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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雪莲90     妙手天医txt下载     妙手天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20 成效

    40成效

    湖心山庄是璐华城第一大庄,庄上什么东西也都是应有尽有,只要路曼声开了口,第一时间便有人为她送了来。

    切除腐肉还好说,唯一的问题就是常人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路曼声决定为他用上自己新研制出的一味麻药。这味麻药,持续时间长,对人体的副作用小,虽然说少庄主也是一条硬汉,但在这关头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接着便是调配宝鉴上面所说的草膏,草膏中的其他几味草药并不难寻,剂量也有专门标注而出,这一点路曼声有把握,不会有差错。只是这其中有一味草药,她之前并未听说过。

    就在路曼声一筹莫展、阻住了去路之时,西门若寒开口了。

    “若是这味草药,我知道。”

    西门庄主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以说是见多识广。

    “一扇草,生长在极阴之地,因为花朵形似扇子,故而有此称。”

    老庄主立马便问了,“西门庄主可知哪里有这一扇草?”

    彼时西门若寒正站在水上荷塘边,看着湖中水天相接的莲叶,身形一晃,人已经飞跃在湖水之上。一个盘旋划过,流下点点飞浪,人便回到室内,手中正拿着一株一扇草。

    古代的园林,除了种植满园的荷花,在这些荷花之间,还会点缀上其他的水草。而这些之外,便被人称之为杂草。在周围的建筑之下,有一片片极阴之地,常年不见阳光,加上大尧的气候,正适宜一扇草生长。西门若寒料定这里会有一扇草,故而腾身而起,踏叶而去,果然让他找到了。

    时间不多,每个人能帮忙的都帮忙。研磨药草的研磨药草,称量剂量的称量剂量,准备器具的准备器具,众人虽然是第一次搭档,但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在里面。

    而湖心山庄的下人们,已经按照路曼声的嘱咐打来了热水,送来了锃亮的已经消毒过的匕首。

    为了保证在换药期间,过多接触外界引起伤口感染,老庄主特意命人开了一间别室,事先也用路曼声调制的药水喷洒过了整间室内,等到准备工作完毕,将少庄主转入到了别室之内。

    湖心山庄的老大夫帮路曼声打下手,自他们俩进入室内后,大门便打开了。

    整个过程,也只有与路曼声同在室内的老大夫清楚。但自那次后,那位年龄资历都比路曼声长上许多的老大夫,对她算是心服口服了。面对着那样可怕的伤势,脸上连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拿刀的手也没有一丝颤抖。身上多余的腐肉,全部被消除了。而床上的少庄主,完全没有一丝知觉。

    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大尧的医术领先众国,尚医局所用的医疗成果也是最先进的,但他也不知道麻沸散的功效已经改良到这种程度。

    草膏是现调的,药性发挥最佳的一刻,涂抹到伤患处,利用那一瞬间的刺激,将魔火所造成的灼伤给彻底盯死。老大夫这样的工作已经做过许多了,路曼声一个眼色打过来,就配合地开始调药。

    用消毒过的硬质纸板挑过药膏,放到伤患处,然后用艾叶包裹住指尖,细细地将草膏抹平。在这样剧烈的刺激下,床上的少庄主身体颤了一下,老大夫吓得不敢呼吸,唯恐少庄主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而路曼声,也顿了顿,看着床上之人的反应,在那一颤之下,身体又慢慢回复了平静。她便接着做接下来的事,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心志之强,确实非常人能比。

    涂完草膏之后,最艰难的便是如何愈合伤口,让切除腐肉的地方皮肤尽快愈合,因为一日未愈合,少庄主便多一日的苦痛,病情也可能会出现反复。即便是经路曼声改良的麻药,副作用再小,也不能一再服用。长期下去,恐怕就会成瘾了。

    这时,路曼声想到了宝鉴上难以理解又忍不住一再回味的两个字。

    臭草。

    这两个字并不难理解,现代药用臭草,为植物界芸香科植物芸香的全草,六七月采收,阴干。性寒、味苦、辛。有祛风,退热,利尿,活血,解毒,消肿之功能。但显然,这里的臭草,并不是指现代的药用臭草。

    据路曼声这几年所看过的医书典籍来看,臭草在这里是一种通说之意,形容很多种相关的药草,与香草相对,会发出一种刺鼻味的药草。

    在这里,有臭沉香,臭牡丹,百花臭草等多种草药,之所以写下臭草两字,是因为每一种皆可,还是特定的由待大夫自己去理解?

    “路御医?”

    老大夫看路曼声已有许久未动作,不由出声唤了她一声。

    “就用臭沉香。”在这些臭草之中,路曼声最有把握的便是臭沉香。

    老大夫站在门内对外面说了一声,不一会儿就已经把剁碎的臭沉香送过来了。路曼声送到鼻前嗅了嗅,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将这些碎沉香敷在了伤患处,做完这一切,才开始为少庄主包扎伤口。

    老庄主和汪大小姐西门若寒都等在别室外,看到他们一走出来,全部都围了上来。

    “耀儿怎么样了?”

    “伤口已经处理了,过程也很顺利,但前面两天,是关键时刻,少庄主若是没有不良的症状,这第一关就扛过去了。”这两天要注意的问题,路曼声已经细细地对四人说了,包括伺候在他身旁的丫头,老庄主都细细交代过。

    但路曼声话里的另一重意思,大家也都听明白了。这还是第一关,接下来等待着孙耀的还有许多关口。要想彻底治好孙少庄主,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然而,原本以为无救的疾病,已经奇迹般地有了一个重新地展开,就这一点,已经让人激动万分了。

    路曼声接下来的事很明确,回到皇宫,在这段时间里为孙少庄主重画一张脸。

    画皮?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但这一切,对于魏东窗而言不过是再轻而易举的事。不是戴一张假面,而是没有半点易容痕迹,只属于少庄主的脸。

421 意图

    421意图

    老庄主亲自送路曼声离开了湖心山庄,在山庄外已经停靠了一辆马车,庄上最可靠的车夫驾着马车,将路曼声送到了目的地。

    夜半无人,路曼声走入了密道,拉响了密道内的铜铃。不一会儿,密道便从里面打开了。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晋渊不知道路曼声什么时候回来,因此在入夜后,便等在这里,一步未曾离去。

    “那边耽搁了。”路曼声进入了密道,向晋渊道谢。

    晋渊本来还有些担心,路曼声在外面是否出了事,看她一本正经地向他道谢,反而不好开口责怪了。

    “快上去吧,王妃那里已经等了很久了。”

    容秀备好了晚膳,路曼声一上去便能吃个现成的。虽然在湖心山庄的时候已经用过晚餐了,路曼声还是举起筷子,用了一点儿。比起委婉谢绝好意,她更习惯默默地接受别人的心意。

    “师父。”锦涛由晋渊领进来了,也不敢多问,只是站到了路曼声的身旁。

    路曼声没有问他吃过没有,在惠王府,这样的事还用不着她担心。至于这孩子会不会乱想,又会不会回宫后乱说,路曼声倒是有把握。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更不是一个不会说话不懂事的孩子。

    “路御医,有空就经常过来,我这儿冷清得紧,还真希望你出宫多陪陪我。”

    “是,王妃。”

    “都已经是老朋友了,别那般拘谨,你若是再与我这般客气,下次我可不让你来我这秀华阁了。”

    路曼声也笑了,以前认为对方是王妃,与自己不是一条道上的,不愿意结交。但现在,每次有什么事,她总是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连问都不多问一句,这一点很合路曼声的脾气。

    在路曼声坐上回宫马车时,晋渊丢给路曼声一包东西,说是王妃给她的。让她带回宫。有了这包东西,每个人都认为路曼声和容王妃的关系亲近,情如姐妹,那么在宫外陪她一天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这包裹中,有王府大厨特意烹饪的小点心。给她还有锦涛吃的。还有一罐从丰南特意让人捎过来的极佳蜂蜜,这东西就是有钱都弄不到,一次给了路曼声这么多,可想而知她对路曼声有多舍得了。

    在晋渊送她出来时,路曼声和他约好了时间,让她下次在特定的那两天在功德房挂上她的功德牌,她必须要出宫。

    帮忙没问题,但晋渊还是提醒她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宫里的那位可是不好惹。

    路曼声没有答话,只是看向漫无边际的黑夜。

    这不是危险的事。是她该做的事。

    “殿下,路御医已经回到宫中了。”被宫旬派去跟着路曼声的东宫八大档头之一的韩石,紧跟着路曼声之后回到了宫中。

    “都这个时候了。”宫旬喃喃,那个女人又不老实了。

    “但殿下,路御医今日除了惠王府,什么地方都没去。属下们在外面等了一天,也没见她从里面出来。”

    “她要出去,自然会想办法蒙过你们的耳目。”路曼声和惠王府的关系不错,若是有他们帮忙打掩护,自然不成问题。这件事。惠王叔是不知道的,想必是那位和她关系不错的王妃的决定。但宫旬并没有打算捅破这件事,为了这么点小事,没必要和惠王叔起隔阂。

    一开始。他也想不通路曼声为何要去惠王府。除了她在宫外没有更适宜的人相助,目的还有一个。

    那就是惠王府底下的密道。

    别人不知道,在宫外一早便注意到路曼声其人的宫旬却是清楚的。他派凌东盯着路曼声的动向,发现她在物色人手,营救那群被关押起来的石工。虽然不知道那条密道具体通向哪里,但知道这个便够了。

    一早出宫。至晚方归,这么长的时间做什么事都够了。

    本来以凌东的能力,不管路曼声出现在什么地方,他都能最快的将她找出来。只是凌东刚受了伤,在路曼声的事上又一贯地拿不准他的想法,而且宫旬也察觉到凌东与路曼声的关系比他与路曼声的还要好。这一点他无法容忍,更不会再给那两人创造机会。

    这可不是因为路曼声,而是因为凌东。凌东是他的心腹,他不允许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在他与他之间。

    “下去吧,不用再跟着了。”

    “……是,殿下。”韩石退下了,宫旬则揉着自己的眉间,思考着外面是否又发生了什么事。

    让路曼声出马,多半是有人受了伤。是西门若寒还是汪大小姐?抑或是与他们俩熟识之人?

    或许弄清这城中近期有谁受了重伤,就能锁定目标。西门若寒认识的人,不是飘雪山庄的生意伙伴,就是慕名他的武林同道。还有,最重要的是这个,大尧以医术立国,又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让他们将这本奇书带回大尧?

    育成帝和宫旬这般维护赵方,可不只是因为皇室的颜面。他们虽然重视这些,却也在乎实在的东西。

    保住了赵方,就保住了魏东床的,这样危险而又厉害的东西即便最后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落到别国的手中。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宫旬才一直紧咬着这群人。

    只是他们某个意念表现得过于强烈,反而让路曼声一时没判断清楚他们真正的目的。总觉得宫旬是骄傲的,育成帝骨子里更有着强势一面,并不将武林中被人称之为邪物的视为正统。

    这便是宫旬的高明之处,让人弄不明白他真正的目的,而他在暗中筹谋着这一切。但对方那几个人,也不是任他算计的菜鸟,最重要的是对方有智计的有智计,武功更是灭绝天下。

    智谋上不见得干得过,就算干过了,还要提防直接硬碰硬。江湖上那些顶尖高手都不够让人家削的,何况是大内这些侍卫,他们与江湖人对上,本来就没有明显的优势。

    然而是人就会有弱点,他们也不会有例外。

422 派遣

    4派遣

    “师父。”

    一早,当路曼声坐在后院,回忆着如何按照宝鉴所说,做出一副完美的独属于少庄主脸的时候,锦涛跑了进来。

    “孟大人来了。”

    孟凌东?他的伤不是好了?

    “贸然来此,路姑娘应该不会介意。”

    “孟侍卫请坐。”路曼声指向对面的位置,又让锦涛给他上了茶。

    “直接与你说了,路御医,太子殿下命你即日上路,前往甘州。那里有位老大人得了重症,需派一位御医前去医治,太子殿下选中了你。”

    璐华城在南,甘州在北,昼夜兼程赶路,来回至少得十天半个月。

    “这是一个好机会,好好把握住,你尚医局路御医的名头就打出去了。”孟凌东说得有些言不由衷,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只是,这是殿下的吩咐,他不得不照做。

    路曼声没有问孟凌东,尚医局那么多有名的御医,为何要派她一个新晋御医前去?以她的资历,被宫旬口中所谓的老大人知道了,也是会有不满的吧?要么不做,要么做就得将它做足了。派个新人菜鸟去,让人家怎么想?

