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下狠手
030下狠手
乔管家这两日过的那叫一个凄惨,他想,就算老爷的病好了,他也得吃老爷一顿排头。他在乔府呆了几十年,可不想临老了还要被赶出府。
那位路姑娘表面上看不出来,动真格的还真是狠。
乔管家不知道第三天还有什么惊人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这不,进门的腿都直打哆嗦,随时都想跟路曼声喊停。
路曼声正坐在厅里喝茶,看到乔管家走了进来,放下茶杯,“乔管家。”
“额……嗯?”
路曼声看着完全不在状态的乔管家,没有开口。
“……那个,路姑娘今日还有什么吩咐?”乔管家豁出去了,就凭着前面两宗罪,老爷就要剥他一层皮了。但若继续做下去,扛完这一天,老爷的身体就会好了,那老爷说不定看在他忠心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
“乔管家,你做得很好,只要办完最后一件事,你家老爷就有救了。”
“什么事?”乔管家心中一喜,这种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告诉你家老爷,他还有一天的性命,明天这个时候就会死。”
“啊?!”
不只是乔管家,就连俞芦笙都轰得站起,“这不太好吧,未免也玩得过大了。”
“你当我是在玩?”路曼声眼神极冷,她并不允许别人用玩这个字来亵渎她的专业。她虽然看乔员外不顺眼,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用心治疗他。既然答应了别人,她就会做到。
何况,治好乔员外,她还有件事需要他们帮忙。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乔员外要是一时无法承受,会不会闯出什么祸来?”
“不下猛药,怎能药到病除?俞老板和乔管家若不信任路某,大可请别的大夫来为乔员外医治,路某没有半点意见。”路曼声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说到激动处,也不过是抬抬眸,眼睛斜来少许。
“路姑娘,你误会了,我和俞老板不是这个意思。路姑娘扬言三日内能治好我家老爷,乔剪深信不疑,要不然也不会按你的意思做不是?不过……”乔剪的眼神顿时转为阴狠,“你是俞老板大力推荐的人,我和老爷都信得过你。也相信你真能治好我家老爷,若三日时限一过,我家老爷的怪病还没有痊愈,那到时候可就得由路姑娘来承受我们家老爷的怒火了。”
路曼声冷笑,“为了让我的结论更为逼真,还请乔管家再去请三十个大夫过来。我要他们配合我做一场戏,共同宣布乔员外今夜子正便会离开人世的事实。”
“什么?这这这……”乔管家摊着双手,路曼声一副完全无需商量的样子,乔管家只得向俞芦笙求救。
俞芦笙也摇摇头,虽然只有两天,这位姑娘的性子他们应该都是见识过的。她做的决定,就无人能更改,还是乖乖听话照她的话去做,这样比较明智。
“好吧!路姑娘,希望我们家老爷明儿个真能好了。”乔管家垂头丧气,走出了屋。
还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治病的。不说能治好,没病的也得给她治出点好歹来。要不是这璐华城的其他大夫都没办法了,乔管家也不兴拿自己的身家做这种事。还望老爷怜他乔剪一片忠心,别忘了到时候给他留口气,再伺候老爷。
乔剪办事效率奇高,一个上午过去,就叫下人请回了三十个大夫。真大夫假大夫兼而有之,收了银子过来,也不见得有多高尚的节操。而有一些,在听乔管家将事情经过一说之后,也觉得这种治疗方法很新颖,若用得妥当,的确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干大夫先后进去了,按照路曼声的交代将诊断之词这么和乔员外一说。路曼声站在屋外,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乔员外一开始还不相信,一个大夫,两个大夫被他给轰了出来。撑着一口气,推倒了床边的凳子,朝门外砸来。那大夫似乎早有准备,躲得飞快,提着药箱就跑。让他做的他都做了,让他说的他也说了,只等着收钱走人,可没必要将命搭在这里。
这位乔员外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这要是被他给盯上,砸着脑袋,一锭银子可没法完事。
一个两个觉着是无稽之谈,三个四个还不相信,到了十个,二十个,三十个都这样说,乔员外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了,一下子栽倒了下去。手脚哆嗦,嘴唇颤颤,威风八面的乔员外顿时就如风中残烛的老人,失去了全身的活力。
偏偏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平时最听话、任他打骂的乔剪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乔员外活了大半辈子,含着金汤匙出生,比谁都要金贵,哪里受过这种苦。那该死的乔剪,看他好了怎么治他!
“好?怕是好不了了~”乔员外悲从中来,不禁老泪纵横,你说他也不算老啊,也没得什么大不了的病,怎么就要死了呢,也不给他缓缓,哪有这么坑人的啊!
乔员外呆呆躺在床上,看着雕梁画栋的房顶,什么都没法想。他那些钱,那些值钱的铺子,在此刻看来,也没啥打紧的了。
肚子“咕噜”一声,乔员外愣愣看着自己的肚子。
这是饿了?一连这么多天,这肚子总算是有了动静。
乔员外琢磨着,这快死了,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的强。他那么大的家业,要是给人家知道他还是饿着肚子死的,可不给阎罗殿那群小鬼笑话。
可偌大个院落,一点人声都没有,乔员外撑着身体喊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从来不知道,要吃顿饭还这么难的。
最后一丝气力耗尽,乔员外睁大着眼不无遗憾的想,乔剪早上端来的饭菜,他要是多少吃一点就好了。
031 病情恢复
031病情恢复
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子正,乔员外肚子饿得要命,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平时从大二到小十八,一群女人围着他转,没想到他一病,一个个都不见了。
还有那乔剪,以前左一个老爷,右一个老爷,他都快活到头了连碗饭都不给他吃。乔员外那叫一个心塞啊,只是饿了这么些日子,又吼了那么些天,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否则他还真想呸死那臭乔剪。
等他好了,看他不抽他!
好?乔员外差点又飙泪了,想他乔康泰过了一辈子金贵日子,临到咽气时还让他吃这么大的苦,这也太糟践人了。
“路姑娘,我进去了,你听我家老爷……我这要再不进去,我家老爷好了,就轮到我死到临头了。”
“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路姑娘,这要是到了子正,我家老爷一心灰,若真有个好歹,你可担不起这责任。”即便被他家老爷压得喘不过气来,乔管家还没忘记要对人发威。
痛苦疗法,不能能治乔老爷,也能好好治一治乔管家。狗眼看人低,也是病,最恰当的疗法便是这痛苦疗法。
“路姑娘,该是时候了。”俞芦笙也不忘出言提醒,做得太过火了,可能会适得其反。
“还欠最后一把火。”
“什么,还……还有?”乔管家一个趔趄,差点没栽下去。被路姑娘这么一闹腾,他估摸着得减寿十年。
“乔管家,进屋,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需要向乔员外传递这样一个消息:在他死后,乔府偌大的家业都会纳入你的囊下,包括他的十八,呃,应该是十六位夫人。”
“……”乔管家已经彻底不能言语了,双手都在颤抖。一个劲地摇头,“我不干,不能这么干,打死我都不干,老爷会杀了我的~”
“你不干,你们家老爷康复后照样会杀了你。”
“你!”
“相反,你若照我说的做,还会成为你家老爷的功臣。”
乔管家说不过她,却也知道路曼声说得有道理,都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退路了。他要是在这个时候叫停,不管老爷能不能好,他这罪过都是担定了。
乔管家狠狠瞪着路曼声,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姑娘,为何要这么害他?乔管家开始反思,是不是他这张脸太过面目可憎,一副谁都不坑尽拣着坑他的样子。
到最后,乔管家终究还是进去了。
他进去的时候,意志很消沉,仿佛这一进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一样。看得俞芦笙都不禁为他难受了一把,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容易。
消沉归消沉,狠起来一点都不逊色。这便是乔管家,将平时对付别人的一套嘴脸拿出来放在他家老爷头上。
乔管家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份上,养了几十年的狗,到头来反被狗咬。乔康泰便是死,也无法瞑目了。在他闭上眼的前一刻还在想着,他要真是到了地府,也要把乔剪那小人一块拖着去——
拼着最后一口气,乔员外抓起床边一柄驱邪、贵得逆天,平时扔了许多次唯一舍不得扔的玉如意朝乔管家的脑袋砸了过去。
这要是平时乔管家一定会躲得过去的,乔老爷没什么气了,还几天没吃饭,再说他平时掷沙包也没啥准头。偏偏这乔剪心虚得厉害,嘴上说得厉害,其实腿都在打哆嗦。腿一哆嗦,动作自然就迟钝了许多,这不,脑袋被砸破了。
乔管家是哭着出来了,那整一个就是哀嚎。俞芦笙都捂眼,不忍心看了。路曼声眼皮子也眨了一下,这,的确是惨了些。
药有现成的,路曼声帮乔管家将额头的伤包扎好了,乔管家才停了哀嚎,在呜呜地叫着,顺便还拿白眼丢路曼声。若不是她想出这个馊主意,她用得着这样吗?还痛苦疗法,这痛啊全都冲他头上招呼来了。
“行了,别哼哼了,你立功的时候到了。”路曼声看看时候,时间差不多了,一念地狱,一念天堂,形容的便是乔员外接下来的处境。
“老爷——”乔剪痛哭流涕,“你没事了,路姑娘说就在方才,她得了一枚灵药,你只要喝下去,就能大好了。这是小米粥,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怕伤胃,先喝点清粥缓缓~”
乔员外眼睛转都没转一下,这小人,这么会儿都等不了,想法子要毒死他呢。
“老爷,我刚说那些话都是路姑娘和俞老板逼着我说的,说为了治你的病。老爷,乔剪对你是真的忠心耿耿啊——”
这三天,他过得叫什么日子。
乔员外还是不信,乔管家又道:“老爷,这三天我说的事都是骗你的,为你的身体着想。不信,老爷,你看,这是谁?”
