手。但声音并未停止,宫旬脸色变幻,双手捂住耳朵的同时,看向身旁已经面露痛苦的路曼声。
移了过来,双手点住了路曼声身上几个穴道,总算让路曼声好受了点儿。
而白家兄弟之前受了重伤,抵抗力弱了不少,忍了一会儿之后破功,嘴角吐出一口鲜血。
“三爷!”
“不要运功抵抗,越抵抗真气就会岔乱。”宫旬沉着道。
来的是牛家三兄弟,牛血,牛肝,还有牛心。这三个人在江湖中臭名昭著,嗜血如命。二十年前,就已经闻名整个江湖。只是,这三个人,十几年前便已经失踪了,没有想到今日会出现在这甘州城,还阻止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三个人,杀人正如他们的名字一般。牛血夺命,会放干整个人的血,有人说他练就了一门邪功,能在短短片刻之间将一个成人身上的血吸干。
牛肝,则让人肝胆俱裂,七窍流血。他的成名功夫,便是这魔音神功。
牛心,杀人掏心,如恶鬼附身。死在他手上的人,全部被掏出了心肝,死得极惨。而这个人,也很是变态,每次掏了人的心之后,会血淋淋的将之吃掉。
这三个人,都是江湖中杀之而后快的恶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们的脑袋,但前赴后继的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江湖好手。
“凌东一个人太危险了,你们去助他一臂之力!”宫旬对旁边的人吩咐道。
“是!”
一群将士冲上去了,然而还没有飞上屋顶,就直接被人打飞了回来。
孟凌东与牛心缠斗,那个牛心,有着一头绿毛,毛发蓬乱,眼睛嗜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怪物。他的手上,拿着一根骷髅拐杖,这就是他的兵器。
这根骷髅拐杖,似乎有某种诡异的魔力,对上这拐杖的人,会忍不住一阵眩晕。不经意间,便会着了道。
孟凌东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流失,暗道那根骷髅拐杖有名堂,立即摒住了呼吸。
“迟了,已经来不及了。这根拐杖里,全是断魂香。”
当这根拐杖与人交手的时候,会从骷髅的嘴里喷出无色无味的断魂香。迄今为止,也不知道有多少顶尖高手倒在这断魂香之下。
孟凌东强行把毒气压了下去,他一定要在毒发之前,将敌人给击退。
“时候差不多了,你们下去,这个小子交给我。”牛肝对两位兄弟道。
牛血和牛心飞下了屋顶,一路上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将近身的官兵扭断了脖子,然后丢了出去。而有些,则直接被牛心取出了心肺,单是这一手,就震住了所有的官兵,有些人干脆止在原地,惊惧得不敢上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容易对付了,还说是太子,除了那个小子,身边连个高手都没有,打起来真是太不痛快了!”
“少抱怨,还是完成那位的任务,将那位狗屁太子的脑袋提回去,金银财宝和美人就都到手了。”
“那可不行,我要提着太子的心回去。太子的心,肯定比一些江湖老粗的要好吃得多。”
宫旬在里面听着两个江湖怪物,把他当成死人一般谈论,脸色十分难看。
“你们想要杀本宫,还得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宫旬说着,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路曼声道:“快到后面去,没有喊你,千万不要出来。”
“我……”
“快去!”
路曼声没有办法,她在这里也只是添乱,便听宫旬的,退到后面去。
“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想哪里走!上面那位的命令,可是你们随行几位,每个人的脑袋都要!”
牛心忽然出手,人已经蹿到了路曼声的身前。眼前这他那一爪就要抓下,而那一爪的位置,正是路曼声的胸口。
就在这个时候,宫旬挡在了路曼声的身前。他的手上,多了一副黄金指甲,闪着金黄的光芒。
“哦,金子!——”那三个老怪不但嗜血如命,还好色好金子。宫旬的这黄金指甲,一套做工至少要一百两黄金,能够开山劈石,直接作为兵刃交锋。
那老怪放弃了宫旬的心,转而想要他两只手。
这样的指甲只配戴在他的手上,先折了他的两只手,再来取他的心不迟。
宫旬的武功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那套威力极大的黄金指甲,让牛心不小心中招。胸口受了两爪子,血迹染透了衣衫。
受伤之后,那牛心不但不觉得疼痛,反而伸出手指,在自己的伤口上捻起一丝血迹,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果然,没有别人的心好吃。”
再出手的时候,招式越发的凌厉。
而另一位叫牛血的,已经与勉力支撑的白家兄弟交上了手。白家兄弟都受了重伤,方才又被魔音所扰,完全不是牛血的对手。但这两人凭着经验,与牛血缠斗,加上两兄弟的默契又非比寻常,虽然不是对手,要想立即制住了这两人也不容易。
“烦死了,这样拖拖拉拉的!牛心,还不快下狠招,否则晚上可就没有肉吃了!”
“眼前就有一块肥肉,吃肉做什么!这位太子有两下子,就让我再陪他玩玩。”
“哼,玩,我让你再也玩不出来!”
宫旬被牛心抓住的手一转,直取牛心的喉咙,这一招诡异莫测,就连牛心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差一点,宫旬便要得手了。
路曼声看着宫旬的武功,心中升起一抹疑问。这个人,是从哪里学到了这么奇怪的功夫?
看他出手,不像是正派武林人士的招式,反而有点像江湖人常常声称的邪魔外道。
“哟呵!还真不能大意,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牛心摸着自己的脖子,嘎嘎直笑。
出招陡然加快,每一招都直指宫旬的胸口。他所有的武功招式,几乎都指向一个地方。每一个变化,都是为了让这一招更加凌厉,能够在一瞬间便取出别人的心脏,就凭他两只早已经能够洞穿墙壁的手指。
宫旬发现,这两只手指不是一般的手指,他就像铁一样的硬,即便是自己削铁如泥的黄金指甲,在碰上他的手指时,也没能占了上风。
白家兄弟已露败象,白一黑那千疮百孔的身体彻底熬不住了,在实行了一波攻击之后,便跌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牛血大喜,一个人倒下了,另一个就完全不是对手了。没有两者的配合,很快就能解决掉他们。
当头一劈,牛血的大手已经放到了白一白的脑门之上。
他这是要……
“我要吸去你身上所有的血,让你的血流干而死。”
“我说牛血,你就别想着吸他的血了,吸他的还不如帮我来对付这太子,他的血统可是比谁都要高贵!”