    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宫旬要让她离开,这段时间不允许她在璐华城碍事。原本以为路曼声做到的只是有限,后来发现即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看不住她,那么只剩下了一个办法,就是将路曼声给送走。

    抑或这在逼着路曼声做出决定,人一旦被逼急了,总是会露出马脚。

    “尚医局守则里有一条:外派御医出宫,必须经过承御大人的准许,在收到公孙承御的手令前,我不会出宫。”

    孟凌东看着路曼声,许久都没有说话。她应该知道,这样违抗三爷,并不是明智之举。但路姑娘说得也没错,即便是三爷,也得按照宫中的规矩来办。

    “手令不日就会下达,你提前做好准备。”孟凌东起身离去,就算拖延,也不过是这两日的事。甘州之行,路曼声恐怕是避免不了了。

    宝鉴中所说的画皮,必须让路曼声亲自来做,其他的人根本就代替不了。而如宫旬所愿,就必然会错开画皮手术的时间,该怎么办?

    趁着手令尚未下达,路曼声立即放出阿草,将这边的情况告诉给了西门庄主和汪大小姐,请他们赶快想办法。

    她这边的行动完全落入宫旬的眼中,要不是阿草够聪明,又是经过偷王之王公孙极乐亲自调~教,只怕连阿草每次出去,都瞒不过宫旬的那些耳目。

    路曼声一边等着消息,一边让锦涛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尚医局若是派人来了,第一时间赶来告诉他。

    将她写的有关画皮的手稿和想法,迅速看了一遍,确定都记下了,放到烛火上烧尽。然后在自己这些年所收录的古书典籍中,挑选了几本能用得上的书籍,放入了随身的行囊中。

    这一次派御医前往甘州,虽说只有她这一位御医,但随行人员应该不只她一个,就不知道宫旬会派什么人盯着她了。

    路曼声想过许多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当宫旬与尚医局公孙承御的手令同时到达的时候,当那个人嘴里说着,这次你将与小王同行的时候,路曼声才知道,这次要盯着她的人便是宫旬自己。

    “怎么,路御医不愿意同小王一起上路?”

    路曼声抿紧着唇,冷冷地盯着对面那个笑得满脸得逞的男人,最终只得点点头。

    “承御大人有令,路某不敢不从。”

    “我看路御医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出发吧。在宫外,你不需要喊我殿下,只需要喊我三哥,咱们是一同出游的友人,如何?”

    路曼声因为三哥那俩字眼,嘴角出现了一丝裂缝。

    “而我呢,就叫你声妹。”宫旬颇有些恶趣味的道。

    路曼声刷地回身,她并不喜欢和宫旬讨论这样的话题,比起他在那里不断岔开的话题,她担心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信已经送出去了,从今日开始,她就会全天候的处于宫旬的监视之下,若这个时候阿草回来,那许多事就瞒不过去了。

    “太子殿下突然让我去甘州,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准备吧,别在路上才发现,忘带了东西。”

    “这是自然。”宫旬微笑着点头,忽然指向一旁低头站立的锦涛,“别忘了把这个小家伙带上,他是你的小徒弟吧,这可是一个历练的好机会。”

    宫旬说得没有错,但他有这个提议,恐怕也只是居心叵测。

    “诚如你所说,他是我的徒弟,这种时候我当然会带上他。”然后回头,看向锦涛,“快去收拾东西,一起出发了。”

    “是,师父。”锦涛虽然还是害怕宫旬,但他不想一个人留在皇宫,听到路曼声这么说,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甚至忘了和宫旬打招呼,就跑到了自己睡觉的地方,干脆有条理地收拾起随身行囊。

    路曼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几件衣裳放进了包裹,北方气候比璐华城还要冷,想了想,又将宫旬给她的那件狐裘给带上了。然后便等在房中,等着阿草回来。

    阿草是很聪明的,它似乎能懂得路曼声在害怕什么,方才回来的时候,看到上次半夜来到秋菊苑的家伙来了,一直没有下来,而是在天空中不断地盘旋。当它敏锐地势力捕捉到路曼声回到了房中,才从窗外进了屋中。

    路曼声看到停在桌上扑扇着翅膀的阿草,心里直激动。她向来知道阿草聪明,没有想到能这么了解主人的心思,有的时候,一句话不需要说,它似乎就能明白。

    她不可能带着阿草上路,这样做什么事都会被宫旬察觉。她让阿草这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等待她召唤时才出现。这个温书曾教过她,吹阿草熟悉的调子,只要它听到了就会出现。

    只是这一路,没有人喂阿草五花肉吃,这个小家伙会不会闹脾气呃。

    于是,在宫旬敲门之前,路曼声卯着劲儿地喂阿草吃肉,然后阿草果断吃撑了,趴在桌上飞不动了……

423 微服

    4微服

    路曼声没有想过,这样的蠢事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当初温书告诉她,因为喂阿花吃肉吃撑了差点误了大事时,路曼声还当她是在开玩笑。想着以温书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干那种小白的事,现在她知道了。

    小白原来还有两个。

    看着趴在桌上一动都不想动的阿草,路曼声果断地将它装到了包袱里,嘱咐它不要发出声音,等到阿草点了点脑袋后,才欣然带它一块上路了。

    反正宫旬也知道这只神隼的存在,只要没抓到它报信,就算不得证据。他怀疑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多这一桩,也算不得什么。

    “终于出来了?母后说得没错,女人出门就是麻烦,要收拾的东西太多。”宫旬坐在路曼声屋里那张雕花红木椅上,胳膊撑着头,懒洋洋地冲提着大包袱出来的路曼声道。

    “这还是个开始。”既然要带她远行,这点麻烦算得了什么。若是怕麻烦,他大可以不要派她去。

    “行,我的路大御医,既然收拾好了,我们这就出去,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一辆崭新的能坐十几个人的大马车停靠在宫外,而路曼声出了宫之后才发现,同行的除了她和宫旬以及保护他的侍卫,还有几个陌生人。

    说是陌生人,是在这宫里从未见过也不像是侍卫一样的人物。路曼声曾猜测着宫旬是不是要微服出巡,替皇上到甘州办事,顺便把不老实的她给捎上了。但那几个人,除了一个稍微上了点年岁的,有点像朝中的官员,其他几个倒有点像是脾气古怪的江湖人。

    这皇宫里,暗中培植一点江湖势力、请几名江湖高手也是正常的,至于要让这些人执行什么任务,除了宫旬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同行的一共有七人,路曼声,宫旬,孟凌东,还有就是方才提到的那位上了点年纪约摸六十岁长着山羊胡的人,宫旬说他叫胡九。

    还有两位,身穿一黑一白,长相完全相同的一对孪生兄弟,白一白,还有白一黑。一个手持白手剑,另一个是黑手剑,习惯单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剑放在身前。很英俊的两个年轻人,平日不苟言笑,但从他们爱剑的程度和周身展现出的气场,也知道他们是两个用剑高手。

    在这些人中,还有一位年轻女子,总是很爱笑,也很缠人,即便是路曼声这样一看就很难接触的面瘫,也是第一时间蹦了过来,自来熟地与她打招呼。

    “路姐姐,我是闻喜,他们都叫我小蚊子,这一路上就我们两位姑娘家,要多多关照罗。”

    路曼声注视着她脸上明晃晃的笑容,淡定地撇过头。

    这种类型的姑娘她不是第一次见了,汪大小姐活力四射时也与她相似,但她更多的是一种永远睡不醒的困倦和慵懒,手上的动作会更丰富些,有时候直接搭到你的肩膀上,有的时候更是干脆爬到你的背上。或是从某棵梅花树上掉下来,砸在你面前。

    面前这位,表现得还要亲近,脸上的笑容也要更加明亮,但路曼声直觉地就起了防备之心。并不只是因为她是宫旬的人,也是因为有这样笑容的人,不只是天使,还有可能是魔鬼。

    宫旬不可能带一个单纯的小丫头上路的,贴身监视着她的女人,外表再马虎,也掩不住内心细腻的一面。而狠起来,也肯定比谁都狠。

    这么说并不代表路曼声已经判了这位姑娘死刑,而是与宫旬一切的有关人和事,她都不想要招惹。不管他们是好还是坏,或者又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都与她无关。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路曼声的回应,闻喜有些无措地看向宫旬,宫旬摊摊手。

    “早就说过吧,她就是这个样子,我刚认识她的时候,问她一百句她都不会回上一句。”

    “了解啦,等到路姐姐想说话的时候,别忘了来找我哦。”闻喜倒是很好说话,和路曼声打好招呼后,便跑到了白家两兄弟那里去了。

    路曼声则在想着,西门庄主他们让阿草带来的那封信。让她安心前往甘州,其他的事自有他们来安排。

    虽然路曼声也没想到他们具体会怎么做,但既然他们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没问题。她还是想着如何应付眼前的难关,还有这些形形色色不知敌友的魑魅魍魉。

    上了马车,闻喜和路曼声坐在马车的正中,几个男人分别坐在左右两边。赶车的是白一白和白一黑两位兄弟,轮流赶车,另一人则回到车厢内休息。

    路上,这些人很少交流,车厢内的气氛安静得可怕。偶尔的时候,宫旬开口,胡九会应上几句,或是让其他人去打一些水来。

    唯一有些闹腾的便是闻喜了,这样的气氛可是把她憋坏了,偏偏唯一一个姑娘家的路曼声,又是话最少的人,只有去逗白家两兄弟。

    白家两兄弟性格相差无几,都是沉稳冷静型,若是严格区分一下,白一白偏向冷静,而白一黑则更为冷酷。两人无论是动作还是习惯,都难以区分,若不是两人特意穿上一白一黑,还真的无法辨认。

    “天快要黑了,前面有一个小镇,在那里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

    “好啊好啊,坐了一天的马车,我都快颠死了。”闻喜第一个跳下了车。

    “蚊子,小心些,别崴了脚。”宫旬笑呵呵地与她道。

    “知道了,三哥!”小蚊子率先跑远了,等到所有人都下了车,路曼声才拿着自己的包裹走了下来。

    “我帮你,路姑娘。”孟凌东走了过来,直接拿过了路曼声手上一看就很重的包裹。

    “不……我没关系,我是说。”这包里的东西,路曼声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这是三爷吩咐我做的,路姑娘不答应,我这边没办法交代。”孟凌东示意她看向宫旬,而宫旬也适时看了过来,冲他们俩人招了招手。

    路曼声再次转头,无视了宫旬打过来的亮瞎了的眼。

424 出巡

    44出巡

    “和这么多陌生人一同上路,路姑娘是否觉得心中不安?”前往客栈的路上,孟凌东曾这样问路曼声。

    不安吗?这样的想法肯定有。以宫旬的性格,路上一个不高兴,就地将她解决的事都做得出来,相较于这个,其他的不安倒算不了什么。

    “路姑娘无需担心,等甘州的事一了,便会打道回宫,到时一切又将步入正轨。”

    “孟侍卫经常与殿下微服出宫?”路曼声明白,孟凌东在宽慰她,这些人中,或许也只有孟凌东,能让路曼声相信了。但即便是相信,也并非毫无保留的,一方面是因为路曼声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另一个是因为孟凌东绝不可能违背宫旬的命令。

    若是有一天,宫旬对她的忍耐到了极限,让他杀了她,他也是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吧。

    这一点,路曼声毫不怀疑。

    但计较这种事,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只需要明白,在孟凌东可以做决定的范围内,他是可以相信的。

    “嗯,这些年,陪殿下去了不少的地方。”

    这一次,也应该是甘州那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吧?确信了这一点,路曼声心里反而安定了下来,就当成这支队伍中多加了她这位大夫,即便不是她,也会带上旁人,不用想成自己是在被监视。

    “你们快一点哦,要开饭了!”走在最前面的闻喜已经让掌柜地准备了一桌饭菜,赶了一天的路,在马车上也只能吃些干粮,可是馋死她了。

    “闻姑娘的性子,路姑娘很不习惯?”

    “对谁,我都不习惯。”路曼声有点装1的道,但这句话还真没有说错,与其说她对别人看不惯,还不如说别人可能会对她看不惯。

    她不是一个讨喜的人,这一点路曼声一直都知道。

    “嗯,这么说似乎也没错。”就连孟凌东,这样一个原本挺严峻的人,也都忍不住笑了。

    “你们在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来,也说给三哥听听。”走在前面的宫旬,转过头来冲两人问道。

    孟凌东刚要答话,路曼声便抢先道:“在说随便插话的人,很讨人厌。”

    “……”

    在皇宫外,他可不是什么太子殿下了,说了不用遵守规矩,那她可就不用再给他什么面子了。反正这些小账都要算的话,宫旬杀她一百次都嫌少。

    “抱歉,三爷,路姑娘并非这个意思。”

    “我知道,那个随便插话的人,并非是我,而是小蚊子,凌东你说是吗?”宫旬嘴角挂着奇怪的笑,问孟凌东。

    孟凌东的脑袋上挂了滴大大的冷汗,还是点点头,“是。”

    “进去吧,你不也饿了?”宫旬扇子一收,已经进去了客栈。

    这是凤凰小镇上最大的一间客栈,名叫宝福客栈。他们来的时候,时近傍晚,客栈里坐满了人。

    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多给一点银子,酒菜自然就上得快。

    原本是这样没错,可有些人不干了。

    这边正要动筷子,旁边一桌等菜等得很心焦的大汉一个猛拍桌子,“掌柜的!”