乔员外还是没动,乔剪便领着人来到床边,一个粉色衣衫的女子抽抽搭搭地哭道:“老爷,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小……小十八?”乔员外眼睛顿时亮了,刚才还死气沉沉,这会儿就快赶上生龙活虎了。
“老爷,其她几位姐姐也来看你了。”
“小十七……十五……老八……”床边围着一群的女人,拉着乔老爷的手嘘长问暖,感动得乔员外眼泪花花的。
“老爷,不只如此,前些日子被抢的珍品古玩也好好地在珍宝斋摆着呢,一件没丢,一个没少。”
这与原本的设定有些不符,按照路曼声原先的剧本,应该是这样的:
“老爷,你的病没事了,有得治了,药到了。”
“老爷,你病着,忘了跟你说了,十八夫人上吊,最后关头被救下来了,如今已没事了,待会儿就来看你。”
“老爷,三日前被人抢去的珍品古玩给官府追回来了,虽然还是有损失,老爷最爱的山居图和翠玉扳指还在。”
乔管家咸鱼大翻身,就想快点解释清楚,于是稍动了下剧本。好在没有大影响,一切向着正常的方向发展。
当夜,乔老爷连喝了五碗小米粥,在吃完饭后的第一件事,不顾乔剪额头上的砸伤,将他海扁了一通。
在乔员外元气恢复、精力充沛的情况下。
032 看诊报酬
032看诊报酬
乔府花厅。
乔员外一边品着茶,一边越过茶杯,打量着右首坐着的俞芦笙。
俞芦笙如坐针毡,早上乔员外派遍体鳞伤惨不忍睹的乔管家将他给请来的时候,俞芦笙便知道今日是不能轻易善了的了。
“芦笙,我和你爹是八拜之交,可以说伯父是看着你长大的。”
“是,在小侄的心里也一直将伯父看成我亲近的长辈。”若不如此,乔员外病了,俞芦笙也不会花这么多的心思找大夫为他治病了。
“你就这么对你伯父的,合着外人来欺瞒你伯父?”乔员外“大病”初愈,虽然没往日的气势,但虎威余在,一张脸冷得俞芦笙都禁不住打哆嗦。
这个时候,打死他都不能承认。
“乔伯父言重了,小侄这么做也是为了伯父的病着想。路姑娘虽然年纪轻轻,医术着实不错,若不是用此独特疗法,伯父也不可能这么快痊愈。”
“独特疗法,你真当伯父跟乔剪似的,被你们忽悠?”
“伯父这话从何说起?”俞芦笙大喊冤枉,“路姑娘的法子虽然奇特了些,并非无据可循,古人就有这种法子治病的先例,路姑娘出此下策,也是情势所逼,还请伯父不要见怪。”
“我知道,你们看不惯伯父,也不喜欢伯父动不动就发火,所以才变着样的教训一下伯伯,对不对?”
这还了得?俞芦笙连忙站起,深深作了一揖,“伯伯说哪里话,就算借小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戏耍伯父。况且伯父对小侄关照有加,小侄尊敬伯父尚且不及,又如何会看不惯伯父。伯父这般说,真是冤煞小侄了。”
俞芦笙那架势,就差赌咒发誓了。乔员外的脸色终于好了些,可能他真的是冤枉他了。
“那位路姑娘是什么来路?”敢这么耍着他玩,那小丫头胆子不小啊。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还将她请来?
“她原是一位采药人,不时到我们药铺卖一些草药。慢慢地,俞舟就发现这位路姑娘很会些医术。是那种越琢磨,就越深不可测的人物。”
“贤侄对那丫头的评价倒挺高。”
“并非小侄偏袒路姑娘,实是路姑娘的医术的确比我们药铺的所有大夫还要强。木大夫看不好的病症,她都有办法,不得不令我另眼相看。”看乔员外还有些不相信,俞芦笙便将近一个月来药铺发生的事与乔员外说了,她的观察力,还有药方剂量之准,莫说芦笙药铺,便是放眼整个大尧,也未必有几个大夫比得上。
俞芦笙请路曼声来为乔员外看病,未必没有一试她深浅之意。虽然知道这姑娘有些不按常理出牌,竟不知她给人看病居然那般任性、那般大胆。
“这么说来,那个小丫头倒是有两分本事。”
“是啊。”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非得这么玩你伯父?”治病的方法有千万种,她偏偏选了最要命的一种。虽然这病好得十分迅速和彻底,但一想到这三天那度日如年的煎熬,乔员外就忍不住想将那个小丫头给掐死。
“乔伯父,你看你又来了,并非我们有意为之,实在是你这病很棘手,不下猛药,难以治愈。”
乔康泰才不信他那套说辞呢,好吧,半信半疑。平时,别人摆他一道他就够让那人受的了,这次他们接连摆了他无数道,连留口气的机会都没了。
但俞芦笙是他比较看好的侄儿,那个丫头也是胆大包天,胆大到他在生气之余,居然还有一些见鬼的欣赏,真是要命。
乔康泰承认,他这人算不上什么好人,说得上是伪善。脾气大如牛,两言不对就会跟你杠上,还有些势利眼,但他老人家一点不觉得这些是毛病。他发脾气,照样有人会赔笑脸,他有发脾气的资本,乔老人家这样想。
这老人家,很有些怪脾气,就服硬不服软。别人越是赔笑脸他就越生气,一点没骨气的样子,你要是与他硬碰硬,说不定还能在他那里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丫头呢,怎么不见她来要赏?”
“呃……这个麽,原本她开价一百两,到最后却拒收这一百两。”
“嫌钱少了?”知道她救的是个多么有钱的人,所以狮子大开口?
“不是,她只是要我们帮忙打听一群人的消息。”
“哦?”
“是一群石工。”在乔员外吃完晚饭后,路曼声便离开了。临走前,俞芦笙想将他们事先约好的一百两白银交给她,路曼声看都没看那袋银子一眼,道出了自己的另一个要求。
一百两银子都不要,只需要他们帮忙打听一群人的消息。予人一诺,当忠人之事。这要是将事情托付给其他人,稍微敷衍一下便省了一百两,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但路曼声此举并不笨,而是很聪明。
据那群石工家属所说,石工们是被璐华城一有钱员外请去的,乔员外在璐华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结交的都是与他身份差不多之人,他要是帮忙打听消息总比杨三叔他们大海捞针要强得多。
一百两银子于他们只是九牛一毛,完全不在意,但对于路曼声的意义便非同一般。钱,以后还可以再赚,先帮孙婶他们将人找回来才是要紧。破庙非久留之地,他们也渴望丈夫归来,路曼声不过是举手之劳,帮他们一个小忙罢了。
安全起见,在这三天里,她借着看病之便从乔剪那里排除了乔员外的嫌疑,才放心让他们帮这个忙。从这点来看,路曼声确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
一个是芦笙药铺的大老板,一个是璐华城富中之富的有钱员外,有这两个人帮忙,相信那群石工很快就会有消息。
而这件事,在有结果之前,路曼声并未告诉孙婶和虫儿他们。只待有确切消息之后,再来告诉大家。
…………
033 第二个病人
033第二个病人
二十天后,俞芦笙再次上门,带着一百两银子,让路曼声出手救治他挑中的第二个病人。
这次的病人,是朝廷的一名官员,户部员外郎,从五品,官职还不低。
在这大半个月里,路曼声依然如往日一般,天晴时分便上山,采草药,制药丸。部分草药送至芦笙药铺,每次回来不忘给破庙里的人加餐。
破庙里的人已经亲如一家人,路曼声还是少言寡语,但面对着众人忠实的目光还有真诚的关心,平淡如波的眼里偶尔也会流露出笑意与温暖。
俞芦笙在路曼声医治好乔员外的第五日,来到了破庙,也带来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自从答应了路曼声,俞芦笙就托人在璐华城帮忙打听。
他拜托的人,其中还有一位是衙门的朋友,这璐华城大大小小的消息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据王青所说,半年前璐华城的确来了一批外姓石工。在璐华城,有这样的集体人口流动,按理说都要到州府去报备。但蹊跷的是,这群石工来璐华城不过两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还没来得及到州府报备。石工失踪后,又无人前来报官,谁也不会留意这样的事。
这件事路曼声倒是清楚的,听孙婶说,璐华城的衙门很黑,杨三叔曾去过衙门多次,衙差没有油水,根本就不想管这件无头公案。
那群石工是外地人,今天来明天走,谁管得着。再说,这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在这偌大的璐华城,找一群失踪了快半年的人,何啻于大海捞针,这种苦差谁愿意接?
所以,杨三叔他们在璐华城打听了数月,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这并非长久之计,时间一天天过去,一群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可愁苦了千里迢迢来寻找他们的亲人。
王青在衙门当差,还是个总捕头,平时又颇有威严,属下也很服他。他派人去查,很快也便打听到了消息。
但仅限于这些消息,那群石工目前的下落、是否还活着,却是一无所知。但王青既然答应了这事,就会尽全力去办。以王青的办事效率,应该很快便有消息。
这么快就有了消息,虽然消息有限,但证明俞芦笙对这事还是上心的。
俞芦笙感觉到路曼声身上的气息和缓了些,心中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看来路曼声的冰冷,把他冻着冻着也就习惯了。乃至于一点点的舒缓,也能让他意外的兴奋和满足。
这是否能说明,俞芦笙骨子里有些欠虐?
“这次俞某来找路姑娘,是要你为我救第二个人。”俞芦笙开门见山,现在是一句废话都不敢和路曼声说的。
“何人?”
“户部员外郎赵天恒赵大人。”
“因何找我?”
“因为这位赵大人病得实在蹊跷,在床上昏迷不醒已达数日,一干大夫想遍了办法,依然束手无策。”
“满足我医治的条件?”