“那倒也是,我谁的血都喝过,就是太子的血没喝过,今日就让哥来尝尝味道!”
路曼声暗道不好,光是一个老怪就已经很难应付了,这要是再来一个,那宫旬这边的情势会急转而下。
而对面的孟凌东,步伐都已经凌乱了,手中的剑也常常挥空。那牛肝老怪就像是戏耍着他一般,也不急着上前,而是不停地撩他一下,然后在他一顿乱挥之时,就退到了场外。看他一个人打得痛快,自己则哈哈大笑。
情况真是糟透了,眼看着这边的情形节节败退,路曼声却没有一点办法。
“快走,去搬救兵!”
“救兵?”
“去找胡九,让他带兵包围这里!”
然而那些救兵,真的能应对得了吗?
460 真意
460真意
出现在驿馆后门的路曼声,苦笑一下,她最避免的事,果真还是如宫旬所愿,亲自跑上门去为他请帮手去了。
只是,她没办法对前一刻还救了她性命的人不管不顾啊,不管是宫旬,是孟凌东,还是那些随时都会被虐杀的官兵们。
想通的路曼声,再也没有犹豫,往湖心山庄住的地方奔去。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对付牛家三怪,也就只有西门庄主了吧。其他人上去,也只是白白的牺牲。
原本以为,她在面对任何事时都不会动摇。可是看着一个个人,以那样残酷的方式被残杀在三怪的手下,路曼声心中止不住的惊惧。
那三个人根本就是嗜血成性的魔鬼,他们在的地方,便是无尽的杀戮。
“曼声,你为何会……”汪玲看着跑到她面前的路曼声,眸中有着震惊。
“大小姐,请你救救他们吧。”
“你果然还是来了。”她就知道,曼声不可能真的对那些人置之不理,在她的心里,要比她想象的更加重视那些人吧。
“请你救救他们。”
“不用担心,西门大哥已经过去了。遇到三怪,即便是阴险的太子,也没办法相抗的吧?”汪大小姐仿佛在问着路曼声,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你们知道三怪今夜会出现?”
汪大小姐摇头,“我只知道,吴州使有一个可怕的杀手锏,那便是花高价雇来的杀手,二十年前便闻名江湖的煞星,牛心牛肝牛血老怪。只是没有想到,昨夜他就派出了他们,这也就说明,他完全被阴险太子逼到墙角了吧。”
“西门庄主赶过去了……”也就是说孟大哥还有宫旬他们,不需要再死了?
“抱歉了曼声,如果知道他们三个会出现,西门大哥应该早点过去的。”要不然,就不会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了。
“不,西门庄主能去,我就很感激了。”这件事说到底也与他们无关,何况,宫旬和湖心山庄本来就是敌人。这一次的事也是一样,明知道他们被宫旬算计了,却还是出手帮忙,换成其他人就未必做得到了。
“这三怪若不出马,宫旬完全能搞定,而且孟凌东也赶去了,你的安危应该不需要担心。本来怎么都不想让那阴险太子的计策得逞,但这下,也没办法了,果然还是曼声的感受最为重要。”
还真是随随便便就说出令人感动的话啊。
如果孟凌东没有回来,想必他们今夜早就出现在驿馆了。在那些人中,他们唯一能信任的便是孟凌东,只有他才会毫无目的的保护路曼声。
“你要到哪里去?”
路曼声就要跑出去,被汪大小姐喊住了。
“那边的情况不需要着急,还是在这里等消息。一场混战,你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出现在那里,很有可能被成为攻击的目标,还是我这里最为安全。”
路曼声在她的对面停了下来,这才发现,汪大小姐的手握得紧紧。
路曼声愕然,汪大小姐难道在担心吗?
是啊,即便是那样强大的西门庄主,面对强敌、出去决战之时,汪大小姐依然免不了为他担心。
以汪大小姐的性子,居然会乖乖地等在这里,是因为西门庄主的嘱咐,还是因为她太过紧张?
路曼声觉得很抱歉,为了别人的事,硬是让他们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
“这不能怪你哦,曼声。”汪大小姐忽然抬起头,“这不过是我们与宫旬彼此在心中达成的交易。”
“……”
“你上次能那么顺利的出来救少庄主,是宫旬手下留情了的。他默许了这件事,就是为了能让我们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是麽。”路曼声早就怀疑了,上次她刚从这里出去,宫旬就立即将她请了出去。他明知道她出去做了什么,却是绝口不提。
再怎么想回避,还是逃不了他的算计。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在乎的到底又是什么,路曼声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对于宫旬这个人,每次都在你以为终于了解了他一点之后,下一刻又会做出让你难以预料的事。
就像是这一次,就在她把宫旬当成一个只顾目的不顾属下死活的上位者时,他又在关键时刻救了她的性命。难道他救她,只是为了让她过来搬救兵?
不,汪大小姐说,他们一早便有了这种默契,那就说明,这个假设是不合理的。
“你对宫旬,究竟是哪一种心情呢,我很好奇。”汪大小姐的脑袋忽然凑了过来,笑着问她。
路曼声撇过头,“我并不喜欢这个人。”
“不喜欢他的什么,阴险冷酷,还是难以捉摸?”