    “客客官——”

    那大汉一把拎起刚赶过来的掌柜,“明明我先到,为何我桌子的菜还没上,他们就已经吃上了,欺负大爷没银子是不是?”

    “不不不,客官,你误会了,这一桌早就预订了,就等着他们来呢。”

    那大汉回头瞅了路曼声一行人一眼,宫旬径自帅气地打着折扇,对那边的情况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予,而白一白和白一黑两位兄弟已经握住了剑柄。

    这么点程度,就这般戒备,还真是……

    果然是大人物微服出巡的架势啊。

    “你唬我?”

    “没,客官,我哪敢唬你,我说的是真的。”那大汉虽然粗鲁了些,似乎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便把那掌柜地松开了,“那你快点,我都来多久了!再这么慢腾腾的,大爷我拆了你的店!”

    “是是是,大爷你稍等,菜马上就到。”掌柜地给伙计打了个眼色,那小伙计立马就吩咐厨房,把那大汉的菜给上了。

    那大汉的饭菜很快就上了,他也停止了咋呼。他一个人,就要了五个蹄髈,十斤煮牛肉,还有几壶烈酒。

    然后几乎是整个客栈的,就看到他一手抓着酒壶,往嘴里倒着酒,另一只手则从盘子大把抓着肉,往嘴里塞去。

    前一秒还有心思用餐的宫旬,放下筷子。

    妈呀,太倒胃口了。路曼声心想着,宫旬此刻定然是想这么说的。

    那大汉粗糙得吃了些,便提着板斧走了。

    “掌柜的。”宫旬冲掌柜地招了招手。

    这可是位有钱的大爷,看那派头,就知道这人非富即贵。老板来得很殷勤,也很迅速。

    “收,收了。”宫旬有些嫌恶地看着杯盘狼藉的桌子,正对着他,让他如何吃得下去?

    那掌柜地伙计都不叫了,自己亲自上阵,一麻溜地就将桌子给整干净了。宫旬总算是舒服了些,提起筷子,用了一点,便又放下了。

    路曼声心想着,这大爷又怎么了,之前也不知道他是这么难伺候的人!

    “还是很倒胃口。”宫旬摇头。

    路曼声蒙着面纱,吃饭本来就不快,可没心思老是盯着她,还是进食更好些。

    然而一收回眼,就被趴在桌子上直盯着她脸的小蚊子给吓了一跳。

    “路姐姐,你的脸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很光滑,也很细嫩,为何还要蒙着面纱呢?”

    她的眼神,就像是最强烈的探照灯一般,能够透过那扇面纱,看清她的脸。

    宫旬僵了僵,然后看向小蚊子,想让她不要造次,路曼声的脸,别人没有看过,他却是清楚的。他并不希望她因为那张脸,而再次受到奚落。即便再想要对付她,再怎么怀疑她,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上一次,雨儿和飞扬两人在福来客栈闹事,让路曼声的面容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宫旬因此自责不已。这之后,花了许多时间,才慢慢消除他与路曼声之间的隔阂,他不愿有人再做同样的事。

    …………

425 冷血

    45冷血

    “路姐姐,你的脸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很光滑,也很细嫩,为何还要蒙着面纱呢?”

    不顾宫旬和孟凌东打过来的不赞同目光,撑着脑袋,可爱地问着路曼声。

    路曼声并未停下进食,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小女子不同寻常,她要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反倒让她觉着奇怪了。

    “我有没有问你为何手上要戴两串铃铛?”

    “没有。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

    “对不起,我并不想知道。”路曼声放下筷子,“我不会过问别人的事,也不希望别人过问我的。”路曼声放下筷子,提着包裹,跟着伙计上了楼。

    她不是习武之人,赶一天路身体还是吃不消的,可没有精力再应付那样的小丫头。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在路曼声上楼后,小蚊子吐舌看向宫旬。

    若是平时,宫旬还会安慰她两句,但这一次,宫旬也确实认为是闻喜太多事了。她更错的,是没有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对不起嘛,我是真的很好奇。宫里人都说,路御医生得怎么怎么丑,可我看到的根本不是如此。”

    “你还敢说?”宫旬看了一眼楼上,拿别人的伤口一再地伤及别人,这样的事为何总是有人乐此不疲。当然他也不否认,在对待某些人时,他也不会排除这种办法。但这个人,他并不希望是路曼声。

    没有为什么,只是单纯的不希望。

    “我说的是真的,一个人脸上有没有伤痕,即使透过面纱也能感觉到,何况还是一个硕大的毒瘤?三哥可以不信任我,却不能不信任我这双眼睛。”看来路曼声的事,闻喜是非常熟悉的。连她脸上有毒瘤这样的事,都清楚的知道。

    “你确定?”宫旬看闻喜,似乎不是在说假话。

    “我很确定,那张面纱虽然很厚,却不能完全阻碍视线。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到一些的。还有,她先前用餐的时候,我的筷子不是掉地上去了吗,我蹲下身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她部分的脸。”闻喜有些得意,她这么聪明,可不是他们这些粗心的男人能够比得上的。

    “所以说,你早就在怀疑路姑娘了?”孟凌东有些不悦,他并不希望这个女人把路姑娘当成她的犯人一样审查。

    “孟大哥,别这么凶,我就是好奇了点,想弄清楚,没犯你们忌讳吧?你和三哥要是不高兴,我下次不这样还不行?”闻喜认错态度还不错,傻瓜才会和宫旬与孟凌东过不去,这个时候再不知死活,岂非跟傻瓜一样?

    “你真的确定,她的脸已经没事了?”宫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从他的神情,他显然是极为在乎这个答案的。

    “其实这样也不难理解啊,三哥,你上次见到她的脸,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闻喜没有正面回答宫旬的问题,有些话说满了,到时候被打脸可是很疼的。

    上次见到路曼声的脸,算起来应该是将近一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让凌东送去了冰心玉莲,虽然路曼声坚辞不授,后来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得到了她。

    对了,有冰心玉莲在手,再加上她的医术,她的脸或许真的能够痊愈!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又是位御医,就算在这段时间里治好了自己的脸也不奇怪吧。至于为何蒙着面纱,或许是蒙得太久了,已经成了习惯,反倒不知道怎么将她解下来了。又或许是这一张面纱,能够为她解决不少的麻烦。换言之,治好脸的路姐姐,一举变成了一位大美人。”

    美人?不,她不需要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她只需要是个拥有正常面容的女人,这样就够了。

    一瞬间,宫旬的心里竟然涌出这样一句话。待他反应过来,则将自己吓了一跳。

    “如果三哥真的很想要知道,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晚上我和路姐姐住一间,趁她睡着了,我就……”

    “够了。”宫旬的脸沉了下来,“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以后也休要再提这件事,尤其是在路御医的面前,清楚了吗?”宫旬不喜欢属下猜测他的心事,更不喜欢就这样轻易被看穿。当然,路曼声的事他不希望闻喜他们再插手、知道得更多也是一个方面。

    但这样的想法,一旦在宫旬脑中形成,就再也无法退却。

    难道路曼声真的已经治好了自己的脸?

    不再是那个让人望而却步的丑面女子?因为那张脸,他必须将她拒之门外,而一旦这个原因消失,那是否意味着……

    不,那个女人太过难驯、也太难以把控。他有心思想这些事,还不如好好想想让那个女人不要再冥顽不灵,继续跟他作对。他对她的耐心,真的已经够好了。

    “我知道了,三哥,以后没你的允许,我绝不再提这事了。”闻喜乖乖地应了,才让宫旬面上稍霁。

    吃完饭,各自回到楼上休息了。出门在外,为了有个照应,闻喜和路曼声两个姑娘住一间。路曼声没有对此事提出意见,宫旬明摆着派这姑娘盯着她的,她又何必做明知不可为之事?

    闻喜上了楼,轻手轻脚地来到路曼声的床边,看看她睡了没有。

    路曼声闭着眼,即便她走进了也没有睁开。

    “路姐姐,你睡了没有?”

    路曼声没有睁开眼,纯粹是不想理她。

    “我还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刚才在下面的事,对不起,是我太多事了。”

    闻喜知道路曼声还没有睡,但她不肯睁开眼睛,她也没有办法。把要说的话说了,自己回到床上躺下。

    一夜无话,路曼声连翻个身都没有,就躺在那里,安静得让闻喜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翌日,天一亮路曼声便醒了。

    打开门,走了出去。她刚一出门,前一刻还睡得很沉的闻喜,立马睁开了眼睛。

    这家客栈的厨房已经忙活起来了,点着灯,正在为店里的客人们做早点。路曼声去厨房,拿了几片五花肉,回到了屋里。

    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觉。她没有说的是,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旁边的包袱,一直有动静。这动静不是别的东西造成的,正是被她装在包袱里的阿草。估计是太饿了的缘故,一直用它尖尖的嘴啄着它,但很小心地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肉扔进去后,包袱里总算没了动静,只能轻微地听到阿草吞咽五花肉的声响。她也没想着阿草的事能瞒过闻喜,那丫头说不定趁她不在的时候,连她包里的东西都彻底地检查了一遍。

    不过,真好,阿草这么快就缓过来了,还以为它吃得那么撑,至少在两三天才能缓过来。单从这一点来看,阿草比它的娘亲阿花要强上一点,没来由的,路曼声觉得有些骄傲。

    又睡了半个时候,等天大亮后,闻喜才把她喊了起来。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居然又睡着了。路曼声很惊讶,她平时睡觉没有这么死的,只要一点点的动静,就会醒过来,遑论同屋里还睡着一个让她戒备的闻喜?

    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向闻喜,闻喜笑眯眯地将小脸蛋凑了过来。“路姐姐果然是累了呢,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醒。”

    是这样吗?

    吃过早点,又在客栈里添置了水和食物,一行人便继续上路了。走出没三两里地,就遇到了昨日在客栈遇到的那位大汉。

    那大汉正和十几个帮派的人在交手,听白一白说,那十几个人应该是海沙帮的,只有海沙帮的人才会在腰带上画上一条鱼。

    而在这群打斗人中间,还有一辆大车,他们打架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那一辆车。

    “姓海的,这趟镖是我兄弟的,你杀了人夺了镖,我今日要为我那兄弟讨回公道!”

    原来这海沙帮前阵子劫了一趟镖,不但劫了镖,还杀了人。这汉子是来替他兄弟要镖报仇的,人虽然死了,他这个兄弟还在。只要他在,就不会让他兄弟这么死,也不会让他失信于人。

    镖在人在,镖亡人亡,这向来是许多镖行的规矩。比起为兄弟报仇,这个汉子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将这趟镖送到托镖人托去的地方。

    “就你那两下子,还想为你兄弟报仇?你那兄弟,还自诩什么向天飞,我看他向狗飞还差不多。没几下,就揍死了,我们这些兄弟,一人一拳都没扛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的话充斥着整个林间,而那大汉,则被他们气得哇哇直叫,连眼睛都红了。提着板斧就上,一顿乱劈乱砍,也砍倒了两个人,但很快的,就处于劣势,被那个海沙帮的什么头头给一脚踢中了脑袋,晕晕乎乎的,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那一边,在玩着你一拳我一脚竞相踢着的游戏,那大汉笨拙得就像一头牛,眼睛也完全肿起来了,留着血水,完全看不清前方,也看不到周围的人,只能听到那群人围着他在不停地大笑。

    孟凌东皱紧着眉,这些人,未免欺人太甚了些,要杀要刮直接来便是,何必故意这样凌辱人家?想必他那位兄弟,也就是被他们这样凌辱至死的。

    那大汉完全被人耍得团团转了,只能东一斧子西一榔头,疯狂地劈着。而海沙帮的虾兵蟹将们,每次都逃得飞快,在他没力气挥动的时候,又跑过来踹他几脚。那大汉一个用力过猛,人趴到了地上,十几双脚一窝蜂地跟了上来,把他往死里题。一边踢,还一边大声叫嚣着蠢猪。

    孟凌东终于忍不住,提起剑,一个飞身,便落到了他们的周围。

    “现在滚还来得及,要不然,便受死罢!”

    “好啊,又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兄弟们,上!”孟凌东是大尧王朝第一高手,就这些家伙,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两下便解决了,那些人跑得飞快,等他们都走远了,孟凌东才俯下身,拉起那位大汉。

    “镖车已经抢回来了,你养养伤,便给你那位朋友送过去吧。”说着,自怀里摸出上好的金创药,交到那大汉的手里。

    那大汉虽然没什么神智了,可也知道是被这位恩公给救了,今日要不是他,自己可能连命都没有了,更别谈帮他兄弟完成心愿了。

    那样一个大汉,扑腾一声对着孟凌东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孟凌东顿在原地,等那大汉起身,艰难拉着镖车走了之后,才回了过来。

    “其实,他也是一重情重义的好汉子。”谁又能说不是呢?为了帮助兄弟报仇以及完成他的心愿,他可以赔掉自己的性命。或许你们会说他冲动、他愚蠢,谁也不能否定他那片耿直与赤诚!