“第三条还得路姑娘自己判断,前两条绝对满足。”第一:杀人害命恶贯满盈者不救;第二:薄情寡义卑鄙奸狡者不救。赵天恒赵大人虽算不上什么好人,却绝不是个坏人,在朝中为官,尽好自己的本分、明哲保身罢了。
至于第三点:看不顺眼者不救。这一点除了路姑娘自己,谁能替她做判断?是以俞芦笙在为路曼声挑选病人的时候,严格审查前面两个条件,第三点就不在他考虑之内了。
但他想,以他这般宽容的眼光,他尚且看他不顺眼,就别想这位挑剔的路姑娘能眼下留情了。
“何时前往?”
“这得看路姑娘的意思,但赵夫人忧心赵大人的病,路姑娘当然越快越好。”
“我回去拿药包。”
这个药包,是孙婶一针一线为她缝制。蓝青相间,针脚细密,虽然简陋了些,却很实用。
在这药包里面,用块状布条缝制了一个个的口袋,适合她装瓶瓶罐罐、药包药散。
“走吧。”
俞芦笙怔了怔,心中暗道:看来这位路姑娘也并非全然不近人情。
在不远处,已经有马车在等候着他们。车夫赶车老练,一路走得很稳,路上,俞芦笙和路曼声说了赵大人的病情,还有其他一些大夫的判断。
路曼声很少言语,听得却是很认真。尽管说话之余,没有人在一旁搭腔,显得有些怪异。但路曼声就是这种性格的人,俞芦笙也习惯了。
到得赵大人府上,俞芦笙先进去叫门,路曼声等候在府外。因为赵大人突生怪病,为了让赵大人静养,赵府闭门谢客,确实显得有些冷清。
“进去吧。”
路曼声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赵府管家进得赵大人的卧房。赵夫人坐在床前,看着她家老爷,偷偷地抹泪。
“夫人,俞老板和路姑娘来了。”
赵夫人用绣帕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俞老板,路姑娘。”
赵夫人是个很贤惠的女人,长得端庄秀丽,举止不冷不热。这样的女人,看了就令人心生好感。
“赵夫人,这位便是我和你说过的路姑娘,璐华城乔大员外的病就是这位路姑娘看好的。”
“哦,是麽,路姑娘,我家老爷的病,就要你费心了。”
“夫人放心,我一定尽力。”
这话一出,俞芦笙是真的放心了。他还以为要路姑娘替赵大人诊治,还要费一番功夫。人家路姑娘要是看赵大人不顺眼,坚决不为他医治,那事情便棘手了。
但路姑娘说是说,迄今为止,真的因为看不顺眼这种名目而拒绝医治病人的情况却是一次都没有过。
这个女人,说出来的话很任性,做出来的事却比任何人都要理智。和她认识越久,俞芦笙就越是看不清,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034 下针如神助
034下针如神助
赵天恒赵大人于数日前突生怪病,至今昏迷不醒。
据赵夫人所说,他家老爷在昏迷前的三日就显得病怏怏的,连续三天吃不下饭,后来还发生抽搐。眼不见好转,赵夫人派人喊来大夫,赵大人的病不但没有起色,反而还慢慢加重,最后甚至昏迷不醒。
这些日子,赵府谢绝见客,往来者都是来为赵大人看病的大夫。路曼声,已经是第三十四个大夫,每送走一个大夫,赵夫人的心里就凉上一分。若老爷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不敢想象,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路曼声来到床前,观察了一圈赵大人的面色,又伸出手探向赵大人的脉搏。
床上的赵大人人事不知,路曼声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指尖轻动,过了许久才收回手来,并将赵大人的手塞回被子中。
“怎么样,路姑娘,我家老爷他……?”
“半个时辰。”
“……”
“给我半个时辰,赵大人便会醒来。”
路曼声说完,没有再理会前面两人惊愕的神色,而是走到了床前,望着床上静静躺着的赵天恒。
“俞老板,我让你给我准备的针具,带来了吗?”
“带来了。”俞芦笙话毕,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针包,摊开在桌上。
针灸用具,共有九针。九针之名,各不同形。
一曰鑱(音同“缠”)针,长一寸六分。二曰员针,长一寸六分。三曰鍉(音同“匙”)针,长三寸半。四曰锋针,长一寸六分。五曰铍(音同“皮”)针,长四寸,广二分半。六曰员利针,长一寸六分。七曰毫针,长三寸六分。八曰长针,长七寸。九日大针,长四寸。
路曼声的手一一拂过九针,最后定在了鍉针的上方。
鍉针长约3~4寸,以粗钢丝制成,也可采用骨质或硬木制成。针头钝圆,不致刺入皮肤,用于穴位表面的推压。柄部或用铝丝缠绕,在推压时可以用指甲沿上下方向刮动,以增强感觉。
取尺泽、少商二穴,将针轻轻压在这两处穴位上,待局部皮肤周围发生红晕或症状缓解时,缓慢起针,起针后局部稍加揉按。
这是通过鍉针按压经脉及穴位表面,不刺入皮肤,以得气为度。路曼声的动作很轻,起针的速度也很缓慢,对病人的身体会产生微弱刺激。
这是让病人的身体先逐渐的适应,不排斥她的用针,心神放松,更方便她继续接下来的医治。
当然,弱刺激鍉针按压法,除了这点作用外,更大的作用在于它能疏通经络,通过对经络穴位的皮肤表面进行按压从而治疗身体疾病。包括后面将会用到的强刺激,功效相同,只是过程和手法略微有些不同罢了。
路曼声第二次选了一根大针。针尖形如杖,略圆,似锋针,长4寸。大针主治关节内有水气停留的疾患,用以泻水。这种针也可用以通利九窍,祛除三百六十五节的邪气。
取阳关、合谷、足三里三穴,进行施针。施针根据下针部位,调整用针深浅,免伤病人脏腑。
下针后,留针十五到二十分钟,拔出银针。
如此一番下来,已经过了将近四十分钟。俞芦笙和赵夫人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路曼声和床上,专心地看着路曼声为赵大人医治。
拔出大针后,路曼声的手又移动了先前用过的鍉针之上。同一个穴位,同一种针具,这次却是将针重压在尺泽、少商二穴上,动作很快。床上的赵大人因为这个动作终于有了反应,赵夫人一喜,就要冲上来,俞芦笙拉住了她。
治疗尚未结束,这个时候过去可能会打扰路曼声给赵大人看病。
赵夫人心觉有理,焦急地在一旁等待着。
路曼声坐在床沿,全神贯注,手轻轻捻转着银针,并密切留意着赵大人的反应和身体状况。
待病人感觉疼痛或酸胀感向上下扩散时,路曼声迅速起针,“噗唔——”一口浊气呼出,昏迷了多日的赵大人终于醒了过来。
“老爷——”赵夫人慌慌张张地朝床边扑了过去,喜悦的泪水流了满脸。“老爷,你昏迷了这么多天,总算是醒了,妾身都担心死了。”
等赵夫人哭够了,终于想起来问:“老爷,你没事了?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说出来,让路姑娘再给你看看。”
赵天恒醒来后什么话都没说,而是看着自己的夫人。在他的印象中,他这位夫人跟了他二十几年,从来都是端碗秀丽,大方有礼。他在官场辛苦拼搏这么久,依然没什么作为,但她任劳任怨,为他操持家计,哺育一双儿女,从没有半句怨言。
有时候,她坚强得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她也是一个需要丈夫关怀、需要依靠的女人。
赵天恒刚刚醒来,身体的元气尚未恢复,有些吃力地伸出手,轻轻包住赵夫人的。
“我没事,倒是你,脸花的,快去洗洗,给别人看笑话。”那种爱护疼宠的语气,是平时醉心公事的赵天恒所没有过的,赵夫人愣了许久,注意着赵天恒脸上关心的神情,不禁有些脸热。
“笑就笑话去,我要照顾老爷,就算老爷让我走,我都是不走的。”
这样的话,以前的赵夫人也不会说。
他们俩谁也没有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会向这样的方向发展。或许快要失去才知道珍惜,赵大人这一病,让赵夫人清楚认识到赵大人对她是何等的重要。而赵大人,见识到了另一个模样的赵夫人,也知道赵夫人对他的情意有多深。
看着这一幕,路曼声没来由地觉着心酸。
很快便忍住了,她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她再也无法回头。
有些人,在经历了磨难之后,能重新拥有或抓住自己的幸福。而有些人,只能错过,空留满腹的遗憾……
035 重逢
035重逢
“诶,你这就走了?”这边,俞芦笙还在看着赵大人与赵夫人逃过一劫后的喜极而泣,而另一厢,路曼声已经收拾好药包斜挎在身上,离开了赵府。
属于她的事已经完成,她没任何必要继续留在那里。
这一次,路曼声并没有急着回破庙,也没想着打理她的那些药材,而是站在喧哗的璐华城,没有目的地,放逐自己“流浪。”
天地那么大,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那种感觉,路曼声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几个月,她每日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已经渐渐成为习惯。
除了破庙里的那些人,路曼声不与任何人结交,也不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仿佛这样便可以告诉自己,她终将有一日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地方。
可一连过去数月,没有一点可以回去的征兆,她也该死心了。她并不是一个总会烦恼这些问题的人,不管今后是怎样的人生,她都会按照自然的状态生活下去。
“小姐,小姐,那个不是……?”小菊拉住如画的手,指着人流中披着粗布衣衫,脸上蒙着面纱的路曼声道。
如画也认出了路曼声,欣喜一笑,“总算是找到她了。”
“是你们?”路曼声看着挡在她前面的两人,“好久不见了。”这话是冲着如画说的,她能看得出来如画再见她时的激动。至于小菊,路曼声则有些想不通,这个丫头并不喜欢她才是,为什么一副看见她就跟迷路的孩子终于找着妈妈一样兴奋的表情?