“都不喜欢。”
“确实,原本以为看不透的人也挺有意思的,但他太过危险。”
连汪大小姐都说宫旬是块难啃的骨头,看来那个人确实很难对付。
“甘州城的事,你怎么看?”汪大小姐又问。
“就算吴州使还有他的爪牙被铲除掉了,璐华城一日两日是回不去了。”铲除贪官污吏只是一个方面,宫旬此举担负的最重要任务便是让甘州城恢复秩序,让这里的百姓得以平息、过上正常的生活。
比起之前,之后的事才是更为棘手的。甘州城屡经创伤,如何抚平百姓内心的伤痛,还有抚平周遭匪患,让这里重新恢复生产,每一样都是至关重要的事。
“你就不好奇,宫旬是如何在短短的时间里,便掌握了铁证,并且有余力将他们一力铲除的?”
“这个我也想不通,我原本以为他是打算牺牲几个手下,让吴州使他们掉以轻心,然后在他们松懈疏于防备之时,抓住他们的证据,并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看来,计划并不像我想的那般。”假宫旬并没有意外,白家兄弟也活下来了,孟凌东直到昨夜才现身驿馆。一切都与他们之前想象的不同,或许他们可以换一个理解方式。
孟凌东留在半坡镇养伤,并且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甘州城,都是宫旬一早便决定好的。
不是来送死,而是来救驾的。
461 终结
461终结
按照宫旬的计划,一方面在吴州使对驿馆展开疯狂攻击的时候,他秘密派人放熊大将军的兵马入城,分别前往吴州使和其他副州使以及甘州城官吏的府上,一一将之擒拿。
而另一边的驿馆,确实很危险。孟凌东虽然及时赶到,救了路曼声和假宫旬,但白家兄弟要不是路曼声在关键时刻出手,生死就很难说了。
这个计划就是如此,情况瞬息万变,有危机,也有转机。作为宫旬的死士,本来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他们一开始到这里,便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到最后一刻,都拼死奋战,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才等到了救援,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生路。
“太子殿下在进入甘州城之前,就想好如何对付他们了?”所谓的搜集证据,只是一个幌子。朝廷早就接到密报,并有前任州使以及甘州名士联名的血书,他们这次出发前往甘州城,手持皇上的圣旨,并且享有调动甘州驻军的权力。
不是要他们承认,而是先拿了人再说!
有这份圣旨在,面对圣上的赫赫君威,又有几人扛得住?很快的,几位官员就招了,提供证据的提供证据,没有实质证据的就做人证。
吴州使祭出牛家三怪,也是放手一搏。只要杀了太子,甘州城的局势还会回到他们的手里。这些年,他在甘州可不仅仅是敛财,他也是有根基的人。
其实,最完美的计划便是活捉太子,用他来和朝廷谈条件。到时候,即便让朝廷答应让甘州自治也未必不可能。只是,这位圣上的心思太过难测,这位太子也太过危险,吴州使没有那个把握能够制得住他,最终还是选择杀掉他。
宫旬和他的手下死了,就封锁整个甘州城的消息。到时候朝廷追究起来,直接推到那些暴民的手上,朝廷没有直接证据,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
只可惜,吴州使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了。
“你一直都好奇,那个胡九到底是什么人吧?”
“你也知道胡九?”路曼声问出这句话才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他们当然知道,在她的同行中,有一个一路上都很少开口的老头子。
“我不但知道,还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汪大小姐勾唇一笑,随即吐出一个让路曼声震惊的消息。“他便是甘州城的上任州使,被吴州使举发陷害,而失去了州使之位的胡效忠。”
“原来他就是上任的州使。”
“胡效忠在州使位置上时,甘州平顺,百姓休养生息,在他的治理下,一度还有夜不闭户的美谈。就在他雄心壮志,想要一举将甘州城打造成最棒的城镇之时,有人举报他收取贿赂。并且在他的家中,真的找出了三百两金子。就是这三百两金子,让一个备受人们爱戴的好州使,陷入了风波之中。”
“……”
“也亏得他聪敏善对,在朝廷调查之时,才侥幸保住一条命,只是撤去了官职,赋闲在家。他被撤下州使一职之后,一直在暗中调查新任吴州使。发现了他的阴谋,并在暗中搜集他的罪证。甘州大旱,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两,大部分都被那几个蛀虫瓜分掉了,只有极少数才分给了饱受饥饿的百姓。胡效忠愤怒难当,决定告发他的阴谋。但很快的,就被吴州使发现了。在仆人拼死相互之下,他才逃出了甘州城,一路上遭到追杀不断,在绝望之时终于见到了提刑官向大人。”
大尧王朝最有名的提刑官向晓,确实是一中正可信之人。
“在向晓的帮助下,他辗转见到了育成帝,将甘州城发生的事,包括那些名士还有百姓的血书,呈现给了皇上,这才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没想到这事背后,还隐藏了那么多的故事。”甘州百姓的请愿之路,还真是艰难。
“好了,事情说完了,那边的事也应该结束了。”汪大小姐抬头,看向对面的屋顶。
在圆月之下,一袭白衣仿佛踏月而来。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屋外,走进了室内。
汪大小姐迎了上来。
“结束了?”
“嗯。”
“你的身上有血。”
“是他们的。”
“我知道,我已让人准备了热水。”西门若寒杀人之后,习惯沐浴,洗去身上的血腥之气。
西门若寒转过头,对路曼声点了点头,便走入了内堂。
“小书的朋友,太好了,一切都结束了。”而西门大哥,也平安地回来了。
路曼声也高兴地点点头,是啊,太好了,他们都没事。
他们?
