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压制
70压制
“腿好一些了吗？”路曼声问。
“嗯。”邱凤水晕晕沉沉的，连续两个多时辰的药浴，连气息都有些不稳了。而路曼声的手，因为连续为他按摩和扭转抽筋的脚，都有些哆嗦了。但最让路曼声难以忍受的还是因药浴而被蒸发出来的属于邱凤水独特的体香，香气扑鼻，层层萦绕，将路曼声包裹得密不透风、无处可逃。
这种香味并不难闻，严格说来还十分的诱人。清冽中带着几分诱~惑，常年与花香为伴的身体，因为这一药浴，被蒸腾了出来，香气大盛。
邱凤水的嗅觉被封住了，尚未注意到这一点，故而被香气袭得晕头转向的只有路曼声。邱凤水这三个时辰虽然难受，她也完全不好受。下次这样的差事，她可是万万不能接了。
至于某些不该看到的，她还是装作没有看到吧。
邱凤水喘气越发地艰难，神智也开始不清醒，路曼声注意到了这一点，将他的腿重新放回浴桶里。站起身，回到他的身后，重新为他走了一圈针，邱凤水的气息才终于平稳了下来。
而另一厢，汪大小姐已经飞上了凤水阁的屋顶，时间快要到了，他们这边的行动也快要开始了。
但见汪大小姐一身娇俏黄衣，坐在凤水阁宫檐之上，从袖子中摸出一翠色短笛，送到嘴边，一单调急促的旋律便响了起来，远远送到九霄。
这笛音凄厉而急切，像是主人在强势地发动号令，周边蜜蜂，莫不听从。宫殿下站立着一群人，有的躲在廊柱后，有的头上戴着纱帽，远远地看着。早听说这御蜂术神奇，尚未真正见识过，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汪大小姐吹了许久，也没看见蜂群前来迹象。一群人慢慢走了出来，问站在大殿空旷地的温书：“温神医，你这位朋友没问题吧，这都吹了半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诸位莫要心急，很快便来了。”温书话落，一些耳朵好使的，侧耳倾听，那股嗡嗡而来的声音越来越近，这群人又欢呼又紧张道：“来了——来了——”
汪大小姐急促的笛声忽然变缓，如果之前是强势的命令，那现在便是循循善诱和温柔的抚摸指引。被笛声安抚的蜜蜂们，放弃了行进的速度，盘旋在凤水阁的上空，围绕成一团，天顿时都变黑了。
笛音未停，汪玲从凤水阁檐顶飘了下来，两个旋转，衣袂烈烈飞扬。随着她进入凤水阁，那群蜜蜂就像是被什么牵引住了一般，团成一团也跟着汪大小姐飞了进去。
“妙，这真是太妙了！”
“我也曾听过某些御蜂人能够召唤和控制蜜蜂，但能控制得这么玄妙、让它们这么听话的还是头一遭。”
“我们跟进去看看。”
“不行，你们忘了，邱御医不允许我们进去。”一个老成持重的御医，拉住一个年轻好奇心重些的，劝道。
“我们偷偷去看看。”
“邱御医要是知道了，可有得你们受的！”虽然成立了尚太医术小组，其他的御医们要是想知道最新情况，也是可以前来凤水阁看望看望。只是邱凤水如此在乎自己的形象，还没有什么人敢触犯他的忌讳。
“我们只是远远看一眼，不会有事的。”一群人涌了进去，可凤水阁哪是这么容易进的，他们都只能站在院外，除了几位主治御医，其他的都只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动静。
蜜蜂成功地被引入了留香小榭，飞舞在房间内，没有得到汪大小姐的指示之前，兀自盘旋不动。
莫医王在前一刻已经回到了留香小榭，马上就到了最后关头了，半点疏忽不得。他在邱凤水背上一连施了三十六针，清除他体内浊气，这些针法主要是护住他的心神，让他待会儿能够抵抗住蜜蜂的毒性。在毒性与他脸上的金丝蛊毒消尽融合之前，可以免受毒气攻心。
莫龙根收手甩袖，退到了一旁。汪大小姐轻轻吹动着竹笛，那些蜜蜂便朝着邱凤水的方向飞舞而来，最后停在了邱凤水的脸上。
这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肯定吓疯过去了。但这屋里留下的三人，心理承受能力非常人可比，见识过的事情也比别人多，面对这样的情况，仍然保持着镇定。
这些蜜蜂一开始还是听从号令行事，但自叮上邱凤水脸上溃烂的伤口后，仿佛吸取到了某种特别的养分，十分的欢喜。后面的蜜蜂翻滚着从别的蜜蜂背上掉了下来，邱凤水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否则以他的性子，宁愿真的自杀也不要承受这种可怕恶心的事情。
但自这件事后，邱凤水在路曼声面前自恋的毛病好了不少，也不敢再跟他臭屁，像个花孔雀一般。试想一下，那个人都知道你最狼狈的样子了，你哪还敢在他的面前高调华丽？
何况他刚有些忘形，路曼声就毫不客气地冒出“蜜蜂”俩字，这俩字简直就是邱凤水的禁忌，每次这俩字一出，邱凤水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得老高，咋呼了半天也没法说什么。
说也奇怪，面对路曼声的“小人行径”，邱凤水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高兴。路曼声若处处避讳，他反而会不自在。她越是这样反复提及，邱凤水反而会逐渐释怀。
最后演变的局面是，前一刻邱凤水高调骚~包，下一刻看见路曼声冒头，就一本正经，连走路都规规矩矩起来，那场面倒是十分有趣。
到了最后，所有的蜜蜂全部都疲软了，笛音渐强，在笛声的护送下，蜜蜂集体离开了留香小榭。
与来时不同，离开的蜜蜂因为身子重，飞得较慢，花了好大的劲才离开大尧皇宫上空。
“这次它们累成那样，再想要召唤它们，至少要等上两天。”
温书翻白眼，她看它们不是累了，分明就是撑着了。不过拜这些蜜蜂所赐，邱凤水的状况总算是缓解了，脸上的蛊毒也暂时得到了控制。这至少说明，他们的御蜂术是卓有成效的。只要为他们赢得了时间，金丝蛊的蛊毒也就有把握了。
271 分工
71分工
医术小组这边进展不错，调查小组那边，可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谢小迹前往凤水阁查看，凤水阁每日都有人打扫，尤其是花池，闲人难进，又通过金柱和雪蚕丝下毒。金柱和雪蚕丝在那日后，都启用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看来他需要了解一下，金丝蛊毒发挥效用的条件。
“金丝蛊毒，集中在脸部，这种蛊毒存活能力很强，繁衍速度很快。在香精或是香油中兑入一滴金丝蛊毒的毒水，金丝蛊的蛊虫便会在脸上扎根。除非找到母蛊，引出蛊虫，否则……”温书摇摇头，没有接着往下说，但余下的这些，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那人若是想让这么多人同时中蛊，就必然得通过邱凤水新提炼出来的奇香了。”
“应该是如此。”
“应该？”温三小姐这话说得可不是十分笃定啊。
“金丝蛊毒，虽然厉害，在脸上寄生并不容易。蛊虫需要在温热潮湿的环境培养七七四十九天天，与奇香彻底融合也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每天都需要加入特定的剂量，来让蛊毒成长。”
“也就是说，这个人对邱凤水很了解，也能随意出入花池，在他的奇香里动手脚。”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讯息，如果说先前还一团迷雾，至少眼下多了一个方向。
“可以这么说，但邱御医炼制奇香是在闭关期间，除了他自己，还没有什么人接触过他的奇香。他出关第二天，就将他的香献给了各宫娘娘和公主。从用奇香到蛊毒发作，只有两日的时间，时间上不对，除非在他闭关期间就有人接触过这些奇香了。”
这也是温书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地方，想不通这个问题，那许多事就没办法继续下去。
“邱凤水闭关期间，他的起居是谁负责的？”汪玲一边往嘴里扔着花生米，一边问道。
“这个我了解过，邱凤水闭关期间，他的食物都是直接放在门外。想起来就吃，没想起来常常一两日都不走出那扇门。所以这期间，只有邱凤水一个人留在那花池内。”也就是说，连最后一个线索都掐断了。
“那会不会有什么人趁着邱凤水睡着了，偷偷跑进去做手脚啊？”汪玲用嘴奇准无比的接住了一粒花生米，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回答她的是一串沉默。
“也不无可能啊，邱凤水沉迷炼香，一闭关就是那么长时间。若是有个有心人，一直在外面暗暗观察他的动静，知道他的奇香即将大功告成，然后钻到空子，到里面去做手脚，必要时还可以用迷香、或是点住邱凤水的穴道，那样可就任由他为所欲为，想做什么都行了。”汪玲小嘴啪啦啪啦说着，嘴里的花生米嚼得嘎嘣响，其他几人好笑地觑着她。
“还别说，汪大小姐说的还真有些道理。”谢小迹第一个为她点赞。
“哼，那当然！”汪玲得瑟，每次别人夸她的时候，她都昂昂脑袋，小模样特得意。
“小九说的不无可能，但凤水阁人多眼杂的，若那人一直在暗中关注着邱凤水的动向，不可能不被其他人发觉。或许你该去问问曼声，还有那位杨御医和白小御医，他们可能见过什么可疑人，只是当时没留意罢了。”
“路姑娘心细如尘，虽然寡言少语，却处处留心，当可一问。”金钟楼出言道。
“或许我们漏掉了一个人。”谢小迹摸了摸鼻子，突然道。
金钟楼略微思忖，便笑道：“谢小迹，你说的是喜宁公主？”
“那小公主不是失踪……对啊，死的那个人不是小公主，她在这宫里就此失踪了。但这恰恰说明，喜宁公主的失踪不是一个意外。”又丢了一颗花生米入嘴里，汪大小姐接着道：“喜宁公主很喜欢那位邱孔雀，又时常出入凤水阁，于她凤水阁的人都已习以为常。她在做什么，通常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和注意。贵为公主，肯定也没什么人敢过问她的事，要说谁能做到这一点，恐怕也就这小公主了。”