    而他们这些人中,能毫无疑虑帮助这位大汉的,也就只有孟凌东一个人了。身怀武功的不在少数,有能力出手的,也绝不止孟凌东一个人,可他们即便在看到这样的情景时,眼里也没有一丝的波动。

    这或许就是孟凌东与他们最大的区别。

    孟凌东是属下,他们是死士。

    死士是不需要感情的,只需要执行命令。不管他们呈现在阳光下的,是一副怎样的面孔,都掩盖不了他们死士的本质。

    宫旬并没有说什么,孟凌东在他的身边,本就与旁人不同。他是御前带刀护卫孟大人,从前便奉命一直保护着宫旬,是皇上所派,并不仅仅是宫旬一个人的奴才,更不是死士。

    尽管,孟凌东对宫旬的忠心,不亚于任何一个人。

    这一幕,并没有影响大家伙儿的心情,闻喜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分享着沿途的趣事,逗着白一白和白一黑两个兄弟。偶尔将话题转向宫旬,三哥三哥的叫着,宫旬也兴致很高地与她搭着话。

    要说这些人中,闻喜最忌惮的恐怕就是孟凌东了。她敢随便和宫旬说话,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对孟凌东却很收敛。这一点,实在让路曼声很好奇。

    …………

426 途中

    46途中

    一连又赶了两日的路,路曼声的身体全似散了架,其他几个人不是有功夫傍身,就是长年累月呆在马上的,比她的状况要好得多。

    还有闻喜,几天过去了,还如第一日那般生龙活虎,从马车内窜到马车外,心情来了,还跳上了马车顶,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白一白和白一黑两位兄弟,一路上很少开口,一个在外面驾车,另一个就抱着剑在马车内休息。

    那位叫胡九的,时刻抱着一个包袱,坐在三爷的旁边,只有在三爷问话的时候,才会应上个几声。

    到了这天,路曼声的脸色都有些煞白了,强忍着胸口的闹腾,还有快分成两瓣的屁股,脸转向一旁,不让人看出她的不适。

    宫旬不是第一次注意到路曼声情况有异了,这个嘴硬的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忍着。

    “路姑娘,你很不舒服?”孟凌东在宫旬之前坐了过来,拉过路曼声的手,路曼声想要收回来,却发现孟凌东用了不小的劲儿。

    “啊!”路曼声手臂内侧的地方一痛,发现孟凌东用了不小的力道在帮她揉按,“这样,你会舒服一点儿。”

    路曼声知道,在那里有个内关穴,按那个位置能有效减缓体内不适,晕眩和呕吐感。

    “我自己来。”

    “马上就好。”孟凌东的神情不容抗拒,他向来冷淡,却并不是一个蛮横的人,至少和宫旬有着本质的区别。但这一刻,路曼声发现,还真的没有人能违拗他。

    “停车!”宫旬脸一沉,下了命令。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宫旬跳下了马车,不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拉起帘子。

    “若是不舒服,可以到下面透透气,休息会儿再走。”

    “是,三爷,我们马上就下去。”孟凌东恭敬答话,转过头问路曼声,“路姑娘可好些了?”

    “我好多了。”

    “哇!这个地方有条河诶,三哥,我们去抓鱼,然后烤鱼吃好不好?”闻喜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蹦了过来,两只爪子放在身前,可爱的向宫旬建议道。

    “小蚊子,这个时节,河里还没有鱼。”

    “说不定有呢,去看看有什么关系。”闻喜说着就要跑过去,被宫旬给拉了回来,“天气这么冷,水又那么谅,别着凉了。”

    “是,三哥说什么,就是什么!”闻喜跑到马车,拿了包裹,取出干粮和水,先送到宫旬的手中,然后才是自己慢慢吃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问路曼声感觉有没有好一点,要不要也来一点。路曼声摇头,这个时候她都快吐了,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挺大的城镇,在那里休息一天,我们再上路。”宫旬开口。

    若再这样继续赶路下去,到了甘州,路曼声只怕也没了半条命了。

    “看我们三哥多体贴,还有孟大哥,路姐姐真的好幸福啊,要是小蚊子也晕车就好了。”小蚊子玩笑道。

    路曼声没有吭声,这并不是一个好玩的玩笑。视线转向远处,看着远方的青山绿草,恶心的感觉似乎好了不少。

    这当然也是因为孟凌东的缘故。

    “三哥,我是否又说错话了?”小蚊子凑过去问宫旬。

    “以后少和她开玩笑,路御医不喜欢。”

    “哦。”

    “哦了也记不住。”

    小蚊子吐舌,谁叫同行中就只有路姐姐和她两个是女人麽,她不找她还能找谁?不过这路姐姐还真是无趣,在她身边的人肯定很无聊,就是不知道在其他人面前,她是不是也这样了。

    “三哥,这路御医一直都那样吗?我是说,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虽然这路曼声很无趣,但接近她的人,总想多知道一些她的事,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

    “从我在宫外见到她时起,她就已经是这样了。或者说,现在她还好了不少。”路曼声比起之前,话确实多了不少,身上的气息也和缓了些。宫旬原本还很高兴她的改变,但他渐渐的发现,他和路曼声的距离反而还变远了。

    就在他以为他们俩真的可以做朋友、变得更加亲近的时候,一件事,便让他们彻底疏远了。

    “路姐姐在宫里这样我行我素,就没出什么事?”小蚊子想不通,该不会是三哥在背后偷偷庇护她呢吧。

    “能出什么事?”

    “见了皇后娘娘和皇上,她也是这副样子?”

    “好不到哪里去。”最好的态度反而像是赌气,他还真希望她能一直像之前那个样子。

    “那她还能活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小蚊子认真地点点头,这也是一种本事啊,在宫里,她可就不敢这么任性了。

    “你在我面前,可也没守过规矩,还好意思说别人?”

    “哪有,我最听三哥的话了。在大事上,三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小蚊子可没有半点违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小蚊子才能一直跟在宫旬的身边。宫旬不是一个苛刻的人,小事上给属下自由,但在大事上,就必须由他所控。

    路曼声原本也可以这样,他甚至可以给她更大的自由,但对方一点都不珍惜,也只能作罢了。

    “休息好了就上路吧,在天黑之前要赶到下一个小镇。”

    一行人都从地上爬起来了,路曼声也上了马车。

    傍晚,他们如期赶到了下一个小镇,趁着小蚊子在房内沐浴之时,路曼声放飞了神隼。

    神隼刚一飞上蓝天,便被人抓住了。白一白抓着那只神隼,递到了宫旬的手上。

    遗憾的是,这只神隼上什么都没有,既没有绑书信,也没有带任务。用路曼声的话说,阿草在她的包袱里太久了,趁着这会儿清静人少,让它到空中溜达溜达,舒展舒展筋骨。

    当然,路曼声此举也有试探之意,结果就是她这边被盯得密不透风,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与外面通信,应该是不可能的了。

    她也不需要太着急,西门庄主和汪大小姐那边应该不需要她担心,她眼下要做的,便是在约定的时间内赶到甘州,并想办法摆脱他们的盯梢!

427 真身

    47真身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准备。

    伸出手,阿草停驻在她的指尖,扑扇着翅膀。尖尖的嘴轻啄着她的掌心,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温软的手掌,就像是在邀功似的。

    路曼声勾起嘴角,送来两片五花肉,阿草小脑袋立马抬不起来了,一动一动的,三两下便吃完了,然后又抬起头。

    路曼声又喂了几块肉,在阿草又抬起头的时候,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说好的,就八块。”因为阿草吃撑了不能飞这样的情况,说什么都不能再发生了。

    阿草在路曼声的手心打了一个滚,又使劲蹭了她两下,路曼声还是狠心摇头。

    小家伙跟她撒娇也没用,阿草和它母亲阿花这贪吃和撒娇的本领,都如出一辙。温书一再嘱咐她,要狠得下心,否则神隼有一日再也不能飞向高空。

    “你这小东西真可爱,我怎么没有见过?”闻喜出现在路曼声的身后,看着她手心的小家伙,想拿去看看,却又没敢。

    路曼声心想着,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有什么奇怪?但这样敌意满满的话,没必要放在嘴边。

    “它叫阿草。”

    “阿草,是只鸟儿?”

    “是,也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能是什么意思?但闻喜明白她的意思,其他人也明白。神隼日行千里,比所有的信鸽还要厉害,若非路曼声事先和阿草商量好,恐怕白一白和白一黑这俩兄弟也未必能这么轻易地把阿草抓了去。

    也亏阿草胆子大,在白一白和白一黑手上攥着,又被宫旬揉了半天,小家伙一回来就跟她委屈,路曼声可是安慰了许久。

    恐怕以后这样的日子好多了,得把这小祖宗哄好了,要是使性子可就不好办了。

    “我可以摸摸它吗?”闻喜看着阿草,越发喜欢,几次想伸出手,想把它捉过来。

    阿草忽然凶相毕露,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扑楞着,尖尖的嘴威胁地看向闻喜。

    难道阿草真的有灵性,知道这位外表天真的姑娘,其实很不简单?

    “抱歉,阿草怕生,除了我,谁也不让碰。”

    鸟儿和主子一样的脾气,闻喜嘟嘴,这一人一鸟都这么难伺候。好吧好吧,不让碰就不让碰,哪天把那小家伙煮了吃了!

    阿草的眼神更加凶猛,几次想脱离路曼声的掌控,想要攻击眼前的闻喜。闻喜瞪着阿草一秒钟,淡定地挪开眼,走出了房间。

    路曼声回头,注视着闻喜离开的背影,又看着情绪颇不稳定的阿草。在方才的那一瞬间里,似乎有波涛汹涌,阿草到底感觉到了什么,又因为什么对闻喜反应这般强烈?

    轻轻抚摸着阿草的羽毛,安抚着它,即便是在睡觉之时,也让阿草呆在自己的床头。

    半夜的时候,脸上一片潮湿,原来是阿草的尖嘴,在舔着她的脸。

    怎么了,天还没亮呢?

    路曼声揉着眼睛醒来,阿草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孜孜不倦地将她给弄醒。路曼声的睡眠本来极浅,但连日赶路让她累坏了,不觉便睡沉了。

    而路曼声这时才发现,另一头的床上已经没人了。

    这么晚了,闻喜去哪里了?

    阿草把她弄醒,莫非是知道闻喜去了哪里?

    想到这一点,路曼声连忙穿上衣裳,让阿草带她出去。阿草带着她,去了客栈后面的一片小树林。这个客栈,她来的时候检查过,左边是一间酒楼,右边不知道是什么,门关着,看起来好久没住人了。

    这客栈后,是一片小树林,当时他们还说这客栈风景不错,要是累了还可以到树林去散散心、看看林中风景。

    大半夜的,要不是有阿草在,路曼声还真不敢来这么个地方。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宫旬他们要做的事她也不想知道。但阿草既然坚持带她过来,就有它的道理。

    路曼声走近竹林深处,便听到一阵打斗声。连忙召回阿草,躲到一颗大树背后,远远地看向那边。

    树后,有两道影子在交错闪现,刀光剑影,转瞬间便已经交了一百多招。路曼声不敢靠得过近,也没看出那俩人是谁,只能从一人的身形判断出,有点像闻喜。

    黑暗中飞扬的长发,划过虚夜的刀锋,每一刀都是快如闪电,路曼声确信那人就是闻喜。

    她是月亮下的杀手,暗夜杀人,刀刀夺命,每一招都充满着危险性和攻击性。这路曼声单是看着她手中一眨眼间能袭向周身上下的小刀,如同砍瓜切菜般,让周围落叶纷纷,就一阵胆寒。

    这是一个出手异常狠辣的女人,不会给任何人喘息之机。

    但更让路曼声好奇的是与她交手的那个人,她的动作比起她,份外地轻盈飘逸。一个极快,一个极慢。然而说也奇怪,不管闻喜的动作如何之快,那把小刀又是如何的锋利,始终都刺不到对面那个人身上。

    那人一身蓝衣,头上带着五颜六色的毛饰,依稀间能听到她的浅笑。身体腾空而起,凭借着两只灵活的脚,化解了一拨又一拨的刀光。

    “不跟你玩了,你的招式已经用老了!”那女人一声轻叱,脚尖一勾,也不知从怀里飞出什么东西,只听得闻喜一声惊叫,身体踉跄了一下,一腾起,消失在这小树林。

    闻喜走了,她也不该再停留了。她必须要赶在闻喜之前,回到房中不可。

    路曼声刚一动,就发现一道鬼魅似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

    “还想走?”

    路曼声脚一顿,背后瞬时起了一道冷汗。连闻喜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落在她的手里,那肯定没有活路。

    “我刚才就发现,有人在背后偷看,好大的胆子,看你一不会武功之人,连这种热闹都敢凑?”