路曼声想到了这茬,飞快地跑出去了。她要去确认,孟大哥和宫旬他们都还活着。
汪玲看着路曼声跑远,无奈地笑了出来。
这么迫不及待啊,一点都不符合冷面女御医的样子啊。
路曼声一直跑、一直跑,终于跑到了驿馆。
在驿馆外,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惨不忍睹。空气中流动的都是血腥味道,压得人近乎窒息。
路曼声小心地穿过去,然后站在大门处,看到了中堂屹立的宫旬。
一个人正在为他包扎胳膊上的伤,虽然受了伤,宫旬却依然坚定地站在那里,指挥着身旁人将这个地方清理干净,并对赶来的熊大将军下达着一系列的命令。
看到路曼声跑回来了,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吩咐底下的人。
孟凌东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正在为自己逼毒。
白家兄弟已经被抬到了后面,这一场大战,还真的是危险之极。所幸的是,他们兄弟二人,终究保住了一条命。
只要能活着,便有希望。
还有其他的官兵们,虽然心有余悸,却也带着胜利后的喜悦。看到牛家三怪那么恐怖的出手方式,他们谁都没想到,今日还能活着吧。
太子宫旬和飘雪山庄的西门夫妇,这几个月来的恩怨,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不也挺不错的吗?
宫旬没有失去什么,对于他来说,之前丢损了颜面,最后能成功地让天下第一剑西门若寒当一回他的打手,他也值了。
462 计策
46计策
吴州使的爪牙们,全都被抓起来了。唯有吴州使,在事前就得到了消息,在武林高手的护卫下逃了。
当熊大将军的兵马赶到时,已经人去楼空,宫旬立即下令封锁全城,全力搜捕吴州使的下落。
一日不抓到他,就多一个隐患。
甘州重新回到了朝廷的治下,宫旬手持圣旨,任命胡九重掌甘州,与民生息,共同赈灾。
而宫旬首要做的,便是帮甘州恢复治安,他先广发朝廷诏令。让那些因为大旱而据山为王的百姓,立即解散山寨,回到甘州,所谓的“换匪为民”政策。在这个政策下,没有打家劫舍、伤害普通老百姓的,一律将山中财产充公,便可以折免过错,在共同赈灾的过程中,为百姓出一份力,以代偿所罚。
那些犯了重错的山匪,则立即向州府衙门自首。衙门会酌情轻判,并给予他们机会戴罪立功,过期若不纠集下山,到时他会发兵攻山。负隅顽抗、不相信朝廷诏令的,错过了自首时机,一律以匪患所论。
诏令一出,甘州城各大山头可是闹开了。有些人说朝廷的话不能信,要是去了就是送死。想之前,百姓们都没吃的,一群贪官污吏,不把他们当人,连口饭都没得吃,还在赈灾的粥里放沙子。兄弟们几个抱不平,就被州府的人扣上了暴民的帽子。
兄弟们要是不反抗,还不得被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捉到大牢里去?俗话说,狗被逼急了还跳墙呢,反正州府那群人的话是怎么都不信了。与其送上门去死得那么窝囊,还不如拼死到最后。
可随即也有人说,吴州使和他的一群爪牙们已经被朝廷铲除了,现在甘州城是以前的州使做主。朝廷的态度,还是值得相信的,将贪官污吏一网打尽,也是让人大快人心。
而且太子亲自坐镇,总不可能说假话。那份诏令口气强硬,反倒让他们心安。若是许诺了一系列美满的愿望,什么无论是谁,都不追踪罪责。只要下山,就能回归以前的生活,反倒让人觉得不靠谱。
再说这样的政策虽然能安匪患的心,那些被他们伤害的家属又如何能甘心?可以说,宫旬的做法,是兼顾到方方面面的。也让一部分成了山匪,还保持着初衷的百姓尽可能地得到宽恕,也让他们成了第一拨下山之人。
而最让甘州百姓安心的,莫非还是胡州使的归来。胡九在甘州任上是非常有名的,也颇受百姓的爱戴。只要说胡州使回来了,不少百姓就都会相信他,重新回到朝廷的怀抱。
当日,冲着胡九的面子,就有三分之一的山匪下山了。这一群多半都是没犯什么事的,没有杀人害命,顶多拦截了一下沿途商旅,没有伤人。这些人,将剩下的财物交到了州府,由州府补足,返还给各国商旅。
这之后,这些据山为王向州府自首的人,加入了甘州的赈灾活动中。由胡九安排,积极地为大家寻找新的水源,打井挖土一类的事,他们就能出上力了。虽然他们犯了事,州府也没有亏待他们。一日三餐,顿顿能吃饱,吃饱之后让他们卖力干活。
等这次赈灾结束,他们领了工钱,就能够回家过正常的生活了。
没错,除了一日三餐有吃的,还有一些工钱。钱虽然不多,已经让这些人很是感动了。
给工钱也是有多方面考虑的,一方面既然重新接纳他们,就不能对他们过于苛待。另一方面,这些百姓也是可怜人,如今弃暗投明,打算过正常的生活。若是身无分文,没有得到朝廷的恩惠,很有可能又走上老路。
还有一点,就是不少其他持观望态度的,每日都会派山上的兄弟下山来打听情况,看朝廷承诺的到底是真是假。眼看着第一拨人有这样的境遇,其他山匪都有些心动。
不挨饿,能吃饱肚子,还有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甘愿做什么土匪?
于是乎,又有一拨人下山了,甘州百姓在胡州使的安抚之下,也打算以一颗宽容的心接纳他们。这些人,和他们一样,忍受着腹中的饥饿和州府的压榨,他们有着同样的境遇。事实上,他们也早就想这么做了,在他们看来,他们之所以会落山为寇也是被州府的人给逼的,怪不得他们任何人。
何况这些人中,曾经有食物的,也帮助过当地的百姓。虽然人多,接济的人有限,但只要有那个心,百姓自然就记在心里。
离诏令规定的期限还有两天,还有几个山头没有动静。宫旬一直派人注意着那些山头的动向,这些人他已经调查清楚了。
是真正的成为了土匪,杀人掠货、无恶不作,在短短之日里,就已经犯下了数桩大案。
其中,以白毛山的土匪为最,这些人,是当日杀了官兵逃走的。想着都已经杀了官兵了,朝廷不可能会放过他们,杀一个是死,杀一群人也是死,兄弟们还不如在最后过个痛快!