“她一个小丫头，被害的人之中又有一个是她的母后，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弑母这等事来。”公孙极乐不停摇头，这根本就不可能。
“笨呐猴精，我又没说是她做的，那小丫头虽然鬼机灵，经验始终欠缺，难保不会被人利用。何况现在都只是猜测，事实怎么样，还得我们谢大神探调查出结果。不过，猴精，看不出来你对那小公主挺维护的啊，是不是……”汪大小姐凑上去，一脸的坏笑。
公孙极乐毫不留情地推开她伸过来的脑袋，“去去去，说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我们分头行事，温三小姐，你有任务，娘娘和公主以及邱御医的情况，就靠你了，有什么发现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行。”他们结伴这么久了，在这方面还是非常有默契的。
“金钟楼，查找资料方面的事便交给你了。”金钟楼博学多才，天文地理各地风土人情几乎都知道一些，要想得知金丝蛊更多的消息和线索，就只有查看相关典籍记载了。
金钟楼点点头，“我会尽快给你结果。”
“我就去凤水阁，再了解一下情况。猴精和汪大小姐，去帮我办一件事。”那两人连忙附耳过来，谢小迹交代了他们一件事，两人都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点点头。
“还有大尧那边，也在搜集线索，具体情况如何，暂时不得而知。”大尧那边虽然知道谢小迹等人的本领，但双方先前从未有过合作，许多地方都不对盘，办案手法也尽皆不同。目前也只有各自搜集线索，然后将所得到的线索合二为一，也有助于破案。
对方这一次是冲着大尧和大杨两国来的，找到真相，不但可以救回那些被金丝蛊毒毒害的人，也能免除一场干戈。情势严峻，不容半点马虎，他们在这边想对策，对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等待他们的，还有一场硬仗！
272 疑点
7疑点
凤水阁。
谢小迹好死不死地出现在路曼声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路御医，你好啊。”小胡子奉上欠扁风~流的笑容，冲路曼声招了招手。
“谢大侠。”
“有没有空和我喝杯茶？”谢小迹冲路曼声挤挤眼，路曼声掉头就走，谢小迹赶紧拉住她，表明自己是过来问案的，路曼声才给面子多留了一会儿。
至于喝茶什么的，还是免了。
“路御医，我这次来是向你了解一下凤水阁最近发生的事。”
“师父中蛊一事？”
“不只这些。”两人来到一处凉亭，凉亭里还摆放着一套茶具，路曼声为谢小迹倒了杯茶，就安心等着他问下去。
凤水阁最近发生的事，她也不知道多少，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不过，金丝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若能早日解开，她也求之不得。
“路御医，你们师父是何时闭关的？”
“那是在伯贤宫，佑王一番话后，师父受到打击，回到凤水阁后便闭不外出。算算时间，有小半个月了。”
“那你的师父是何时出关的？”
“三天前。”
“从出关到给各位娘娘公主们献药，不过两日多的时间……那你们师父在闭关期间，见过什么人，或是有什么人进去过吗？”
“这个不清楚，就我所知道的，没有。”
“路御医，你再好好想想，在这段时间，尤其是最近几日，有没有什么人出入凤水阁，在花池一带徘徊。”
“没有。”路曼声回答得很干脆，“花池本来就没什么人敢靠近，即使是为师父送饭的宫女，也不敢多做停留。而且花池防护严密，就算进去了，也未必能得手。”
路曼声说的时候，谢小迹一直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真的没有？路御医你再想想有什么人可以进入花池，譬如，喜宁公主。”
“喜宁公主？”路曼声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方道：“喜宁公主确实来过凤水阁几次，也曾拍门想让师父出来，但里面都没回音，她也没敢真的闯进去，就走了。”
那小公主任性刁蛮，还没有她不敢做的事，在凤水阁竟然这么规矩听话，看来那个邱凤水还是挺有本事的。
“你确定那小公主每次都没进去？”
“师父在炼香的时候，颇有些不近人情，知道这一点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他。”
谢小迹点点头，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路御医，你在凤水阁呆了也有段时间了，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
路曼声看了谢小迹一眼，似乎想知道这小胡子究竟想知道什么。
“路御医，我并没有恶意，我问这些，也是为了能尽快找出下毒之人。虽然说中蛊的都是大尧人，但对方直指我们大杨而来，我们责无旁贷。”
“我知道。”路曼声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个，但对方问及，她便认真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她不保证能帮上忙，但对方是温书的朋友，应该是值得信赖之人。有些事，即便告诉他，想来也没什么。
“花池我去过，我一直觉得那个地方别有乾坤。”
“别有乾坤？”
“嗯。那个地方常年密闭，却并不潮湿干热，理应有通风口和吸热散湿的扇台。但花池内，除了一偌大花池，和遍布花池周围、上空的金柱以及雪蚕丝，便再无他物，不是很奇怪吗？”
“的确。”这个问题谢小迹确实没有想到，他只听汪大小姐说过那个地方，并没有亲自去看过。看来他有必要和邱凤水申请，进那个地方看看去了。
邱凤水虽然中了金丝蛊的蛊毒，对凤水阁的花池并不放松。那里可是有他多年的心血，凡夫俗子哪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一身的汗味和铜臭味，还不把他的香花给熏臭了？
“汪大小姐回来说道，凤水阁虽然没有明显的机关暗道，但遍布花池上空的雪蚕丝却是削人利器。再加上独特的设计，不知道花池调适规格的人根本难以做手脚，敢问路御医可是如此？”
“汪大小姐没说错，不知道其中门道的人，哪怕当空挥洒毒药，也不得其门而入，也无法对池中的花草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必须通过特定的柱盖以及风口，或者靠雪蚕丝，才能将药物顺利地送达所需要到达的地方。这一点我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但确实神奇。”路曼声不止一次琢磨这其中的门道，到最后也只能感叹古代能工巧匠的匠心独运、技艺高超。
“凤水阁所生产的香料都是给各宫的主子准备的，那自然是保护的重点。凤水阁里的门道，除了邱凤水，也没几个人知道了。”
“不超过五个人。”
“那路御医你们呢？”
“我们虽然是师父的徒弟，到凤水阁的回数也是屈指可数，只在必要或者师父向我们授课的时候才会前往。至于凤水阁的机关布置，顶多只知道个三成。”路曼声接着：“凤水阁花池的宫女一共有八位，这八位每日轮班值守，按照师父的提示添上新花和药剂，她们和我们一样，顶多也只能知道三成。”
“三成？”单是知道三成，是难以在邱凤水新炼制的奇香里做手脚的。但也不尽然，若是常年服饰在邱凤水身边的人，可以根据他的习惯来推测下一次香草摆放位置，那凭着这三成的了解，未必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花池里的花草，每隔几日就会提炼而出，每一次换上新花，同一个人很难经手第二次。”仿佛知道谢小迹在想什么，路曼声道。
“花草能变，机关却不会变，即便凤水阁机关再为纤细，时日长了，也并非无迹可寻。”
路曼声赞同，他们是不相信邱凤水会在自己的奇香里做手脚的。这倒不是因为邱凤水是个多么正派的人，而是因为他对他那张脸爱护程度。他们相信，在任何情况下，邱凤水都不会舍弃他的那张脸。
这一点，几乎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但正因为每个人都认为邱凤水不会这么做，他若真的做了，别人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273 绝配
7绝配
“对了，路御医，你方才说知道花池机关的不超过五个人，那其他四个人是……？”
“一个是当初一手打造凤水阁的青殊大师，这凤水阁是师父自己设计的，接触过凤水阁设计图纸的也就青殊大师一人。”
“青殊，这个名字我也听说过。毕竟我那位天下第一巧手的老朋友，可是把青殊当成他的劲敌。”虽然青殊的名声不及他那位朋友，技艺能震撼他那朋友的，除了青殊，也很少听过第二位。
“传闻青殊技艺精湛，品格高尚，而且做这行的多半都有规矩，他应该不会做这件事。”他那位朋友也讲规矩，但在谢小迹面前，许多人都会讲例外。就算他们自己不想有这例外，这小胡子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把知道的说出来。值得庆幸的是，这小胡子做的都不是什么卑鄙无耻的事，其结果也造化不少人。
这个例子就是为了说明，是人但凡就有弱点。青殊哪怕口风再紧，只要挑准他的弱点下手，就未必不会撬开他的嘴。不过青殊行踪飘忽，一年四季多半都处于云游状态，要想找到他或者说他的弱点，还真是不容易。