    她如何知道她不会武功,难道只需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路曼声正自疑惑,却发现阿草已经飞到了那人的怀中,并且亲昵地直用脑袋蹭着她的脸。

    而对面的女人,也终于露出笑意,冲她眨了眨眼睛。

428 邪恶

    48邪恶

    对面的女人,终于露出笑意,冲她眨了眨眼睛。

    “怎么,还没猜出我是谁?”

    “汪大小姐?!”这样机灵古怪又惟恐天下不乱的声音,不正是我们可爱的汪大小姐?

    难道说,方才和闻喜在树林中交手,并且将她击退的人就是她?

    “很难相信吗?”汪大小姐手一撑,人便坐到了一截树干上。也不知她从哪里掏出一把花生,往空中一抛,然后精准地落到了她的嘴中。

    “你的武功这么好使?”虽然听温三小姐和谢小迹说过,汪大小姐武功高强,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之前也见过她和白神风交手,但一直以为白神风不长于此道,谁知道对付以暗杀著长的闻喜,她都能保持上风。

    果然,那一行人中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我看起来很弱吗?”汪大小姐瞪大眼,对这样的话很不高兴。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路曼声笑了,她早应该知道,汪大小姐听到这样的话反应不会小。“你怎么会和闻喜交上手?”

    “她是月亮下的杀手,司暗杀,能逃过她那招月杀的,江湖上恐怕没几个。只可惜,她碰到了我。”汪大小姐嘎嘣咬掉一颗小花生,神情间满是得意。

    路曼声这才想起来,温三小姐曾经说过,汪大小姐最擅长的便是化解暗杀,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汪大小姐便特意被谢小迹请来保护被整个江湖暗杀的温书。怕是宫旬和闻喜都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外表寻常的大小姐,还有这样的功夫和警惕性吧?

    他们所有人,都小瞧她了。

    只有西门庄主,上次放心地放汪大小姐一个人闯禁宫,就是相信她的本事。路曼声要不是今夜看到了她交手,她恐怕也无法真正了解她这位朋友。

    “你也住在客栈中?”莫非,这一路,他们都在跟着她?因为路曼声不懂武功,阿草又没送过信,故而不知道他们的行程。但宫旬和闻喜等人则不一样了,尤其是闻喜和白家两兄弟,一看就是高手,若是后面有人跟着,不可能不会警觉。

    “住在客栈旁边的酒楼里,先你们一步到达这里。因为带着少庄主,我们行动并不隐秘,也没想着能瞒过那几个死士。”从璐华城到甘州,最快捷的便是走这条,只要一早在这条路上等着,就不会错过。

    “他们果然是死士。”宫旬居然会豢养这样的一批死士,皇上知道吗?

    “朝堂中,太子与四皇子六皇子争皇位争得头破血流,这一年宫旬遭受到的暗杀少说也有十几次,他不养这些死士,恐怕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只是,这些死士,也不全是用来保护他的。”

    路曼声明白,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是这些死士帮助他完成的。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又怎么可能没见半点血光?

    “这次的甘州之行,小书的朋友,你要多加小心,那批杀手很快便会追来,说不定已经追来了,躲在某个暗处,伺机而动。”汪大小姐看向黑夜的方向,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也越发的难测朦胧了起来。

    “你是在担心吗?”汪大小姐回头,注视着路曼声的脸。“是为了宫旬,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太子殿下?”

    “并没有。”

    “就别不承认啦,我了解。”汪大小姐挥挥小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我真的没有。”路曼声一脸认真,已有些动怒了。她现在最不喜欢的,便是与宫旬扯上干系。

    “生气了?这种事没什么好生气的,你越是生气,就越是说明你在意。”汪大小姐双手搭在脑后,整个人倒在树梢上,看起来颇为悠闲。“那个太子殿下虽然心机深沉了些,但站在他的立场上看也没错,我们本来就是擅闯了他的地盘,还揍了他的人,他想要抓住我们的心情可以理解。”

    “你倒真不记仇!这可不像你。”路曼声看到汪玲在别扭地为她解释,就觉得有趣。这个大小姐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莫非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我说的是实话,可不代表我就能原谅他在背后暗算于我。前面我已经埋好陷阱了,会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的,小书的朋友,到时候可别多事啊。”

    “陷阱?”

    “以后你就知道了。”汪玲脸上全是小坏笑,这样的笑容,若是出现在她原本的脸上,自然很生动。戴了人皮面具后,便有说不出的诡异,让路曼声心里毛毛的,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不禁为宫旬默哀。

    从她认识温书他们第一日起,就知道谁要是得罪了这群人,那还真的倒霉透顶。

    这也是路曼声觉得闻喜和汪大小姐完全不同的地方,两个同样喜欢笑、也喜欢搞怪恶作剧的家伙,却是截然不同的人。汪大小姐心地良善,恶作剧不小,却终究掌握着分寸,对人留有余地,更不是什么狠毒之人。最多的是一种狡黠、一种天真。

    而闻喜,笑容和天真只不过是表象,她的内心就如她的那招月杀和狠辣的功夫一般,一出手便要人命、狠绝如斯。

    “我离开这么久,再不回去,她会发觉的。”路曼声说着便要走,被汪玲喊住了。

    “放心吧,你不敢让她知道,她也不敢让你知道她受了伤。那些伤口,够她包扎许久了。她的伤在左肩,你要是嫌那女人不顺眼,回去之后可以故意折腾她两下。听我的,狠狠地往她的伤口一拍,或是坐马车时,装作睡着了脑袋搭在她的肩头……又或者,嗯,我想想,在那什么白一白还是白一黑不在的时候,让她去赶马车,哈哈,超爽!”

    路曼声满脸黑线,这大小姐也太邪恶了,跟闻喜说不定是一路上的。

    “丫的,出手那么狠,差点就死她手里了,幸好本小姐本事大,要不然你们可就见不到我了。小书的朋友,我给你开了头,接下来报仇的事交给你了,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

429 别动!

    49别动!

    汪大小姐说完这句话,便飞走了。路曼声还有许多问题都没有问她,跑得这么快,莫非是怕她再问些什么?

    好在她走的时候,把阿草还给她了。这个阿草,大概是见到了亲人,直接腻在汪大小姐的怀中不肯走了,最后还硬是被她给扯出来的。

    汪大小姐不见影了,阿草还在闹脾气。路曼声估摸着回去后,又得拿五花肉好好哄哄它,做好再次让它吃撑的准备。好在汪大小姐他们就在身边,阿草暂时也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少庄主的伤势,基本稳住了。只需要等待几日后的换脸,若成功了,那少庄主显然就能得到新生。

    一想到有汪大小姐和西门庄主在身边,路曼声对未知的旅途也多了一份把握。不管前方有什么危险,都不再是她一个人。

    至于汪大小姐说的陷阱还有杀手,那就不是她该担心的问题了。她提醒她这些事,就是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遇上这事时尽量躲开去,不要给自己招惹祸端。

    宫旬有那么多人保护,她可不一样了,真的有杀手,恐怕她也只能想办法自保。

    路曼声回到客栈的时候,闻喜果然还没有回来。

    喂阿草吃了几块肉,又好好安抚了一阵,才终于让它不使性子了,路曼声长吁了一口气,以后得罪谁都不敢得罪这小家伙。

    路曼声也不敢久站,不知道闻喜什么时候便会回来。将阿草塞进包袱,自己则在床上躺了下来,面向里侧,放缓呼吸。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闻喜才回到房中。她的动作很轻柔,就像是一只猫一样,要不是阿草弄醒了她,她还真的不知道她夜晚出去过。

    闻喜进房后,先是来到路曼声的床前,路曼声睡觉本就没有什么动静,此时又刻意放缓呼吸,一时让人分不出真假。即使是眼力如电的闻喜,在这黑夜中也断难分辨得出。

    但这对于路曼声而言,承受的压力可就非同一般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死士,在黑不隆冬的夜晚站在你的床前,用那双恶毒的眼睛盯着你,单是想想就让人汗毛直竖了。

    路曼声心理素质向来过硬,然而此刻她的脑海全部都是月亮之下闻喜犀利的小刀破风的情景,再被她盯下去,就该出纰漏了。

    脚一蹬被子,路曼声伸出手,挠挠自己的床头。仿佛是无意识地探向阿草,闻喜一惊,飞快后退。等过了许久,才知道路曼声这是在睡梦中,根本就没有醒。也正是因为这一动作,彻底打消了闻喜的疑虑。

    翌日起来,路曼声先到天井里洗了脸,便带着阿草在客栈前后转了转。嗅嗅这小镇上的味道,看看这镇内的景象。等她回来的时候,闻喜才弄好,从楼上下来。

    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蹦着跳着下楼了。

    路曼声想起汪大小姐昨日的提议,不知怎么,还真有些心动。

    “路姐姐,早啊。”

    “早。”路曼声微微点头,便召回阿草,去了大堂。白一白和白一黑两位兄弟已经在那儿了,不一会儿,胡九也下来了。倒是宫旬和孟凌东,两人迟迟没有动静。莫非他们那边,昨晚也有情况?

    闻喜的行动,应该是宫旬授意。他既然知道西门庄主和汪大小姐已经到了这里,那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他们不到必要时,应该不会主动与西门庄主留难。在外面这么几个人,想和西门若寒硬拼,简直是不智。宫旬还干不出这样的糊涂事,怕是昨夜汪大小姐说的那批杀手已经到了。

    “一白一黑,三爷呢?”

    “待会儿就下来了。”白一白答了话,便规规矩矩坐在椅中,一句话都没了。

    路曼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两兄弟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疲倦,虽然掩饰得很好,还是让路曼声观察到了一夜未睡的痕迹。他们和闻喜一样,昨夜秘密执行宫旬交付给他们的任务。

    像这样的事,或许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路曼声之前未曾留意,直到汪大小姐提醒,才注意到这边的异动。

    每一个人都神神秘秘,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甘州之行,他们又肩负着什么样的任务?她在这之中,真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被宫旬监视的角色?为何路曼声发觉,一切事都不会那么简单?

    宫旬和孟凌东下来了,这两个人,气色不错,昨晚恐怕他们两人睡得最好了。

    “菜来啰——”小二一声吆喝,一盆热滚滚的汤穿过中间大堂,端到了他们桌子。人太多,那伙计脚下一绊,一盆汤直往闻喜的肩膀上浇去。

    路曼声暗惊,看向那伙计。闻喜直觉的便想要保护自己受伤的肩膀,但又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受了伤,一时有些捉襟见肘。再加上这盆汤来势大急,在她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直往她肩膀上泼来了。

    千钧一发间,孟凌东长剑一横,那些汤汁被他舞龙穿花一般,全部被他的剑鞘挡开了去。这一招招式华美,看得人目不转睛、眼花缭乱。

    “孟大哥!”闻喜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孟凌东会帮助她。她一直一位,孟凌东最讨厌的人就是她。

    孟凌东没有回头看闻喜,而是看向已经脸色煞白不停道歉的伙计。“这么热的汤,下次小心点。”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小二连忙去了,重新为他们准备一盆汤,这次小心翼翼,直接绕开了那俩姑娘,才总算安全地送到了他们桌子上。

    “吃饭吧,吃完了原地休整一天,明日再上路。”

    一昧赶路的宫旬,居然决定原地休整,除了闻喜的伤,恐怕还有别的情况。

    “别动!”就在他们要动筷子吃饭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路曼声,忽然开了口。

    “怎么了?”

    “这菜有毒。”

    一时间,众人看向路曼声,又顺着路曼声的视线看向那盆汤。路曼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随手将一块抹布丢了进去。那块抹布瞬时一片漆黑,成了黑黑的一团,到最后,连渣滓都看不见了。

430 恶整

    40恶整

    其他几个人都是一惊,这汤里居然被人下了毒。

    “路姑娘,你是如何知道的?”这盆汤被端上桌之后,她未动一口,也没凑上前去嗅上一嗅,如何就得知这汤里有毒?

    此刻,这几位心中怕是不约而同地想着,除非路曼声事前知晓,否则不可能知道这汤里有毒。

    路曼声讽笑,这汤里有没有毒,他们比她更清楚。她要不出口,岂非要她喝下一口毒汤?

