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 相见
405相见
“朕既然有言在先,就不会食言。西门庄主请坐,稍候片刻,人很快便来。”
人是很快就来了,但却没有带回想要的结果。
“皇上,赵统领已经离开皇宫了。”
西门若寒微勾嘴角,露出一抹轻嘲。
这个结果他早就料到了,他们要是这么轻易就将赵方交出来,他反而会奇怪。
“这个便不需要担心了,赵统领不想让陛下和太子殿下为难,自己走出了宫,来到我们面前,决定为他所做的一切赎罪。”伴随着话语,一个人从落月楼屋顶飞下,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他们的面前。
“汪大小姐!”宫旬惊呼出声,而望月楼这边的四位也俱是一惊。汪玲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还来得这么巧?还有她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西门大哥!”汪玲冲西门若寒奔了过去,自上次分开,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了。
在汪大小姐出现在望月楼的这一刻,终于让人们看见了剑神除了冰冷之外的感情。他的神情,仔细看与先前并无二致,但整个人的气息却变得柔和了,没有了肆意冷冽的疏离和孤寂。
“我果然来对了,就知道在这里遇得到你。西门大哥怎么可以食言,你知道我跑回飘雪山庄,以为终于可以看见你了,却听管家伯伯说你出远门了,还不让我知道。”
西门若寒伸出手,拂过汪大小姐额前的发丝,让她坐到自己的身旁。
“然后啊我就一路追过来,累倒了二十几匹马,才赶到这里。没有小书,也没有谢小迹,路上感觉好可怜。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见到西门大哥,就什么都好了。”汪大小姐完全忘了旁边还有其他人,抓着西门若寒的手说个不停。
“为何不等我回去?”办完这边的事,他就会赶回飘雪山庄。
“因为不放心西门大哥一个人。”
“不放心,嗯?”又在这担些无谓的心了,除了她,应该没有人会担心西门若寒会怎么样吧?
“啊!”汪玲终于发现,这落月楼内还有数双眼睛盯着她,她一个人在这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连对面两位大人物也全部都忘记了。
“皇上,太子殿下,失礼了。上次前来大尧,还需感谢两位的盛情招待。”汪大小姐直起身,正儿八经地拱手向两位道谢。小绵羊认真起来,还真的有些让人不习惯。也不知道是见到了西门若寒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平日一副睡不醒迷瞪迷瞪的眼睛,也睁得圆圆的,精神满满。
“汪大小姐客气了,你们是大杨的贵客,大尧理应招待。倒是汪大小姐,方才说的那句赵统领出现在你的面前是怎么回事?”这句话实在让人不得不在意,宫旬早就想询问了,只是汪玲自进入落月楼后,一直在和西门若寒说话,他们都没有插话的机会。
宫旬不得不说的是,看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西门剑神如一个凡人男子般,与这位大小姐相处,宫旬也来了兴趣。什么人都是有弱点的,这位剑神也不例外。
“诚如太子殿下所听到的,那位赵统领,得知皇上和太子殿下为他的事这般操劳烦心,为表对皇上的忠诚,也感于陛下关怀,自己走出了皇宫,愿意为当年的事承担起责任。”
“你说赵统领他自己走了出去?”
汪玲笑笑,事到如今,这位太子殿下还在装糊涂。一方面拖住西门大哥,另一方面让人秘密送赵方离去。若是今日这鸿门宴,以胜利告终,那以西门大哥的性子,必然会遵守承诺,赵方自然可以留下。若这边情况不利,他们也不会乖乖将人交出,到时候说出一句赵方得知情况不对,提前逃出了宫去。大尧朝廷名正言顺地甩掉了这个麻烦,西门若寒也不好说什么。
不论赵方结果如何,不能经由他们的手交到西门若寒的手里。这样的事,他们一早就知道,也不抱这种期待。
“嗯,自己走出去的,我还让他进宫来见皇上和殿下一面,他说为你们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无颜再见。我本以为赵统领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寻求别人庇护,枉为好汉。今夜过后,我想我要改变对赵统领的评价了。”汪大小姐摆摆小手,开始张罗案上的吃食。遇到合心意的,则哇的一口塞到自己的嘴里。
育成帝和宫旬坐不住了,计划是他们安排的,结果却完全与预期不同。这位汪大小姐是何时出现在宫外,而赵方又是如何落到她手里的?人在他们手里,怎么说都可以了。
他们有言在先,西门若寒也赢了赌约,赵方在他们手里已是名正言顺,再想要要人只是自取其辱,对方也不可能答应。他们甚至怀疑,赵方已经死在这位大小姐手下了。
这位大小姐,外表像绵羊,骨子里可一点都不简单。她来到大尧后,没见到西门若寒,两人的默契却是惊人。璐华城发生的大小事,一定瞒不过她的耳朵。今日的鸿门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包括皇上和太子的用途,她那聪明的脑袋瓜和敏锐的直觉也推断出来了,于是一早就在宫门口等人,等着赵方自己送上门来。
育成帝和宫旬都是聪明人,这个时候也只能顺水推舟,认了此事。
汪大小姐不停往自己嘴里塞着小点心,西门若寒也不阻止,只是不时拿起一块,放在汪大小姐面前的碟子里。
“西门大哥,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好好吃饭睡觉了,你看我这双眼睛,是不是很难看?要不是看见西门大哥,都会睁不开了哟~”
汪大小姐每日最少要休息八个时辰,只要犯困了,随时随地都会睡着。睡眠不足,就会像风干的茄子。这一点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别看这会儿精神,绝对是因为西门若寒的关系。眼圈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凑近了看,疲惫更甚,没有立即睡过去,真的很不可思议。
…………
406 威武!!
406威武!!
西门若寒忽然出指一点,前一刻还在指着黑眼圈给他看的汪大小姐便一倒,软在了他的怀中。
宫旬和育成帝正自讶异,西门若寒已抱着她起身。
“多谢皇上和太子殿下成全,西门若寒就此告辞。”白影划过夜空,孤云星月,西门若寒抱着汪大小姐乘奔御风,离开了落月楼。
数百高手,无人敢阻,也没人阻止得了。
“走走了。”王霄指着一抹残影,道。
“我们也赶快走,要是被皇上他们发现就麻烦了。”还是云闲谨慎,其他三人也低着头,随着他一同撤出了望月楼。
在走出望月楼时,路曼声回头,望着残影天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太厉害了,那就是西门庄主,果然气势锐不可当,身影如仙。”王霄自回到正医殿路曼声的秋菊苑之后,已经就西门庄主今日的表现赞叹了一刻多钟了。
其他人都好笑地摇摇头。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不用他在那里一再地夸啊夸。话说王兄还真的是单纯,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遇到了崇拜的偶像,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
“尤其是最后带走汪大小姐的时候,真是太威武了!我猜汪大小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路曼声成功被王霄的话给逗乐了,眼睛里都漾出了笑意。今日的事,确实让人难以预料,在事情开始时候,谁也不知道今夜的情况会这样一边倒。宫旬被册立为太子之后,恐怕还没有吃过这样的瘪吧。
只是这样强制的浪漫,恐怕姑娘们无法体会其中的幸福,只能黑线满满。当然,小绵羊也不是普通人,她和西门若寒自有一套相处方式。
但除了兴奋和惊奇,还有一股不好的预感隐藏在他们的心头。就连王霄,在赞叹完之后,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来了一个转折。
“但今夜的事,恐怕不是全部。”
“皇上和太子殿下不可能吃这哑巴亏,而什么都不做。”云闲接道,“即便不明着找上门去,那两位也断难走出大尧。”
路曼声倒不这么看,“这样收手,表面上看面子挂不住,倒也省了皇上和殿下不少烦恼。若是换成我,干脆顺水推舟。既不算护下不力,也不用卷入武林纠纷中。”
路曼声很少在众人面前发表看法,平时都只是听着,人家问起来,才主动说上两句。头一次发表看法,竟是这样犀利,让其他三人都忍不住愣了愣。
“嗯,路御医说得有道理,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王霄连忙点头,觉得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了。虽然他们是皇宫中人,可也不愿见着西门若寒这样一代武林传奇就陨落在宫中。神话总是令人向往的,虽然许多人想要将之打破,但那一刹那的光华落尽,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路姑娘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只是……”
“若有一更好名目,事情随时都会发生转变。”这才是路曼声最想要说的,赵方这事,俨然已经结束。宫旬和皇上心里再不痛快,稍微聪明一点,都会让赵方的事过去。
可若这时有其他的引子,他们大可以将之前的郁闷一块算进去。
引子便是这件武林谜案背后的根源,武林中人趋之若鹜争相抢夺的秘笈《东床宝鉴》。
武功秘笈还好说,名传天下的绝世医术,以医术立国的大尧绝不可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带回别国。尤其是在这之前,大杨出使大尧,显示出的医术水平,已经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震动。在这种情况下,绝不能增强对方的力量,而让这医术绝学落到别国手中。
何况,习医人对医术总有一股热忱和执着在里面,这样的医术绝学,总归是想要见识见识、研习研习的。
“可这《东床宝鉴》的下落,不是无人所知麽,他们又如何能断定,这本宝鉴现在在西门庄主的手中?”显然他们都是知道,这更好的名目是什么的。自从西门若寒连挑武林高手的事发生以后,有关《东床宝鉴》的传闻也是越演越烈,谁都知道有这本秘笈的存在,但谁也不知道它现在在谁的手里。
“这本宝鉴,应该被当年的凶手藏在一个地方,西门若寒此举旨在惩处真凶,并非为了抢夺宝鉴。”云闲也赞同王霄说的,若只因这些人俱已死在西门若寒手下,就断定宝鉴在他的手里,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这倒不见得。”小向左有了不同的看法,“西门庄主此行并非只为了惩处真凶,也是为了让宝鉴回归原处。宝鉴即便现在不在他的手里,他总有办法将之找出来的。”
路曼声看了向左一眼,发现还是向左的心思纤细,也更为了解西门庄主。他并不是一个只会杀人的刽子手,他做这一切,除了为朋友讨回公道,也是让《东床宝鉴》回归原位,告慰老友在天之灵。
当年天下第一阁皆因《东床宝鉴》而死,宝鉴也世代由他们镇守,想必让宝鉴回归原处,才是他们最大的安慰。
“现在只有等,想必西门庄主在大尧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有心人的眼睛。”盯着他的不只有江湖中人,现在连朝廷也卷入其中了。一场风暴并未结束,恰恰只是开始。
两天后,北罗巷的凌府,又一次挂上了路曼声的功德牌。
路曼声的第一枚功德牌,就是由凌府挂上去的。结果只是宫旬在暗中帮忙,反而让路曼声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按理说,凌府不可能再找到路曼声头上,他也知道,路曼声记着上次的事,不会再轻易答应。但他们还是挂上了路曼声的牌子,不觉得很奇怪吗?
“路姐姐上次自凌府回来很生气,在凌家应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凌家这次又挂功德牌,是怎么回事呢?”向左想什么便说了出来。
“路姑娘,你还要执牌前往吗?”云闲则更好奇路曼声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去。”当然要去了,直觉的,这次的出诊不简单。
407 贵人
407贵人
上一次戏弄于她,这次还敢挂她的牌子,确实令人好奇。但路曼声此举,也并非因为这个。
对方挂功德牌,原因无外乎两个。第一个就是府里真真有人病了,一时想不到挑选哪位御医,便挂上了上次前往凌府的她的。第二个麽,路曼声暂时还不敢确定,要到了凌府才能知道。
这次出宫,路曼声没有带上锦涛,让他专心留在宫里,自己快去快回。
锦涛垂着脑袋应了,路曼声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句,“乖乖听话,下次带你出去。”
说完,又觉得这话好奇怪,提着药箱便走了。
锦涛却诧异地抬头,盯着路曼声离去的背影,有些失落的眼睛里恢复了一点儿童的神采。
去功德房里领了功德牌,路曼声便自出宫了。已经来了一次,北罗巷的凌府又众人皆知,乘着马车,很快便到了凌府。
“路御医来了,这边请,老爷正在花厅等你。”
凌府的管家领着路曼声来到了花厅,花厅坐了两个人,上首的凌老爷,还有右首不羁坐姿的凌家大少爷。
路曼声不识得此人,却是听过他的声音的。当日远远地瞧见了此人,虽没看清楚,他的声音可是令路曼声印象深刻。就是从这个人手中,她得知这一切都是宫旬事先安排的。当时颇为气愤,一怒之下便离开了凌府,连个招呼都没打,自然也就不知道之后的事了。
“路御医,欢迎欢迎,这是小儿漠北,上次有唐突之处,还望路御医多多海涵。”以路御医那一怒之下便走的性子,他还以为这次挂上功德牌,对方也不会出宫前来。现在才知道,果真还是那人了解路御医,她果然来了。
“凌老爷这次应该不是开玩笑,戏弄于我吧?”路曼声直来直去,也不想和他们寒暄。
“不敢,凌某哪里再敢戏弄姑娘。上次也因为受人之托,必须忠人之事,让路御医这般生气,凌某很是过意不去。”
“呵呵呵呵——”一阵爽朗的笑声自凌漠北嘴里吐出,“路御医果然是快人快语,干脆直肠之人啊。”
凌漠北可不能让人家完全忘了他的存在,来这么久,可是连看都没有看他,真的挺受打击的。
凌老爷睇了自家儿子一眼,让他少说话,上次就是因为他失言,才惹路御医不快,这次又凑上前去,这小子存心找不痛快呢。
“凌老爷,凌少爷,这次让我前来医治什么人,直接带我前去吧。”听他们的话,这次应该是凌府真的有人病了。
“路御医这边请。”凌老爷将路曼声唤到一旁,并遣散了厅中的下人。
路曼声疑惑,什么病人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
“路御医,来。”凌老爷让凌漠北到门边候着,不让人接近,自己则对路曼声道出了这次请她的来意。
低低几句话响在厅内,路曼声越听越是吃惊。
“是为了这事?”