“还有呢？”
“还有一位是皇上，当初修这凤水阁的时候，曾让他过目，他应该也是清楚的。”
“不错。”
“最后两个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只是听师父提起过。”
“连你都不知道？”看来真的只有邱凤水，能告诉他这个答案了。
“师父可能不会告诉你。”
“这是为何？”
路曼声没开口，直觉罢了，这么多年了邱凤水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说出来。
皇上，青殊，邱凤水，他的三位徒弟，还有那两个不知道名姓底细的人，以及凤水阁里能进出花池的八位宫女，这些人都有嫌疑。
但这件事似乎并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还有一个更大的动机等着他们去发掘。
“路御医，方不方便让我现在就见一见你师父？”
“师父昨日才接受治疗，这会儿正在休养，吩咐谁也不见。你有要事，当有例外。”
路曼声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径自在前领路。
谢小迹道谢，谁说这路御医不好说话，人家不是挺够意思的？
“见到我师父收敛一点儿，他见到你可能会受刺激。”
“啊？”谢小迹一时没明白过来，等见到邱凤水便知道了。在一个花孔雀无法开屏之时，面前出现一个广受姑娘欢迎的帅哥，那是很受打击也很吸引仇恨值的一件事。尤其这位帅哥，也是一位喜欢开屏的风~流孔雀。
邱凤水脸上包得跟个棒槌似的，端坐在凳子上，活像个睁眼木偶。自路曼声带着谢小迹走进这里后，睁着他平日勾人的凤眸，用挑剔至极的目光将谢小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可邱凤水不得不承认，哪怕他将他的挑剔特性直接调到最高点，面前那碍眼的小胡子勉强也算是华丽。
一个骚~包，一个风~流，这俩家伙，也算是绝配了。
邱凤水冷哼一声，这个时候站在他面前，不是给他找不痛快麽。邱凤水撇过头，坚持不去看谢小迹那张算得上是潇洒无双的脸。
谢小迹摸了摸鼻子，似乎这位邱大御医对他很不感冒啊，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位爷了。
“邱御医，我是谢小迹，这次负责调查金丝蛊毒一案，有些疑问特来向邱御医讨教，还请邱御医指教一二。”
哼哼，原来是来求他的，他说他态度这么好。
路曼声看邱凤水是彻底郁闷到了，没半点和谢小迹说话的意思。手在袖子里一阵鼓弄，然后伸出黑黑的爪子，飞快地在谢小迹的脸上抹了一把。谢小迹往旁边一让，但看路曼声坚持，也只有忍着哆嗦让那黑糊糊的东西抹上他那张风靡无数少男少女的脸了。
这样，邱凤水的心里应该会好受些。
邱凤水笑了，“小路啊，你都学坏了。”
哪怕做出这样的事，路曼声还是一张面瘫脸，脸上没有半点波动。谢小迹有趣地看着路曼声的反应，直觉得路曼声这面瘫和西门若寒还真是有一拼。
“你当师父这般小气，会在意小胡子比现下的我好看？”
“……”
“这你就不了解师父了，你师父可是很大度很有自信的。哪怕这副样子，你师父的魅力依然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哪怕是这小胡子。”
“……”
路曼声见怪不怪，谢小迹则瞠目结舌。早听温三小姐和汪大小姐说这位邱御医怎么怎么有趣，原来有趣的内涵是这个，他算是见识了。
“邱御医风华绝代，举世无双，谢小迹哪敢与邱御医相提并论。”谢小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谦虚过，要他这么个自信过剩的人，昧着良心夸别的男人，也是很不容易的。要不有求于人，这位邱御医又那般傲娇，谢小迹也不至于这么牺牲。
“我说小胡子，你故意刺激我呢吧，明知道眼下是本御医稍稍不怎么华丽的时候，你还硬是说这些，给我添堵的？”
“诚如邱御医所说，你虽然蛊毒缠身，却依然风姿不减。蛊毒在前，依然淡然应对，令谢小迹好生佩服。”
路曼声恶寒，谢小迹能坦然自若的说出这番话，那是因为没看见师父对镜自怜、哀叹他无双姿容受损的场面。他要是看见了，打死他都说不出这番话来的。
“算你小胡子有眼光。”邱凤水神色缓和了些，又看谢小迹那张帅脸被涂得漆黑难看，心里平衡了些。让人为谢小迹看座，又给他备上热茶。
“这茶可不是白喝的，待会儿小心说话，我不想说的事，你也别一个劲的问。”
谢小迹奇了，这邱凤水莫非一早便知道他要来，也猜到了他的来意？
“你谢小迹上这儿不就是为了查案麽，非要来问我的事，除了花池的机关还有什么？”
双方都是个明白人，那就好办了。
谁知邱凤水就在这时封了他的口，“若你是想问另外两个知晓花池机关的人是谁，我只能说要你白跑一趟了。”
274 线索
74线索
“若你是想问另外两个知晓花池机关的人是谁，我只能说要你白跑一趟了。”
路曼声和谢小迹对视一眼，都不明白邱凤水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邱御医有什么难言之隐，故而不肯说出这两个人的名字？”
“并非什么难言之隐，我只是答应过他们，绝不再别人面前说起他们的名字。”
这样他们就更不明白了。
“你们不需要知道，但我可以保证，金丝蛊毒一事，与这两人无关。你们不需要将时间浪费在他们的身上，这是我对你们的忠告。”
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邱凤水已有送客之意，谢小迹却没有走，笑笑着上前。
“邱御医，若不嫌弃，可否让我参观一下你精心打造的凤水阁？”
邱凤水沉吟许久，还是点点头，“小路，你就带谢大侠去看看。”
“是，师父。路大侠，这边请。”
谢小迹跟着路曼声走出了留香小榭，从东阁出发，一路往花池而去。这一路上，谢小迹边走边看，倒真的像是观赏凤水阁的景色而来。
在凤水阁外，是一片花地，花地内盛放着娇嫩鲜艳的花朵。许多花朵，都不可能在这个时节生长，也无法在这个地方看到。是邱凤水花了好大的心力，才精心培育而成。
“那人是谁？”谢小迹看见一个佝偻着背脊，正在给这些花儿浇水的老人家。
“他是凤水阁的花农，人们称呼他为李伯。李伯腿脚不便，却深谙种花养花之道，师父将他请到这里，也让他有个容身之地。”
“李伯？”谢小迹走了过去，李伯正在精心地兑着水和花肥，然后拿出琉璃容器，量好剂量，倒入花朵根植的土壤之中。
这些花朵要在严寒的大尧存活，就必须要付出比其他花朵多出几倍的心力。故而这凤水阁内，有几个勤恳认真的花农，不足为奇。
“你就是李伯？”谢小迹一边打量着面前的花朵和李伯跟前的花肥，一面和李伯说着话。
李伯转过头来，看到眼前的人，连忙瘸着脚转过身，弯下腰行礼，“路御医，这位大人。”
“我不是大人，只是奉皇上之命，过来了解一些事情。李伯，你每日都会在这里给花朵浇水？”
“单数日子是我，双数日子是刘老头。”
“那在你负责这块花地的日子里，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出入过凤水阁？”
李伯细细想了想，“我们这凤水阁，平日来的人不多，多半都是各宫的主子差人前来让邱御医去请脉看诊，还有一些公主王爷来找邱御医说事，其他倒没什么人出入这里。”
“李伯你这腿伤了多少年了？”谢小迹忽然问道。
“……诶！都是老毛病了，算算已经有二十年了。”
“可我看老人家的眼睛还很好使，精光四溢，炯目有神，哪怕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恐怕也未必比得上。”
“这位大人过奖了，腿脚不利落，也就靠这双眼睛还能看，这双手还能动。蒙邱御医不嫌弃，让我呆在这凤水阁里，有个容身之所。”
谢小迹点点头，“对了，李伯，这个是什么花？”金钟楼也是一等一的爱花之人，他的满香楼，有无数的花草。普通如君子兰金盏菊，珍稀如七年才开一次花的梦中依兰，他都见过。
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之下，谢小迹虽不敢说对花草有金钟楼那般精通，却也算是知之甚详。可这里，有许多不知名花朵，他听都未听过。
就譬如他现在看到的这一株，颜色为亮蓝，叶子则是赤目红，流动着鎏金的光芒，让人炫目。
“这是辣月铁红。”
“辣月铁红？”谢小迹撞撞路曼声，“你知道这辣月铁红是什么东西吗？”路曼声闪到一边，摇摇头。
“哦，这个辣月铁红啊，是一种有名的香草，花草汁液提炼出来，可以掩盖其它花草的味道，是香中之王。只要提炼出一滴，就能够香飘百里，蜜蜂蝴蝶翩跹而舞啊！”李伯说起这味花草，也很是骄傲。
“我曾听师父说过，他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培育出两株辣月铁红。在凤水阁所有花草之中，它可以说是最珍贵的。”
“路御医说得没错，这株辣月铁红，我和刘老头把它当成自己的命一般爱惜，不敢有半点差池。”
“你们说有两株辣月铁红，可这里为何只有一株？”谢小迹数了数，发现这里其他植株都是成双的，唯独这辣月铁红，孤零零的一株直插其中。
这里的土壤，也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凡是适合这些土壤的花朵，都出现在这里。而在凤水阁，像这样的地方至少还有四五处。
李伯愣了愣，随即笑道：“那一株，邱御医先前要用，便从这里取走了。”
“邱御医每次用，大概需要多少？”
不等李伯开口，路曼声便道：“师父每次用，多半取块叶片就够了。”每个人都以为辣月铁红的花朵才是最宝贝的，其实辣月铁红最具有炼香价值的，还在于它的叶片。赤目红叶片，里面蕴含着独特的幽香，将之提炼出来，应该就是邱凤水奇香的主要成分。
平时，这辣月铁红的叶子萎了一片，邱凤水便心疼得要命。这次为了炼制出令人赞叹的奇香，不惜下血本。可谁知，他精心研制出的奇香，会带来这么大一场风波。