    “这么远的距离,你们闻不出来,不代表我也闻不出来。”

    “原来如此,路姑娘是大夫,我们是普通人,这鼻子自然不一样。”宫旬也没想着追究这件事,汤里有毒,吃其他的菜也就行了。

    “几位慢用,我吃饱了。”路曼声放下碗筷,上楼了。

    她身上所带的药材并不充足,这镇不小,接下来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不在这里补充,下一站不知道还得等到何时。

    与宫旬说了一声,宫旬不放心让她一人前往,让闻喜跟着去。路曼声早料到会如此,点头答应了。

    镇上最大的一间药铺是仁生药铺,离他们住的客栈只有一刻钟的路程,代步都不需要,两个人直接步行到了哪里。

    路曼声需要的药材并不常见,对质量要求也很高,掌柜的便让她亲自进去挑选,闻喜呢就在外面等着她。

    “姑娘,这边请。”掌柜的领着路曼声进入了药铺里间,在进入之时,冲伙计打了个眼色,机灵的伙计就立即去招呼闻喜。

    “路姑娘,他们正在里面等着你。”那掌柜的一到里间,就立即将路曼声领到了后排的一间房屋内。

    “外面的姑娘不简单,你那伙计看得住吗?”不是路曼声不放心,而是闻喜太过聪明,一般的招数可糊弄不了她。

    “放心吧路姑娘,那位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既然是精心安排,一开始就是想到这种状况了。他可不是一个寻常的伙计,不管是头脑还是身手,都非常出挑。最重要的是,他很会缠人,不管是谁想要摆脱他,都不容易。

    路曼声跟着掌柜的进入了那间屋子,老庄主已经在等着她了,在路曼声一行人抵达这个小镇之前,他就派人买下了这间药铺。药铺老板还是那位大掌柜,只不过背后的主子换了。就是宫旬再谨小慎微,一时也怀疑不到这位掌柜的身上。

    “老庄主。”

    “路御医,有劳你了。”老庄主一脸感慨,自从少庄主受伤后,老庄主短短时日内华发顿生,原本身体轻健、十分硬朗,一时间颇有些风烛残年、白发苍苍的味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老庄主不必客气,我既然答应了这桩事,那便是我分内之事。”其实,路曼声让人对外传递的消息有误,她知道,以宫旬的精明肯定很快就会查到湖心山庄,也知道少庄主受了伤。

    宫旬随即安排了甘州之行,还特地带上了她,为的就是打乱他们的计划,不给她时间救人。她当然不会就这样乖乖听话,他的目的也不在于少庄主,而是通过她,来将她背后的人一网打尽,从而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得知有甘州之行后,他们就商量着将少庄主的受伤情况传出去,并且错说了几个救治的时间。在这几个日子里,宫旬肯定会加强防范,而其他的日子,他的疑虑就会小许多,这也是他们的机会。

    少庄主真正换脸时间确实是半个月,但时间并不限于那一天,前后相隔一天都完全可以操作。还有一点,那便是在换脸之前,必须要找个时间,为少庄主取模试脸,这是极为重要的,约摸七八日,然后在取模之后,在少庄主创伤部位涂上《东床宝鉴》上介绍的药水,只有这样,新的脸在换上后,才能尽可能地与少庄主整个人融合。

    这样的换脸手术,在医术高度发达的今日都是不可思议的,但魏东床就是做到了。也只有他,敢于这样做,也敢于有这样的设想!

    至于这过程中,少庄主所忍受的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比起换脸本身,反而很是轻微了。只要能够重生,再大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最怕的就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连一点希望都没有。

    路曼声先是为少庄主把了脉,恢复得很好,药也起到了该起的效果。他身上的魔火所灼伤的伤口已经控制住了,而且某些部位的皮肤已经开始新生。

    真是太好了!

    这一个发现,增强了路曼声不少的信心。

    “路御医,耀儿的情况如何?”老庄主站在床头,担心的问。

    “很不错,这一路你们将他照顾得很好。”

    老庄主一喜,“那是因为有西门庄主坐镇的缘故,他也精通药理,知道如何对耀儿最好。”那位高傲的剑神,平时冷的像块冰,但一旦被他视为责任,就可以把一切都交给他,他绝不会食言、也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失望。

    “没错,且西门庄主每日为他输送真气,令郎的体内气力如此充沛,也是因为得了西门庄主浑厚内力的缘故。这样换脸的风险再大、痛苦再多,我也有把握他能承受了。”

    “真的?!路御医,这这这谢谢你,我家耀儿总算是有救了,太好了,这下真的太好了。”老庄主差点老泪纵横,这些日子他就在想着他家耀儿娇生惯养,那换脸的手术一听就可怕无比,耀儿能承受得住吗?就算是找到了治疗之法、平安到达了甘州,他又是否能挺过最后一关?

    如今有路曼声这句话,他总算是放下了心中最重的那块大石头,真真看到了希望。

    “我并没有做什么,还是多谢谢西门庄主和汪大小姐,这一路上多亏了他们了。”

    “是是是,若没他们两位保驾护航,耀儿此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但耀儿接下来,还得拜托路御医了。路御医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能配合的,湖心山庄上下一定全力配合。”

    路曼声让人守好门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人进来。在她给少庄主取模上药期间,绝不能中断,也决不能有人打扰。

    老庄主下去安排了,在门内更是安排了两位高手,只要有人闯进来,就会悄无声息地被他们俩拿下。

    “若是闻喜闯到了后面,见不到我人,该如何应付?”在取模之前,路曼声问老庄主。

    “不必担心,路御医,汪大小姐就在这里,关键时刻她会出马的。”

    听到汪大小姐也在,路曼声放心了。

    怕老庄主看了不忍,路曼声本想让他出去,但想到他若是不在旁边看着,会更加不放心,也就没有开口。

    不过,路曼声何时会在意这样的小事,真是不像她了。

    从随身小布包里拿出一个锦囊,又从锦囊里拿出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涂上药水,将面具印上少庄主的脸,取出匕首,沿着少庄主的脸部轮廓慢慢划了起来。

    老庄主闭上了眼,却忍着没有吭声。他知道这个时候,路御医切忌的就是被打扰。

    这个面具现在还是最简单的,东床宝鉴上制造人皮面具的材质非常的复杂,像人们平时易容的猪皮什么的,在换脸上就完全不行了。必须要取患者自身的皮,以药物和他自身鲜血滋养,然后再配合宝鉴密融之术,才能让他恢复容貌。

    在魏东床的宝鉴篇中,要想换一张脸,就必须要牺牲一条人命。魏东床换脸的方法也比平常人简单,将其他人的脸夺过来,给患者换上,患者从此变成另外一个人,保有着原来的内心,却顶着另一个人的面孔。

    这样的方式太过残忍,也是医者的大忌。这样的事,路曼声是不会做的,且不说这种做法有很大的风险性,魏东床能成功,其他的大夫哪怕是大国手,都未必能够成功。

    这就是为什么,从古至今只有一个魏东床,也只有一本《东床宝鉴》。

    在宝鉴后面,介绍的便是路曼声现在进行的这种办法,虽然方法很复杂,患者本身要遭受更多的痛苦,但这于患者本身也是有好处的。因为他没有掠夺别人宝贵的东西,也不用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路曼声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手术,对自己也并没有多少的信心。只是她已无路可退,只能尽力一试。她身上从不缺少胆量和魄力,不管经过多久,都不会丧失。

    “路姐姐——路姐姐——你在吗,人呢?明明来到了后面,怎么不见了。”

    闻喜摆脱了那伙计的纠缠,来到了里间。里间直通后院,让她心里一个警惕,立即就喊了起来。

    路曼声手下的动作没有停止,老庄主说过,汪大小姐在外面。

    “这个小季,怎么办事的,连个人都没看住。”老庄主之前还挺放心的,觉得不会有问题,但事关他的儿子,哪里能不着急。但老实说,面对着闻喜,能够拖这么长的时间,就已经是那个小季的本事了。

    “有事吗?”路曼声的声音在外间响了起来,老庄主先是一愣,继而拍手。

    “好诶!这个西门夫人,连声音都能学得这么像。”

    路曼声弯了弯嘴角,那是当然,即使是她见过一两次的人,都能模仿个惟妙惟肖。何况是她这次在汪大小姐看来,已经被她完全摸透她相当熟悉之人?

    想起昨夜那位大小姐的话,路曼声只有一个想法:闻喜要遭殃了。

    匕首微微转动,最外面的一层轮廓已经划好了,现在是他的鼻子棱角还有嘴巴眼睛,这东西要是整形医师可能会在行许多,路曼声第一次做可能就有些吃力了。但不可否认,之前那么多年的肿瘤医师不是白当的,刀上的工夫不错,很细致,不用怕她下手没有分寸。

    “路姐姐,你挑什么药材挑这么久,让小蚊子我来帮你。”闻喜打量着周围,发现有许多草药是挺稀奇的,她连见都没怎么见过。

    她今日特地来到这药铺中,真的只是为了购买药材?

    “好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帮我拿着。”“路曼声”说着,将身边早已准备好的一包又一包的药材,以不小的力道塞到了闻喜的怀中和手上。每一下,都正好碰到了左臂那根大筋,牵扯着伤口,痛得要命。

    闻喜暗中疼得直抽气,因为不想被路曼声发觉,小脸都白了,还是笑笑着将那些药材抱在了怀里。

    “毛掌柜,叫你准备的蛇纹木炉子准备好了没有?”蛇纹木,大尧最稀罕密度最高也最重的木头,只在大尧极南的潮热雨林里生长。听闻由蛇纹木打造的炉子,熬起药来火候最为绵长、药效也最持久。

    这东西在现代可是世界上最珍稀的木头之一,价格昂贵,通常用来做高尔夫球棍、高级手杖、高级工艺品还有巴洛克琴弓什么的,不少人都将它拿来做收藏品收藏。也就是在这里,在毛掌柜这里,把这样的木头用来打造炉子。

    别问外面那假的路曼声为何突然提到这炉子,可不是像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闻喜,而是这东西其他方面都很好,就是有一点,重啊!

    毛掌柜将那炉子搬了过来,“路曼声”拿在手中,嗯,有点吃力,若是平时定然难不倒闻喜,这个时候可就吃不消了。

    “这个,帮我拿回去,交给你了,很重要。”重重的蛇纹木炉子就这么压了下来,她动作虽然看不出来,却是极快、一气呵成,连闻喜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

    闻喜清楚地听到自己的伤口撕拉一声裂开的声音,如果她没猜错,伤口很快就会流血。

    那一阵剧痛,直接让闻喜脸上的冷汗沁了出来。她很想将“路曼声”一手捏死,但不可以,没有主子的命令,还不到杀这个女人的时候。

    若非路曼声不知道她受了伤,她会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存心像让她好看。

    看着吧,今日的仇,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总有一天,她也会落到她的手上!

    “怎么了,拿不动?”

431 杀意

    41杀意

    “怎么了,拿不动?”看出了她眼底的狠意,汪大小姐将那炉子拿了起来,掂了掂,然后又放下,“也不重啊,挺轻的。”

    炉子再一次砸在闻喜的手上,还借着余力磨了两下,闻喜狠狠一抽,差点背过气去。怕她又在那里多事,闻喜赶紧抱走炉子。

    “路姐姐,这个就交给我了,我在外面等你。”说完,飞快地退出了后院,进去了前面,估摸着是偷偷找某个地方包扎伤口去了。

    人走了,里面的人也松了一口气,路曼声将取好模的面具摘下,浸在药水中。又抬起少庄主的手,割破他的手指,血便一滴滴地滴在药水之中。

    老庄主在旁边看着心疼死了,然而这都是为了救那孩子,实属无奈之举。好在之前汪大小姐已经让少庄主服下了疗伤圣品天山方芡芝,否则这一路的颠簸和折损,早就不堪重负了。

    路曼声做完这一切,让老庄主好好照顾他,又嘱咐了这段时间的禁忌事项,便提着药箱出去了。而汪大小姐也撕下了人皮面具,回到了屋里。

    “这边有我们,你那边万事小心。记得我说的,明哲保身,不管他们这一路有什么凶险,都不关你的事。”汪玲难得地认真了起来。

    路曼声知道她的意思,她有危险的时候,那群人也不会怎么顾忌她,她能做的便是自保。

    “还有,若是我没猜错,宫旬已经对你动了杀机。”

    路曼声蓦地顿住,慢慢回过头。

    “我知道你不信,我一开始也不信,但我是从那个女人眼里看出来的。”汪大小姐走过去,拍拍路曼声的肩膀。

    “一个死士,最重要的便是服从命令,她每杀一个人,也必须得到主子的允许。她不需要有自己的意志,也就是说,她所有的意志都是她主子的,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汪玲下手更是毫不留情。她想必随时都在等着她主子下那个命令,就看宫旬能够忍耐路曼声到什么时候了。

    “我应该怎么做?”

    “保持警惕,必要的时候可以先下手为强。当然了,我方才说的也只是一个朦胧的猜想,小书说过,宫旬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为了他自己的目的,从来都不惧牺牲。你麽,兴许是个例外。”

    “例外?”

    “嗯,但也不能冒险。你现在是尚医局的御医,没有证据,即便是他,也不敢随便对你下手。我们麽,也会盯着点儿,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你的本事,还有你的细心,想办法自保应该没问题吧?”汪大小姐冲她眨眨眼,对于朋友,她向来是有信心的。

    路曼声虽然不会武功,但精通药性,别人要对她暗中下手可不容易。不过她毕竟不是小书,操纵毒药的本事也没小书得心应手,真的有危险,怕也够呛。

    “我能够应付。”路曼声神情淡漠,眼里有一层寒霜。

    她不会就这么死了的,更不会允许自己稀里糊涂地就死在他们的手上。除了她自己,谁想取她性命都不容易!