“曼声,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过得好不好?”如画握着路曼声的手,路曼声的手上,因为上山采药的关系留下了许多细碎的伤痕。严重的,还有两个皮开肉绽的口子。擦了药膏,伤口的部位也已经结痂了,再过几日便能痊愈,但看起来依然有些刺目。
如画触碰到那只粗糙的手,担心垄上眉梢。“曼声,你的手怎么伤成这样,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一定吃了很多苦。”
路曼声轻轻挣开她的手,“没事,我过得很好。”
“这样怎么会好~”如画想到一个提议,又振奋了起来。“曼声,你还是跟我回青花楼吧,妈妈不会反对的。我们这次出来找你,就是妈妈允许的。”
“找我,是为了什么?”让崔仙娘都答应她回到青花楼的原因,应该不简单吧。联想到之前的事,路曼声也便心知肚明了。怕是如果的病又有了新的变化,她当日曾经劝诫过,崔仙娘不信,还硬是将她赶出来,她也无能为力。
“是这样的,如果上次发病后,经过你的诊治,的确好了一些日子。但最近大半个月,如果的病频频发作起来。妈妈很担心,请遍了璐华城的大夫,也没有一个人能治好如果的病。有些大夫虽然有法子,开出的方子副作用很大,如果已没有能力再跳兵梅舞。”
小菊说着叹了口气,虽然之前觉得这个女人很讨厌,小姐对她那么好,她依然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让她替小姐不值。可现在想想,这女人就那样的性子,仔细想想,对她家小姐还不错,小姐的宿疾也是她给治好的。
再说,她人不怎么样,医术实在过硬。上次她一出手,如果的病就得到了控制,比那些大夫一张张方子开下来,吃得如果呕吐不止,连舞都没法跳的不知要高明多少。青花楼少了如果精彩绝伦的舞蹈,已经有许多的客人都不耐烦了起来,一天两天妈妈还可以圆过去,时间久了就没法交代。
眼看着又到了一年一度几大花楼比拼的日子,在这个关键点上,缺少了如果的兵梅舞,对青花楼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损失,怪不得这次连妈妈都答应请她回来。
但路曼声就像在这璐华城消失了一般,他们派人找遍了城中乞丐聚集的各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她。
路曼声没有钱,不可能去住客栈,除了混迹在乞儿之中,她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本来很好找的人,硬是没有一点消息。
青花楼白天不接客,如画便带着小菊一面出来散心,一面寻找路曼声的下落。本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被她们给撞上了。
“的确,曼声,我们找你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如果。但还因为我很不放心你,你就那样离开了青花楼,不确认你是否安好,我无法安心。”
路曼声的心里升起一点暖意,从以前到现在,如画对她都是真诚的。在她刚来的那段时间,是如画救了她,为了她跟崔仙娘求情,一次次地为她着想。虽然路曼声嘴上什么都没说,但这些事,她不会忘记。
低下头,从药包里翻出一张纸张。
“按照这上面说的法子,给如果治疗便可以了,我去不去没多大关系。”
“这个是……难道你早就想到,如果会有今天吗?”
“上次我的治疗还未完成,便被人轰出来了。我答应过你,要为你治好如果,我不会食言。”
“曼声,如果我们没有来找你,那这个……”
“那样就说明你们不需要我了吧。”将东西交到如画的手上,路曼声转身离开了街道。
“曼声——”
“小姐,现在要怎么办,需要把她给追回来吗?”
“我想,曼声她已经不需要了。”如画捏紧着手中的方子,看了一眼,又看向慢慢消失的背影。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曼声是光,她迟早有一天会光芒万丈,青花楼不是能留下她的地方,那太委屈她了。”
而且她也不想再看着妈妈用那些言辞来羞辱曼声了,凭曼声的能力,她会活下去的,会越活越好。
不远处的路曼声,走在繁华的路上,瘦削的剪影,似是打上了一道光。
…………
036 抓走
036抓走
这天,路曼声采完草药回来,发现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
破庙里一个人都没有。
孙大嫂,还有陈大嫂,包括虫儿,全都不见了。
路曼声放下药篓,里里外外都看过了,还是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
他们去哪儿了?来到这里这么久,孙大嫂和陈大嫂他们几乎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带着孩子,照顾老人,外面的事则由小梁和杨三叔操心。他们全体出动,无一人镇守在原地的情况,这还是数月里的第一次。
路曼声独自在破庙里等待着,她回来得并不晚,太阳刚下山,可是等到天全黑下来,月亮挂在树梢,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路曼声心里不安起来,这个时间,别说孙大嫂他们,杨三叔他们在外面乞讨也该回来了。
可破庙外寂静得令人发慌,方圆十里没有一丝的动静,绝对的静默逼得路曼声呼口气都困难,随着时间的过去,心中的恐惧就越深。
若是其她的女孩子,一个人留在郊外的破庙,又遇到这样的情况,吓都吓死了。但路曼声,比起心中对客观环境的惧怕,还不如说对那群人未知的状况担忧。
或许事情正在向最不好的方向转变。
如果说他们离开了,或是集体出了远门,那至少会等她回来,给她留个口信,绝不会像这样悄无声息一声不响地离开。
他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路曼声再也无法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地等下去。
“孙大嫂——陈大嫂——虫儿——杨三叔——”空旷的郊外,只能听到路曼声焦急地呼唤。
自路曼声到这里后,几乎没有大声地说过话。若是虫儿在场,一定会惊喜地指着她道:路姐姐,原来你也会这样说话哦!
没有,什么都没有。破庙周围除了路曼声的喊声,什么都没有。空旷的室外,回声一波波地荡漾开去,在这深沉的夜幕中,唯有路曼声,静立在无边的夜色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路曼声不敢往下想。
她托人帮忙打听那群石工的下落,会不会不但没有帮到他们,反而还害了他们?
路曼声沿着破庙外的那条小路向前找,这一晚,她也不知道找了多久,等到她筋疲力尽,就要倒下去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前方草丛里发出的声音。
呜呜咽咽、细细碎碎的声音,路曼声的身体疲惫到极致,托着随时都要倒下去的声音,也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找,就这样一步一步往前走。她没有再喊,也没有目标,这声音却清晰地响在耳尖,虽然细微,却重重撞击着她的心。
拨开草丛,她看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你……”
“呜呜……路……路姐姐……娘……娘被坏人抓走了……来了好多人……抓走了娘和其他的人……呜呜……”
路曼声蹲下身来,与其说是蹲下身,不如说跌坐在了地上。采了一天的草药,又找人找了几乎一夜,她已没了力气。
她的手,轻轻地放到了虫儿的头上,无声地安慰着。
虫儿扑到了她的怀中,这一天,他完全吓坏了。娘和亲人们被抓走,他躲在这草丛里不敢出去,天哪怕黑下来了,他也哪儿都不敢去。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除了哭,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在想着,要是他和娘一块,被那些坏人抓走就好了。
他不要离开娘,也不要一个人躲在这儿,他好怕。
“别哭~”路曼声有些笨拙地拍着他的背,“慢慢说,你娘他们到底怎么了?”
“下午庙里来了一个人,说爹他们在石山上受伤了,危在旦夕,我和娘他们就急着去看爹。谁知刚上大路,就来了两伙人。一兜头地将娘他们塞上了马车,娘见情况不妙,趁着混乱将我推到了草丛里,我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才逃过一劫。可是娘他们,娘他们都被带走了。”
“不怕,会没事的。”这话,连自己都不相信,但此刻,除了这个,路曼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夜,虫儿就趴在路曼声的怀里,哭着睡着了。
翌日,路曼声牵着虫儿,来到了城里。
据虫儿说,那群黑衣人是蒙着面的,动作很粗鲁,人多势众,三两下就将破庙里十几口人一窝蜂的都“搬”上了马车。
到庙里去找他们的那个人,倒是没有蒙面,四五十岁的年纪,留着两撇长长的小胡子,左脸有一颗黑痣,笑起来有几分阴险。
现在回想一下,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当时大家都被他话中的内容吓到了,谁也没心思去过问他的名字和来历。
恐怕就算是说了,也是假的。
“路姐姐,我们要去哪里?”虫儿的眼睛还是红肿的,即便后来睡着了,在梦中也没忘了流泪。早上早早地醒了,路曼声简易地找了些吃的,两人都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点儿,路曼声便牵着虫儿的小手出了门。
“去找你娘。”
“真的吗?”虫儿一下子就兴奋起来,“路姐姐,你知道去哪里找我娘?”