不过，也正因为此，让谢小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地点，便是邱凤水的花池，这个被所有人认为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也是所有矛盾的源头。
对花池内的机关布置，路曼声最多只了解这三成。谢小迹也曾问过她，现在若是给她一味药，添入他制定的花池区域内，而这区域并不在她熟知的三成内，她有没有办法？
路曼声没有回答，不是不愿意，而是根本就答不出来。所谓的三成，不过是一个大概的数字。只要运用得当，这三成远远可以发挥三成以上的威力。
路曼声是没有尝试过，然而当她第一次站在这个地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操作的地方！
275 暴力
75暴力
宫里娘娘公主纷纷中蛊毒，尚医局的人手也越发紧张起来。以至于今年新进宫的御医，也过早地挑起重担，慢慢独当一面。
凤水阁里住了一位重患，在其他御医前来断诊之余，便由邱凤水的三个徒儿进行照料。
他们负责记录邱凤水每日的生活状况、饮食起居、身体变化情况，以及蛊毒恶化趋势。
身中蛊毒之人，不但是身体，就连心里都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别说好好调养、安心等待救治了，就是有没有信心迎接明日的太阳都是一个问题。不管面前摆了多么精致的菜色小点，一天下来，都没有胃口吃上一点儿。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满心里都被忧虑和恐慌占据，眼里看到的、心里感受到的也俱是绝望，不知道要如何坚持下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留给每位御医的担子就重了。他们不但要治好他们脸上的蛊毒，还要让他们在这之前不要丧失信心、顽强的生活下去。生活中用心周到，切身体会他们的处境，不能有半点差错。
路曼声杨锦和白念三人，相对而言还算是幸运的。比起伺候那一群脾气奇大的娘娘和公主们，邱凤水至少不会对底下人撒气。
有不少新晋御医，被派驻到各个宫殿，随时观察娘娘和公主们的状况，一有不对便立即向公孙承御等代表御医禀报。
新晋御医，比起其他的老御医，无论是经验还是技术，都有着明显的不足。对这宫里的规矩，也了解得不够透彻，加上那些娘娘和公主满心焦虑，出现在她们眼前就已经是死路，何况再出什么差错？
新晋御医们一时间成了这宫里的受气包，若这些娘娘公主身体无碍，还会手下留情。这个时候她们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会顾虑别人的感受？原本娇俏美艳的脸蛋，如今却不敢袒露于人前，偏偏这些御医时刻盯着记录状况，这件事本身就够让人成为火头了。
路曼声盯着向左肿得跟个猪头一般的脸，嘴角抽了抽。“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脸上有着鲜红的指印，一眼就能看出是被别人打的，路曼声心知这一点，却不知有什么人敢在这宫里肆无忌惮的扇打尚医局的御医。
向左扭过脸，不让路曼声看到他这狼狈的样子。
“说，到底是怎么了？”因为邱凤水的事，路曼声这些日子都留在凤水阁，感觉已经有好久没有见过小向左了。
彼时她和白念刚回到流云殿，收拾一些东西带到凤水阁去，便遇到了低着头啪嗒啪嗒直往地上掉泪的向左。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不起……”向左发觉自己撞到了人，不停点头道歉，等抬起头来时才发现他面前站的人是谁。
“路姐姐……”向左的嘴唇动了动，又看向路曼声身旁的白念，“白白小弟。”忽然，他向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背过身，挡住自己的脸。
路曼声一瞬间的吃惊，清晰地落在向左的眼里，眼神深处，还带着难言的担忧和隐隐的愤怒。
在路曼声的追问下，向左终于把事情说了出来。大尧皇宫发生金丝蛊一事后，他也作为其中一员抽调去了凤羽殿，去照顾羽灵公主。羽灵公主性子本就任性，还有些蛮不讲理，这一点宫里大多人都是领教过的。就连路曼声，自上次的事后，对这位小公主也是印象深刻。
皇后娘娘用了邱凤水的奇香后，发觉效果不错，便也给羽灵公主用了，是以她也没有逃掉。
金丝蛊毒爆发后，羽灵公主每日都活在噩梦之中。不敢照镜子，不敢去想自己的那张脸，就连洗脸洗浴之时都是闭着眼睛，伤心地哭泣。若宫里人不小心说到与美丽和蛊毒丑陋等相关字眼，触动了那根神经，轻则会是砸东西，重则会遭受处罚。
这处罚可能是羽灵公主随手掷过来的盛着热茶的茶盏、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也有可能向向左这杯，劈头盖脸一顿耳刮子。
再加上向左的口吃，羽灵公主中蛊毒，心情本来就糟糕透顶。向左和她说话时，有些啰嗦，常常一句话都说不清楚，羽灵公主一个没忍住，就用对付她宫里的那套招呼到向左身上来了。
宫规其中一条：各宫主子不得私下对御医施加惩罚，若有违者，禀明圣上，接受相应惩戒。
羽灵公主一顿耳刮子扇过来之后，底下人赶紧过来拉和，这小公主也知道御医打不得，便把所有的气冲底下撒去了。
明知不对，但她是公主，可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她看来，向左被打，也是他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他们这些御医们，要真这么有用，她们脸上的什么蛊毒早就被治好了。说到底，都是因为这些御医太过无能！平时一个个，姿态端得那么高，关键时刻就一点作用都没有。
“将这件事禀明公孙承御，明日你就不要去那里了。”路曼声听完向左结结巴巴的叙述后，道。
“这怎怎么行？”他名下的工作还没有做好，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撂挑子。
“我也觉得向御医不应该再去那里了。”他们是御医，可不是出气筒。他们能够理解病人身上的苦痛，可也没有义务承担他们心里的怨气，“公主对你下手这么重，再有下次，恐怕更危险。”
关键是羽灵公主根本就没有尊重他人的意识，连尚医局的御医都随意打骂，别说她宫里的下人了。
“这都都是我的不不对，我要是把把话说说说清楚，公主就不不会那么生生气了。”向左懊恼地低着头，他也不想的，可是心里越紧张，想说什么就越是说不出来。
他这个样子，其实不适合当御医吧？御医应该让病人平心静气、安抚他们的情绪，可他的口吃，却让病人们越来越火大。再加上大哥说的，他这张脸又很像受气包，让人有往死里虐的冲动，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欺负死他。他当大哥只是在开玩笑，现在他却有点相信了。
…………
276 救美
76救美
向左自小习医，因为这一缺陷，比常人也不知多吃了多少苦，但他从未放弃过。只想着自己比别人加倍的努力，别人就一定会接受自己。
可是，自进入尚医局后，向左连番受挫。因为大家关注的多半都不是他的医术，而是他的口吃。想要说什么，都没有机会，还有他的医术，在人才辈出的尚医局，也是暗淡无光。
向左从来没有这么不自信过，羽灵公主那几耳刮子，彻底打散了向左的热情还有自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凤羽殿的，宫人投过来的同情视线，羽灵公主犀利厌恶的目光，这一切如一把刀，反复凌迟着向左那颗本就有些敏感脆弱的心。
“你有什么错？错不在你，公主打你，你就回她几耳光啊，你就这么怕她，公主有什么了不起？”路曼声推开向左，她不要看到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这家伙哪怕口吃，也会坚持表达自己的看法，明明脾气好好，却绝不轻易妥协。他这股韧性到哪儿去了，只因为刁蛮公主几个耳光，就被打没了？
“路……路姐姐……”向左被吓到了，白念也紧张地看着路曼声。这是在皇宫，这样的话说出来可是重罪。就算尚医局的御医有多么受重视，对方毕竟是公主。她要是打你几下，你也只能当吃哑巴亏，何况现在公主中了金丝蛊毒，就算闹到皇上哪里，也只会让他们多加忍耐。
“我们俩换。”
“……”
“你在凤水阁，我去凤羽殿。”
“不不行，路姐姐，这样不不可以的。”
“我说行就行。”
向左和路曼声两人争执不下，还是白念，留有一点理智。“就算温姐姐想去，只怕师父也不会放人。”路曼声现在在凤水阁的地位可是无人取代，当然，这个地位也没多少人想取代就是了。邱凤水每日伤口清洗护理的工作，全部都丢给了路曼声，除了她，他不让任何人接近，也不让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路曼声不吱声了，邱凤水那一关确实不好过。但只要她坚持，即便是邱凤水也没办法。
向左连忙擦了擦有些微红的眼眶，“路姐姐，你的好好意我心心领了，可这一关我我要自己面对，我不不不会就在这里输输的！”他要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凤羽殿，那说明他真的失败了，在这里跌倒，以后就很难爬起来了。
路曼声捶了捶向左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神色间却满是鼓励。
这一日，路曼声奉邱凤水之命，前往花池。在这花池内，有一味香即将提炼而出。这味香十分珍贵，一直都是他亲自负责的，如今他这副样子，是不能去他宝贵的花池了，他自己都嫌弃。可交给别人他又不放心，便交给了路曼声。