    路曼声离开了药铺,她走到前厅的时候,闻喜刚回来,虽然极尽掩饰,脸色仍然有些苍白。

    路曼声提了几包药物,放到随身的包裹中,然后又帮闻喜分担了轻一点的物事,便离开了这间药铺。

    在她忙着这些事的时候,闻喜一直注意着,包括她带回去的每包药物,都被她一一记下。

    这些药本来就是普通的伤药,被她知道了也没什么。真正蹊跷的东西,她也看不出来。

    闻喜抱着那重重的蛇纹木炉子,很有些吃力,路曼声自始至终没有回头,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汪大小姐先前说的话。

    宫旬要杀她……宫旬要杀她……他真的要杀她?

    路曼声心里涩涩的,胸口没来由地翻腾得厉害,她原本以为自己一点都不在乎、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在猝然听到这句话时,她受到的影响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认识宫旬已经很长时间了,长得她都已经忘了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什么情景。他一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就不容她拒绝,以各种方式出现,从一开始的完全不予理会,到慢慢地平和看待他的存在。再到后来,心生嫌隙,再也无法成为朋友,也不会再信任彼此。

    而今后,恐怕要兵戎相见了。

    路曼声对宫旬原本是有些抱歉的,因为金丝蛊毒案,不管她多么坚持自己的做法,也从未后悔。站在宫旬的立场上,他绝对有责怪她的理由。是她自己不愿再接受宫旬的帮助,也无法坦然地再面对他,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宫旬真的会杀她。

    “路姐姐,你在想什么?”闻喜右手提着炉子,追了上来。

    “没有。”

    “你明明在想什么,好烦恼的样子。路姐姐,你就和我说说麽,我虽然知道得不多,可至少能让你心里舒服一些。有些东西憋在心里,会把自己憋坏的。”

    不管闻喜说得多好听,路曼声都不会再相信她。看到她在树林里杀人的那一幕,要是还把她当成一天真小姑娘,那路曼声可真的就太蠢了。

    “我再想这个炉子怎么才能发挥它的最大效用。”路曼声看向闻喜手里提的蛇纹木炉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只是这抹笑容极浅,又隐藏在面纱之上,闻喜一时没注意罢了。

    闻喜悻悻扯了扯嘴角,笑容勉强。

    回到客栈时,宫旬正在客栈外等着她们。

    “总算回来了,甘州那边有新情况,必须尽早赶路。你们把东西放好,出发了。”

    “好的三哥。”闻喜听话的爬上了马车。

    “路姑娘。”路曼声刚要上马车,便被宫旬喊住了。

    “这是清心玉露丸,服下一颗,对你乘车有益。”清心玉露丸,类似现代的晕车药,路曼声自从来了大尧后,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乘马车,这东西还真没有。

    “我不需要。”要是需要,她可以自己制出来。

    “别逞强,给你就拿着,我这是为了你不拖慢我们的速度。”

432 关怀

    4关怀

    “别逞强,给你就拿着,我这是为了你不拖慢我们的速度。”

    宫旬这么一说,路曼声也只好接过。

    “上路!”一行人又继续出发了,有了宫旬给的清心玉露丸,路曼声确实好些了。只是这身体一如既往的散架,刚拼凑起来,又被跌散了。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路曼声还是注意到白家两兄弟和孟凌东神情严峻,身体紧绷。仿佛一场大战即将来临,无时无刻不处在高度的警觉之中。

    想起汪大小姐的提醒,看来璐华城那边派来的杀手已经到了。或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交上了手。

    路曼声合上眼睛,面上放松,心里也多了抹警惕。

    “吁——”外面驾车的白一白忽然吁了一声,停住了马车。此时正在一片白桦林,落叶缤纷,草木枯黄,颇有些萧条之意。

    白一白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宝剑,看向四周。

    这个树林里,寂静得太不寻常。

    白一黑拉开帘子,“大哥?”

    “来了!”

    随着这一声来了,从树上跳下十几个蒙面刺客,手里持剑,往这辆马车攻来。

    “主子小心,外面自有我们兄弟应付!”

    白一白和白一黑飞了出去,很快便与贼人交上了手。宫旬气定神闲地坐在马车之中,摇着折扇,孟凌东和闻喜也坐在他的身旁,脸上没有半点紧张之色。

    “路姑娘,不用担心,很快便能解决的。”孟凌东虽然为人严峻,但这一路上,对路曼声却是关照有加,时刻注意着她的状况。

    他想,路曼声可能还未遇到过这样杀机四伏的状况,有点担心也是正常的。

    宫旬睇了他们二人一眼,心想着,凌东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可没见他对哪位姑娘这么关心。自从上次让他到宫外办事,回来他就有些不对劲了,对路曼声的事也非常关心。

    “我没事。”路曼声摇头,别人不怕,她也不会怕。

    “放心吧,一点小阵仗,很快就解决了。凌东,你出去看看,务必要留个活口。”

    “是。”孟凌东起身出了马车,白一白和白一黑两位很快就结束战斗了,这些杀手来之前都在嘴里藏了毒,任务一失败,便立即服毒自尽。

    只剩下最后一位,眼看着他就要咬破牙齿里的毒包,便被孟凌东点住了穴道。将他丢到了马车外,“三爷,抓到了。”

    抓到这个人后,宫旬一没审,二没问罪,而是让人给他头上套上黑布,塞到了马车底座。这马车是经过特殊加工的,底座可以藏人,不会让任何人发觉。宫旬可不想将那不长眼的杀手扔进马车,晦气,也妨碍了他们沿途的心情。

    有了这个人,回京之后便可以作为人证,到时候父皇即便不全信,对老四的怀疑也会多了一重。到时候他们真的斗将起来,也能为他留之余地。毕竟一开始便残忍下杀手的人,可不是他这位三哥。

    继续上路,白一白和白一黑两人都到了外面。方才那些人只是前来探路的,怕是下一次来的就不会这么容易击退了。

    夜晚,没有赶上留宿的客栈,只能在野外住上一宿。

    白家两位兄弟一个去寻了吃的和水,另一个则拾来了一些柴火,夜晚天凉,一行中又有两位姑娘,没有火堆可不行。

    路曼声裹紧了身上的袍子,人觉得有些难受,马车颠地要死,本想有间客栈休息一下,让她稍微缓缓,没有想到却露宿野外。

    “啊切!”路曼声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几个人同时看了过来。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体魄不同常人,露宿野外也是经常的事。但路曼声不同了,她原本的身体还是不错的,这具身体原本就病弱,经过两三年的调养才好了不少。连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只是路曼声向来好强,不肯拖这群人的后腿、也不愿让他们过多照顾罢了。

    “一白,将火烧旺些。”宫旬吩咐。

    “是。”白一白手里拿了一根树枝,将火弄开些,又加了几根柴禾。火顿时便烧旺了,宫旬让路曼声凑近些,身上总算暖和了。

    “路姐姐,你可要多穿一点,夜里天寒,你可不要着凉了。”

    路曼声点头。两只手靠近火堆,缓缓揉搓着,让身体回复温度。

    其他人还得留神四周,谨防那些刺客晚上会来偷袭,但路曼声可顾不上这么多了,杀手来了,有这些功夫高强的人挡着,她要做的,就是尽快地休养生息。

    或许是太累了,又因为靠着火堆,身上渐暖,不一会儿便困意袭来,路曼声缓缓闭上了眼。

    宫旬几个,还在商量着明日的行程。一回头,便发现路曼声坐在火堆前,脑袋歪在一旁,睡得安详。

    “三爷……”

    “嘘——”宫旬对孟凌东打了个眼色,“去把马车上的那件银袍拿来。”

    “是。”

    孟凌东拿来了宫旬的那件袍子,原本以为是三爷自己要披的,他却轻轻地将那件袍子披在了路曼声的身上。

    闻喜看到这一幕,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向路曼声的眼里有着某种不确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白家两兄弟淡定地转过头,对于主子的事,向来不会多管。胡九多看了一眼,也合拢了手臂,坐在旁边打盹。

    夜色微凉,周围一片寂静,唯有火堆里传出哔啵哔啵的响,其他几个人也生了些倦意。

    白一白和白一黑两兄弟轮流值守,抱着剑站在不远处,就像是一尊门神,守卫着他们主子的安全,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下半夜,在一行人最疲惫也最困倦的当口,终于有动静了。

    这一次来了二三十个人,每个人都是一流高手,这就是对方发动的最有规模也最有可能成功的暗杀了。

    他们将所有的赌注,都赌在今夜。

    风起云涌,杀气漫天,每个人都睁开了眼睛。路曼声也自睡梦中醒来,看向不远处。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呆在我的身后,知道吗?”宫旬严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433 突围

    4突围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呆在我的身后,知道吗?”

    外面的战斗已经打响了,那三十位高手与白天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虽然白一白和白一黑竭力阻挡,他们还是很快逼近了宫旬周围。

    毕竟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白一白和白一黑组成第一道屏障,站在最外围。而孟凌东抱着剑,独自构成第二道屏障。那些杀手,侥幸冲破了第一道屏障,也很快就死在孟凌东的剑下。

    路曼声不止一次看到孟凌东出手,但像这次,一出手便毫不留情、大开杀戒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还是第一次。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孟凌东会被人称为大尧王朝第一高手,而宫旬的那种安定感又从何而来。

    有这些高手拼死护卫他的安全,确实没什么好紧张的罢。何况,在孟凌东身后,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胡九,武功高强出手狠辣的闻喜,以及到现在都不显山不露水的宫旬。

    宫旬很少出手,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风雅和煦、自信张扬的太子殿下,身边高手迭出,很少有要他出手的时候。在大多人眼里,宫旬是不懂武功的。但路曼声却听汪大小姐说过,宫旬有着不低的身手,至少还隐藏着一项绝技。

    他不出手只有两种情形,要么就是用不到他出手,还有一点就是他明知出手也打不赢。通常情况都是第一种,而第二种,则是上次在落月楼碰上西门若寒的时候。无论谁对上他,都没有胜利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聪明的宫旬当然不会出手。

    那些杀手,显然是深刻地了解过这边的实力的。不和白一白白一黑恋战,而是用高超的轻功缠住两人,让他们二人一时不能赶去救援。

    一人派三个,就足以缠住他们许久了。

    还有二十多个,派七八个缠住孟凌东,另外的十几个,就足以穿破两道屏障,往宫旬这边攻击过来了。

    闻喜虽然受了伤,动起手来也完全没问题。她的兵器是两把短剑,剑光闪过,便有两道鲜血飙出。她是月亮下的杀手,武功或许没有孟凌东高明,但她最厉害的便是知道如何杀人。

    能够在瞬息之间取人性命,武功低过她的,转瞬之间就会丧命。这便是闻喜最大的厉害之处,杀人的刽子手,为了终结他人性命而生。

    而那些杀手这会儿才发现,情报中他们算漏了一个人。闻喜转瞬之间,就已经干掉了八个杀手。

    血腥之气扑鼻而来,路曼声看着闻喜出手,知道这个女人有着天下最狠的心,并非是因为闻喜杀了自己杀手,而是因为她的每一招,都刺在别人最意想不到也最歹毒的部位。每杀完一个人,看着短剑上的鲜血,眼里有一种嗜血的疯狂和妖娆。

    她是喜欢鲜血的。

    认知到这一点,会让人觉得心里瘆的慌,也让路曼声更加戒备这个人。

    但闻喜只有一个人,对方眼看着死掉了这么多个兄弟,对这个女人出手也越发地狠辣。大概是这群杀手的头领,一跃从外围跳了进来,与闻喜单打独斗起来。

    闻喜每一招都是剑走偏锋,那两把短剑凌厉残酷,就像有自己的意识,出现在那杀手头领完全想象不到的地方。一开始,那杀手头领也被她逼得连连退让,但他能做这群杀手的头领,可不是普通的小鱼小虾,却有过人之处。

    几十招过后,他就适应了闻喜的攻击方式。他的武功又着实老辣,即便闻喜出手的部位再歹毒,到最后一刻他总是能顺利避开。闻喜的武功,对于武功低于她的,那是制敌杀招。但在对方实力碾压她时,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最重要的是,那杀手头领一人拖住了闻喜,其他人就可以集中向宫旬和路曼声等人攻来了。

    一连两个杀手攻了过来,都被宫旬手中的扇子阻挡住了。而胡九,一杆长长的烟杆伸了过来,那大而沉重的烟锅砸到杀手的脑袋上,当场就脑袋开花。

    显然是知道这两边的骨头也不好啃,他们将心思动到了路曼声的头上。

    路曼声一惊,刚想要躲避,几根小箭飞来,扑向她的那个杀手一命呜呼,倒在了地上。

    宫旬收回折扇,又对着其他几个方向催动折扇,几个杀手相继遭了暗算。路曼声这才知道,宫旬手中的那把乾坤扇就是他的武器,通常扇子里面都加了机关暗器,像这样的攻击是非常常见的。