路曼声摇摇头,“这个暂时还不知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在虫儿睡后,路曼声忍着睡意,仔细回想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终于被她想出了一点眉目。
事情已经发生了,担心于事无补。她必须要尽快找到孙大嫂他们,时间晚了她怕一切都来不及。
那群石工失踪,看来并不寻常。从昨日发生的事看,这件事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路曼声并没有带着虫儿回破庙,早上也是拿山中的野果充饥,那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他们回去后若是发现其中少了一个孩子,一定会再次回来。
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孩子,不能再有任何的遗憾。
037 惠王
037惠王
俞芦笙来到芦笙药铺的时候,路曼声带着个孩子正等候在那里。
俞芦笙有些意外,路曼声这个时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东家,你总算来了,路姑娘等你好长时间了。”
“路姑娘,你因何事来找我?”俞芦笙将人请到了后院,并让药铺伙计上了茶。若是平时,虫儿这孩子还会与俞老板打趣几句,今日却是出奇的老实。
“俞老板,有一事想请教。”
“路姑娘请说。”
“我上次让你打听那群石工的下落,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俞芦笙愣住了,“姑娘为何这么说,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路曼声看向虫儿,虫儿便结结巴巴地将昨日的事对俞芦笙复述了一遍,俞芦笙听后,也是脸色凝重。
“还有这样的事?”俞芦笙叹了口气,“当日路姑娘请我帮忙打听那群石工的下落,为了能尽早找到他们的下落,我便找了衙门的一个朋友帮忙。这件事不知道路姑娘告诉你们没有,王青很快便带来一些消息给我,只能确定他们半年多以前确是出现在璐华城,现如今的下落却是无从得知。”
“路姐姐?”虫儿确实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路姐姐为了他们……
“你还不知道这事啊,你路姐姐可是拒绝了我一百两诊金,就是托我帮忙打听你们爹爹的下落。”
“一百两?!”路姐姐她连一百两都不要,就是为了要帮他找爹。虫儿低下头,两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泪珠滚滚。
“你为什么哭啊~”路曼声没辙了,“我并没帮到忙,说不定还害了你们。”
“……”虫儿瞪着两只大眼睛,不明白路曼声说的。
俞芦笙却是明白了,官府的介入,本来更容易找到他们的下落。但这样也容易出现一个问题,若是那些石工失踪背后另有隐秘,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寻找他们的下落,官府又开始追查这件事,他们狗急跳墙,为了保住他们的秘密不被发现,可能要杀了这些人。
“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想到这一点。”俞芦笙觉得很抱歉。
“我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虫儿也不会这么想。”路曼声的声音还是冷冷的,话语却是真诚的。
虫儿还在发愣中,路曼声已经按着虫儿的脑袋,点了一下头。
“……啊。”
“现在要怎么办?”
“将他们救出来。”路曼声想了想,道:“这些日子,不知王捕头那里可有人特意向他打听这件事,或是表现得特别的关心。还有,你最近都与谁说了这件事?”
“除了王青,这件事我任何人都没有告诉。倒是有几位世伯,在璐华城很有些势力,我曾拜托他们帮我找人。这些世伯如王青一般,都是我信得过之人。”
“还有一条线索。”路曼声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下巴,缓缓接着道:“杨三叔他们曾经去报官,官府并没有受理此案,一次两次倒罢了。我怀疑那幕后人刻意买通官府,阻挠他们寻人,顺着这条线索,也许会有发现。”
俞芦笙讶异于路曼声的思虑周密,点头赞同,“这的确是条不错的线索。”
“有劳俞老板,事成之后,我愿意毫无条件地为你救一个人。”这个条件对于俞芦笙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这是路曼声,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她也只做得到这样的事。
俞芦笙笑着点点头,“那是俞某的荣幸。”说着从座位上起身,对两人道:“两位不妨先在这里住下,待我弄明白这件事,便来告诉二位。”
俞芦笙也知道,路曼声和虫儿这时是没地方下榻的,放他们在外面,可能还会遇到其他的危险。还不如先在这里住下,一有消息便可以告知他们。
“叨扰了。”
俞舟带着路曼声和虫儿来到后院的一栋院落,并安排两人住下。在这段期间,外面的事就由俞芦笙去打听。
俞芦笙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衙门,细细问了王青这些日子有无可疑之人。王青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件案子也越发地不单纯。为了那群石工和孙婶他们的安全,暂时没准备报案,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而王青,则在暗中继续调查着这件事。
本来毫无线索,但照路曼声的说法,这件事并非完全毫无头绪。那些人一定知道王青在追查这件事,问过王青,便知道谁最可疑。
王青又秘密地将守衙门的人叫来询问,王头人好,对兄弟们照顾有加,又颇具威严,被他几句话一诈,也便有了结果。
但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背后的那个人,居然是当朝的六王爷惠王。
…………
038 暂停调查
038暂停调查
“惠王爷扣留这群石工,是要做什么?”
王青在确认了这一事实后,便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
“我烦恼的还不只是这个,惠王爷身份特殊,即便我们知道那群石工是他扣下的,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到府上去要人。”
“那要怎么办?”王青皱着眉,“事关那么多条人命,哪怕是冒犯王爷,我也不会放手不管。”
“我并非不让你管,这事是我拜托你的,救那些人要紧,也不能让你为此冒险。”
“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想好万全的对策,从长计议、小心行事。否则不但救不回那些人,还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俞兄考虑得是。”俞芦笙虽然含着金汤匙出生,无忧无虑,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苦头、遇到过什么麻烦事。但他并非一个坐吃山空的二世祖,相反,他很有头脑。若非如此,芦笙药铺也不会被他经营得有声有色了。
“首先我们需要确认一件事:惠王爷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是他授意还是他底下人打着他的名义所为。”尽管第二种可能性很低,但对方是朝廷的王爷,非同小可,必须有确凿的证据。
“惠王在朝中有不错的口碑,是当朝太后的亲生儿子,皇上的亲叔叔,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背后别有内情也说不定,王捕头,我希望你能再好好调查,暂时不要声张,这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危着想。”
“嗯,这个我知道。”
从衙门回来,俞芦笙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给了路曼声,路曼声向他道谢,然后牵着虫儿回到了住的地方。
“路姐姐,娘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快了。”听到俞芦笙的话后,路曼声心里着实紧了一下,孙大嫂他们想要平安归来,可能不会那么容易。
“路姐姐,娘……”
“我只能答应你,会尽一切所能,将你娘他们救出来。”
虫儿虽小,却也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眼眶红红,哇地一声就哭出来,“娘——我要娘——”
路曼声让虫儿埋进自己的怀中,听着他的哭声,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直到他哭累了在自己的怀中睡去。
该怎么做?
这一夜,路曼声都在问着自己这个问题。事情真的牵扯到惠王,那不是区区他们能撼动得了的,就算真的找到了证据,也不能保证对方为了掩人耳目而杀人灭口。何况官官相护,对方是惠王,朝中又有哪个官员敢过问他的事?
消息很快就来了,证实当日前往府衙的是惠王府的大管家,还威逼利诱,让执掌京畿治安的开封府府尹不要插手这件事。开封府的莫府尹,刚想问原因便被大管家严厉的气势给逼了回来,不敢多问一句。
惠王府的大管家,代表的也就是惠王爷本人。而且王青还亲自去勘察了一下虫儿所说的孙大嫂他们被带走的那个地点,从案发现场来看,这些人行动干脆利落,从抓人到离开,不到片刻钟。
惠王爷有受过正规训练的惠家军,以作战迅速、奇袭而闻名。王青怀疑,带走虫儿他娘的这群人,便是惠家军。
对方是惠王,要想救人就得小心思量,王青一时拿不定主意,俞芦笙带着他来见路曼声,一起商量一个可行之策。
“这位便是路姑娘。”俞芦笙指着路曼声,对王青道。
“路姑娘。”
“王总捕。”
“事情俞兄都跟你说了,路姑娘是决定报官还是……?”
“不能报官。”
“若不报官,仅凭我们几个的力量,是救不出人的,恐怕连惠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救人是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确保他们眼下无事。王总捕,感谢你为孙大嫂他们所做的一切,这件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就由我们自己来办好了。”
“路姑娘,这件事不是我罢不罢手的问题。事情发生在璐华城,我身为开封府的捕头,有职责查清这件事。”
“我敬重王总捕办事严明,为了孙大嫂他们的安全,你不得不暂停追查。或许在查清他们的具体下落后,仍需借助王总捕的力量。”
“你想先查清他们的下落,怎么查?”
“去惠王府。”
“如何去?”
“找机会。”
这说了等于没说麽,但恁谁都看得出来,路曼声是认真的。
送走了王青,俞芦笙来到后院,路曼声正伏在案前,正在画着什么。
“路姑娘,你刚才和王兄说要去惠王府,这是真的吗?”
“嗯,除了这,没有别的办法。”路曼声放下毛笔,看向俞芦笙,“俞老板,有一事请教。”
每次路曼声这么说,俞芦笙总会变得慎重其事。
“请说。”
“惠王爷人品操守如何?与当今皇帝的关系,平日行事作风,你了解吗?”
“……”
039 邂逅
039邂逅
“惠王爷人品操守如何?与当今皇帝的关系,平日行事作风,你了解吗?”
“路姑娘,你该不会是怀疑……?”
“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不过是想多了解一点对方罢了。身份上的差距,已经让他们没有了胜算,若再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场仗没必要打他们就输定了。
“惠王老成持重,严于律己,在一干王爷中最得太后的喜爱,在百姓中也有不小的声望。老实说,要不是王兄查出这事真与惠王府有关,我也不相信惠王爷会做出这样的事。”
“老成持重?”路曼声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惠王爷多大年纪?”
“不到三十岁。”
“这么年轻?”
“你该不会以为惠王爷是个老头子?”
路曼声没吭声,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你打算怎么做?”现实很残酷,“如何顺利进去惠王府?”
“没有机会,便创造机会。”路曼声盯着案上的几张纸,俞芦笙也注意到了,他进来的时候,路曼声就在忙着这个。
“这是什么?”
“这是可以让我成功进入惠王府的东西。”
“……”
惠王府外,路曼声戴着帷帽,远远地看着府外的动静。她已经站在这里三天了,每天早早的出门,天黑了才回去。
俞芦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也没有阻拦。他知道路曼声做事,总有她的理由。
“三爷,惠王府到了。”孟凌东拂开轿帘,宫三爷从轿子上下了来。
这两个人,路曼声或许不认识,他们却认识路曼声。宫三下轿,习惯性地朝周边看了看,看到了不远处蒙着面的女人。
宫三一眼便认出这个女人便是在青花楼救人的那位,虽然装扮改了,在青花楼穿的是如画的衣裳,但周身疏离冷清的气质,让她从人群之中脱颖而出。哪怕是在繁华的街口,她也融不进去。
“三爷?”