路曼声一路来到花池，在经过花地之时，李伯正在给花儿浇水。看到路曼声过来，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与她打招呼。
进得花池，来到西南方向的金柱旁，打开柱盖，将旋转按钮先向左转了半圈，然后往右转了一圈半，花池便洞开一片区域。
受机关控制，那一片区域推送到路曼声的眼前。淡红色的液体，散发着恬淡的幽香。深深嗅一口，眼前蝴蝶蹁跹、万花入眼。
路曼声赶紧捂住呼吸，这味香虽然玄妙，可师父提醒过她，不能深嗅，吸入过多，可能会大睡三日三夜，并且做上三日的美梦。因此这味香，又得名美梦成真。
路曼声拿出一尖嘴长瓶，转动区域下的机关哨，液体一滴不漏地落入了长瓶中。
好了，这下子可以回去跟师父交代了。
就在路曼声转身之时，一把闪着寒光的剑直直朝路曼声刺来。路曼声一惊，手中的尖嘴长瓶刷的摔碎在地上，身体定在原地，眼看着就要毙命于那人的剑下，一只胳膊横空揽过来，搂住了路曼声的腰，带着路曼声飞快地后撤。
那人见一击不中，挡在面前的人又是谁后，也不恋战，甩出几枚毒镖便跳出了窗外。
谢小迹带着路曼声一个跃起，闪过几枚毒镖，稳稳地落在地上。
“没事吧，路御医？”
路曼声从谢小迹的怀里退了出来，往旁边站了站，和一个大男人靠的这么近，怪不自在的。
“我没事。”路曼声虽然奇怪，那个刺客为何突然冒出来，但她更奇怪的是，为何谢小迹会这么及时出现。“你怎么在这里？”
“我料到这个地方会出事，便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救下你，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谢小迹一边回答着路曼声，一边低下头，看身前留下的一串脚印。因为刚才一连串的变故，路曼声手中的尖嘴长瓶落地，摔碎了留下一滩水迹，是以那个人的脚印留了下来。
花池内传来一阵奇异的幽香，两个人都动了动小鼻子，看向地上。
尖嘴长瓶里还剩了一点儿，路曼声连忙掏出一个瓷质小空瓶，将仅有的香油全部都倒入小瓷瓶中。
这下麻烦了，师父千叮嘱万交代，这味香如何珍贵，现如今被她摔到地上，她已经准备回去领罪了。
邱凤水对他的这些宝贝香，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哪怕路曼声不是故意的，她俨然也已经做好觉悟了。
“路御医，你有没有发现这味香有些熟悉？”
“谢大侠，师父说过，这味香不能深嗅。”
“没事，我已经运功护住心神了，不会陷入昏睡的。”只是，那个突然出现的蒙面杀手，是为了何来？
莫非，就是为了这味香？
足迹在室内便不见了，那人转瞬间便在凤水阁消失，显然对这个地方的地形极为熟悉。武功不错，做事机警，一有不对便撤退，从哪里看都是有经验的老手。
路曼声倒是把谢小迹的话听进去了，香味熟悉？
是啊，仔细一想，这味香确实有些熟悉，究竟在哪里嗅到过呢？路曼声皱着眉，细细回想。联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路曼声忽然睁大了眼睛。
…………
277 进展
77进展
“辣月铁红！”
“你想到了？”谢小迹笑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猜到了。这次那黑衣人的出现，倒是与他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青水蘅芜香和美梦成真，里面都加入了辣月铁红。”这两种香料主要成分都不是辣月铁红，但加入一味花草，就能改变整个香的效果。邱凤水之所以这样做，也在于此。
“对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这辣月铁红里隐含着什么秘密？”路曼声心头闪过重重疑惑，看向谢小迹，谢小迹冲她挤挤眼，表示这事回头再说。
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谢小迹要路曼声尽快赶回留香小榭，并放出消息，美梦成真已经提炼而出，虽然损失了些，依然还留有一部分。而邱凤水即将在留香小榭内开展品香茶会，邀请三五个爱香的朋友，共同鉴赏他精心炼制出的另一位奇香——美梦成真！
这个消息半真半假，邱凤水如今自身难保，哪里有心思开展什么品香茶会。但邱凤水这个人，奇葩性子是出了名的，做什么事都不按常理出牌，在别人都以为邱凤水蔫了的时候弄这么一出，来显示他邱大御医的华丽风格，也未必不可能。
谢小迹就是看准了对方会这么想，才让路曼声按他说的办。至于邱凤水配不配合，并不是那么重要，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让对方心生紧张罢了。
在路曼声离去后，谢小迹便在这凤水阁四处转悠了起来。他也不担心对方会再次下手，美梦成真已经摔碎，想必那个人这会儿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追杀这尚医局的御医。
谢小迹一路追着那位凶手的踪迹，虽然地上没有留下脚印，但像武林中的高手，要追踪一个人，总是会有一些特别的法子。譬如施展轻功时被拂落的树叶、树枝被踩踏折断过的痕迹，还有屋脊房梁上抹去的尘埃等。
最后，他停在了上次他来过的那片花地。
李伯正佝偻着腰，给花儿浇水，看到他过来，忙笑呵呵地打招呼：“谢大侠，您来了。”
“李伯，怎么今日是你在这儿，刘伯呢？”
“老刘头今儿个不太舒服，我替他一天。”
“那辛苦了。”
“不辛苦，能侍弄这些花草，也是我老汉的福分。”
“辣月铁红……”谢小迹适时停顿，如愿看到李伯忽然变得谨慎的脸，“我是说，这株辣月铁红开得可真好，邱御医应该大大的赏你，这都是李伯的功劳。”
“哪里哪里，小老儿也只是做些份内的事，不敢居功。”
“不，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谢小迹耐人寻味地丢下一句话，便走出了凤水阁。
李伯盯着谢小迹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看看那株辣月铁红，神色难辨。
路曼声垂着脑袋，站在邱凤水的面前。桌上摆放着一个食指长的小瓷瓶，任由邱凤水捏着那小瓷瓶，大量来打量去。
“我的美梦成真，就剩这么点儿？”
“对不起，师父。”路曼声很自责，都怪她，是她没有握好师父的美梦成真。她要是小心一点、再警惕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邱凤水是很想骂人，不过难得看到路曼声那个女面瘫这么懊恼自责的样子，邱凤水反倒不好说她什么了。
何况路曼声行事稳重，在三个徒弟中，应该是最稳妥的，取个香这么简单的事，也会出差错，肯定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我按照师父的吩咐，成功取得了美梦成真，就在我准备回来交给师父的时候，突然杀出了一个人。”
“杀手？”邱凤水也是一惊，遂尔看向路曼声，“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美梦成真被摔碎了。”路曼声声音越来越弱，虽然她这个人在谁面前都不服输，然而这次是她把事情办砸了，终归有些心虚。
“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师父问你世上男子谁最英俊谁最华丽时，知道怎么回答了？”
路曼声被邱凤水雷得外焦里嫩，却还是配合道：“……是师父。”
邱凤水一双迷人凤眸顿时笑眯了，旁人几乎能够想见他摸着路曼声的脑袋为其顺毛，并夸赞着她乖的模样。
“我要休息了，下去罢！”
“是。”路曼声下去了，绝口不提辣月铁红之事。谢小迹的本意，也没想着惊动邱凤水，他现在已经够烦心了，就让他好好休息，这些事就让他们来办。
而另一边，金钟楼翻阅诸国医书典籍，也被他找到了一些线索。
水竹国国师八年前制出金丝蛊毒，八年间一共有三十一位女人死于她的金丝蛊毒之下。金丝蛊毒从中蛊到毒发，历时二十四天，一共分为六个阶段，到了第六阶段，中蛊之人就回天乏术了。届时就算找到了母蛊，救回一命，也无法恢复昔日容颜。
这六个阶段，前面阶段发作频繁，到后面时日虽有延长，是因为脸部几乎已经溃烂，金丝蛊毒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进入了短暂的冬眠状态。每次冬眠期限是三天到六天，冬眠之后，伴随着蛊毒的恶化，进入下一个阶段。
邱凤水目前已经进入了第三个阶段，这两日他的状态有所好转，脸上的疼痛也有些消解，应该是蛊虫冬眠的关系。若等蛊虫苏醒，状况可能就要更加严峻了。
公主和娘娘们每日脾气频发，也不全然是她们性子娇惯，也是因为脸上会出现轻重不同程度的麻痒，让人不堪忍受。虽然一开始，尚太医术小组已经及时想到对策来缓解这种麻痒，依然让人心情抑郁、暴躁易怒。
另外，金六公子在这些古籍中，还得到一个重要的讯息。母蛊在手，要引出蛊虫，需得在蛊虫剧烈活动时动手。若正赶上冬眠期，不但引不出蛊虫，还有可能让这些蛊虫彻底摆脱母蛊的控制，到时候恁凭你医术再高，恐怕也奈何不了它们了。
若真到那个时候，场面便会失控，除了杀死中蛊之人，别无选择。
278 毒霸
78毒霸
虽然找到了一些重要讯息，但对于金丝蛊毒本身，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这一点，金钟楼也十分无奈。
邱凤水缓和的症状已经持续两三天了，马上就到了金丝蛊活动时期，他们要是再找不到进一步抑制金丝蛊毒的办法，可就难办了。
上一次的御蜂术，还是起到了效果的。这效果究竟有个什么程度，看下去才知道。至少这些日子，邱凤水的脸伤没有再爆发。