“不错,是她让我请你出宫的,她说宫里的御医,她也只能相信你。”
“凌老爷何以会识得他们?”路曼声怀疑地打量面前人,这事该不会又是宫旬安排的?那人对她的疑心,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可这样做,也着实没有必要。
“凌某年轻的时候,曾云游四方。一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追杀,危急关头,正是这位救了凌某。这些年,凌家的生意也远销众国。在大杨境内,若不是这位贵人相助,恐怕也不会这般顺利。”
路曼声怎么也没想到,飘雪山庄的庄主与大尧的凌家会有牵扯。但这样一来,许多事都说得通了。
西门若寒在大尧的行踪,没人知道,这除了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因为他平日都在凌家,自然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而她曾听温书说过,飘雪山庄的西门庄主,人称天下第一剑的剑神,最让人忌惮的可不只有他的剑法,还有他富可敌国的财富。
飘雪山庄经营的生意,许多都说不上来。朝廷派人暗中调查他旗下所经手的行业,调查来调查去,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他拥资千万,一代豪富。平时生活用度,也俱是贵公子的模样。只是他剑神的名头太过于响亮,以至于忘了飘雪山庄背后,所代表的巨大财力!
这样的人,在各国总有几位好友,生意上相互信任的伙伴。在大尧,凌老爷便是其中之一。他们双方联手,只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再加上西门若寒对凌老爷有救命之恩,情况就更加不同了。
“那此次让我前来,是否西门庄主或是汪大小姐受了伤?”路曼声不由有些担心,他们上次自落月楼离去时还是好好的,莫非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
“路御医无需担心,西门庄主和西门夫人都没事,只是他们带来的一个人,伤得不轻。”西门若寒是解毒的大行家,对于治病,尤其是重症,就未必比路曼声这样的御医强了。
西门庄主带来的人,莫非是……
路曼声脑袋灵光一闪,已经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既然如此,烦请凌老爷带路。”
“为了掩人耳目,我已让夫人装病,卧于房中。若有人问起,只会说路御医此次前来是为夫人看病。”
凌老爷考虑得很周到,路曼声是女御医,现在在大尧尚医局,也只有路曼声和白神风这两位持牌女御医,白神风性格高傲,很少有人请得动。因是内眷,让一个刚持牌的女御医出宫,也算是顺理成章。
凌老爷和凌漠北带着路曼声来到了后院,穿过亭台楼阁,假山石水,来到了凌夫人所在的静心苑。
进入静心苑,凌老爷遣退了在外面伺候的下人,又让凌家忠心大管家在外面盯着,便合上大门。路曼声刚走进屋内,便看到了那位熟悉的朋友。
这汪大小姐坐在太师椅上,两只小腿晃来晃去,嘴里还咬着又红又大的苹果。看到路曼声进来,笑着与她打招呼,“小书的朋友,咱们又见面了。”
…………
408 逼供
408逼供
“小书的朋友,咱们又见面了。”
“汪大小姐。”真的是他们,凌老爷说的时候,路曼声还有些难以相信。
“没想到是我们吧,我也没有想到,西门大哥在这里还有朋友。那老头,还挺够意思的。”汪大小姐冲着凌老爷没大没小的说道,却没人怪责她。
若是换成其他两口子,男方定得会喝止一番。只可惜到了西门若寒那里,汪大小姐说老头就老头吧,他可是完全不觉得有问题的,只要她高兴。
凌老爷笑呵呵的,显然已经非常了解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这句话代表她已经把你当成朋友,是一种亲近的表现。
“我说汪大小姐,你要的人我已经给你找着了,你答应我的事也该兑现了。”凌少爷走了过去,双手抱着腰对汪大小姐道。
“放心,少不了你。你家老头做事挺沉稳靠谱的,到你这儿怎么就这么心急起来了?”
“不急不行啊,和你打交道,你要是一个耍赖跑掉怎么办,我到哪里去找你?”
“西门大哥,你看他,说我是无赖,我要是无赖,那你是什么?”汪大小姐眼睛骨碌一转,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扭头向西门若寒告状。
西门若寒淡淡地往凌漠北这边瞥了一眼,他便举手投降。
“行,我怕了你,有西门庄主撑腰,我斗不过你还不行?”别看西门若寒和凌漠北年岁相差不大,但却是凌老爷的好朋友。论辈分,他要低一辈,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西门若寒这个人,还真没有几人能正面承受他身上的寒气。凌漠北是个逍遥自在的主儿,才不想找不痛快呢。
“那是。”汪大小姐面上洋洋得意,还是自怀里取出一东西,扔到了凌漠北的手里。“我答应的话是做的数的,说给你就会给你,看好了,那是你要的东西,可莫要再说我耍无赖了啊!”
凌漠北欢喜的接过,拔开瓶塞,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发觉没错,然后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
路曼声虽然好奇那是什么东西,但还是按捺住了。汪大小姐要是可以说,稍后会告诉她的。能让凌漠北这么在意、让他办事的东西,想来也不多。
“小书的朋友,这次让你出宫,是想让你帮我治一个人。”
“赵方?”
“没错,就他,当日他想要逃,西门大哥下手重了点,偏偏这个人留着还有用,不能就让他这么的死了。在这大尧璐华城,医术高明、又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你了。你该不会怪我自作主张、把你拖下水吧?”
“你说呢?”她要是怕麻烦,就不会走进这里了。对于其他人,路曼声尚且还可以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对于汪大小姐和温书这些人,她已经将之视为朋友,为他们就算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我就知道,你最够意思了。”汪大小姐扑了过来,抱着路曼声蹭蹭。路曼声还不太习惯汪大小姐这种表达欣喜的方式,不由怔在原地。
“咳咳汪大小姐,赵方人呢?”
“在密室里,你跟我来。”汪大小姐看向凌老爷,凌老爷又看看西门若寒。西门若寒点点头,一行人便打开暗道,进了密室。
石床上,躺着已经昏迷不醒的赵方,受了西门庄主一剑,本来断难活命。还是汪大小姐,在西门若寒动手的时候喊了一声,剑锋偏了点儿,这赵方才留下了一口气。
“小书的朋友,他伤得这么重,还有救吗?”
路曼声正在床边为赵方把脉,把完脉后,才答道:“很难,不过值得一试。”
“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
“小书的朋友这么说,就代表赵方已经捡回一条命了。因为每次小书这么说的时候,底下的病人总能活命。”汪大小姐拍着小胸脯,一副份外肯定的模样。
还真是有自信啊,不过她的话也没说错。路曼声前些日子正好学了一种银针刺穴法,刺激穴位,再配合习武人的内力,便可以让病人短暂恢复苏醒。
“不过我说的值得一试,并不是能救回他的性命,你们也并不需要他活着,只需要问清楚他一些问题不是吗?”
“小书的朋友,你很明白麽!”汪大小姐一掌拍了下来,路曼声摇摇头,有些事,她确实已猜到了。包括她也猜到,汪大小姐和西门庄主也并不想看到赵方活着,要不是为了问出《东床宝鉴》的下落,他们也不会请她出宫救他一命。
赵方的身体,拖不了多久,她只能使用银针刺穴之术,让他最后恢复神智。至于能否问出来,路曼声也没有把握。
“还请西门庄主助我一臂之力。”
西门若寒看了路曼声一眼,走了过来。将赵方扶起,自己坐在他的身后。路曼声取出银针,扎在赵方脑袋几处大穴上,而西门庄主浑厚的内力也源源不断输入赵方的体内。
一开始没有动静,但随着路曼声慢慢捻转着银针,西门若寒的内力输入他的体内,赵方的额头开始冒出大汗,脑袋上也出现了一缕白气。
“就快了。”
西门若寒掌力一摧,昏迷不醒的赵方噗地一声,咳喘着醒了过来。
“只有半刻钟的时间,你们若是要问,必须得尽快。”
“赵方,你现在的命捏在我们手里,说!《东床宝鉴》你们放在哪里了?”
“呵呵!要杀就杀,想要知道《东床宝鉴》的下落,做梦!”赵方的声音虽虚弱,可脸上凶恶未减。
“之前没见你有什么硬气,死到临头,反而还威武起来了。”汪大小姐一把拉过赵方,“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别想着骗我,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既然都要死,就要带着《东床宝鉴》的秘密一起下黄泉。
汪大小姐什么都不说,只是一指点了过去,赵方整个人忽然抽搐起来,脸因为疼痛霎时间便变了形,“啊——”
“你是想死,可也没这么容易,你也不希望你人生最后一程,还要遭这种罪吧?”
409 决定!
409决定!
“你是想死,可也没这么容易,你也不希望你人生最后一程,还要遭这种罪吧?”
赵方正受着重伤,强行让他清醒,意识终有些虚弱模糊,这个时候的抵抗力,自然也不比往日要强。
面对这锥心蚀骨的痛,很快地就熬不住了。
赵方虽然是武人出身,可他也只是一怕死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得知西门若寒要杀他时,躲在皇宫不敢轻出了。
这样的人,你又当他有多大的骨气?
路曼声和汪大小姐等人之所以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我也不知道宝鉴的下落,我……我只有其中的七分之一……”
“告诉我,你的那一份在哪里?”汪大小姐步步追问,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宫里,我的书房。”
“藏在书房的哪里?”
“书房里有一幅字画,字画后面有一暗……暗格,宝鉴就藏在那暗格里。”
“其他六个人的那份,你是否知道他们可能藏在哪里?”
赵方有所迟疑,汪大小姐催动手中力道,赵方吃痛大吼。“我不不知道,我们已经有很多多年没有联系过了。”
“你别想骗我,你曾经和他们那般亲密,一起行动、一起行走江湖,这些人有什么习惯,又有什么秘密地方,你肯定知道。一次性说了,你也可以安心上路,少受一点苦。”
赵方抽搐着,大口大口喘息,平日想尽办法保命,在这一刻却想死都死不了,人生还真是讽刺。
“天怒山,我只知道天怒山——”
汪大小姐收回手指,赵方软倒了下去。
“他应该只知道这么多了,再逼问下去,也没意思。”
一行人走出了密室,待赵方在里面咽下最后一口气。
回到了卧房,众人商量着接下来决定怎么做。
“西门大哥,我先想办法溜进宫,把赵方名下的宝鉴拿出来。你呢就先前往天怒山,寻找其他的宝鉴下落。我拿回东西后,就去天怒山与你会合。”
“我去。”西门若寒不放心汪大小姐一个人入宫,发生了上次落月楼的事,想必皇宫的戒备会严上许多。
“还是我去啦,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比西门大哥在行。”
有这样说自个儿的麽,其他人都黑线。
“总之,我很快就会完成任务,去和西门大哥会合的。”
“让我去。”西门若寒有一种预感,此行并不会那么顺利,尤其是那位太子,他或许有后招,不会白白吞下上次的败仗。
“西门大哥,你就相信我,我一定会完成任务归来的。”
“你们俩,为何不能同去?”路曼声不明白,他们俩在这争执来争执去,其实很好解决,两个人一起去不就可以了?