“嘘——”宫三嘘了声,头也不回,看着人群中静静注视着惠王府的路曼声,不知不觉间失了神。
孟凌东顺着宫三的视线看了过去,也看到了对面街口的路曼声,“三爷,是那位姑娘。”
“凌东,你也还记得。”
“是,属下并没有忘记。”当日,三爷向崔仙娘施加压力,要见那位姑娘。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并且从崔仙娘支支吾吾坦诚的话里得知,那位姑娘于当夜离开了青花楼,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出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宫三爷一勾嘴角,扯出一个坏坏的笑,“凌东,回头去调查一下。”
“是。”
孟凌东领命,宫三再次看了一眼路曼声,转过身,和孟凌东进了惠王府。
路曼声站在惠王府的第六天,她终于想到了办法,
正中午的时候,路曼声便回来了,不同于往日每次都到天黑。这是个好现象,俞芦笙知道,路曼声一定是有了主意。
“虫儿呢?”回来这么久,都没看见那个孩子。前几日路曼声回来的时候,虫儿都会坐在房外的门槛上等着她。
“不知道,那个孩子一上午都没有出来。你去看看他,顺便叫他出来吃饭。”
路曼声点头,回到了自己和虫儿住的地方。
在芦笙药铺的后面,有一个鱼塘。鱼塘里有几支开得正盛的荷花,还有游来游去金色的小鱼。路曼声找到虫儿的时候,虫儿正趴在亭子沿边喂着鱼塘里的鱼。
小孩子看见这么多活跃的游鱼,本来是很开心的。虫儿是个很开朗的孩子,平素最爱的便是玩耍,可今日,对着满池的游鱼,却呆呆的、蔫蔫的。
“娘——”
路曼声走近了,才知道这孩子嘴里小声念着娘。
“嗯,路姐姐?”水中的倒影晃了一下,虫儿也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路曼声。
“怎么在这儿?”路曼声拉过虫儿,手无意识的给他顺着褶皱的衣领,又拂落脸上不小心粘到的脏东西。
“我在这里喂鱼。”虫儿捏着路曼声的衣襟,咬紧了嘴唇,昂着脑袋问:“路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是不是,娘……”
“已经想到办法要怎么进惠王府了,答应我,乖乖留在这儿,不要让你娘担心。”路曼声式的清冷音调,如深秋冰凉清透的露水,响在人的心尖,凉凉的,却分外的温暖。
“真的吗,路姐姐?”
“嗯。”
“那路姐姐会不会有危险?”虫儿有些懊恼,“因为对方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娘和三爷爷他们落在他们手里,不会那么容易就回来的。路姐姐要救娘,会不会连路姐姐也落到他们的手上。没有了路姐姐,虫儿就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虫儿也不想路姐姐有事~”
“不会,没事的。”在没有将孙大嫂他们救出来之前,她不会允许自己有事。
下午,路曼声来到了绸缎铺,给自己买了一身合身的衣裳,价格不菲,并且买了一个时新的帷帽。被这套衣裳一衬,加上路曼声原本沉稳淡定的气质,一看就是个受过良好教养出身不俗的闺阁千金。
翌日,路曼声穿着这套衣裳出门的时候,俞舟和俞芦笙都吓了一跳。
“路路姑娘穿这身出去是要……”俞舟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看惯了路曼声的粗布衣衫,这套精致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完全不适应。但该死的就是好看,让人大吃一惊的那种。
就连每日戴在脸上的面纱,在这时也显出了几分神秘的气韵。一身蓝色翠水薄烟纱,腰间轻束红色缎带,典雅中不失灵动。同色的帷帽遮住了脸上的面容,清冷的眉角,黑色如泉的秀发,出尘不染,不惹尘埃。
路曼声从容走出了芦笙药铺,往城东清泉寺而去。
…………
040 希望的芙蓉花
040希望的芙蓉花
城东的清泉寺,是璐华城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
每天都有不少的香客,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上香。更别说城内的人,不少虔诚的香客,每日都会来到清泉寺,为菩萨上一炷香。
路曼声来到清泉寺正殿,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为菩萨上了一炷香。她无所谓信不信佛,但既然跪在这里,不会吝惜一丝虔诚之意。
正这时,一位年轻女人带着丫头走了进来,跪在路曼声旁边的蒲团上,郑重地叩了几个响头。
那股虔诚的样子,连菩萨看了都会感动。
“王妃,你这么诚心,菩萨一定会达成你的心愿,早日怀上王爷的孩子。”
“都好几年了,菩萨也不知道听不听得到我的恳求。”美丽动人的脸庞染上了一股轻愁,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环儿扶着容王妃出了清泉寺,往寺外走去。在出寺门的时候,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一起,惊呼着,似乎正在说什么奇特的事。
容王妃心情不好,自然没心情看热闹。
“走吧。”
“王妃……”小丫头倒是想凑凑热闹,但是考虑到王妃的心情,便收起好奇的心思,扶着王妃往寺外而去。
“真厉害,那位女大夫,城西王老爷的王妃盼了八年,都没生个孩子。被那女大夫一看,就在不久前,生了个大胖小子,你们说厉不厉害?”
“还有,还有啊,前些日子富通巷的王大嫂,一直想生个儿子,可肚子一直没动静。也是被那个女大夫看好的,说是什么闭塞,被她治了半个月,身体就好多了,在前段时间已经确认有喜了。”
“这个事,我好像也听说过。听说看病的是个蒙面的女大夫,不知道来历,也不知道相貌,但那一身的医术,比这庙里的菩萨可要灵多了。这清泉寺上香的人那么多,菩萨哪里顾虑得到。等怀上孩子,还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听王夫人说啊,怀不上孩子,根本不是因为肚子争不争气。有的时候身体出了毛病,你就算拜上一百年的菩萨,身体没治好,也生不了啊~”
几个穿着殷实的妇人聚在寺外,你一句我一句谈论着,容王妃提起的脚再也迈不出去。
“……环环儿,你去……问问……那个女大夫的事……”
“噢噢好。”环儿放下搀扶着的容王妃,也有几分激动地朝那群王妃走去,若是他们嘴里说的那位女大夫,真的有这么神奇就好了。
容王妃焦急而又忐忑地站在一旁,整副心神都放在那一边的谈话上。虽然站得远,风有些大,但那些话还是如方才一般清晰地蹦入了自己的耳朵里。
“王妃。”
“怎么样?”
“那几位王妃说,璐华城的确有这样一位女大夫,治妇人病很拿手。有不少的夫人,经她看过后,肚子都有动静了呢,有些还生下了大胖小子。”
“那你有没有问到,在哪里才能找到那位女大夫?”
“问了,可是那些女人说那位女大夫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固定居所,除非她自己出现,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她呢。”
“等她自己出现……”那她要是永远不出现的话,她不就没什么希望了?容王妃只稍微犹豫了片刻,便亲自走向了那群女人。
经过一番细细的寻问,才终于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芙蓉花?”
“那些女人说,需要帮助的女人,在府前的大门上插上一株芙蓉花,大夫见到了,就会拾下这朵芙蓉花,进往府内救治。”好奇怪的方式,环儿歪着脑袋想。那位女大夫一定是个很奇怪的女人,会想出这样一个古怪的法子。
容王妃攥紧着手,一颗心怦怦跳,在跳动的背后,悄然种下了一粒名为希望的种子。
“可是,璐华城这么大,就算在府外插上芙蓉花,大夫什么时候才会看到?恐怕将璐华城所有的芙蓉花都插上,待花枯死,大夫还不会出现吧。”环儿有些泄气地想着,但想到满怀希望的王妃,忙紧张地改口道:“也不是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刚一插上芙蓉花,大夫就看到了。然后进府给王妃看身体,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王妃很快便给王爷生下个大胖小子。”
容王妃眼里瞬间升起一道光,平日提到孩子多半是愁眉不展,可这会儿,却是充满了希望。
看到王妃这个样子,环儿又不禁有些担心,要是那位大夫不能帮到王妃,王妃岂不是会更加失望?
不能这么想,总归有希望,有希望就是好事。
容王妃带着环儿急忙赶回了惠王府,又让环儿采集几朵开得正艳的芙蓉花来。环儿的无心之言,倒是提醒了容王妃。
一朵芙蓉花不够引人注目的话,那她就插上许许多多的芙蓉花。即便那位女大夫看不到,其他人也会注意到。女大夫既然定下了这样的方式,那说明她此刻应该在这璐华城内,说不定也会从别人口中听到惠王府的门前遍插芙蓉花。
做好这一切后,容王妃急切地等待着。这期间,又让环儿多准备了一些芙蓉花,亲自修理好,让环儿插在了惠王府外。
惠王爷听说了容王妃的事,虽然好奇,并未过问。堂堂惠王府的王妃,这点事还是能做主的,秀儿这阵子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过不了多久,也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插上芙蓉花后,环儿时不时地便会到门外去看上一看,有没有摘下芙蓉花。
一连两日,都没有消息,那位女大夫也没有来。
这两日,容王妃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连清泉寺都没有心思再去。以她现在这副不虔诚的样子,不好意思跪在菩萨的面前。
第三日的清晨,环儿再前去看的时候,发现府外的芙蓉花不见了。
…………
041 脉象
041脉象
第三日的清晨,环儿再前去看的时候,发现府外的芙蓉花不见了。
在王府外,背站着一位身着蓝色翠水薄烟纱的女人。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腰间轻束红色缎带,典雅中不失灵动。同色的帷帽遮住了脸上的面容,清冷的眉角,黑色如泉的秀发,出尘不染,不惹尘埃。
她的手上,正握着一株芙蓉花。
“你……是那位女大夫?”