    而刚才,也是宫旬救了他。

    “动作太慢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宫旬喝了一声,几个手下身体一震,招式更加灵活老辣,干净利落地结束了身边的战斗。

    “小心!”就在众人以为这次的杀机结束了的时候,周围的草丛内露出一双眼睛,嘴里拿着竹管,一吹,暗器便直往宫旬身上钉来。

    宫旬没有注意到那边,其他的人也刚结束战斗,谁都没有发现那边的状况。只有被保护在身后的路曼声,正对着草丛的方向,发现了那边的异动。

    那根毒针划过黑夜,就像流星一般,带着让人难忘的弧度和轨迹,往宫旬的身上扎来。

    千钧一发间,路曼声也没有办法,抓起随身的包裹,往宫旬身上扔去。宫旬下意识地躲掉,因为包袱的距离比那根毒针要近得多,这下意识地躲避,救了宫旬一命。

    “三爷!”孟凌东大急,手中长剑一掷,正中草丛中的杀手,传来一声哀叫。白一白连忙栖身而上,去看看那人咽气没有。

    宫旬回过头,看向不远处树桩上正扎着的那根淬了毒的银针,又看向路曼声。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胡九拿起烟锅子,一吸,毒针便附在了烟锅之上。

    “是三步飘,中了这种毒,不出三步,便会毒发身亡。”

    就凭这句话,也知道这胡九是深藏不漏的老江湖。但他本身的身份,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江湖人。

    “三爷,属下该死,让三爷遇险。”

    孟凌东率先请罪,白家两兄弟和闻喜也都跪在了地上,这一次事情是如此的危急,只差一点点,三爷就……若真如此,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多亏了路姑娘,若非是她,那有些事真的就无法挽回了。

    “都起来吧,所幸我也没什么事。”

    虽然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战,都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放松警惕。

    白家两兄弟继续值守,而孟凌东则来到了路曼声身旁。

    “路姑娘,可否请你借出神隼一用?”

    路曼声知道,孟凌东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为了什么。今日宫旬差点遇险,让他们心惊胆战。在他们看来,自己可以死,三爷绝不能有半点差池。而今夜这一战,也知道即便他们武功再高强,也未必能做到百分百的周全。

    借神隼是要搬救兵了。

    只是,路曼声并不是一个傻瓜,以宫旬行事之周密,会事先没有做其他的安排?他就算再信得过这些人,也一定为自己留足后路。事实上,在路曼声的设想之中,这些杀手一时攻之不下,便会遭到事先埋伏在此地的弓箭手和伏兵。在暗地里保护着宫旬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可今夜之事,又让路曼声疑惑,难道宫旬此行真的只带了这几个人,和她这样一个拖油瓶?

    虽然他底下这些人,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按照正常情况,杀手也很难得手就是了。

    “要去往何处?”

    “离此不远的小镇上,有我们的人,我让他们前来接应。接下来的一路,只怕不会顺利。”

    “阿草并没有到过那个地方,也不认识你们的人,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做到。”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神隼,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办到的。当然,也是因为路曼声并不愿意将阿草交到他们的手上。

    它是她的伙伴,她不愿意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来危急阿草的安危。

    但孟凌东既然开口了,路曼声还是不忍拒绝的。毕竟他曾帮助过她,这一路上也对她关照有加。

    “路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将阿草完好无损地交回到你的手上。那个人,路姑娘也认识,他曾经在宫中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亏待阿草。”

    这个人便是上次杏林盛会考核之时的殿试主考官迟老,他在那里定居,此次太子有甘州之行,他也是知晓的。信一送到,他自然会做出安排。

    路曼声答应了,将阿草从袖子里抱了出来,阿草听说又要跑腿,小脑袋不停摇着,想是犯了懒,不愿意动了。

    路曼声从包袱里掏出几块肉干,又给它顺了半天的毛,才总算让它答应了。

    而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雷,从来没听过鸟儿还会这么撒娇、讨价还价的。但这么通灵性的鸟儿,要想完成这单任务,希望会大很多。

    路曼声详细对阿草说了地址,从这里向东飞行,大约有多少的路程。在哪里停下,将信又送到什么地方去。

    即便是人,都难以完成这样的任务,又遑论对大尧陌生得厉害的阿草?路曼声有些担心,阿草该不会迷路迷着,就不知道怎么回来了?

    又或者是在路上,碰到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将它从空中射了下来?

    但后一种情况几乎不可能,阿草不似寻常的鸟儿,他的飞行高度是很高的,一般的孩子用弹弓或是底下人的弓箭,根本就奈何不了它。最担心的果然还是第一次去的问题,虽然有孟凌东详细讲述,鸟儿的脑子又如何跟人脑一般?

    天亮了,阿草也准备完毕,蓄势待发。虽然说,神隼的眼睛在夜晚和白日里一样,但为了这封信能顺利被迟老看到,他们还是决定让阿草在天亮后出发。

    路曼声犹豫,阿草反倒跃跃欲试起来。扑扇着翅膀,小脑袋在路曼声的手掌上蹭了蹭,便飞向了高空。

    底下人抬头,看着阿草在天空中几个盘旋,便只剩下一个小点,往东边的方向飞去了。

    那样的高度,果然让其他的飞禽望尘莫及。

    这一夜,他们除了观察周围,也时刻注意着上空的方向。路途并不远,按照平常来看,阿草早就应该回来了。

    果然,它还是迷路了。

    路曼声开始频繁地看向高空,宫旬注意到这一幕,心里有点酸溜溜的。路曼声对身边的人,还没有一只鸟儿这般关心。

    这个女人,从第一天认识她心就是冷的。被她认可和放在心上的人,她为了他们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都是在所不惜。但若是没有被她放入心底,哪怕是你为她做得太多,她也是不假辞色。

    有的时候,宫旬真的忍不住想要问她,难道他为她做的还不够多?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包容?为何她总不愿将他放在心上,像对待温书一行人那样对待他?现在呢,连那只鸟儿都要比他重要得多。

    何其的讽刺。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宫旬近乎恶劣的想着,要是那只鸟儿在半路上被人烤了吃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等到太阳升起来之后,稍作休整,他们就得上路。即便阿草还未回来,他们也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昨日的那些人,虽然都把命留在了这里,难保他们不会在短时间内阻止另一场进攻。

    背后那个人要银子有银子,要权力有权力,他一声令下,便有许多亡命徒为他卖命。

    “路姐姐,出发了,我相信阿草会找回来的。”闻喜等人已经上了马车,发现路曼声还站在地上,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不,我要在这里等它回来。”路曼声头未回,也没有任何掩饰,而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天上。

    “三爷,要不再等一会儿,说不定迟老会让阿草带信回来。”孟凌东不忍路曼声担心,也开口道。

    “出发!”

    “三爷……”

    “若那只鸟儿能成功找到迟老,要找到我们就更加轻而易举。不要再耽搁了,与其期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赶到的援兵,还不如我们成功突围!”

    …………

434 算计

    44算计

    就在他们即将上路之时,天空中冒出一个小小的黑点,俯冲着飞下来。

    路曼声睁大了眼睛。

    是阿草,它回来了。

    其他人也有些激动,因为这只厉害的神隼,果然不会叫人失望。

    路曼声高高伸出手,指引着让它停靠在自己的手上。阿草落了下来,斑点小脑袋在路曼声手上蹭了蹭,便抬起了自己的一只脚。

    在这只脚上,绑着一只竹管。

    路曼声笑了,这小家伙,是让她赶快看信吗?

    路曼声小心地将它抱入怀中,然后取下竹管,交到了宫旬的手上。这封信是给他的,她不会看。

    宫旬接过,看了信之后,便将信化为了飞屑,消散在风中。

    一行人继续出发,而迟老的人马也已经出发了,预计今天晚上便能会合。当然,这封信上还说了一件其他的事,宫旬没有告知任何人。

    马车上,路曼声抚摸着阿草,任它在自己的手上撒着欢,偶尔还喂给它两片五花肉,阿草吃得十分欢喜和满足。

    宫旬来了兴致,伸出手,让阿草过来。阿草先是瞪圆了眼睛,歪着头,似乎不知道这个人要干什么。

    看到他逗它,叫它过去,阿草很不给面子的转过身去,用尾巴对着它。

    闻喜喷笑,这主人和鸟儿果然都是一个性子,不愧是一家出来的。

    宫旬气歪了鼻子,就不信了,大的驯服不了,连一只鸟儿他也拿不住它。

    “路大夫,嗯?”宫旬勾了勾手指,对着阿草,做了一个讨要的动作。

    路曼声装作听不懂,想转过头,宫旬却直接将阿草夺了过去。

    “诶你……”

    “嘘!”宫旬冲她摇摇头,“就抱一下,阿草替我送信,也是劳苦功高,想犒劳它一下。”

    犒劳的方式,就是想撑死它。只见宫旬给闻喜打了个眼色,闻喜就配合地将路曼声包袱里的食物扔了过来。

    路曼声看着宫旬至少已经喂了阿草两碟子五花肉了,再也无法淡定了。吃一碟子就已经饱了,两碟子岂非要撑死它?

    而阿草这个吃货,面对别人喂食,从来不会摇头。

    路曼声伸出手,想要将阿草给救回来,宫旬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妄动。

    阿草的脖子已经撑得鼓鼓的、耷拉到地上了,两只腿开始站不稳,眼睛都直打盹儿。

    宫旬还在那喂得不亦乐乎,路曼声已经满脸黑线。

    “三爷,再这样下去它会死的。”

    “不会,阿草为了本宫这么辛苦,这点赏绝对消受得起。”

    这不是赏,而是惩罚。这样的话,路曼声可不敢直接说,而是逮准空隙,便将阿草抓了回来。

    阿草呜呜两声,挣扎着站起,路曼声转而将它塞入包袱里,然后把包袱抱入怀中,是怎么都不会放开它了。

    这种紧张护崽的模样,还真是碍眼。宫旬也没想着真撑死阿草,只是过过瘾给它一个教训罢了。要不然凭他的身手,路曼声也无法得手。

    不过这么一来,再想要问路曼声借阿草传信可就难了。每次路曼声都以阿草吃撑了难以飞翔搪塞过去,到了下一个小镇,才有两只可爱的小鸽子为宫旬跑腿送信。

    这一日风平浪静,到了夜晚的时候,成功与迟老的人会合。

    甘州之前的最后一次停驻,便是在半坡镇,也是迟老御医的府上。宫旬一行人选择在这里留宿,在他们到来之前,一应物事全部都安排好了。

    是夜,迟老御医设宴,为一行人接风洗尘。

    路曼声以不胜酒力为由,专心吃菜。至于餐桌上聊的那些事,她也没仔细听。真正重要的事他们不会放在餐桌上说,相反,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确实需要好好吃一顿,休整休整了。

    吃完饭后,路曼声便先让丫鬟带自己回房了。

    注视着路曼声离开,宫旬才收回视线,继续和迟老聊着先前殿试的事儿。

    而在路曼声离开后,闻喜也离开了。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又给自己好好揉了下腰,人总算是舒服了一点儿。

    刚准备起身,便听到外面一阵动静,听动静是在门外,路曼声吓了一跳。

    “有贼啊——抓贼——”方向正往路曼声这边而来。

    路曼声连忙缩进木桶,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路姑娘!路姑娘!”外面一连串的拍门声,是迟老御医府上大管家的声音,他带着府里的家丁赶到这里。

    “不要进来!”

    “路姑娘有没有事,我们能不能进来?”

    说着那群人就要往里冲,路曼声大喊,“都不要进来,我在洗澡——”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管家已经带着人冲了进来,路曼声的脸黑入谷底。怎么回事,这些人,竟然这样冒冒失失的冲进来,迟老御医府上的人,怎么可能这点规矩都不懂?

    路曼声已经隐隐感觉到,今夜是被人算计了。

    就在路曼声以为自己这次要被一群人看光时,带头冲进来的那个人,受到一股力量重袭,从门槛处飞了出去,而他身后的人,也相继倒在了地上。

    门刷地被合上,再次打开时,路曼声已经披上了衣衫,冷冷地看着那些倒在地上慢慢爬起来的人。

    “路姑娘,听说有贼人闯了进来,我们不放心姑娘的安危,赶过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管家没有听到,我说自己在洗澡麽,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就没有想过这之后我将如何立足?会不会有损姑娘家的名节?”路曼声真的是动怒了,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目的,用这种方式来换取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也未免太卑鄙了。

    “原来如此,是我们冲撞路姑娘了,当时情况危急,路姑娘说什么我们完全没听见。是我们的疏忽,还请路姑娘看在我们为了路姑娘安危的份上,宽宥一二。”

    管家面上的态度谦恭无比,让人无可指摘,路曼声虽然在气头上,也对他们无可奈何。

    何况这里,还是在别人的府上,她没有半点的优势。这位大管家也不过是听命行事,或者真的如他所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

    背后授意的人,才是真的可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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