“时间不多,我们必须分头行事。已经留在大尧这么久了,可不能再横生枝节。”这一次,他们也算是惹了不少事。先是江湖,被西门大哥搅了个底朝天,接着又是大尧皇宫,也因为西门大哥的事,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汪大小姐打听到,大尧江湖最近齐齐赶往英雄阁,商讨对付西门大哥的事。他们虽然不惧他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尽早离去,莫要在这里再纠缠不清了。
“我保证,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西门大哥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虽然没你那么厉害,可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相信我,很快便可以搞定!天怒山那边的任务才艰巨呢,这样麻烦的事我干不了,也只有西门大哥出马啦。”
目前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不过,“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给我,不要贸然行事。”
“嗯,我知道了,西门大哥。”
“西门庄主请放心,我也会让人多多照应着西门夫人,一有事绝不会置之不理。”
西门若寒点头。
凌老爷他是信得过的,要不然这些事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了,这么长时间,也不会一直住在他的府上。
“小书的朋友,今天麻烦你了,你赶快回宫去吧,回去晚了,他们可能就起疑心了。”
路曼声背起药箱,正欲离去。在快出门的时候停了下来,“两位多加小心。”
“嗯!小书朋友,你在皇宫里也要小心哦,我们不方便出门,没法送你出去,你可不要见怪。”
路曼声有些新奇,汪大小姐居然这么懂事,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话了。就连西门若寒,都朝她看了过去。
“这事西门夫人就不用担心了,路御医是来我凌府看病的,自然由我们送她出去。”
回宫的路上,路曼声反复想着西门庄主的话。西门庄主的话,似乎是在担忧宫里有什么布置,这样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上次落月楼的事并不是结束,这边在寻找宝鉴的下落,皇宫里的那两位,肯定也猜到了他们接下来的目标到底是哪里。
赵方的事,他们已经无力返回了,不可能再以此事进行追究。但一牵扯到宝鉴,那情况就不同了。
赵方所住的地方一定会被严密监控,埋下重重人手,因为要想寻找宝鉴,西门庄主他们是一定会前往赵方处查看的。赵方身为御林军统领,住在宫中,汪大小姐若前去,被人当场逮个正着,就是擅闯禁宫之罪。到时候以这个罪名拿下她、甚至是杀了她,别人都没资格说什么。
但这只是路曼声的猜测,正如西门庄主,心里也只是隐隐担心一般。想必汪大小姐,自己也料到这并不是一桩容易事。可汪大小姐也不是寻常人物,温书说过,她外表迷糊,其实内心非常纤细,而且武功高强,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
跟在剑神西门若寒身边的女人,可不是一个随时随地都需要他保护照顾的娇弱大小姐。她完全可以站在他的身旁、陪他一起分担。
就像这次的事,西门若寒明明担心、汪大小姐也知道事情不同寻常,还是要去。因为在他们之间早已有一种默契,也有一种名为信任的东西。
…………
410 沉住气
410沉住气
“路御医。”路曼声刚走进皇宫便看到了太子宫旬,正从路的一头向她走来。
路曼声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参见太子殿下。”
“路御医这是打哪里来啊?”
“回太子殿下,臣执牌出宫看诊。”路曼声回答得很小心,因为她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可能在他的面前露出破绽,她也不知道宫旬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
“哦,是功德牌?那真的要恭喜路御医了,这么快就被挂牌子了。”
“并非臣的能耐,而是上次太子殿下介绍的那户人家,如今女主人生了病,想请位女大夫,故而想到了我。”即便不想和宫旬多说,但该交代的还是要说清楚,否则只会让他往其它方面怀疑。
“凌夫人生了病,要不要紧,严不严重?”宫旬连忙问道。
“太子殿下无需担心,凌夫人只是老毛病了,这次发作得猛了些。臣给夫人开了药,相信很快便有所好转。”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我与凌老爷是忘年交,每逢出宫之时,也会前往凌府小住。凌夫人对本宫亲如子侄,就如同我的长辈一般。她的病,还有劳路御医多费心了,本宫得空,也会出宫探望。”
路曼声点头,紧了紧药箱,“殿下若无其他的事,那臣便告退了。”
“退下吧。”
“路御医,在凌府之中,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路曼声抬步离去,宫旬转首便喊住了她。
“殿下这话是何意?”路曼声忍着心里的起伏,慢慢回头问。
“随口问一句,凌府可是个有意思的地方,里面也有几个妙人,路御医此次前去可曾注意到?”
若宫旬只说了一句,路曼声还会怀疑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再解释这么一句,她就可以断定,宫旬只是在试探她。
不过这也可以说明,宫旬对凌老爷并非那般信任,他或许已经查出凌府与飘雪山庄暗地里有生意往来。若是平时,这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宫旬前段时间才大闹落月楼,还和汪大小姐带走了赵方。不管从哪点看,宫旬都不会这样轻易罢休。
西门若寒带着汪大小姐离开后,宫旬曾派人追查他们的行踪。但一出宫,就没了他们半点踪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现在还在璐华城。
他们藏身何处,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赵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西门若寒有赵方在手,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不可能像他一个人时那般来无影去无踪。
路曼声这次忽然出宫,挂上功德牌之人正是凌府。尤其上次是以那次的方式收场,这次还召她前去,虽然说辞较为合理,但总有古怪之处。
当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就怪不得宫旬会有所怀疑了。
“妙人没见到,没正形的倒是看到一个。”
“哦?”
“凌府的大少爷,放浪形骸,说话随意,然行事间自有两分真意,让人号不准他的脉。”在这种时候,也只有把那个不正形的大少爷拖出来挡驾了。
“漠北向来是放浪形骸于外,内里暗藏乾坤。有的时候即便是我,也弄不准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凌老爷生意牵连大半个北方,还远销各国,漠北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想了不少的办法。可以说,凌老爷最骄傲的事,并非偌大的家业,而是一个让他骄傲的儿子。”
“原来如此。”
“怎么,你去凌府时招到了这位大少爷?”凌漠北虽然性格不羁了些,对于姑娘们的魅力还是很大的,该不会这路曼声也对人家有意思?
“并未,只是觉得这人实在麻烦。”
“……”
“太子殿下,我等着交牌,先告退了。”这次路曼声再没有停留,先是去了功德房,把功德牌交了回去。在她的履历上,记下了第一笔成功的案例。
相信有这样的经历,挂路曼声牌子的会越来越多。
向左王霄和云闲都恭喜她,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他们还得慢慢熬,新御医出头,总是不容易。不过他们有信心,现在在宫内,他们几位也算是闯出了一点名堂。
王霄会搞笑,他给人看病气氛很放松,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不少人都说,他诊病的样子还真有点像过去的邱凤水。
云闲是稳重的、体贴的,他总是考虑得那般周到,让病人心安。
至于小向左,耐心亲切,像邻家弟弟一般。
反倒是路曼声,太过冰冷,就算是用心,也必须慢慢体会。比起这三人,还真没有什么优势。
但每一位御医,都有自己的风格,不需要刻意培养。只需要全心为病人着想,根据不同的病人制定出最适宜的诊治方式,并且想办法让他们配合于你,这样便够了。
送走了三人,路曼声在附近的宫殿转了转,便回到了正医殿,继续看书研药。御林军统领赵方的房间,离她这儿还有一定的距离,她贸然前去查看,说不定会落入宫旬圈套,更加让他起疑心。眼下的情况,她也只有信任汪大小姐能够平安离去了。
路曼声的决定没有做错,她如此按捺得住性子,反而打消了宫旬的怀疑。他是觉得路曼声有问题,也曾派人暗中注意路曼声。其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月明星稀,天高任鸟飞。
一抹身影出现在大尧皇宫檐顶,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御林军赵方的房间上方。
大尧的太子很有可能在赵方的房间设下了埋伏,她可要小心点儿。
掀起屋顶的一片瓦片,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从怀疑摸出一锭银子,扔了下去。她扔银子的手法很奇特,这银子在击向地面的同时,几次弹起,分别击向三面墙壁。
而当银子击向后面那方墙壁,果然从里面射出不少的暗箭,若是她从正门进去,很有可能已经被射成一个马蜂窝了。
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赶来,有些不合情理。难道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子,专门等着她进去?
411 搜捕
411搜捕
但有些事,不进去看看,则永远都不知道。
汪大小姐蹲在屋顶上,从怀里又掏出几枚铜钱,静静聆听着黑夜里的动静。对方是朝廷中人,应该学不会武林中闭息那一套,做事也不会多么干净利落,若是埋伏于此,不可能会瞒过她的耳朵。
聆听了许久,也没听到特别的动静,拨弄着手中的几枚铜钱,飞向暗处草丛。
风呼啸着吹过草丛,没有半点动静。汪大小姐飞身下了屋顶,推开门进入了赵方的房间。
他的房间好似许久都没人住过了,没有一点人气。除了地上那几根羽箭,便什么都没有。
汪大小姐每迈出一步都分外小心,这房里一定还有别的机关陷阱。
顺利地到达了赵方所说的那个地方,拂开那幅画,看到了墙壁上的暗格。打开锦盒,便是部分《东床宝鉴》。
欣喜地取出宝鉴,揣到自己怀中便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铁笼从屋子的上方直直落了下来,扣在了汪大小姐的身上。
以这笼子掉下来的速度,汪大小姐本来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所幸的是,她的精神无时无刻不处在高度的警觉之中。再加上她的身法极快,在她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率先有了动作。
就地一滚,脚尖一点,人就疾飞了出去。
“抓刺客——快抓刺客——”不少人马都往这边赶来,一眨眼时间,便重重围在殿外。
若她没猜错,门外现在定然有大批的弓箭手在等着她,她一打开门,对方就会下令放箭。从前门出去,那她死路一条。
当机立断,汪大小姐从怀中取出出发之前刻意带上的宝贝。江南霹雳堂的轰天雷,对着屋顶直接轰了过去,屋顶轰出一个大洞,人如一只飞天白猫一般,飞上了屋顶。
“在屋顶,快射箭!”
底下人眼尖,也发现了她要从屋顶逃脱。
一声令下,百箭齐发,整个屋顶,都被布在箭雨之下。汪大小姐刚飞上屋顶,脚还没有站稳,便遭遇这么多的箭矢,一个不小心,胳膊便中了一箭。
她本来不想下杀手的,但他们想让她死,她也不可能任人宰割!
取出自己的青天白地匣,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一方面躲过射来的箭矢,另一方面连连催发手中的黑匣子。这黑匣子一次射出十几根银针,每一针过去,就有一个人倒下。这些银针都不致命,但若不长眼的被撞上了要害,那也只能怪他们倒霉。
前面的弓箭手倒下了,攻击暂缓,汪大小姐不想恋战,连忙飞下屋顶,从另一侧逃走。
“快追!太子殿下有令,绝不能让刺客逃走——”
宫旬决不允许,这些大杨江湖人,一次次在他们的大尧皇宫任意来去。若是再让这个刺客逃走,那他还有什么颜面坐镇东宫?
恰巧这个时候,宫旬赶了过来,御林军副统领前来禀报。
“太子殿下,你说得没错,刺客果然来了。”
“刺客人呢?”
“……逃了。”
“逃了?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让她逃了!这次来的是谁,男人还是女人?”
“回太子殿下,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女人。”御林军副统领,脸上已有冷汗。他们在屋里设下了重重机关,外面更是埋伏了不少的弓弩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让刺客逃走了,难怪殿下会这么生气。
“女人,呵呵!来的只是一个女人,你们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她?也难怪这些人不把我们大尧皇宫当回事,你们这般,让父皇如何将大尧皇宫的防卫交给你们?!”
一群御林军俱都跪了下来,“太子殿下恕罪。”
“启禀太子殿下,我们虽然没抓到那个刺客,但那刺客已然受了伤,只要循着血迹寻找,一定能抓住她。”御林军副统领顶着宫旬的盛怒,回禀道。
“受伤了?”