就是这样危险的想法,让他们一次比一次胆大,到后来,完全看不到一点百姓的痕迹,就十足十的是个土匪。
对于这样一群人,宫旬不打算手软。但念着他们在最初,也是被逼的,愿意给他们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只要在规定的期限下山,就会对他们以自首论,适度轻判。
若他们冥顽不灵,还在和他耍弄什么手段,那到时候他就会将他们一并收拾了。
而此时,白毛山的山寨内,已经分成了两派。
其中一派,是以白毛山大王为首的,所持的观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下山。他们犯的那么多宗大罪,哪一宗罪都是杀头的重罪,怎么都不能送上门。别看之前的那几拨人,那是因为他们都没胆儿,什么事都不敢做,这会儿朝廷一个诏令,就屁滚尿流地下了山。
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土匪,比那些乌合之众也不知道强多少,在这种时候完全可以固守山门,保一个安稳太平。然后等风声一过,再出来活动。
而另一拨人,是以二大王和三大王为首的,他们赞成去自首。虽然说,他们还是会遭到惩罚,但多少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诏令也说了,若是自首,不祸连家人,自身也会适度轻判。反之,官兵攻山,一家老小,皆难活命。
二大王和三大王也是出于为家人考虑,才想着要自首。而且,考虑到自己,自首也才是上策。他们才几个人,如何斗得过朝廷的官兵?到时候大军压境,将整座山头夷为平地,他们能躲到哪里去?
眼看着二大王和三大王那边支持的人越来越多,愤怒到极点的大王举起刀,杀了自己唯一的女人,说谁要是再敢说下山的事,他就杀了他!如今他已没有后顾之忧,他要与朝廷死战到底!谁要是敢背叛他,就像他婆娘一样!
这一举,吓坏了所有人,就连二大王和三大王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白毛山下,已经被官兵重重包围了退路。朝廷在用这种方式,逼着他们做一个选择。
还有一天,只有一天,便决定了所有人的生死。
山下的宫旬,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但他也能猜想到,此时的山上,到底是怎样的情形。
他又让人连夜发布了一道诏令,诏令上称,在最后一日期限到来之前,谁自动走下山,并且举发他人有逃跑和抵抗意图的,便能成立立功。但凡有立功者,能减轻刑罚。能证明大案是其他人所做、与自己无关的,也能减轻罪责。
在这样的诏令之下,各大山头显得更加的喧哗嘈杂,而且与昨日的气氛完全不同。
山寨里的人开始你怀疑我、我怀疑你,原先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山寨,变得支离破碎。有的人偷偷跑下山,但因为被人发觉,与人产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有的人担心对方会举发自己,一直监视着可疑的人。
整个山寨,早已没有了一丝默契可言。不用朝廷的人动手,他们自己便会从内部崩塌瓦解。
“中计了!朝廷这一招还真是狠!”
白毛山老大看出了朝廷的阴谋,便无法阻止这样的状况发生。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是一荣一荣一损具损的命运共同体,那么现在,他们都是独立的。而且彼此掌握彼此的证据,最值得相信的朋友,下一刻可能就会出卖你去获得生路。
有些帮派眼看着这样的情况,只得集体下山自首。与其等着别人拿你立功,还不如你亲自走下去,免得到时候只剩下你一个人,说不定还被自己人给干掉了。
计策奏效,到最后,只剩下了白毛山一个山头。
而那些跟白毛山性质差不多的山头,也一一被收押到了甘州衙门,等着开堂问审,根据各自的情形问罪。
这是一繁重又繁琐的活儿,宫旬集齐了前吴州使在任并未被株连问罪的官员,考核他们的政绩与能力,从中抽出几个秉公执法、熟悉朝廷律法并且知变通的几个人,由他们来负责此案。
既要达到惩戒的目的,又能给其中认错态度良好、有明显悔过表现的人机会。那些人都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认真按照他的嘱咐,将这些人进行交叉询问,相互介绍山寨所犯下的案子。若证词没有矛盾或者大出入的,基本就能够确定了。
对其定罪量刑之后,呈给宫旬,由他审阅无误之后,才会依次执行。
这已经是多日以后的事了,果然,最棘手的还是一个白毛山。
白毛山的大王,宫旬派人去了解过他的身份。他曾经是吴州使身旁的一个走狗,因为某件事做得不如吴州使的意,遭到了他的处罚。为了保命,杀了负责他的官兵,并且利用百姓的激愤心理,纠集了一群人上了白毛山。
有这样的一个老大,也难怪白毛山的气焰格外的嚣张,并且很快地就干上了杀人害命的勾当!
在得到这样的资料之后,宫旬思量着,要想办法除掉白毛山的老大,其他的人不足为虑。
白毛山老大有真功夫,并且够狠,其他都是普通小老百姓,也不敢真的违抗他。不解决了他,白毛山的事便没有办法解决。
他到甘州,可是怀着目的而来。每一单任务,都要做得非常出色,他日跟父皇禀报的时候,才能挺起胸膛直起腰,坦然得到父皇的称赞。而且他也可以凭借着甘州之事,一举向众人展示他这位太子的实力和魄力。
若是能成功、并且兵不血刃地让白毛山归降,那当然是最完美的。
只是,用什么办法呢?