路曼声没有开口,只是将那株芙蓉花放到了环儿的手上。她的举动,已经充分说明她就是她们要等待的人。
“你真的是那位女大夫,那太好了,快与我进来。”路曼声点头,环儿带着路曼声穿过楼宇山石,来到了秀华阁,容王妃正等在阁里。
一路上,路曼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惠王府的地形,包括惠王在府里布置的明哨暗哨,思量着这惠王府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大夫,这边走。”
惠王府太大了,许多地方一时也看不到,看来她得想办法留在这儿一些日子,慢慢寻找孙大嫂他们的下落。
“王妃,大夫来了,大夫真的来了。”环儿还没进秀华阁,就已经欣喜地喊出来了。
“什么?环儿,你说的是真的吗?”容王妃激动得从床沿坐了起来,看向屋外。
环儿欣喜地小身影从屋外跳了进来,扶着内室的容王妃,走了出来。
而路曼声,也在两人期待地目光下,迈进了秀华阁。
蓝色的裙裾,拖拽过门槛,纤细的腰肢,轻盈若风。同色的帷帽,清冷的眼神,为她添上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那个期盼已久的人,终于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容王妃攥紧着绣帕,望着门口站着的人,然而欣喜过后,看清了眼前的人,容王妃的心又不禁生出了几分质疑。
“你就是那位善治妇人病的女大夫?”
路曼声轻轻颔首,也不需要与她谦逊,她既然来了,就说明她有这个本事。当然,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这位路大夫,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之人,能不开口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多说一句的。
这位女大夫的性格,容王妃和环儿从那几位妇人口中也是听过一些,这世外高人难免有一些傲气,她们都是理解的。只要她真的能治好她的身体,脾气怪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位姑娘如此年轻,看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岁,她真的有能力让她怀上孩子?
“你有把握吗?”
路曼声转身,就要离开。容王妃一愣,知道大夫这是生了气,暗责自己说话太过唐突,忙抱歉道:“姑娘莫要生气,是我失言了。只是请姑娘谅解一下我多年未生子的心情,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这位王妃,姿态放得很低,没有一点王妃的架子。这一点,路曼声先前也是听过的。容王妃贤良淑德,性情柔弱,宽待下人,是个十分温厚的主子。
路曼声站住了,点点头,再抬起头时,默默看着容王妃良久,才缓缓开口。
“我看病,就得随我的规矩。不管找我看病的人是谁,都不会改变。”
声音清冷如冷玉,却意外地好听。这样的声音,哪怕稍嫌冰冷了些,也是不会让人讨厌的。
容王妃和环儿都被哽了一下,彼此想的却是大不同。
环儿想的是:这女人好大的胆子,居然跟王妃这样说话。
而容王妃想的是:这女大夫原来会说话。
“姑娘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既然让你看病,自然随你的规矩。只要你真的能找出症结所在,你的要求我乐于配合。”
“你要绝对的相信我,我断的诊你可以寻问,但要深信不疑。我为你医治一日,你便要相信我一日。我开给你的药,你要毫不迟疑的喝。我让你休息,你就要保证休息的质量。当然,我有一些你不理解的举动,你也不要过问。”
好狂的口气,哪怕是享誉大尧的首席大医师,恐怕也不敢给病人开这样的口。何况对方还是惠王爷的王妃,何等金贵之身,大医师在她的面前,恐怕也得卑躬屈膝,不敢冒犯。
“好!”这样严苛的条件,容王妃听完,反倒是松了口气,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她的要求越苛刻,就说明这位姑娘越有本事。一个大夫,不仅要有过人的本事,也要给病人信心。
看病之初,就畏畏缩缩,一点都没有把握,病人也只有跟着他惴惴不安,对自己的病情没有信心。这不但不利于病人本身的病情,还会影响接下来的诊治顺利与否。有经验的大夫,都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王妃请坐,由我为你探脉。”
“对了,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路。”也只得一个姓,多余的路曼声便没有再说。
“……路姑娘。”她不说,容王妃也不好再问。因为比起这些,她为她看好身体才更重要。
容王妃按路曼声说的,在桌边坐了下来。路曼声伸出手,细细为她把脉。
即便路曼声早已情绪尽收,在探出容王妃的脉象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讶异。
“怎么了?”
“实不相瞒,王妃,按照你身体目前的情形,别说几年,这辈子也别想怀上孩子了。”
桌上的水杯在容王妃的惊骇下,被不小心拂落在地。“路姑娘,你说什么?”
路曼声静静看着她许久,就在方才,在探出这位王妃的脉象后,路曼声脑子里闪过另外一个主意。
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要救出孙大嫂他们,实在是太困难了。就算她可以花银子,去买通人手来为她救人,又怎敌得过惠王府这一帮好手。
有心插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次惠王府之行,她没有白来。
042 避孕汤
042避孕汤
路曼声原本并不想走这一步,但事情紧急,关乎孙大嫂杨三叔几十条性命,她也顾不得这位容王妃的心情了。
若在以前,路曼声一定会坚守着这一点。为了所谓医者的信义和热肠,可以付出一切,不计代价。
然而重活一世,受够了人情冷暖,她早已没有那般的心情来顾虑无关之人的感受。何况这个女人,还是罪魁祸首的女人。纵然与她无关,她也无需对她施以过多的怜悯。
怜悯?这东西还真是讽刺,在你期待别人给你一点怜悯的时候,别人吝啬给你。而当你厌恶它的时候,它会争先恐后的跑过来,总之很难如你的意。
对方并不是一个需要别人怜悯的人,她只尽好她的本分,救出她想要救的人。
路曼声在心里做了一番挣扎,虽然她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依然还存在着疑虑。
“我明日再过来。”
“诶,路姑娘——”容王妃和环儿都是一愣,这位姑娘给王妃把完脉,说了句吓死人不偿命的话,却什么都不做,就说明天再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的要求王妃都答应了,你也为王妃把了脉,却故意说一半留一半。难道你是为了要更多诊金?你放心,不管你要多少,咱们惠王府还付得起!”
容王妃拉住环儿,路曼声方才的话让她的心全乱了。
“路姑娘,只要你真的能治好我,让我怀上孩子,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王妃不要多想,我自有打算。”
“如此,我也不好勉强路姑娘。明日这个时候,我在秀华阁等候路姑娘光临。”容王妃知道路曼声主意已定,是改变不了的,只得退一步道。
路曼声回身,刚要迈出又停了下来。
“王妃,今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惠王爷。”
“……”
路曼声匆匆出了惠王府,径自回到了芦笙药铺。而在她离开不久,角落里走出一个黑衣人,望着惠王府露出深思。
“你去了惠王府?”路曼声刚一踏进芦笙药铺,俞芦笙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嗯。”
“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没那么快,不过,却发现了一件事。”俞芦笙是值得信任之人,也是他们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路曼声并没打算对他隐瞒这件事,而且还需要他帮忙参谋参谋。
她来璐华城的时日太短,对惠王爷了解得太少,为防行差踏错,满盘皆输,确实需要俞芦笙看看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还有另一个原因,路曼声一直在犹豫,尽管她面上冷如冰封,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什么事?”
“容王妃多年没有生育,是因为她的身体被人动了手脚。”
“有这事?”
“而做这件事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惠王爷。”
“什么?这不可能啊,惠王爷妃妾成群,但膝下无子,虽然还年轻,然其他的王爷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至少有五六个孩子。容王妃这么想要一个孩子,除了巩固正妃的地位,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容王妃曾经喝过避孕汤,至少连续服了半年,这半年的避孕汤让她几年内都不会有身孕。再继续下去,她将会彻底失去生育的能力。”
“你说容王妃连续服了半年?你就是凭这一点断定这事是惠王爷所为?”
“除了惠王爷,还有谁能不动声色让容王妃心甘情愿喝下半年的避孕汤。”
“半年,就算是惠王爷,恐怕也做不到。”
“我替容王妃把脉,发现这位王妃底子很虚,应该常常生病。避孕汤合入药内作服,神不知鬼不觉,兴许那位王妃还会当成是王爷对她的关心和爱护。”
“这种解释倒是说得通,但惠王爷他为何要这么做?还有,若真如王总捕调查的那样,惠王爷秘密扣留那群石工做什么,为此还将他们的家人抓去?”
“我有一个想法。”路曼声顿了顿,道:“我想由容王妃帮我救出孙大嫂他们。”
“你是想告诉她真相,然后拿容王妃的病威胁她,让她为你救人?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这样实在太残忍了。”告诉一个女人,他的丈夫一直都在伤害她,甚至拒绝让她为他生下孩子,这种打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实在太大了。
“我已经决定了。”
“一个大夫不该做出这样的事。”
“我不是大夫。”
“就算你不是一个大夫,你也不该对你的病人这般残忍。”
“她要怪就怪惠王,若不是他,我也用不着这么做。”
“不,比起惠王,你这样更残忍。”俞芦笙的坚决,有些让路曼声意外。
在她看来,俞芦笙是个很温和圆滑的人,心地良善,八面玲珑,不愿开罪任何一个人。在孙大嫂这件事上,她意外地看到了他正直的一面。像这般坚持,拒绝一件事的,还是第一次。
“我要救人。”
“我知道你急于救出孙大嫂他们,但如果是用这种方式,救出他们要牺牲一个可怜的女人为代价,我想就是他们被救出来了也不会高兴的。你也说过孙大嫂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她不会支持你这么做的。”
这边的争执,全都落入了刚刚听到路姐姐回来而跑过来的虫儿耳里,在听到孙大嫂也不会支持她这么做的时候,虫儿一惊,手中的罐子落地,惊动了屋里的两个人。
“虫儿。”
“路姐姐——”虫儿擦擦有些通红的眼,朝路曼声跑了过去,并抱住了她的大腿。
“虫儿想要娘,想要娘——”
“我会救他们出来的。”
“虫儿想要娘……可是虫儿也不想要路姐姐做不喜欢做的事……路姐姐不要害人,路姐姐是好人……”
“……”
043 玲珑心
043玲珑心
“虫儿想要娘……可是虫儿也不想要路姐姐做不喜欢做的事……路姐姐不要害人,路姐姐是好人……”
前往惠王府的路上,路曼声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虫儿最后的那两句话。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平心问自己,她真的想要这么做吗?