“是,虽然伤得不重,但若想离开这皇宫,可就不容易了。”
“立即让人紧闭宫门,派人在宫墙周围严密巡视,连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是!”一群人身体一挺,声势浩大地应了。想要将功赎罪,重拾太子殿下的信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抓回那个刺客,交给殿下发落。
“你们调动御林军,在宫里严密搜捕,务必要揪出那个刺客!”宫旬现在只想抓住她,至于抓住后要如何处置,还没有想好。
与其说他是为了刺客,不如是向外面那些没有眼力的人证明一件事。让他们明白,大尧皇宫固如铁桶,不是想闯就闯、想来便来的地方。
两队御林军从不同的方向,在宫内搜捕。
宫旬心思一动,抬步便走,其方向正是正医殿。
但就这样前去,未免不妥,他的心思也太过明显,若她真的问起来,自己也不好回答。
可如果刺客没逃到她那里,她便能摆脱嫌疑,也不至于宫里一有这样的事便怀疑到她的头上。他这也是为了她着想,她应该知道分寸。
再不犹疑,带着几个手下去了正医殿,其他的御医看到他前来,纷纷前来行礼,宫旬让他们进去,宫里出了刺客,若无外事不要轻易外出。他不放心这边,前来看看。
那些人领命回了房,宫旬看向左侧第三间,方才这么大的动静,那里面的人都没有出来。她现在在忙什么,外面有什么事她都不知道出来看看,是她根本不关心,还是她现在在忙着别的事?
“去敲门吧。”宫旬叹了口气,有些事,总是要面对。他已经为她留了余地,只希望她莫要让他失望为好。
或许对路曼声的期望越高,就越是容忍不了她的吃里扒外。宫旬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容易钻进死胡同,连理智都不如平时那般可靠了。
她是大尧尚医局的御医,必须要明白,现在到底是谁在养着她。外人便是外人,关系再好,也要分清楚阵营。
门敲了许久,都没人来应门,宫旬越发觉得情况不同寻常。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直接撞开门冲进去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412 巧智
41巧智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直接撞开门冲进去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小小的锦涛,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看到是太子,锦涛连忙低着头从里面跑了出来,噗通跪倒在地上,“参见太子殿下。”
“你师父呢?”
“师父正在里面。”宫旬抬步进去,小锦涛又跟了上来,“太子殿下,师父她……她……”
“让开!”宫旬一看他们动作如此迟疑,不敢让他进去,料定这其中有问题,说不定那个刺客现在就躲在里面。
“太子殿下——”
宫旬直接拨开锦涛,踏进了秋菊苑。前面没有人,那就在后面了。拂开帘子,便看到了路曼声。她的面前,还有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便是长公主殿下。她蒙着面纱,但宫旬还是一眼将她给认了出来。
“公主?”宫旬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安平长公主会出现在这里,她和路曼声有什么交情,为何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太子殿下。”
“公主身体可有不适,但凡公主需要,可以随时宣御医前来为公主诊治。”宫旬仔细一看,发现长公主捂着自己的胸口,面容有些苍白。
“殿下无需挂怀,不过是女儿家的一点毛病,知道这宫里有位女御医,便贸然前来了。方才不让殿下进门,也是不想让殿下担心。”
“公主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是千金之躯,若在大尧有任何差池,我等难辞其咎。”宫旬说完,又看向路曼声,神色有几分复杂,“既然这样,路御医,你可要小心照料。公主有什么需要,要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是,太子殿下。”路曼声颔首。
宫旬出了秋菊苑,既然是女儿家的毛病,那就不方便告诉他了,他也不能一再追问。只是今晚的事,太过于奇怪。
长公主和路曼声……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路曼声是女御医,长公主便主动上门吗?
路曼声比起其他人的最大优势,那便是她是这宫里少数女御医之一。王霄和云闲向左这些人都不差,但会比路曼声少些出头的机会。原因很简单,那便是路曼声是个女人。总有一些女人病羞于启齿,让个男御医看多少有些难为情。在杨锦还留在流云殿,白神风又太过强势、很少人请得动的情况下,只要是找女御医的,最后都落到了路曼声的头上。
这也就无怪乎路曼声这个名字,最近在各宫频繁被提起了。虽然在宫外,她这路御医的名头还未传出去,但是在宫内,那情况开始有不同了。再有个一段时间,不少人都会找上这位路御医吧?
宫旬在秋菊苑外徘徊许久,想再进去看看,但想到长公主在里面,终是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御林军副统领前来回话,整个宫城都搜遍了,那个女刺客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追寻到半点踪迹。
宫旬背着双手,望着萧萧寒夜,天空中乌云遮过,方才还是月明星稀,这会儿已经乌云笼罩。
今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汪玲已经受了伤,宫门也已经封锁了,宫墙四周派人严密防守,她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去。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御林军搜索了一晚,仍是毫无所获。
路曼声那里,他已经去看了,只有长公主,根本没什么女刺客。看来是他太敏感了,有过上次的事,她绝不敢再隐藏女刺客。
长公主?!
对了,稳妥的宫旬,不亲自求证一下如何安心?他现在不方便去秋菊苑查看,没道理说不能去问候一下长公主。今夜宫里出了刺客,作为太子,问候一下公主那里可曾安好再正当不过。
江湖人把戏那么多,谁知道那位公主是不是人改装的?
宫旬越想越有道理,回想一下那时长公主的样子,不像是身体有病,反而倒像是受了伤。
心念一动,立即抬步去往安平长公主居住的千叶阁。
宫女说,长公主殿下早已睡下了。
睡下了?难道在秋菊苑的那位真的是长公主?
宫旬决定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来。到时候长公主身体有没有不适,一看便知。而如果是刺客所为,这么一点时间,根本就无法与长公主串通。
今晚,用他的话说,为了公主的安全着想,派御林军守在千叶阁外,就算是只苍蝇也溜不进来。
而秋菊苑。
得知宫旬走远,那位蒙面纱的女子解开面纱,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容貌。
正是先前受伤的汪大小姐。
路曼声得知汪玲进来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以她对宫旬的了解,这个地方是最危险的。刺客一逃,宫旬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可能就是她这秋菊苑了。
谁知道汪大小姐进来的第一件事,除了要她赶快为她包扎胳膊的伤口,不要让它再流血,自己用一只手则在外衫内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等到路曼声忙活完的时候,发现汪大小姐的手上已经有了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
“这是谁的脸?”
“一个大尧太子绝不敢怠慢的脸。”
当汪大小姐将人皮面具戴上去,并且让路曼声拿了一面面纱来。路曼声这才看清,她扮成了什么人。
路曼声现在知道,江湖人的花样确实是多。公孙极乐有偷王之王之称,除了轻功厉害,最擅长的便是易容术。
汪大小姐也是玩易容术的好手,她曾听温书谢小迹说过,在破获神明宫时,汪大小姐就曾扮成神明宫的香主,一连几日都没发觉。到最后动手的时候,才被揭穿。就是在那时,汪大小姐命悬一线,被人扔到了某湖泊。最后还是西门庄主救了她,要不然这会儿,他们俩也不会走到一起了。
温书不会武功,而汪大小姐武功高强,每次行动温书不便出手时,都是汪大小姐戴上温三小姐的人皮面具,因为她的加入,众人可是破获了不少案子。
可是,她又不认识长公主,如何能扮的像?又如何能骗过精明过人的宫旬。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汪大小姐冲她眨眨眼。
“在闯皇宫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准备的。西门大哥还在等我,我可不能让自己出事。”她最不想成为西门若寒的负担,她原本就是一个谨慎的人,只是喜欢闯点小祸。在和西门若寒在一起后,虽然任性的行为越来越多,不少地方也被她搅得一团乱,但在该留神的时候绝不马虎。
因为有不少人都说,她是西门大哥唯一的弱点。这样的说法,虽然是有些高兴啦,但真的很不爽。她是西门大哥的助力好不好,才不是弱点。
“这位长公主,你还不知道吧,她曾经来过飘雪山庄,为她的青弟求过千年神泉。”
飘雪山庄的千年神泉能解百毒,而西门庄主本身也是一个解毒大能手。但能让西门庄主出手解毒的人可不多。
“那时西门大哥正在练剑,她焦急找上门来,激怒了西门大哥。因为我在,当然不会让她随便对个姑娘家那么凶啦。我得知了她的身份,又知道她和她的青弟感情深厚,一碗神泉麽,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叫管家伯伯拿给她了。但这碗神泉,却救了她青弟的命。”
“所以你是认识长公主的,而且你要是拜托她,她一定会帮你。”
“但凡我见过一次的人,我就能学个七八分。那个长公主,在人前的时候温和有礼,说话的声音中规中矩,还戴着面纱,看不清面部表情,模仿她不要太轻松好麽。”最难的还是模仿神明宫的香主,那个时候,里面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这位香主本身有什么习惯、忌讳也一点都不清楚。进了宫,全靠随机应变,大概就是那样,露出了马脚。
“那这个人皮面具又是怎么回事?”
“在我救了她的青弟后,她说要报答我,但凡我开口,她一定尽可能做到。我就等着她这句话了,长公主麽,身份尊贵,在江湖上不算什么,但到了临阳城,那这张脸可是很好使的啊。我时常在临阳城找小书玩,还想借着她的名头耀武扬威一番呢。”
“这样的要求长公主也答应?”这有些荒谬吧,把自己的脸给别人用,这人要是做出些不受控制的事,那又该如何?不过汪大小姐,还不是这样的人。虽然贪玩了点儿,还分得清轻重。
“我们约法三章。这张脸只有在我急需保命的时候用,而且绝不用这张脸做些伤天害理让她为难的事。而且,只能用一次。”
一命换一命,这样倒也公平。
“长公主答应了,这次我到皇宫取宝鉴,知道她就在宫中,为防我有意外,便带上了这张人皮面具,以便在危急时刻帮助自己脱身。”
路曼声点头,此举确实做对了,要没有这张人皮面具,而汪大小姐又恰巧认识长公主,那今日晚上还不知以何种方式收场。
“可以宫旬的性子,迟早会怀疑这件事,说不定她这会儿已经去长公主那里查看了,若是她在那里见到了长公主,谎言岂非不攻自破?”
“这个别担心,长公主的智慧少有人及。大尧的情况,她也是打探得清楚的。上次我和西门大哥大闹落月楼,在皇宫里已经不是秘密了。我们成功逃出,宫旬会算出我们会重回皇宫,她会算不到吗?”
汪大小姐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今晚皇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那千叶阁那边,也一定早就收到消息了。而满皇宫的追刺客,她大致便能猜到怎么回事。她既然知道这次来的是我,就知道那个约定今日可以兑现了。”
路曼声看着汪大小姐,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不了解这位大小姐。她并非没个正形,认真分析起事来,居然有着严密的逻辑思维。最重要的是,她和谢小迹那些人一样,胆子大、对自己也对别人有信心。做起事来通谋全局,哪怕是不经意的一个决定,总是留有后招。
相较于他们,路曼声发现宫里这些人实在活得太死板了,没有江湖人来得逍遥自在、天高海阔。说到聪明,他们也一点不输于宫里这些勾心斗角的人。
她能想象到宫旬该有多生气,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尧太子,谁见到他不是客客气气的,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一一将别人击败。但自从大杨来使进入璐华城后,有一群人就是那么聪明、就是那么大胆,想做什么事便毫不犹豫去做,哪怕是再困难,也会想办法一一排除。
他一次又一次地败在这群人的手下,这样的折辱,于他是难以想象的。他还有满腔的抱负要施展,已经在心里打造着未来大尧的蓝图,可在这之前,却让他受到一连串的挫折。
这一群人,何止与路曼声纠葛不清,和宫旬也同样于是。
“你就不担心这其中会有一环出现问题?”
汪玲笑笑,“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能想的都已经想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最后有没有好结果,就看老天是否成全了。”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就难了。
“这一次,你是只身前来大尧的?”
“为什么这么问?”
“你那几位朋友知晓你来这儿,不陪你一起来?”江湖人四海为家,在大杨大尧又有什么区别?而且看谢小迹公孙他们对这位大小姐照顾程度,可不是放心这种事的人。要是这小绵羊在哪里睡着了,被人给拐走了怎么办?