这个时候,一个计策跃入了他的脑海。
他让人召来了孟凌东,让孟凌东扮成其他山上的土匪,跑去白毛山。名目就是朝廷的人根本就不可信,嘴上说着放他们一条生路,其实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以白毛山老大这会儿的心情,一定会放这个人上山。
而只要见到了人,凭着凌东的工夫,要取下他的人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个计划再完美不过,时间有限,不能再耽搁了。白毛山的事,不及早解决,可能会生变故。
孟凌东接到主子的命令后,立即做好了安排。为了让戏演得更加逼真一点,也为了让白毛山下山打探消息的人,能够得知外面的情况,宫旬不仅在白毛山下留了缺口,在甘州城内也留下了他们可以钻的空子。
被押往县衙的孟凌东,忽然挣脱了人群,并且打伤了押着他的官兵,往一只暗巷跑去。
白毛山大王的心腹,那个到山下打探消息的人,看到这情况,心生疑惑,立马追了上来。
孟凌东没有展示全部的身手,只展示了一点蛮力,但就这蛮力,也够让人吃惊的了。那个人被孟凌东打倒在地,差点折在他手下,才慌声大喊,“壮士弄错了,我并不是州府的人——”
如此一番一番,孟凌东终于被那个人带上了白毛山。
463 美名
46美名
孟凌东顺利地回来了,还带回白毛山老大的人头,自此,整个白毛山都归顺了朝廷,甘州城外的匪患也自此平息。
摆平了匪患,接下来就是城中百姓的粮食还有病情问题。
宫旬将查抄的州府财产,用来向其他富庶州县购买平价大米,并号召一干富商在这时积极表现,帮助甘州百姓度过这个难关。
宫旬在离开皇宫之时,曾被育成帝授予便宜行事之权。在甘州的大小事,他可以充分做决定,只要事后奏报一声即可。
让人掏钱的事,总是很难办。一些商人有心,也想借机讨好一下当朝太子殿下的,便给面子捐助了一点儿。当然还有大多商人,迟迟未有行动。
朝廷每次有事,就想着从他们身上放血,他们也是很为难的。而且当着太子的面,给的少了反而说不过去,干脆直接不出面。
宫旬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所谓商人,总要给他们看到一些实质的好处。
于是他承诺,在赈灾过程中做出突出贡献的商人,将享受朝廷政策的优惠。而且甘州即将开放与武常的商业贸易,优先考虑热爱甘州百姓、并且与朝廷荣损与共的商人。
开出的条件现实的不得了,但他们就是喜欢这样现实的。有了当朝太子殿下的承诺,商人们可都坐不住了。
这样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那可就落后别人一步了。优惠政策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商业贸易权限,落到了其他人的手里,那从今以后这甘州城可就是那些人的天下了。
谁都知道,和武常的商业贸易,除了州府有很大的油水,和特定日子与武常进行交易的商人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以往只有每月初一和十五,才能和武常进行商品交换。而宫旬的意思,似乎透露着这之后将会放宽贸易限制,还会将他们交到部分商人的手中。早听说朝廷会有这样的政策,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将之施行。
一时间,商人们纷纷来到了驿馆,捐粮的捐粮,捐钱的捐钱,百姓们还奇怪这些抠门的商人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起来了,但料想也是他们有为的太子殿下的功劳。
甘州城在宫旬和胡州使的整治下,慢慢回复了正轨,百姓们对朝廷和州府的抱怨声,日渐被歌颂宫旬一系列举措的声音所掩盖。
太子是个爱护百姓、年轻有为的好太子。有他在这里,百姓们也有更大的信心,来摆脱大旱和贪官污吏所强加于百姓头上的阴霾。
宫旬的呼声和威望日隆,甚至传到了璐华城。
育成帝看到甘州呈上来的奏折后,很是欣慰。甚至让人特地摆驾朝华宫,和皇后娘娘分享这一个好消息。
皇后娘娘平时就宝贝自己这个儿子,没有哪一位母亲比听到儿子成材争气更加高兴的了。当即便欣喜连连,对育成帝展露出了许久都未展露过的笑颜。
看着皇后娘娘洗尽铅华后的笑脸,育成帝心中一动。胸口有热流划过,忍不住将皇后娘娘搂在怀里。
这些年,是他冷落她了。
皇后娘娘心中仍然有些介怀之前的事,但她又没有办法来拒绝皇上鲜少展露出的温情。轻轻依偎在他的怀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只要一刻,哪怕只有一刻就够了。
至少在这一刻,皇上的眼里只有她。
病情这一块,便交给了路曼声负责。路曼声是尚医局的御医,在先前治病赈灾环节中,也已经为甘州百姓所熟知,并且深受他们的信任。
甘州状况越发改善,意味着在医疗这一块,也会得到更多的帮助和条件。
既然都留在甘州了,在甘州百姓齐力赈灾的情况下,她也只有做一名御医应该做的事了。
将甘州几十位大夫召了来,比之前划拨还要更加精细。这些大夫一共化为三拨,第一拨是定点提供援助,即驿馆外,会有一部分大夫全天候呆在这里。有人来看病,就能得到他们的治疗。
第二拨是走访的大夫,他们将在各个大街小巷走动,如果遇到行动不便的、或是一时没法赶赴驿馆的,就由他们接手。
第三拨也算不得是一拨,因为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路曼声。
路曼声坐镇,主持大局,专门对付疑难杂症。紧急情况下,也接受外诊。
便是这样三管齐下,让甘州城的病患在短短几日里便好了根本性的好转。
这些日子里,甘州城处处都在议论着三个名字,一个是胡九,他们最爱戴的好州使。一个是宫旬,虽然年轻却备受看好的太子殿下。还有一个,那便是路曼声。
胡九代表的是今后的州府,在先前那个让百姓绝望的吴州使的治理下,甘州怨声载道,百姓们对州府也一度彻底失去了信心。然而随着胡九的归来,老百姓们对新一届的州府有了更多的信心,相信之后的甘州将更加美好,他们又能过上安宁的日子。
宫旬这位太子殿下,代表的是朝廷。让那样的狗官当父母官,而且在位这么多年,依然不能奈他如何,百姓们失去信心的可不只是州府,也有朝廷。
宫旬的出现,让百姓们看到当今的朝廷还是很靠谱的,也很关心他们百姓的生计。这样的朝廷,当然值得他们拥护。在歌颂宫旬的同时,也不忘赞颂育成帝,他不但是一个有为的君主,也是一位值得骄傲的好父亲。
值得一提的是,赞扬育成帝的话,若追及源头,是从宫旬这里流传出去的。宫旬不止一次在公共场合表示,父皇忧心甘州百姓的状况,夜不能寐,得闻甘州大旱、民不聊生之后,多次拨款赈灾。