如果自己真的毫不动摇,那她昨日就不用突然跑回来了,她嘴上说得坚决,心里也在迟疑,不是吗?
路曼声叹了口气,经过一夜的思量,她已有了抉择。
一回生二回熟,惠王府的守卫对这位蒙面姑娘已经不陌生了,而且王妃一早就打过了招呼,路姑娘要是今日再来的话,直接将人领进去就是了。
路曼声进了秀华阁,容王妃已经等了她许久。
“路姑娘昨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老实说,听了姑娘的话后,我心中难安,整夜难以入睡,盼着翌日姑娘能为我解惑。”
“王妃无需担心,自今日起由我为你医治,每隔四个时辰为王妃施一次针,并辅以汤药,不出半月,便能痊愈。”
“姑娘说的当真?”
路曼声没开口,容王妃笑了笑,她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有把握的。她这话问得,的确多此一举。
“你还没说我们王妃得的是什么病呢?”说得那么吓人,要是不给个确实的说法,她才不相信嘞。
“王妃不会想知道。”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有谁身体不舒服,会不想知道原因?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个江湖骗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骗到惠王府头上。我将此事禀报给王爷,让她治你欺瞒之罪。”
环儿看路曼声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当她是故事编不下去,伶牙俐齿惯了,一连串地声讨起路曼声来。
这么想知道?那就怪不得她了。
“王妃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不小心服下了避孕的汤药,待我将你体内的药物清除干净、让身体恢复如初,也便没事了。”
容王妃撑着桌子的胳膊颤抖了一下,人也有些站立不稳。
“你说什么?”
“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王妃误食的汤药,效力非同小可,伤了王妃的身体,所以王妃这些年一直无所出。若再不小心误食了同样的汤药,王妃这辈子都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路曼声顿了顿,接着道:“这种药,有一个很形象的名字,叫二月封。”
“二月封,为何我从未听过?”容王妃颤声问道,环儿也是一脸茫然。
“这个名字你们不熟悉是正常的,它还有一个通俗的名字,你们都知道,叫避孕汤。”
容王妃又是一惊,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虽然很快消失不见,但路曼声还是看出了一些名堂来。
“只是这种避孕汤与每次事后服下的避孕汤有些微的不同,在红花里面,还放入了鹿心草,让这种避孕汤的药性更加强劲。每次连续服用半年,超过两次,就会对身体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到时即便医术再高明,也回天乏术,这便是二月封的由来。”
“那我的身体……?”
“诚如我先前所说,二月封尚未圆满,王妃的身体还有救。”
“我要如何相信你?”柔弱的王妃突然强硬起来,这是受了伤的女人一瞬间竖起的堡垒和心墙。“你说的事非同小可,想让我相信,得拿出更多的证据来,不是吗?”
她是在怀疑什么?还是要从她这里,小心地确认什么事?
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想让她给她理由?
路曼声瞥了她一眼,声音还是如往常的清冷,未染任何的情绪。“我来到这里,是为了看病,而不是为了破案。”
“……”容王妃被路曼声的一句话给堵住了,不知如何说。
“王妃真想弄清真相,问你自己岂非最合适?”
“我……”
“王妃不相信,路某这就离开。”
“等等!路姑娘,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难以接受罢了。”容王妃低着头,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悲伤。
“王妃今后的膳食要多加小心,以防粗心之人有所疏漏。”
“你是说可能有人在我的膳食里动了手脚,而不是……?”容王妃的目中似乎又有了光亮,哪怕这个说辞有许多的破绽,她也愿意相信。
有些人在遇到她不愿意相信的事情时,宁愿变成一个瞎子、一个聋子。而路曼声,不过是抓住了这一点,让她重燃希望罢了。
“王妃若想查清真相,留待日后细细观察便可。”莫要随意伤及无辜,路曼声这背后的意思,容王妃应该懂得。
容王妃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没什么情绪的清冷的女人,心中暗暗升起一抹警惕。
这个女人,不但聪明,而且许多事,看地很透。
…………
044 揭开你的面纱
044揭开你的面纱
路曼声名正言顺地在惠王府住了下来。
白日,为容王妃熬药和针灸,晚上则静静观察着惠王府的动静。路曼声不会武功,在摸清王府的守卫和地形前,不会贸贸然行动。
在细细观察了两日后,路曼声在第三日的夜间走出了房间。安全起见,她带上了针包,若有人问及推说为王妃针灸,王府过大迷路了,应该能蒙混过关。
为了就近为王妃看诊,她住的在秋园。
通过她这两日的观察,惠王爷很少在王妃的闺阁就寝,每月只有初一和十五才会宿在容王妃房中,其他时间都在各个姬妾处。
今日是八号,白日在秀华阁,路曼声无意中听环儿提起今日王爷会宿在冬园。她今日便从秋园这边找起,一般王爷宿于哪地,哪里的守卫相对过重,路曼声第一次行动,多少有些忌惮。
惠王府很大,守卫很严密。晚间每一刻钟便巡逻一次,有三列巡逻队交替巡逻。在第二队巡逻队刚离开后,路曼声便拉开了门,身子一溜钻了出去,尽力弯着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轻轻地带上门。
在决定今晚的行动之时,路曼声特地换上了一身能融入夜色的黑衣裳,蒙面的面纱也换成了黑色。没有夜行衣,这套行头也差不了多少。
除了这身行头,还特地备好了迷药。她唯一能防身的也就是这个了,遇到巡逻队自然起不到任何效果,但若对方只有一个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出了房门后,顺着墙角,向左边的庭院移动。在每座宅院的门头,挂着两盏灯笼,这就意味着每走过一段的黑暗,就不可避免地得在亮光下挪动。
路曼声动作极轻,全副心思都在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密切注意着她沿途经过的房间。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那在这栋惠王府中,一定存在着鲜为人知的密室和地下迷宫。
这两日,除了在秀华阁为容王妃诊脉,路曼声都留在自己的房间。值得注意的和不值得注意的,她都一一记了下来。凡是她躲在门后观察到的一切,以及在秀华阁从容王妃和环儿那里无意中听到的,都被她记在了一张草纸之上,然后分析其中是否有值得她注意的线索。
惠王爷勤劳政事,每日在书房至少要呆足四个时辰。晚上也时常会忙到很晚,一个月至少有十五天,宿在书房。
而余下的十五天,容王妃房里两日,冬园的三位姬妾,也会留惠王两日。而其她的女人那里,就没什么规律了。
路曼声好奇的是,在书房的半个月,惠王爷都在忙些什么。这两日,路曼声还听到一个特别的消息,惠王每日宿在不同的女人房间,都会命人按时送上宵夜。而在书房的日子,惠王爷从没让人送过夜宵,但书房的灯都会点到很晚。
路曼声寻找的重点,便放在书房。
书房的确是古人藏秘密、设机关常选之地,就算没有这个发现,路曼声也会将目标锁定在这里。
其实也不奇怪,古人的书房相当于重地,地位越高就越明显。除了惠王爷自己,纵使容王妃,也不敢私闯惠王爷书房。
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书房的确是最佳选择。其他的地方不是各园美人和下人的居所,就是供给客人住宿的厢房,哪里都不是秘密。
虽是如此,路曼声一路上毫不放松,对于没住人的房间也一一记下。秋园因为是王妃的居所,房间多、住的人较少,显得有些空旷。
潜伏在惠王府每个细小的角落,耳听着巡逻队的声音越来越近,路曼声将自己完全缩进廊柱之后,屏住自己的呼吸。
一行十五人的巡逻队铿铿从自己身前不远的地方经过,有序的脚步声,仿佛踏在路曼声的心头,嗵!嗵!嗵!
路曼声活了二十多个年头,都没试过干这种事,自然经验不足,外加紧张。虽然以她现在的面瘫脸,不管是高兴还是紧张,都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并不仅仅是怕被他们发现,她更在意的是即便她落在他们手里,还是没人能救出孙大嫂他们。
她答应过虫儿,一定会找到他的娘亲,她不会食言。
巡逻队过去了,路曼声也从角落走了出来。
书房就在秋园的东南方向,路曼声两次进出惠王府,曾经看到书房外有侍卫把守。
路曼声的方向感算不上好,这两日又在附近走了多次,看清大致的方位,总算摸准了方向。
眼睛正盯着前方的道路,没有注意到摆在檐角的花盆。
晚上还不把花盆端回去,还真是大意?路曼声死死抱住快要跌下去的花盆,又望着刚走得不远的巡逻队,吓得一身冷汗。
轻轻将花盆托上来,轻轻摆在原位,路曼声才继续向前前进。
路曼声整整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靠近了书房的位置。
书房外面没人守卫,路曼声在暗中等了许久,等到两支巡逻队交替的空隙,前一刻还慢慢挪动的人,突然如迅速而又灵巧的猫儿,朝书房扑了过去。
背靠着书房门,飞快打量了一下四周,路曼声推开书房门,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进去。
“别动!”
一把森冷的寒剑抵在路曼声的脖子处,就在她踏进书房的第一时间,那把剑就存在了。
“慢慢转过身来——”
路曼声没有动作,压在她脖子上的剑又逼近了两分,她已经听到血液向外流动的声音。
按照他的吩咐,路曼声慢慢转过身,一双秋夜般的眸子,冷冷注视着黑暗中的那个人。
“现在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谁。”
黑暗中的年轻嗓音,在响起的同时,一只手伸了出来,而方向是路曼声从不轻易解下的面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