邱凤水用御蜂术效果好，其她娘娘公主那里也会施展相同办法来抑制蛊毒发作。只是苦了汪大小姐，这个一天不休息八个时辰就会风干的大小姐，在这大尧皇宫中，差点没把自己累出病来。看到她小脸蜡黄，干瘪蔫枯，温书也是十分不忍。
大尧这边，日夜在参研新的蛊毒药方，就连那些平日高傲不可一世的大御医们，也都放下手头中事，纷纷出关，集体研制对策。
如今大尧正处在风波之中，宫里十几位娘娘公主同时遭遇蛊毒，可不是件小事。重则能引起整个朝局动荡、势力洗牌，没人敢轻忽。
这些大人物们纷纷出关后，帮拿主意的就多了，这其中不乏有见多识广，对水竹国和他们那位变~态国师了解的。
“水竹国我几年前去过一次，那个地方盛产毒物，水竹国的死亡之谷，就有多达五百多种毒物。许多蛊毒和毒药，都是在这里提炼而成。他们有一套特别的法子，能吸引毒物自投罗网。我记得我有一位朋友，就在死亡之谷住过，也搜罗过这里的毒物。”
说话的正是少问世事独居第十二耳房的唐御医，唐御医早年跟着出使队伍前往过许多国家，也到过不少乏人问津、稀奇古怪的地方，算是这尚医局见多识广人之一。
“他们用烟鼎集齐毒物，将所有的毒物关入烟鼎之中，让它们相互撕咬、吞食，到最后取残留下来的毒中之霸的残渣和血液来制蛊。金丝蛊是乾元国师的得意之作，其母蛊，便是那一锅烟鼎残留下的毒之霸王！”
莫龙根听到这儿，敲击在桌上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
“若我们得知最后剩下的毒霸是什么，兴许不需找到母蛊，找到同类乃至更强毒物，诱使蛊虫逃出寄主的身体。”
“这样也可以？”
“人能被迷惑，毒物也同样会如此。只要我们模拟出毒霸的原形，用来逼蛊虫妥协，未必不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莫医王说得有道理，先不说我们不知道母蛊在哪里，就算知道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见得就能成功找到母蛊。我们能等得了，娘娘公主还有邱御医他们可等不了，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需要试试。”吴相中第一个赞同莫龙根的提议。
这个提议虽然大胆，却不无道理。往往只有这样大胆的提议和方法，才能绝境逢生。莫龙根有医王之称，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绝不是没有道理。
“说到毒中之霸，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鬼手祖百岁忽然道。
“谁啊？”
莫龙根眼神闪了闪，显然他也已经想到了。
“说到毒，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温神医的血更毒？”鬼手祖百岁神色莫名，看着黑漆漆的角落，眼底一片幽邃。“她体内的毒，集天下毒之大宗，只要一点，便可淬炼出天下至毒，喂出毒中之霸。只要她愿意帮忙，这个计划说不定当真可行。”
“救一个人需要一点血，救那么多的人那得需要多少？温神医身子本身就不行，要她做出这样的牺牲，不啻于要了她的命，她是不会答应的。”虚拟毒霸和真实毒霸的区别，就在于此。虚拟的毒霸，面对蛊虫，其结果是玉石俱焚。而不是类似于母蛊的存在，可以包容万般蛊虫。
这话一出，没人吱声了。温书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尤其是侯荟，他上次麝香雄黄香的剂量那么轻，温书那副被毒药浸浴过的身子都支持不住，可见其身体虚弱到什么程度？
就算她自己答应，爱她如命的金六公子，还有那些个护她如宝的朋友，也是不会答应的。而且他们身为御医，也不能为了救治其他人，就不顾温书的性命。加上对方是大杨来使，若真的有差池，大杨追究起来，也不好交代。
“再说，我们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血够不够的问题，而是如何运用这些毒血来救命。先前可是说过，以毒攻毒来对付这些蛊毒，只会起到反效果。若用法稍有不当，激活了蛊虫，又无法压制，到时候才真的是自寻死路。”
想法是可行的，但是施行起来会面对一系列的问题，该如何办，谁都无法决断。
“要不要把我们讨论的和温神医说说，听听她的意见？”一位御医提议道。
“暂时别这样做，大杨和大尧之间的隔阂消除没多久，现在提起这个话题，若是造成什么误会就不妙了。”
“温神医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水晶端玉，虽然不知道他们用来干什么，若是有至宝在手，要她牺牲一下，她想必也是愿意的。”
“刘御医，你说什么，水晶端玉可是我们大尧至宝，又与龙脉共生。发生任何事，也绝不能让水晶端玉落入其他人手里。这些话以后不能再说了，注意点！”孙稻香脸色沉了几分，周围人一阵压力。而刘御医也忙点头，表示自己失言了。
只是，大家不禁都在想，就没有两全的法子，来解决眼前这个情况？
“你们不要再想了，你们知道的，姓温的女大夫一定也知道。她既然不主动道出，就是不愿意这么做，又何苦多费唇舌？”白神风冷冷道。
“白御医这次可就看走眼了，那位温神医，依我看，并不是这样见死不救、只顾自己死活的人。她不提出来，可能是一时没有想到，也有可能是有其他的考量。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应该尊重，没有立场进行指责。”
莫龙根也不管对方资历是否比他深，面对着尚医局中最为难缠的飘花落水白神风，依然将他的霸气侧漏贯彻到底。
279 温馨
79温馨
御书房。
育成帝听着尚医局御医的禀报后，忍不住大发雷霆。
“你们这么多人，每一位都是医坛肱骨，我们大尧尚医局的不二人才，一个小小的金丝蛊毒，就将你们集体难住了？享用朝廷俸禄，却不能为君分忧，朕要养着你们干什么？！”
育成帝鲜少对御医们放过这样的狠话，公孙承御和三位典御愧疚难当，不知如何向皇上交代。
“皇上，其实也并非全然没有办法，我们这边也已经有点进展了。”吴典御躬身道。
公孙承御看了吴典御一眼，眼里有着不赞同。
不是说好，这个发现暂时不要禀报皇上吗？没有把握，便贸贸然禀告皇上，只会让皇上失望，到时候更加质疑他们尚医局的办事能力。
“哦，快说，有什么进展？”
“我们已经想到了办法，来进一步抑制金丝蛊毒的发作。只是这个办法尚未完全确定，还请皇上给我们一些时间，臣等必不负陛下期望，早日治好娘娘和公主。”
育成帝是个聪明人，刚才底下几个人的举动可都是入了他的眼了，面色一沉，坐回龙椅之上。
“说吧，你们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皇上都这样问了，也不可能再隐瞒下去。公孙承御上前一步，将白日里他们讨论的结果禀报给了育成帝。
“也就是说，若想成功，还得温神医答应？”育成帝摸着下巴，人家是大杨的人，不会听从他的命令，更没有必要为他们做出这等牺牲。何况公孙承御也说了，这件事事关重大，稍有差池，可能也会危及她的性命，让他们如何向温书开这个口？
“回皇上，确实是如此。”
“好了，朕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暂时不要去麻烦温神医。”
“是。”
公孙承御等人退下去后，育成帝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凝视着角落燃起的宫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朝华宫。
宫旬站在殿外，看着兰姑又一次让宫人将御膳给撤走，看着宫旬摇摇头。
“皇后娘娘已经连续两日都没吃什么东西了，这样下去怎么行。”
“我去劝劝母后，让她多少吃一点。”
兰姑高兴地点点头，“娘娘就听太子殿下的，你要亲自端去，娘娘多少还会吃上一些。”宫旬这些日子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其中还有一个是他的母后，他也颇为忧虑。加上父皇把许多大事都交给他，这次下毒真凶一案也是由他亲自负责，以至于每次自己都只能抽空来看望一下母后。
“拿走，都给我拿走！”
“母后，是儿臣。”
听到宫旬的声音，皇后娘娘抹了抹眼角，声音放软了一些，“是皇儿啊，你怎么过来了？”
“儿臣来看望母后。”宫旬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并不是很亲密，平时也不是经常来这朝华宫，加上育成帝早些年就已经让宫旬学习处理国事，也没有过多时间来看望皇后娘娘。
“皇儿有心了。”
“母后，御膳房特地为母后做了你最爱吃的口味，多少吃一点吧。”宫旬将勺子送到皇后娘娘的面前，最宝贝的儿子亲自喂她，皇后娘娘说什么都会吃一些的。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伸出手，握住了宫旬的。
“皇儿，母后不知能否熬过这一关，母后原想着还能陪伴皇儿很久，哪里知道……”
“母后，你不会有事的。尚医局那么多的御医，都在想办法，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皇后娘娘苦笑，“傻孩子，你也说了，尚医局那么多的御医，却还是没有办法。以他们的医术，何曾见到他们这般为难？”
“母后，即便有困难，也是暂时的，你要对他们、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