“他们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先出发了。回到大杨后,那边也发生了不少的事。一时半会儿,是闲不下来了,你知道那小胡子,江湖上一有什么问题,都喜欢找他解决。上次到大尧,难得清静了两个月。”
“可最后,还是遇到了金丝蛊毒案。”路曼声有些想笑。
“是啊!你们知道我们都在背地里怎么说他,说谢小迹这个人就是自带问题包,他到哪里,麻烦就出现在哪里。直接将这小鸡给宰了吃了,天下说不定就太平了。”
“……”
413 蒙混
41蒙混
“西门大哥离开飘雪山庄已有多时,管家伯伯说,四月时,会有一个可怕人物找上门来,必须他回庄坐镇。”这也是他们为何这么急着赶回大杨的原因,除了大尧这边实在不能多呆,也是因为那边告急。
“什么样的人物,连飘雪山庄都无法应付?”先不说西门庄主威名在外,就是除去他,飘雪山庄内还有几十把剑,十几个江湖高手,其他人恐怕连山门都看不到。
“我也不清楚,但这个人物每隔两年就会来庄内一次,每次都是西门大哥负责应付的。”他的事那么多,她并不是每一件都需要过问的啊。当西门大哥认为可以告诉她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她了。
“那你想好要怎么离开皇宫?”宫旬已经在皇宫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汪大小姐一现身,很有可能便会步入他的陷阱。
但她这里,也并非久留之地。从今晚的情况来看,宫旬已经起了疑心。若迟迟抓不到汪大小姐,最终还是会怀疑到秋菊苑,也渐渐回过味来昨夜的真相。
“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位太子殿下一定会一早便去找长公主殿下求证,说不定还会派兵守候在公主寝宫附近,有任何情况便赶去禀报给他。”
“这也就是说,在他一早去拜见长公主之前,你必须要让他的人看到你回公主寝宫。要不然就无法说服他,长公主昨夜出过寝宫。”路曼声立即明白过来,看来这件事还远远未结束,接下来的这一环,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是她对她没有信心,而是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玩火。
“是,不但要去,还要大摇大摆的走回去。”
“你就不怕长公主殿下正好不在公主寝宫,到时两个长公主,可就彻底露馅了。”
汪大小姐摸了摸鼻子,“她若知道我要来,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去,但若真的那么不凑巧,还有一个办法。”
路曼声也是极聪明的,一个沉吟,便明白过来。
“挟持长公主?!”
“我想她是不会介意用这种方式护送我出宫的。”
“即便如此,宫旬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放你离去,你这次来,可没有大杨来使的身份,挟持长公主,他可以下令当场将你射杀。”
“我也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敢这么做,他太现实了,得到他想要的,可就不太讲情面了。当然,他也不见得就是非杀我不可,有我在手,比杀了我还要更有用。”宫旬本不是这样急躁,对他们这群人也算是客气,但当他的威严一再被挑衅的时候,他就绝不会容忍。男儿都有几分傲气,何况是这位当朝的太子殿下。
路曼声明白汪玲的意思,正是因为这样,事情才会变得难办。
“我并没有说真的要那样做啦,那是最坏的情况,我还不至于这么快就直接和他宣战。要是被他逮了个正着,那许多事真的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这位大小姐,即便在这一刻,都没有显示出任何怕的意思啊。
“能少闯点祸就少闯点吧,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闹得太僵对我也没有好处。何况,我真的不想再连累西门大哥了。小书的朋友,这次谢谢你,你这儿也不能久留,待会儿我找个机会便出去。”
“我没关系。”
“别嘴硬了,你在这宫里的处境想必也不太容易吧,上次发生了水晶端玉的事,这次宫里一出刺客,宫旬立即来到这里,可见他对你已无信任。还是那句话,大尧呆不下去了就来大杨,在那里可是一方自由天地,你到哪里,我们都会罩着你的哦。”
路曼声笑了,是发自真心的笑容。为什么她自己一点不担心,倒是温书和汪大小姐,对她眼下的处境担心得不得了?
并不是不喜欢大杨,因为这群朋友,她对那个地方有着异乎寻常的好感。而几次接触,那个地方,也确实有着泱泱大国的气度和风采,即便是这个医术国度的大尧,在许多方面都要比大杨显得狭窄。
她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向往,心中也暗暗决定,总有一天,她要去到那个地方,去看看她那些朋友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但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等到有一天,她足够强大,也足够决定自己的人生时。而不是在他们的羽翼下,寻求保护。
还有一个方面的原因,不管大尧暴露出何种问题,这对于医者来说,确实是个天堂。想要最快的有所精进,就要留在这个地方。
在这个医术王国的土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对于一位习医者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天色不早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汪玲站了起来,抬头看看天,神色虽然无恙,却带着一抹离别的伤感。
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但在异国,交到一位可心的朋友,总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
“如果外面形势严峻,请回到这里来,这儿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若是怕连累,就不是路曼声了。
“放心啦,虽然伤了胳膊,但身手还在,这一点皮外伤,难不倒我的。”
锦涛已经被路曼声打发回去睡觉了,四下无人,寂静无声,但这不过是表面现象。越是安静,就越是不同寻常,想必暗处,隐藏了不少的人手吧。
路曼声送汪大小姐出殿,在众人可以观察到的地方,路曼声低头行礼,恭敬送客。而汪大小姐蒙着面纱,将背后黑色的风帽带到头上,提着宫灯,一个人走向了黑夜。
“长公主”离去后,那群人迅速地跟上了,还有一个人,则去回禀了宫旬。
这个皇宫,她上次进宫的时候刻意打探过,再加上之前大杨来使可是在这宫里住了不少日子,地形再熟悉不过。提着宫灯,径自前往长公主的千叶阁。
在千叶阁附近,吹灭宫灯,故意做出小心谨慎的动作。按照她的说辞,她暗夜出去,瞒着众人,前往路曼声处看病,怎么说都是有难以启齿的个人私隐。
来到千叶阁的后窗,避开前面的守卫,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这之后,这间房间再没有传出一点动静。
就凭这一点,几乎可以确定,进去的人应是长公主无疑。而长公主之前确实不在千叶阁,那句已经睡下了,正是最常见的借口。
宫旬接到属下来报,让他继续观察,自己则回到了内室。稍微休息了两个时辰,等天一亮,便赶来了千叶阁。
“公主还没起吗?”
“这会儿还早呢,太子殿下,公主怕是要再过上半个时辰,才会起身。”安平长公主身边带的那个丫头锡珠也是个机灵的,也完全不在意在这位太子殿下心目中,公主殿下是不是一位懒公主。这些话也意在提醒他,这么早便找上门来,确实很冒昧。
宫旬一早便想好了说辞,“是这样,本宫近来发现了一绝好去处,只是那地方,来回往返需要不少时间。故而一早前来,邀公主殿下一同前往。”
“原来是这样,太子殿下稍候,奴婢再进去看看公主殿下醒了没有。”小丫头跑进去了,不一会儿,那小丫头又跑出来了。
“太子殿下,实在抱歉,公主昨夜受了点风寒,身体不适,这会儿怕是不能和你一起出游了。”
“身体不适?”宫旬想到昨夜在路曼声处看到的长公主,确实身有异样。“可有宣御医前来看望?”
“公主这都是老毛病了,躺上个两天就会好的。”
“这怎么行,本宫必须亲自进去探望,方能安心。”
“这……”小丫头有些为难,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女子的闺房,男子不能随意踏入。但这里是千叶阁,对面那人又是太子,有些事,拒绝得过了,怕是让这殿下不高兴。
“姑娘放心,我只是站在帘外,远远地看上一眼,确认长公主无碍,便会离去。长公主是我们大尧的贵客,是万万不能有什么损伤的。”
“好吧,太子殿下,这边请。”
丫头领着宫旬进了千叶阁,外厅一旁,便是垂挂着的精致珠帘,而帘子背后,是女子的闺房。正对着的,正是一张锦绣床榻。
床上的人,断断续续地传来咳嗽声,听闻她前来,抱歉地道:“太子殿下,安平抱恙在身,有失远迎,还请你多多海涵。”
“公主殿下严重了,你身体不舒服,应该尽早通知小王,小王一定会找最好的御医来为公主殿下诊治。”
“都是些老毛病了,安平身子弱,不时地便会发下病,等睡一觉,发发汗也就好了。”
这时,旁边的丫头也跟着道:“公主殿下的身体,有周太医亲开的药方,每次发病,按照他的方子府上两贴药,很快便能痊愈。”
“周太医?可是那位梅花神针周太医?”这还真是赶巧了,但想想,又很正常。一个是尊贵的长公主,一个大杨太医院里的顶级御医,公主生病,周太医诊治的机会很大。
“正是此人。周太医上次作为大杨使臣出使大尧,可是将大尧的医术好好夸赞了一番呢。”
这个小丫头,倒是会说话的。
“哪里,大杨的医术也让我等赞叹,尚医局和太医院的医术交流,也让我们这边受益匪浅。”这些话,自然是向着长公主说的。
“咳咳——”又是一串咳嗽声,宫旬拱手。“长公主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小王就先告辞了。有任何需要,还请差人来告诉小王。”说着,又对那小丫头道:“好好照顾长公主。”
“是。”
送走了宫旬,床上的安平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都走了?”
“嗯,不仅那位太子走了,就连他在外面安插的人也走了。”看样子今日是糊弄过去了,只是西门夫人一日留在宫中,这事情就不算完。
“西门夫人呢?”
西门夫人扮成一个小丫头,混在长公主带来的宫女之中。只是,当锡珠前去请她过来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
“你说西门夫人不见了?”这个时候,她会跑去哪里?
“公主,西门夫人是不是已经出宫了?”要是这样就好了,呆在宫里,总有风险。
“不可能,这皇宫周围已经布下了重兵,就算是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西门夫人那么机灵,又精通易容术,说不定已经想到办法走出皇宫了呢。”反正锡珠就是觉得那群人本事大得很,还很少有什么东西做不到。
当初西门庄主和叶城主于紫禁之巅决战之时,她可是远远看到过的,简直就跟神一般,人类根本达不到那样的境界。
“傻丫头,易容术虽然神奇,却达不到以假乱真的地步。除非……”长公主脑海灵光一闪,她隐隐猜到那位西门夫人要做什么了。
宫旬走出千叶阁之后,想了想,又转道去了秋菊苑。
阳光下,一片懒洋洋又别样温馨的场面。路曼声手持书卷,坐在石桌旁,烫一壶热茶,一边品茶,一边静静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而另一边,则趴着认真学习的锦涛。两人虽然没搭话,但气氛却是那样的和谐。
宫旬站在殿外,望着里面静谧的一幕,想起自己初遇路曼声时的样子。他还没有遇见过那样沉默冷酷的女人,从来不知道给他面子,对他的好意视之无睹。但自己,就是忍不住的会被这样一个身影吸引。
想要探寻她的内心深处,想要了解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过去这么久了,功勋对于路曼声,依然是一无所知。
这次的事会和她有关吗?
自从金丝蛊毒案发生后,宫旬对她,就少了热切,大概是真的生气和失望。虽然告诉自己,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的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但对路曼声,再也回不到之前的信任。
宫旬的身边,需要的从来都是听话的人。即便不那么听话,至少要让宫旬驾驭得住。但路曼声,则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做了最大胆的举动,连他都完全没有想到的举动,就是这一举动,改变了许多事……
414 仗义
414仗义
宫旬从正医殿退了出来,转身往正阳宫而去。现在这般,即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太子殿下,你回来了。”孟凌东一看到宫旬回来了,忙迎了上去。
“怎么了?”
“属下在宫中,发现了这个。”孟凌东手中的是封留书,正是昨夜那个刺客留下来的。
宫旬接过,展开。
“多谢太子殿下盛情,我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如今吃饱喝足,要出宫了,太子殿下再见。”宫旬看向孟凌东,“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
“她昨夜在我宫里?”宫旬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为什么搜遍整个皇宫都没有搜捕到她的下落,因为她不在别的地方,而是躲在了他的正阳宫。
“怎么可能,这么多人,难道都是死人?”
“殿下,我们疏忽了。不但发现了这封留书,还发现了这个。”是一块染血的绷带,想必昨日,那个刺客就是在这里给她自己包扎伤口的。还真是大胆,不但住到了东宫,还在这里吃吃喝喝,慢悠悠地清理伤口,这之后还特意留书相告。她这是对自己太有自信,还是存心气太子殿下?
真是一个狂妄的女人!
宫旬怒不可遏,拽着那封留书,“对了,他那个要出宫了是什么意思?”就算她再狂妄,身手再好,也应该知道她不可能就这样走出皇宫。她要是能走的话,昨夜就走了。
这句话一定有问题。
孟凌东也回过神来,盯着那封留书,“殿下,是否她有什么办法可以安全离开皇宫?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那样大摇大摆地离开?”正如她大摇大摆地住进东宫一般。
“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
“易容!”两个人同时想一块儿去了,上一次大杨来使来宫,公孙极乐就向人们展示过易容功夫,能联想到这方面也实属正常。
“那她会易容成谁呢?”孟凌东忍不住疑惑。只要猜到她易容成什么人,事先派人拦截,从那绷带未干的血迹来看,她离开这里时间并不久。速度快的话,应该还能及时将人给追回来。
“还能有谁,这封留书不都告诉我们了吗?”宫旬背着双手,脸上闪过冷笑,住进了他的正阳宫,还刻意留书挑衅,除了会扮成他,还能是谁?