甘州被一群恶官把守,他第一时间便派人前来调查,几次调查无果,便派了他前来。除了让一群贪官污吏受到惩处,也是让百姓们回归安宁太平的生活。
一番话说下来,让不少百姓十分感动。
百姓们赞扬皇上是一代明君,远在璐华城的育成帝,听了也十分高兴。
至于路曼声麽,她代表的就是大尧王朝最受百姓尊敬的尚医局,说大一点,也可以说是这个国度的精髓。
大尧百姓最信任最倍感自豪的东西是什么?不是财力,也不是武力,而是医术。这是医术的故乡,每一个人都以学医为荣,大夫这个职业是最为光荣的。用普通老百姓的话讲,就是说出去都很有面子。
所以有许多人,从小就让孩子学习医术。会因为他们每一丁点的进步而感到欣喜万分,和邻居们纷纷传说着。
而这其中,最高成就代表莫过于尚医局了。这里的御医们,站在大夫这一金字塔的顶端,代表着大尧王朝最先进的医书水平。
路曼声在甘州城的表现,并没有让大伙儿失望。虽然这位女御医冷了点儿,可该做的事一点没少。只要有她站在一旁,再怎样被病痛折磨的病人,都会觉得很安心。
这几日,路曼声经常会被叫去外诊,不但治好了这次灾情中产生的病人,还有一些多年久病不愈、无人问津的病症。这些人一开始并不敢让路曼声出面,因为路御医不但事务繁忙,这次的重点也是为了赈灾。他们借助这次的灾情,治好自己的病,听起来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这样的好机会,错过了一次,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了。
他们是贫苦人家,有的时候穷得连米都揭不开锅,哪里能劳动大名鼎鼎的御医们?
怀着忐忑的心,把人给请来了。路曼声在进来后,一户人都不敢说话。唯恐路御医就这么抬脚离去,说这病与她的职责无关,外面还有许多病人等着她看,你也不会有半点的办法。
然而路曼声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把着脉,然后问他病了有多长时间了,每次发病大约多久,恶化情况如何等等。
一家人小心翼翼又认真地答了,路曼声起身,留下了方子,并且让他们手持着自己的药方到指定药铺抓药,那些人不会为难。
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
路曼声走后,一家人捧着那张珍贵的药方,怔立许久。
这就是顶尖大夫的能力,别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受同一种病痛折磨。但只要他们肯伸出援手,也许就是几分钟的事,便能免了一个人后半辈子的苦痛。这样的事,难道不令人肃然起敬吗?
可是多数情况,又是怎么样呢?能做到的事,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推脱。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和价值,为了别人能求自己,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不想、你的死活与我无关,眼睁睁看着别人痛苦。
举手之劳,硬是让别人经历阴阳两隔。
像这次的事,路曼声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自己对这种病症的了解,写下自己最满意的一张药方,不但救了那个病重之人,还让这一为病人所拖累的家庭,从此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他们将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
路曼声这么做了,也成功让愁云惨雾的一家人获得了新的希望。只是她没有其他的大理由,而是想着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又想着,与其拒绝耽误更多的时间,还不如把把脉、留下一张方子,能更早一点离去。
当然,真正的理由谁知道呢,谁让路曼声是个意外的嘴硬和骄傲的人。要她承认自己看到这一家人的境况十分不忍、所以才出手相助,本身就是很困难的吧?
虽然都说要以新的面貌对待所有人,但习惯可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养成的。她能允许自己稍稍放下戒备,也告诉自己要对别人多一分爱心,可不代表还能像以前一样做一个滥好人。
在做一件事之前,首先就会想着会不会得不偿失,会不会再一次让自己置身于愚蠢的境地?
她或许没有办法做一个仁心仁术的医者,也只能保持着现在这副样子,尽可能地做一些自己能做到的事吧。
路曼声从外面回来时,被孟凌东叫了过去,说是宫旬要见她。
这次见面,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当然,对于其他的御医来说,可能就是天大的大事了。
宫旬告诉她,她在甘州城救下的每一个人,都将记入她的履历。这也就意味着,在整个尚衣局中,资历和功绩,她一下子从吊车尾上升到前列。
回到尚医局,她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女御医路曼声,而是关键时刻可以委以重任、并且在甘州赈灾过程中留下重要功绩的女御医。
多少人梦寐以求着这样的机会,就这样落到了路曼声的头上。
但不会有人抱怨一句,为什么?因为灾情沉重的地区,本来就不是御医们愿意去的地方。
在得到了御医的头衔之后,他们更向往的是给高官贵胄、王室皇族看病。享受着最高级别的待遇、吃着山珍海味、睡着高床软枕,拿着丰厚的诊金,然后不断地跻身到尚医局前列。
这就是他们的追求,也是他们向往的生活。
许多人会发现,路曼声在去往甘州之前,还是与他们享同样待遇、功德牌寥寥的新晋御医,回去之后,不管是名气还是功德牌,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了。
尚医局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一切都凭实力和名气说话。
而向路曼声,年纪轻轻,便能留下这种名气的女大夫,在整个尚医局历史上,恐怕都是稀有的。
让人无奈的是,路曼声之前从未想过这事,即便宫旬告诉她,她依然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顶多会来一句:哦,以后的清静日子就少了。
“恭喜你,路姑娘!”孟凌东和路曼声从宫旬那里走出,孟凌东微微勾起嘴角,笑着向她送上祝贺。
“……谢谢。”
“路姑娘似乎不如想象的高兴?”