“母后，你答应儿臣，不要多想，按时用膳、好好休息，把心放宽，其他的事自有父皇和儿臣。不管发生什么事，儿臣都会陪在母后的身边。儿臣只求母后，不要放弃希望。儿臣会时刻注意尚医局那边的动向，督促他们尽快找到解蛊之法，早日为母后解除痛苦。”
这还是头一次，皇儿对她这个母后说出这样的话。以前总觉得母子之间很生分，可经历这件事，皇后娘娘才知道，这个孩子是真心关心她这位娘的。不是大尧的皇后娘娘，而只是这孩子的母亲。
皇后娘娘欣慰地抚摸着宫旬的脸，如同全天下的母亲一般，慈祥又包容、宠爱又自豪。
身为大尧皇朝的国母，不管是在面对自己的丈夫，还是自己的孩子，也始终谨记着国母的威严。可今日，皇后娘娘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若她身体不适，能换得皇儿关心和皇上多一点陪伴，于她而言，也是值得的。
只是皇上，毕竟不是旬儿这孩子。他有许多的女人和女儿需要顾，自金丝蛊毒爆发后，这朝华宫，他也只来过一次。因为她不敢接见，皇上便回去了。兰姑安慰她，说皇上这是对她的体贴，知道她这会儿不想见到她，是为了不让她为难。
可哪有女人，在自己艰难时会不想看见自己的丈夫？哪怕有着重重顾虑和担忧，其内心都是渴望他们陪伴的。
“母后，快些吃吧，御膳都凉了。”
“嗳！”皇后这次答应了，看着自己的儿子，慢慢吃了起来。一直到皇后娘娘用膳完毕，宫旬扶着皇上躺下，待皇后娘娘睡着了，宫旬才离开朝华宫。
“幸好有太子殿下在，否则奴婢等真的不知怎么办了。”
“兰姑，你跟在母后身边多年，母后心里在想什么你也都清楚。这些日子，你要多上点心，母后的事，不管大小，都让人禀报于我，知道了吗？”
“是，太子殿下。”
“回去罢，母后就劳兰姑多费心了。”
“太子殿下严重了，今生能伺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只希望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一片安好，那样就算让奴婢去死，奴婢都甘愿了。”
“兰姑，小王知道你的忠心，有你在母后身边，我一直都很放心。”
“谢谢太子殿下。”有太子殿下这句话，她这些年也值了。
280 帝后
80帝后
夜深了，路曼声才结束凤水阁的事情，回到流云殿。
刚走进流云殿，看到自己房间外伫立的那个身影，路曼声不由停住了脚步。
“太子殿下？”这个时候，他为何会来到这里？
“你回来了，路御医。”
路曼声没有吭声，大半夜的，出现在一个女子的闺房外，怎么都说不过去。
“心里有些事，不知不觉便来到这里了。”宫旬的潜台词还有一句话：你不会赶我走的哦？
路曼声没有进门，来到栏杆处坐了下来，宫旬也跟了上来。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流云殿外，看着漫天的繁星，嗅着不远处传来的芳香的气息，一坐便是许久。
这个时间，不少人都睡了。流云殿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宿在别的宫殿，再加上这阵子每位御医的工作都十分繁重，跟在师父后面学习，渐渐的也就没什么人再留在这边了。
路曼声之所以回来，也是想着稍微放松一下，寻个清静。每日忙不完的事，让她的脑子都快混乱了，邱凤水已经睡下了，她也不需要再随时待命。
可是她没有想到，宫旬会来到这里，是特地来找她的？他应该知道，自从拜入邱凤水门下，她就很少回到这里了。若是她没有回来，他岂不是白等了这么久？
“没想着你回来，只是想着这里应该会很清静。”宫旬轻轻道。
有路曼声的地方，似乎总有一股安宁感。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就想到这里来坐坐，能碰上她更好，碰不上也没关系。
“你呢，这些日子是不是很累？”宫旬问道。
“嗯。”路曼声淡淡应了一声。
“我也很累。”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路曼声才轻声问：“是皇后娘娘的事吗？”
“一个方面。”宫旬默了默，“母后是个很要强的人，从我记事起，就没见她服软过。她也希望能够得到父皇的宠爱，得到他的关心，可她时刻谨记着自己是一国之母。在她的心里，她与其她争宠的妃子不同，她理应是不同的，故而哪怕心中渴望，也从不在父皇面前表现出来。”
总是有这样的女人，为了争一口气，愿意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作为赌注。用男人的话说，这样的女人很清高。有些人认为这样的女人无趣，也有人则认为这样的女人很令人心疼。
但路曼声则不这么想，就算皇后娘娘有所表示，对于一位坐拥三千佳丽的九五之尊来说，又能有多少的心来容纳皇后娘娘？与其沾染到一点甜头换来更深的空虚，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抱希望，这样日子或许会好受一点。
“在我幼时，时常看到母后站在朝华宫前，望着御书房的方向，一站便是许久。可等来的，都是父皇夜宿其她妃嫔的寝宫。有的时候，父皇来了，也只是冷冷淡淡。明明心中渴望，却还故意作出不在意和大度的模样。父皇一开始还为了哄母后高兴，时常送她些小玩意儿，下朝之余也会摆驾朝华宫，与母后一起用膳。”
想必那个时候，育成帝对皇后还是有些兴趣的，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帝后和谐、深信自己帝王魅力不会再任何女人面前打折扣的关系。
“母后不为所动，相反，父皇前一刻在她耳边柔情蜜意，下一刻又抱着其她的女人甜言蜜语，对于心性清高的母后来说，是无法容忍的事。尤其是在看到其她得宠的妃子，故意在母后面前流露出被父皇宠~幸的痕迹，更让她想吐，对父皇的态度则更冷。久而久之，父皇对母后最后一点耐心都失去了。因为这件事，不少受宠的嫔妃在母后面前耀武扬威，虽然都被母后收拾了，但母后的心已是千疮百孔，固执地筑起一道寒冰，拒绝着父皇的体贴和靠近。”
他的母后，很适合做一国之母，却真的不适合做皇上的女人。
皇上和皇后之间的事，若非宫旬亲口说出，路曼声根本就不知晓，连一点风声也都听不到。这固然是因为路曼声不喜欢听什么流言，也是因为帝后感情融洽，皇上对皇后极尽体贴，番邦进贡的贡品、有什么好东西问世总是让人第一个送去朝华宫，供皇后娘娘先行挑选。每月至少有两日，皇上会宿在朝华宫。哪怕平日不怎么热切，还没有什么人会怀疑育成帝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帝后情谊。
而皇后娘娘，大度雍容，颇具手腕，将整个后宫给治理得井井有条。在这个新人辈出的皇宫里，还没有什么人真的能将她小瞧了去。更没有什么人，敢真的爬到她头上。
“金丝蛊毒爆发，母后彻底崩溃了。其她的妃嫔，可以向父皇使小性子，诉说着自己的害怕。母后也希望能得父皇陪伴，却因为这么多年的习惯，不允许自己开口。父皇即便来了，也被她冷冷地拒之门外。你知道我看着母后强撑的样子，心里有多么的难受。就算她再爱我这个儿子，也抵偿不了父皇在这时发挥的作用。”
过去，他无法理解母后的想法。身为大尧皇朝的皇后，在入住朝华宫之时，就已经意料到了她将和无数的女人分享父皇。为何在嫁给父皇之后，还坚持着这股清高。母后若是知情识趣一点、对父皇更加顺从体贴一点，他们母子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可现在，宫旬开始了解他母后坚持的骄傲了。在她牺牲这么多、遭受了这么多年的孤独和冷落之后，在父皇面前唯一剩下的也就是这股骄傲了。若连这都失去，那她才真的一无所有。
将所有的苦痛和伤悲吞进肚子中，喜欢也说不喜欢，在意也佯装无动于衷，一直坚持到他们生命的尽头，这样便够了。从某点来说，皇后娘娘才是这宫里最绝情的人。
过去，他曾想方设法地让父皇常来朝华宫走动，现如今他决定成全母后的骄傲。
宫旬挣扎的也在于此，他这个儿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真的是疯了。
“嗯。”听了这么半天，路曼声终于应了一声。
宫旬等了半天，再没有等到下句，忍不住叹道：“真是冷漠啊，从你那里听到一句安慰，怎么就这么难？”
…………
281 转变
81转变
宫旬等了半天，再没有等到下句，忍不住叹道：“真是冷漠啊，从你那里听到一句安慰，怎么就这么难？”
“我的安慰，有用吗？”
“有没有用，得试过才知道。”
“你都说了，就没什么意义了。”
“有没有意义，我自己最清楚。”宫旬耐人寻味地说了一句，尔后叹道，“罢了，不说这个了。”此时正值冬日，在外面吹冷风是很冷的，宫旬看路曼声虽然面上像块冰，手都冻得青紫，不由有些不忍。“不用陪我了，你快进去睡吧。”
路曼声却没有动，宫旬笑了。
“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快些回去，别着凉了。我听说邱凤水现在非你不可，你要是病了，每日清洗伤口时，又得上演一幕他要自杀的戏码了。”
路曼声脸上漾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哪有他说得这么夸张。只是师父不想再在第二个面前有损他华丽的形象罢了，在她这边，他已经彻底吃定她老实了，完全不用担心。
“你，笑了吗？”
“……”
“我确定你笑了，还真是让人惊喜，想让你笑你半天都不给面子，但这笑容总是会在出人意料的时候冒出来。满足了，今日回去应该能睡个好觉。”宫旬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只觉得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而路曼声，则完全被他这一出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路御医，你发现了吗？最近的你，要比过去轻松了不少，也开心了许多。”宫旬很高兴看到路曼声这样的变化，因为这意味着，路曼声正在悄然改变，而且是向着他期待的方向。