“莫非她敢扮成太子殿下!她怎么敢,她……”孟凌东不吱声了,她当然敢的,从这次的几件事来看,似乎真的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快去,让人严密封锁宫城,任何人都不得出宫,包括本宫!”
“是!”孟凌东领命去了,并且着人问了,四个城门,太子殿下今日可有出宫过。答案都是否定的,都表示没有看见太子殿下出宫。
而这个消息,越发地让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布的是什么迷障!但守门的又说了,太子殿下虽然没有出去过,但他身旁的小金子倒是出去过,为他办事。
宫旬记得此事,那小金子确实是他派出去的,有令牌在手。
“说起小金子,他人呢,怎么出宫这么久,还没有消息?”
皇宫侍卫在一处草丛里找到了小金子,他被人打晕了,还剥走了身上的衣裳,带走了他的令牌。
城门封锁,四处戒严,但那个刺客,就这样堂而皇之出了宫城。而她一旦出了宫,璐华城那么大,再想要抓到她,就更加难了。
何况,她还会易容,今天扮成这个,明天扮成那个,到哪里去找她去?
宫旬踢掉脚边的椅子,这一回合是他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但事情有哪里不对,她真的能够凭着一己之力逃过所有人的追捕,还潜进她的正阳宫?
“凌东,你说有没有人在暗中相助于她?”
孟凌东一警,太子殿下想说的是路御医?在这宫里,除了她,似乎也没人会向她伸出援手,敢出手相帮刺客。
“应该不会吧,除非太子殿下说的是这东宫里的人。”这可是正阳宫,路御医就算想插手,也鞭长莫及,殿下的怀疑,似乎没有道理。“但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殿下忠心耿耿,这一点殿下是清楚的。”
“还有这封留书,不像是要告诉本宫她已经走了,而是故意的,要……洗清某个人的干系?对,正是如此!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
“殿下,上次大杨来使进宫,你命我去洗云殿,问候温神医等人还需要什么帮助。那个时候,我遇见了这位大小姐。从凌东对她的观察来看,留书相告这样的事,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倒是洗清别人的干系,凌东则并不这么看。”孟凌东说完便低下头,背脊却是挺得笔直,希望太子殿下能听取他的意见,不要擅自怀疑别人。
“你错了。”
“属下不明白。”
“这位汪大小姐只是外表张扬,其实心思很纤细,我曾听温大夫说过,汪家寨的大小姐是一心思敏锐之人,而且为人非常仗义。要离开皇宫,直接打晕小金子易了容拿走金牌便是,又何必于这么麻烦,留下书信,还留下这染血的绷带,岂非多此一举?”
“……”
宫旬思虑周密,纵然一时没有想通,也会很快反应过来。
“她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要维护那个在暗中帮助她的人罢了。”宫旬的脑海里又闪过昨夜秋菊苑的那一幕,长公主忽然出现在秋菊苑,本身就很奇怪。汪玲既然能易容成小金子,为何就不能易容成长公主?
只是有些事,却有些说不通。
易容术必须要见过本人才能模仿,昨日的那人他仔细瞧了,确实是长公主。这位汪大小姐是江湖人,而长公主却身在朝堂,这两人之间有何关联?
还有,若昨日出现在秋菊苑的真的是汪大小姐,那之后的事又如何解释?她们俩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联合长公主一起演这场戏?
最重要的便是时间,时间上说不通。要演这样一场戏,必须事先有所合计,这样才不至于出现纰漏,但这样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415 交情
415交情
“不管原因为何,我一定会将之挖出来的。”
宫旬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件事的背后并不似他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也不只是路曼声一人牵涉其中。只是,长公主身份特殊,有些事若无真凭实据,实在不能找上门去。
何况,就算她真的做了,这事也不能怪到她头上。背后能煽动她出手的人,才是更应该防范的,也更值得他探究。
“那太子殿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宫里仍需保持戒备,虽说刺客已经逃出宫了,却万万不可让其他人趁虚而入。至于其他的事,本宫还需思量一番,你先下去吧。”
“……是。”孟凌东下去了,宫旬注视着他离去,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菊苑。
阳光正紧,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路曼声放下手中书卷,仰起头,望着烈日当空。
锦涛扭了扭,这晒久了,开始觉着热了。
“若是热,到屋里去罢。”
“是,师父。”锦涛抱着课本回屋了。
路曼声觉得这个热度正好,大尧的冬天十分的漫长,尤其是这个冬季,寒冷快将她淹没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这么猛烈的阳光了。
听到外面传来熟悉地说话声,路曼声笑了,应该是有消息了。
王霄在这宫里消息可是很灵通的,人又十分八卦,宫里发生什么事,他几乎都知道。而他知道后,又喜欢把这些消息跟朋友分享,路曼声恰巧是其中的一个。
何况这次的事,有可能还关乎她的朋友。
“路御医,你猜猜,这次我给你带来一个什么好消息?”王霄冲她眨眨眼,路曼声摇头。她越是不知道,王霄说的兴趣想必就越大。
“你猜猜。”
“长公主的事?”
“不是,就昨日,那刺客的事你听说了没有?”他可是听说了太子殿下来秋菊苑的事,路御医还真是凄惨,刺客的事一出,殿下立马便来找她,还真是没有半点信任可言。虽然王霄也认为路曼声对那一行人的事确实关心,但还不至于插手这件事。
就算想插手,也没插手的余地吧。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听说过。”路曼声神色淡淡,在王霄眼里自动理解为是昨夜的事,让路御医心里不舒服,这很容易理解,他也不会多问。
“没错,昨日那刺客的事可是闹得宫里沸沸扬扬,一晚上都嚷嚷着抓刺客,结果什么都没抓着。今天有消息传出来了,说是那刺客,已经逃出宫去了。”王霄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说起来这群人,还真是了不得,这是什么地方?皇宫啊,不说层层守卫、固若金汤,就那些手持弓弩的御林军,几人能逃得过?她说走就走了,听说还是大摇大摆、不动一兵一剑离开的。”
王霄说起这事来可是津津有味,完全忘了他自身的立场了。
她果然平安出宫了,路曼声虽然早从宫里的风向判断出来了,但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还是很高兴。
“而且我听说……”王霄看看四周,凑到路曼声身前,低低道了几句话。
“真有此事?”
“宫里面传出来的,不知道真假,但我看这事可能性很大。”王霄叹气,这要是真的,太子殿下该如何生气?自赵方的事以来,两边结下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
“王兄,这样的事不能外传的,还是小心些为好,祸从口出。”
“这我知道,不是在路御医面前麽,在其他人面前我还不想说呢。”王霄傲娇了,他是看出了路曼声对那群人的事很关心,一打听到就特意来告诉他,可不代表他就是个大舌头。
“多谢王兄的好意,但这些事,与我无关。”路曼声摇头,否决了王霄内心深处的猜测。
就算王霄是友非敌,有些事也绝不能说。再说,这次事后,真的就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又何必再徒生波折?
王霄看了路曼声半晌,忽然笑了,“路御医原来也会这么认真地跟别人道谢,值了,这一趟我算是来值了。”
王霄站了起来,哈哈大笑离去,神情中颇为爽朗,倒是让路曼声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王霄,岂非与平日那个孩子气的王大少爷很是不同?
汪大小姐已经成功取出了赵方名下的《东床宝鉴》,接下来就会赶到天怒山,与西门庄主会合。事情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但有西门庄主在,就无需担心了。
倒是她这边,以宫旬的智计,她可不认为这事就真的能瞒过她。这次汪大小姐离宫,虽然已经打消了对她的怀疑,但恰恰也会让宫旬生起另一重疑心。
然而路曼声也不会怕了他,只要他没有证据,就不能对她怎么样。如今汪大小姐已经成功逃出皇宫,他已经没有了人证,就更不能将她怎么样了。
长公主身体抱恙,两日后方能起身。宫旬立即邀她出游,长公主欣然答应了。这之间,宫旬曾细细问及了大杨那边的风土人情、其间还谈到上次来大尧做客的那批江湖人。
这些人中,每个都是风流俊杰,闻名天下,长公主相识满天下,可曾与他们有所交情?
长公主知道宫旬要问的是什么,虽然百般掩饰,但终究起了疑心。不愧是大尧的太子殿下,果然心思细密,想要骗过他还真不容易。
略一沉吟,笑着道:“认识。”
“认识?”宫旬身体一提,脸上也迫切了些,随即又发现自己的反应过了,连忙笑道:“以长公主之风采,这些人见了长公主,定然想要结交一番的。”
“太子殿下过奖了,这些人中,本宫也不过是认识温神医罢了。”
“温书?”
“正是,温神医曾经奉命入宫,替太后诊治。本宫当时就在身旁,一见之下,与她颇为投契,便多聊了几句。至于太子殿下说的交情麽,金府的四公子,是我大杨王朝的重臣,金家老爷子和皇兄是忘年交,我与她有交情是自然。”
“原来如此。”
这个话题算是结束了,长公主看起来算是回答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回答,关键还是看宫旬自己怎么想。
416 不亢
416不亢
宫旬一连几日都没有再出现在路曼声的面前,路曼声一边漫不经心地喂着阿草,一边想着他在长公主那边应该是一无所获了。
罢了,这件事过去有些日子了,应该是没什么事、平安度过了。
“路御医,朝华宫来人了,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请你前去请脉。”
来传话的是尚医局专门的传话姑姑,只有位份极为尊贵的人,才能享有这个殊荣。
路曼声放下手中装肉的小碟子,站了起来,“姑姑没有说错,让我前去的是朝华宫?”
“正是,是皇后娘娘亲自有请,路御医赶紧准备准备,随我去朝华宫。”一个新独立门户的御医,竟然能有幸为皇后娘娘看病,还真是天将好运。有了今日的传召,她定然很快从御医中脱颖而出。
而在皇宫外,刚一立户就被皇后娘娘亲召,就这一条,已经足以让路曼声出头了。
那些娘娘们,也知道这样的传召对新御医们意味着什么,即便如此还传召路曼声,不是存心为她造势、助她一臂之力,就是真的有什么要事,必须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召见路曼声。
路曼声进宫之初,皇后娘娘曾看见宫旬的面子上,亲自指名让宫旬带她前去。但那个时候情况不同,她是邱凤水的弟子,代表的也是尚医局这位名医,与现在的情况自然不同。
“路御医,快请吧,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姑姑稍候,我去去就来。”该不是皇后娘娘为宫旬探听消息来了?应该不至于,这点小事不会麻烦皇后,更不会让她特意传召。
既然都已经碰上了,路曼声便没有不去的道理,不管是什么事,亲自去一趟也变知道了。
路曼声换上了御医服,戴上了御医冠,提上药箱,由传话姑姑领着,来到了朝华宫。
“皇后娘娘在里面等着,进去吧,小心伺候、仔细说话,万万不能出错啊。若是不能确定的病症,不要信口开河,大有其他更有资历的御医接手。”最后这一句话,一般的御医听了会很不高兴,但确实没什么恶意。传话姑姑在领着新晋御医去各宫的时候,都会照例嘱咐这些话。
当然,对于那些医术特别高明的,诸如医王莫龙根这般的,有些传话姑姑就不敢轻易嘱咐这句话了。毕竟这位,可是比宫里大多御医名声还要高,脾气还要怪异。当年,前往他门前求医的王孙贵族、皇室良相,也不知有多少,其结果连这位医王的面都没见着。
“臣路曼声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娘娘斜卧软塌,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对着路曼声抬了抬手指。
“多谢娘娘。”
“路御医,本宫近来身体抱恙、多有不适,请你来替本宫瞧瞧。”皇后娘娘慵懒浓晕,听起来确实有所不适。
“是。”路曼声走上前去,因为是女大夫,也省了那套繁文缛节,拿过脉诊,轻轻为其搭起脉来。
“春天到了,这人也变乏了,越发地没了精神。”
“回娘娘,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春乏吧。”春天,是万物复苏之际,人却喜欢犯困。大概是这时候风和日丽,不热不冷,正是睡觉的好时机。
“嗯,是有这个说法。”
“路御医独当一面之后,应有不少事要忙,在宫里可还习惯?”皇后娘娘似乎还有闲心,与路曼声聊聊天。
“多谢娘娘关心,诸事习惯,一切安好。”路曼声在宫里呆久了,这种客客气气的答话方式倒也学到了一些。在这些上位者面前,能少的麻烦还是尽量减少,现在已经不是在玩性格的年纪了。
皇后娘娘轻轻笑了,笑得淡如清风,有一种说不出的雍容美感。
“一段时日不见,这路御医还真是越来越说话了。我记得以前旬儿那孩子,还特意请本宫多担待一二,因为路御医,说话可从来不看对方是什么人的。”皇后娘娘一个眼尾扫过来,看似没有任何含意,却带来了不少的威压。
路曼声轻轻垂下眼,宫里的这种试探和谈话技巧对她没用,宫旬这一点倒是没错。除了应该遵循的礼节和客套,还有一些显而易见的陷阱,路曼声确实不太喜欢揣摩别人的心思。
“娘娘说笑了,以前年轻识浅,说话不懂规矩,总是要长大的,要再向以前那般冲撞,自己这条小命不要紧,要是冲撞了娘娘这般尊贵的身子,可就是臣的不是了。”嗯,这应该是最完美的说辞,只可惜,路曼声是说什么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那臣以后和太子殿下说话,可要注意了。一个不小心冲撞了殿下,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路御医既对旬儿有救命之恩,这点小事也无需在意,本宫相信旬儿也不会与你计较。”
若真的不计较,就不会反复提及了。皇家人都是如此,不计较是显得自己宽容大度,但面对别人的不敬——在现代看来很正常的回应,只是没有低头顺耳,便会从骨子里就会觉得不舒服。
“多谢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宽容,但臣今后将更加注意言辞,小心行事。”
“说到小心行事,本宫近来听到一些风声,不知道路御医想不想听本宫说说?”