她应该很高兴吧,在这种时候,还要板着脸,其他御医看到会忍不住抽她,骂她矫情的。
但那是别人的事,与她何干?
看着路曼声走远,孟凌东的脸上露出一抹略带无奈的笑容。
路姑娘,会站得越来越高吧?
现在还只是个开始。
464 大喜!
464大喜!
路曼声被人叫了出去,这一次不用避讳任何人,直接来到了湖心山庄一行人所住的府邸。
这边的事也都结束了,汪大小姐和西门庄主不日便会返回大杨。
这一路波折不断,让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只是,上次他们虽然帮宫旬解决了大麻烦,两方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再见面。所以,汪大小姐让人送信去了驿馆,约路曼声到府上相见。
“你们要走?”
“是啊,在这儿真的呆了太长时间了。”汪大小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双手伸了伸懒腰,“大尧虽然不错,我还是喜欢大杨啊,就连空气里传来的味道,都要比这边芳香自在不少呢。”
“你们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路曼声话语中流露出不舍。这段时间以来,已经习惯了和这些人共同进退,他们若是离开了,还真觉得跟少了什么似的。
“别难过麽,小书的朋友,有缘分总是会再见的啊!你这次在甘州立下这么多的功劳,甘州大街小巷,都能听到你的名字呢。你啊,很快就会闻名整个大尧了。等到哪一天,你就可以作为使团出使大杨。我告诉你,大杨可是很漂亮很繁华的,到那里,我们都会好好招待你。”
汪大小姐说完,还不嫌够,又帅气地来了一句,“在大杨,我们可以保证,你可以横着走!嗯?”
路曼声被汪大小姐给逗笑了,是啊,到了大杨,有这群朋友关照,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这一群人。有这样的生死之交,不管有什么事,都不是自己一个人。
或许有一天,她也可以像他们一样,找到自己的生活,也拥有属于自己的朋友和珍视的人。
只是,在汪大小姐面前说这种话一定会找骂。因为她会告诉她,他们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不分你我。她和他们的关系都是一般,只是毕竟还是相距太远了。
古代可不比现代,大杨和大尧万里之隔,若是没有机缘,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吧!
一想到这一点,向来冷淡的路曼声,内心里都升起强烈的不舍来。总觉得,这一次他们要是走了,下一次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
上一次温书离开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的感受。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比起现在要沉默得多、对感情也压抑得多。经过这几次大大小小的事,在他们面前,自己似乎都没有什么保留和遮掩的了。
“说实话,看到小书的朋友这样舍不得我们离去,我还真的挺有成就感的呢。这就说明,我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对吧对吧?想想,要是我说走,小书的朋友挽留都不挽留一下,还希望我走快一点,那该是多么悲催的事啊,想想就心酸。”
汪大小姐这些年跟着温书学了不少现代的话,用得也十分的精准,不知道的,还当她是穿越过来的。倒是温书,经过这几年的磨合,越来越像是地道的金家六少奶奶了。
“你说对了,汪大小姐,我没什么好留你的,你快回去吧。”
“……小书的朋友!”汪大小姐嗷嗷叫,小书的朋友居然也会恶作剧了,“你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在这种时候,你就应该哭着挽留我哦,让我不要走……”
路曼声黑线,她当这是小言烂俗剧呢,还哭着挽留,亏她想得出来。
“对了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大喜事,这也是我这么急着回去的原因。我告诉你哦,小书生宝宝罗,是个女儿哟。”
“真的吗?”路曼声的眼睛也霎时亮了,一双沉寂的眼眸,忽然变得精彩无比。
汪玲有些被晃到了,嘎嘎,心想着回去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小书,看她朋友对她的事有多关心。
“嗯,嗯!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金家老爷一生只得一位夫人,是个痴情种。金钟楼和他爹一样,对我们小书那是好得没话说。金家老爷呢,有六子一女,金钟楼的几个大嫂呢,生的也多是儿子,金家一家人就盼望生出一位小千金,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小书给生出来了。你不知道,金家老爷子和五位大哥,还有七妹,当然还有一干嫂嫂婶娘,对这小小书宝贝的不得了,就连金钟楼和小书想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都看不到呢。”
路曼声由衷微笑,那样的情景,不用看想象都能想得到。
“只是……”汪大小姐耷拉下脸来,“我明明才是小小书的干娘,竟然到现在都没抱到,真让人郁闷啊!”汪大小姐跺脚,小脸皱成了一个小包子。
“你若是喜欢,可以和西门庄主也生一个。”
汪大小姐立即在胸前比了个×,大叫着不要,“生孩子好可怕,我还没准备好。”
这位大小姐应该和西门庄主在一起有几年的时间了吧,这么不着急,还由着她的性子到处玩,西门庄主还真是惯着她啊。
“说起来小书生小小书可是吃了不少的苦,上一次差点连命都丢掉了,该有多不容易。我会从小教育小小书,让她以后要好好爱她的娘亲,还有我这个干娘,我们两个多不容易啊!”
路曼声有点脸红,人家爱她的娘亲倒是没话说,为什么也要把她这个干娘算上?难道,是买一赠一?
“小小书终于从娘肚子里出来了,我想掐她的小脸蛋已经很久了,奈何小书鲜少让我得手过,这个小东西,还怕没有机会吗?”汪大小姐说着,流露出很猥琐的怪笑。路曼声摇头,大小姐这会儿人已经飞回大杨了,就算人还在这里,心早就不在了。
不过,这样的分别也是很不错的吧,在大杨那边,可是正经历着一件大喜事。
温书因为她那特殊的体质,生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然而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从此围绕着他们的将只有欢笑声。
或许有一日,她的身旁也会被欢笑围绕。路曼声抬头看向天边,眼里满是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