她是御医,对方是皇后,她要说,她不敢不听吧?
“娘娘请说。”
“宫里上次来的女刺客,路御医可曾听说过?”皇后娘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关注着路曼声的反应。在宫里察言观色这么些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路曼声虽然聪慧,毕竟嫩了些,想要从她的眼皮子底下瞒过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路曼声动作停也未停,拿下脉诊,又将皇后娘娘的胳膊放进了被中,动作轻柔、心思细密,完全不是传言中那个冰冷的人。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臣虽然整日呆在秋菊苑中,也听丫头们谈及此事。”
“本宫记得,这女刺客还是路御医相熟之人?”
果然是替宫旬问话来的,只是路曼声不明白,宫旬劳动娘娘大驾,就为了知道这么一点事情?
路曼声捉摸不透,皇后娘娘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正是,上次大杨来使进宫,臣与他们有些来往。至于这女刺客,宫里没有人看到她真正的面貌,也难以断定就是这其中一人。”
“难以断定?”在这种时候还为刺客辩驳,可说是犯了大忌。稍微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这个时候,能撇清干系就应该尽量撇清干系,也只有路曼声,迎着头往前冲。
就是她这不按常理出牌,反倒让皇后娘娘有些不好把握。聪明人见得多了,小心思、各种各样的嘴脸见识多了,偶尔来了一个不知是真愚蠢,还是真高明的,一时还号不准脉。
“这本是朝廷之事,臣不敢多言。但娘娘既然让臣说,臣就斗胆说说自己的看法。俗话说,捉人捉赃,捉奸捉双。这既没抓着人,也没其他有力人证,如此便落实了他人之罪,终是有些单薄。皇上圣明,太子殿下亦是明辨秋毫,断不会就凭一些猜测和怀疑便定一人之罪。”
皇后娘娘盯着路曼声看了好几秒钟,才忽然笑了出来。
“怪不得旬儿说你这孩子不会说话,本想着宫中磨练,你多少学着会说话了些。果然,还是这般老实。”皇后娘娘伸出青葱般的指尖,点在路曼声的鼻子上,本来是极为宠爱的一个动作,只因为指尖冰凉,让人心中一寒。
“臣也就这点老实是可取之处了,一副臭脾气,再不老实一点,可没人有法子接受。”
“你这话说得,竟也实在。罢!罢!”皇后娘娘搭着路曼声的手,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你也不必如此拘谨,本宫今日叫你来,并未有其他的意思。你终究是旬儿的救命恩人,没有大过,本宫不会苛责于你。只这宫中人多口杂、处处陷阱,行事必须知分寸、遵法度,否则就算本宫和旬儿有心偏袒于你,也堵不过悠悠之口。”
路曼声听了这话只想笑,宫旬和皇后娘娘有心偏袒?一出事第一个怀疑到她的头上,软硬兼施,也不知道要在她这里得到什么。本来宫里没人往这方面想,但宫旬在刺客一现身后立即赶到了秋菊苑,而这边娘娘又随后传召,唯恐别人不知道一般。
如果这样是他们的关爱,那路曼声实在无话好说。
皇家本就没有什么情分,即便是亲父子,还会屠刀相向,何况她那一点在他们眼里完全算不上什么的恩情。
话也说过来了,即便是这点恩情,她当日亦曾说过,银子已收,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没必要这个时候再把那事提上。
这样的话,路曼声自然不能表现在脸上,只得敛首,特地退后一步,躬身谢恩:“多谢娘娘关怀,臣今后定当谨记,不辜负娘娘的厚爱。”
“这么慎重做什么,本宫与你说说罢了,快坐下。”
“是。”
“诶!想当年本宫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曾羡慕过江湖浩大,也有心与那些豪侠志士结交。说起来,惠王爷你应该是清楚的。”
这个时候,提及惠王爷?
“臣知道。”
“这位惠王爷无心朝政,年轻的时候便游历江湖,结识了不少武林中的好友。在他的府中,有青锋剑客长琴相伴,还有白衣玉郎把酒言欢,可说是逍遥快意得紧。但最近,本宫却听说他府里出了不少事。”
路曼声清楚,她当然清楚。因为惠王爷的病便是她在暗中为她诊治的,恐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惠王府的波涛暗涌。但从皇后娘娘的话来看,她也是知道这些事的,只是聪明人都没有选择明言,而是静待事情发展罢了。
说到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过是惠王爷自家私事,他若不处置,谁也不好出面。
“这些江湖人,人虽豪爽,这点子也不少,算计起人来,绝对令人防不胜防。想惠王爷聪明一世,到头来却折在自己好兄弟好知己的手上,想想真是令人唏嘘啊。”皇后娘娘感慨着道。
路曼声则心思电转,皇后娘娘和她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让她不要与江湖人结交,免被连累?
她自认她路曼声还到不了那个程度,值得她皇后娘娘如此关心。
“臣不敢妄言。”
“无事闲聊,你怕什么?有胆量与谢小迹和西门若寒那群江湖人结交,路御医想来也是一豪爽不拘小节之人。”
“不拘小节,却知轻重、懂大义。不该做的事决不会做,应该做的事,也决不会置之不理,这便是我交友为臣的方式。臣既然是臣子,就行臣子该行之事,认真看病,为病人解忧,做好御医本份之事。用心伺候好娘娘,为娘娘排忧解劳。哪怕力量有限,也绝不敢有半点懈怠。不知臣这般行事,娘娘可赞同?”
说到底,路曼声是臣,不是奴才,没必要每句话都在那点头哈腰,处处看皇后娘娘的脸色。这尚医局,皇上许给了臣下那般大的自由,可不是废纸一张。她自认态度恭谨,若多加揣摩,怀疑她别有居心,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反正路曼声就算撇得干干净净,把头低到泥土里,他们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委曲求全?
这么些个大人物,就为了弄懂她这小人物的心思,也太看得起她了。
“……对,很对,在尚医局中,本宫见识了不少有个性的御医。如今看来,路御医也算是一位。”
“臣岂敢与那些御医相提并论,但他们确实是臣的榜样,臣会恪尽职守,认真研习医术,不辜负陛下对臣的皇恩浩荡、御笔亲封。”路曼声回答得甚是恭谨,但她的态度,似乎已是滴水不漏。
“你能这样想,本宫便放心了,留下方子,径自回宫去吧。有这时间,便来本宫这朝华宫走走,与你们这些年轻人聊天,本宫也仿佛年轻了许多岁——”
417 联手
417联手
十几天后,路曼声收到了远方的飞鸽传书。
西门若寒请路曼声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湖心山庄,为他医治一个人。《东床宝鉴》已经到手了,但有位朋友,却受了重伤,面容全毁,身体多处损伤。
湖心山庄?璐华城第一大庄,也是这城内有名的武林世家。
以湖心山庄的名望,在功德房挂上功德牌,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次让她出宫,应该是一次秘密的行动。上次汪大小姐独闯禁宫的事,看起来像是了结了,宫旬却一点都没有放松对她这边的怀疑和警惕。
她这次突然出宫去,目标还是湖心山庄,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吧?顺着她这条线,要想找到他们就容易了。
西门庄主一定也知道这一点,他还是选择这么做,原因无外乎两个。一个是已没有其他的办法,那人的伤势非常严重。另一个就是他相信路曼声,一定能找到摆脱追踪和怀疑的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与宫里互通有无、能在第一时间助她出宫的也就两个地方。第一个是惠王府,另一个是凌家。鉴于上一次她已经去过了凌府,西门若寒与凌家的关系也未必完全是秘密,再让他们出面终有不妥。关键时刻,她只有请晋渊相助。
惠王爷体内的毒是路曼声帮忙解的,就凭这份恩情,这点小事晋渊也一定会答应。但如何摆脱身后的追踪,为她制造在场的证据,还需要别人暗中襄助。
路曼声想到了凌家的大少爷凌漠北,一个外表随性不羁却是个棘手人物的家伙,无论是头脑还是智计,都比当家人凌老爷子还要出色。最重要的是,汪大小姐曾说过,凌漠北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他若答应办什么事,就会变得很可靠。
但这个人的心思也很深沉,并不似外表那般简单,一般人是无法掌控他的,也永远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该不该找他相助呢?
在别的事上没有把握,在西门庄主的事上,凌老爷子和凌少爷应该不至于会背叛他,要不然上次就不会想方设法地让她出宫了。
那边情况危急,已经没有时间让路曼声思虑更加稳妥的对策了,连夜送出两封飞鸽传书,然后躺到床上等外面的消息。
为了不引起宫旬的察觉,她刻意等在秋菊苑,没有跑去功德房提前等消息。当牌子发放到各位御医手中时,路曼声才提上一早准备好的药箱,拿着牌子出宫了。
锦涛大概也感觉到了师父这次出宫不同以往,没有要求同行,但路曼声在看到锦涛后,想起了上次的承诺。
下次出宫就带你出去。
她记得,她曾这样对锦涛道。
她不想食言。
何况,带上锦涛,一定程度上也能掩人耳目。
“还不快跟上?”
“……是!”锦涛一个振奋,立马跟上去了,还顺手接过了路曼声手上的药箱,一齐出宫了。
这边路曼声刚一出宫,正阳宫那边便接到了消息。
“是惠王叔?”
“王妃身体不适,请路御医前去诊脉。”
路曼声前往惠王府不是一次两次了,尤其与容王妃的关系更是不错,可以说得上是她的专职御医了。只是,在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了些。
“惠王府最近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可听说了王妃身体不适?”
那属下面色犹疑,显然是并不知道惠王府那边的情况。
“下次这种事,不要再让本宫嘱咐。”
“是。”那属下身体一抖,连忙垂首道。
“让人盯着路御医,不管她在做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前来报我。”路曼声,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了。
任性他能允许,偶尔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会觉着新鲜,但他绝不允许底下人不听话,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他!
路曼声现在就像是在玩火,尽管一切非她所愿,事情的发生总是那样猝不及防,但总有一股力量,将她脱离出原本的控制。
还是那句话,坚守本心,对的事她就去做,无关乎立场,也无关乎她现在的身份。
或许是以前,她还会因为这种事犹疑和徘徊,现在的路曼声不会了。她重活一世,人生中早已排除了太多不必要的感情,只活在自己认定的狭小和是非中。其他的事,不需要和她说,因为不被她接受的东西,必然也改变不了她。
出了宫,马车一路往惠王府驶去。
晋渊已经在府外等着她了,“你交代的我已经为你办妥了。”领着她进府,穿过重重回廊。
“外面有人在盯着我,我想让你帮我摆脱那些人。”
“你出宫究竟是为了什么?”晋渊起了疑心。
“我请你帮忙,就是相信你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路曼声看了晋渊一眼,换来他的举手投降。
“好了,听你的,我不问了。这一次不管你做什么,看在你救了王爷的份上,我帮你。”
“谢谢。”戏还是要演足的,去了容王妃那里,为她把了脉,她的身体大有长进,只是内里已经枯槁,若再找不到救命的良药,恐怕真的回天乏术了。
惠王爷最近来得勤了些,看得出来王妃的心情很好,又或许是她得知了王爷的毒已解,心里的石头一下子便放下了。
路曼声的到来,让她很是高兴。又是张罗丫头给她准备吃的,又是把她上次特意为路曼声绣的面纱给她。
这叫卷罗香帕,苏州的刺绣,白州的罗纱,还有十几味香料精致而成。一面面纱,做得如此细致的,恐怕也就那些皇家贵族女子才有的规格了。
路曼声没有推拒,望着那面面纱,小心收好,仿佛了胸口位置。容王妃见她此举,脸上的笑容更为深厚了些。
这之后,容王妃表示头晕,路曼声提议为她药浴针灸,她便遣退所有丫头仆人,只留下路曼声在其中。
路曼声便借着这个时间,让晋渊将她带到了之前的密道。没错,路曼声要请晋渊相助,还有一个最大的理由,便是利用惠王府底下的密道。
418 信赖!
418信赖!
石村的人被困住的密道,居然在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晋渊在听到她这个提议时,笑着说她脑子真灵活,连这点都没有放过。外面那几个眼线就交给他了,不会让他们发现她已经离开了惠王府的。
出了惠王府周边,那就不是他能过问的了,以路曼声计算周密,想来也已经安排好了。
至于她留下来的那个小徒弟,他们会好好招待的,惠王府对客人鲜少失礼,这一点让她放心。
路曼声倒不是担心这个,锦涛知道的事有点多了,虽然还没弄清楚她这次出宫的目的,却感到了不同寻常。虽然那孩子很聪明,知道太多对他毕竟没好处。
到了密道口,看着她走出密道,晋渊才打道回府。等外边事情办好了,让阿草来通知他一声,他会为她开启密道。
不管怎么说,有阿草在,许多事都顺利多了。
湖心山庄路曼声不知道怎么走,但着个人问一声也就是了。为了不让人给认出来,她特意穿上了男装,戴上了斗笠,行色匆匆,更像是一个过客的旅人,而不是从皇宫里走出的御医。
湖心山庄建在湖中心,景色优美,建筑古朴典雅,深厚底蕴的世家气息跃然于湖中,独立于一景。
在她一出现在湖心山庄之时,西门庄主便出现了,带着她来到山庄少庄主的白泽苑。
湖心山庄的少庄主,这次也在天怒山,因缘际会,结识了西门夫妇。这位少庄主,性格敦厚、情义深重,因敬仰西门若寒的绝世剑法,单方面的便引以为友。甚至为了助他们得回另外六本《东床宝鉴》,只身赴险境,最后拿回了《东床宝鉴》,自己却出了这般的意外。
据说天怒山有个魔岩洞,里面有一种魔火,被这种火烧伤的人,全身皮肤溃烂,深可见骨,最后魔毒攻心,口吐黑血而亡。
一般的烧伤,若不是太严重还有得救。烧得太重,也会火毒攻心,难以痊愈。显然这魔岩洞里的魔火,比起寻常的火威力更是霸道,少庄主一开始以为并不严重。两天过后,却发现自己皮肤多处溃烂,而脸上一块被火烧伤的皮肤,开始腐败,最后英俊的脸变得惨不忍睹,见着心惊。
西门若寒第一时间用内功锁住了他体内的伤势,依然无法阻止情况蔓延。当下和汪大小姐全力赶回湖心山庄,积极请大夫医治。
只是这外面的大夫,行了一辈子的医术,也没有看过这么奇怪可怕的病症,吓得不敢接手。就算是接了,也无从下手。
关键时刻,汪玲想到了路曼声。虽然路曼声的医术在宫里那么多的御医中不算是最突出的,但她总有一种本事,在实战中发挥出超一般的力量。哪怕再棘手的病症,也不会轻言放弃,对患者轻易判死刑。
何况在这宫中,他们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路曼声一人了。
路曼声如约而至,对这种病却也是束手无策。老庄主就这一个儿子,六十岁的人了,看着卧床不起的儿子老泪纵横。
世上最悲伤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面对着身处悲伤中的老父,谁又能忍心对他摇头?
“真的没有办法吗?”汪玲的脸上有着连日赶路的疲惫,天怒山一行并不顺利,那个地方杀机四伏,一个又一个的机关,虽然他们每次都有惊无险,却是极耗心神。
“抱歉,这种病我也没见过。”所谓的魔火,路曼声并未完全搞清楚是什么东西,又为何对人体有这么大的威力。眼下,她只能用金针封住少庄主全身重要的经脉穴位,减缓魔火发作。但这种办法,是救不了命的,不出三日,他还是会死。
汪玲看了看温书,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少庄主云少咫,以及坐在床边的云老庄主,难过地抿起了唇。
“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路曼声不忍回答,但凡还有一点办法,她也不会就这样认输。
“真的……”
“九儿。”
“西门大哥,我不想让他死。”
“我知道。”但总有些事,让人无能为力。
汪大小姐攥紧了手,但脑袋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我知道,我知道了!”
“什么?”
“宝鉴啊,《东床宝鉴》如此神奇,上面记载的全部都是已经失传的疑难杂症,说不定这个天怒山魔岩洞的魔火就在这疑难杂症之中呢?一定是这样,还有希望。”
不但是她,就连云老庄主都站了起来。
“西门大哥,快把宝鉴拿出来,让我们找找,说不定少庄主就有救了。”
西门若寒点点头,从怀中抽出一本已经合二为一的古籍。
“小书的朋友,你也过来,帮我们一起找。”
“我……”这不妥吧?路曼声刚想说,就被汪大小姐拽了过来,手中还放了两个人的部分。
武林中人和医者梦寐以求的至宝,多少人以身家性命抢夺的宝物,这位大小姐毫不在意地就交到了她的手上,没有半点避讳和顾忌。而西门庄主,没有对汪大小姐的举动表示出半点的迟疑,甚至看都没有往汪玲看一眼,就仿佛她这么做都是理所应当一般。
如此地坦荡,又如此地理所当然。
路曼声是有些吃惊的,她虽然知道这些人把她当成朋友,但没想到能做到这种地步,还是他们对朋友,都是如此?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我们一再麻烦你,你不也没有嫌弃我们多事,每次都二话不说地赶过来,帮助我们吗?”在这间事结束后,路曼声偶然问起,汪大小姐曾这样回答她道。
说完之后,还对她露出了一个臭屁的笑容。正是因为彼此信任,少了猜忌和试探,才能在危急关头将自己交托给别人,全心信赖着别人。
当然,路曼声也相信,那大小姐是故意的。用她的话说,小书的朋友要是学会了这上面的医术,那今后也可以多救几个人、多行几桩善事。在大尧尚医局,多会几门独到的本事,会让她更容易立足罢!
419 画皮
419画皮
比起正统的医书典籍,《东床宝鉴》绝对是剑走偏锋了。
许多听都未听过、平常人难以想象的病症,在这上面都有记载。而且治疗手法之诡奇,用药之大胆,皆是闻所未闻、令人心惊。
《东床宝鉴》的编纂者魏东床本来就是一个怪物,在武林中是个难分善恶、性情不可捉摸的鬼医。
武林中许多人都害怕他,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鬼医医术高超,据闻还没有他断不了的脉、治不好的病。只是,能让他看病的人,都寥寥无几。
他有两个规矩,一个是救一命需还一命,要他救人的同时必须要为他杀一个人。
还有一个,是针对漂亮的女人而言的。要他救人,女人就得献身,与他共享一夜春宵。
也正是因为这两点,魏东床在武林中颇让人诟病,但也没什么人敢找上门去了。
他的医术,即便有这本宝鉴在手,也很难学会的。
说到当今医坛的医术绝技,闻名于外的不过那几家。
方剑之的独门绝技是金线锁穴和一脉灵指,他以这两样绝技名扬医坛。
在方剑之外,还有医王莫龙根。莫龙根的重手打穴法、拔罐活气法,也是令人惊叹的神技。
除此之外,还有白神风的飘花落水,祖百岁的百鬼齐出,也是赫赫声名,只是很少有人真正见识过。
再来,就是先前提到过的梅花神针,在医术交流会上充分显示了它的神奇和独到之处。这些都是正统的,属于官方和民间的绝技。
在这些绝技之外,还有一家是最为特别的,那便是《东床宝鉴》的拥有者魏东床。比这些绝技还要神乎其神的手法,甚至为常人所不容的治疗手段。
路曼声这样一个正统医学出身的人,有一日竟然会走上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这也是她没有想过的。正如武术没有善恶之分,医术也是一样,最关键的还是使用医术的人是用来救人还是害人。
不过,现在的路曼声,无论是心境还是性情,确实很适合这本宝鉴。她的心够冷、也够冷静,只看得到前方的目标,不在乎过程是怎样的艰辛和不适。
“找到了!”
路曼声在翻到第二册正中间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天怒山的魔火。
汪玲拿过去瞅了瞅,看了半天,脑袋有点懵,“什么意思?”
路曼声勾起嘴角,“这上面所说的魔火,是天怒山特有的一种燃油所灼烧而成的火焰。要治疗这种灼伤,必须切除腐肉,涂上特制的草膏,三七二十一天之后,为他画皮改面。在这二十一天之内,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不但会前功尽弃,中魔火者还会发疯发狂,形如厉鬼,连至亲之人都难以辨认。”
“这么可怕?”汪大小姐捂住嘴,这个什么魔火,未免也太吓人了些。
“但只要按着这上面的方法做,小心得宜,就不会有事了。”
“哦~只看过一次而已,就这么有信心,不愧是小书的朋友!”这就是所谓医者的自信吧,在小书身上,似乎也是这样呢,非常的可靠。
“这上面许多东西我一时还没有搞明白,有些做法我暂时也不理解,但这本宝鉴既然被人奉为至宝,总有合理之处。”在完全参透之前,路曼声决定严格按照宝鉴行事。
“哈,原来小书的朋友也没有完全看明白麽!我了解,我了解。”汪玲得意洋洋,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了不得的事。
“啰嗦。”路曼声转过头,果然这样的家伙应付起来很麻烦。
“那接下来的事,就拜托给你了哦。”
“傍晚之前,我必须赶回皇宫。”时间久了,可是会露馅的。
“时间的话,应该够了,这上面说,最要紧的是第一天和最后一天,还有半个月时的一次换药画皮,只要这三个日子,小书的朋友在场就没问题了吧。”汪大小姐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了宝鉴之上,指着上面的三个时间,笑嘻嘻地问路曼声。
“虽然可以这么说,但这期间……”
“老庄主府上就有不错的大夫,有些事虽然做不到,但照顾病人、不让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差错可是完全没问题的。”
老庄主连忙点点头,“路御医,拜托了。”
“我这边没问题。”但西门庄主和汪大小姐要怎么办,他们急着赶回大杨吧?
“少庄主因为我们出了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不看着小书的朋友亲自将他治好,我可是不会离开的。”
不是有很重要的约定吗?因为这个约定,汪大小姐独自前往皇宫,却在任务达成之时,选择留了下来。
“这边有我,你们不在,也没有关系。”路曼声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便已经脱口而出了。
汪玲愣了愣,随即一笑,“可不是不相信小书的朋友,这个时候,是不能离开的啊。不管是为了少庄主,还是为了你。”
路曼声明白汪玲的意思,有些事,即便是相信,也能够托付,还是得留下。能牵绊这些人的,从来都只有情义。
宝鉴上面的治疗手法用词不过寥寥,看得懂的也只有那些本身医术功底扎实、见识非凡的御医。这样一本奇书,到了普通人手里,恐怕也就是一本废书。若那人恰巧懂些医术,还一知半解,这本书就不是救命的奇书,而是害命的毒物了。
路曼声这三年可不是白呆的,看了那么多的医术古籍,也经常流连邱凤水和尚医局的各大书库,不仅是实战,就连理论知识也非常完备。最重要的是,在福来客栈沉寂的那两年,她读的不少杂书怪志,冷门医籍,在这个时候都派上了用场。
学到的东西,从来都不会真的无用,关键是看那人如何运用,有没有把握住运用的机会而已。
汪玲看路曼声神色间流露出一种类似欣慰又似鼓舞的东西,不明白地眨了眨眼。回头看西门若寒,他却只是伸出手。汪大小姐乖乖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边。现在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全心信任路曼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