以前的路曼声，虽然同样吸引他的目光，却让他觉得孤独。可是现在，同样话不出，却连整个人都变得生动了起来。这种微妙的变化，恐怕没有一个人比宫旬感受得更深刻。
他可是被路曼声给过最多冷脸的人啊！
“是麽。”路曼声居然没有否认，她也发现了，最近的自己心里的包袱减轻了许多，虽然每日有着做不完的事，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我能问一下，你有这样的转变，都是谁的功劳？”
路曼声怔了怔，随即摇首，“有很多。”
宫旬仍然在看着她，显然是非要从她的嘴里听到答案。
“进入皇宫后，认识了许多人，看到他们如何生活，忽然也想试试看，会不会有另外一种生活同样适合自己。”清幽的如同春日里山林呼啸过的声响，静静响在流云殿外。
“你说的是温神医，她确实是一个很幸福的女人。”宫旬就是知道，路曼声在说些什么。因为路曼声和温书身上的共同点实在太多了，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是那种历经苦难终于修成正果的幸福，会让看到的人忍不住艳羡，是吗？”
路曼声点点头，她承认，宫旬说到点子上了。她记得，汪大小姐和她说过不少温书的事，为什么她经历那么多的事还能站起来，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自己就只能原地踏步、固守着寂寞清冷的生活？
路曼声会忍不住问自己，何况心头那些沉重的包袱早已随着忘忧香而去，虽然会感到失落，也会好奇那样真切的感受到底是怎么样的，但路曼声眼下已经决定善待自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我在见到温神医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会和她处得很好。”宫旬忽然道。
“为什么？”路曼声不解，论其原因她当然知道，但宫旬他为何会这么清楚？
“说不上来，或许是她的身上有你想要却一直都得不到的东西，又或许是属于你们之间奇异的相似感。”
“她确实对我影响很大。”
“她对你，也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宫旬看着她，又道：“我一直很想问你，进入尚医局这么久，对这个医术殿堂是否满意？”
“你是想问我，在我的改变中，尚医局究竟占有怎样的份量？”
宫旬不置可否，他其实最想问的是，让路曼声做出这样积极转变的，有没有他宫旬的原因，哪怕只有一点点。
对凡事要求全部和满分的宫旬，在路曼声这里，实在有太多意外，也特别容易满足了。
可即便如此，当路曼声回答是的时候，他还是很高兴。
“你是想问我，在我的改变中，尚医局究竟占有怎样的份量？”
“那么，你能告诉我吗？”
“尚医局，老实说，很残酷。但目前为止，我很满意这个地方。”也许是这个夜色太美，又也许是此情此景，容易让人放下戒心，静谧地聊着天。
“你说的残酷，是指上次医术交流会的事？”因为那件事，朝野内外知道此事的人都对尚医局很失望，尤其是这些新晋御医们，更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
“不是。”
“那是……？”宫旬好奇地转过身，看着路曼声。
“高手太多了，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个全然的小透明。”
安静了几秒，流云殿外忽然爆发了大笑声。宫旬捂着自己的肚子，努力忍着笑，“我们的路御医，这是对自己的实力不自信了？”
“怎么可能？”路曼声嘟囔，“没有不自信，只是在这里遇到了太多的高手，会质疑自己存在的价值罢了。”
“你也会考虑这个问题？”他还以为路曼声的内心和她的外表一样冰冷，一样不近人情，去想这些凡夫俗子才会想的事。
但人活在世间，又有谁真的挣脱凡夫俗子这个枷锁和束缚？
“会。”
“也是，如今不仅是尚医局，连大杨的太医院也来了不少的精英，每位御医包括一些早已扬名的大国手在内，都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你这样也是人之常情。”
“并非如此，过去我遇到很多的病人，即便再困难，也会有办法解决。当然，我也曾亲眼看着病人死去，感受着那一刻的无能为力。但进入了尚医局后，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变得份外艰难，所经手的病情也都复杂无比，有些听都没有听过。”某种程度上，算是长了见识了。
282 彻夜
8彻夜
“平时并不会如此，只能说你们进入尚医局的时机太不凑巧了。恰逢大杨使者来到大尧，又发生金丝蛊毒一事，无论是哪一方面，都不是好应付的。”
“那倒未必，若非如此，也见识不到那么多的高手。”而且她现在见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依然有许多的人，隐藏在面纱之后。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很兴奋不是吗？因为以后的人生，永远都不用担心会无事可干，也永远不用担心自己太过寂寞。
有太多的人需要你去学习、乃至超越。压力是有的，但更多的兴奋，每见识一位高手，路曼声的心里便多一分激动。尽管这样的情绪，她很少表现出来。
“目前为止，你认可的高手是谁？”
“哪一方面？”
“可以从各个方面来说，你若不急着睡觉的话。”宫旬发现，自己很喜欢和路曼声聊天。哪怕听不到他想听的，可只要像这样坐在一旁，听着路曼声分享一些她的心事，仿佛自己的存在就是不同的。
“高手有许多，随便一说，也能找出几十位，但说到认可的，有三位吧。”
“三位？”
“不算这期与我平辈的，在大尧尚医局共有两位，大杨有一位。”
“让我来猜猜，大杨的那位，是温书？”几乎笃定的语气。
“嗯。”
“她可比你大不了几岁，但要说前辈，也可以了。”
“……”
“论及医术，大杨的那位周太医也不差，祖传的绝技梅花神针，也是当世医坛少有的高手。”
“不错，但那位周太医……”
“如何？”
“啰嗦了些。”
“啰……”宫旬顿了顿，无奈摇首，这算什么理由？不过就连宫旬都不得不承认，那位周太医，颇有些老妈子和小气老头的双重特质。相较而言，温书却要爽快得多，也难怪这次大杨的领队会是温书了。
“那大尧的两位，其中一位是否白神风？”白神风是女御医之首，同为女人的路曼声，对她的实力应该很关注。何况，白神风虽然自傲，实力却是有目共睹。放眼整个大尧，都是当中的翘楚。
“不是。”
“你不喜欢她？难道是因着上次医术交流会的事，我知道你是温书的朋友，也不喜欢一个大夫轻易向其他人出手。”
说的宫旬好像很了解她似的，路曼声还真是不喜欢这种口吻，但并不影响她继续聊天的心情。已经有很久，没和别人这样轻松的聊天了。
他们都知道，今日在这里说的话，绝对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不，因为我和她都是女人。”女人和女人，看不顺眼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一点，不用说宫旬也明白。
“温书也是女人。”
“温书没有那般强烈的攻击性。”
“攻击性……原来如此。”
“就算温书有，我还是会喜欢她。”
“这是何故？”
路曼声勾了下嘴角，没有答腔。
于是宫旬明白了，有攻击性的女人并非都讨厌，恰巧这种攻击性出现在白神风的脸上，便成了路曼声不喜欢她的理由。
“若不是白神风，那是祖百岁？”
“对祖御医我了解得并不多，还有他的鬼手之名，总觉得有些煞气。”路曼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十分不智。“换个话题罢，我并没有资格在这里多发议论。”
“不，我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我也很想知道，尚医局的那些老家伙们，在你们这些新晋御医的眼里，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们是前辈。”用老家伙这个词，是否不太合适？
“我知道，这并不损小王认可他们的心，也不损你尊重他们之意。”
路曼声哼了哼，宫旬倒是聪明，知道什么样的话让她放心说下去。
“不是鬼手祖百岁，也不是飘花落水白神风，那就是医王莫龙根了。”宫旬冲她眨眨眼，一看那副样子，就知道他早就知道其中有一位是莫医王，那么他方才问出这两位根本就是故意的？
目的是为了套她的话，还是觉得看她这样很有趣？
“别生气，我虽然猜到有一位是莫医王，对于这剩下的一人，真的不太清楚。若方医圣在此，我还可以说是他。他现在不在，实在找不出比祖百岁和白神风更有份量的人了。”
“这个人或许并没有他们有份量，但在我看来，身为一名御医，他毫不逊色。”
“哦？”
“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总有一天，你自己会发现他的实力。”
“你在对我卖关子？”
“是。”
宫旬小可怜地撇撇嘴，他真的很好奇的说，但他也知道路曼声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只是，这大尧尚医局究竟还隐藏着一个怎样平凡的人，在路曼声的心里却有这样不平凡的评价？
“你的师父邱凤水呢，他可是很得姑娘家的欢喜。这宫里，有大半数的女人都喜欢他。老实说，你刚见到他的时候，也被他吸引了吧？”
路曼声恍如见了鬼似的，扫了他一眼。那样子好像在说：你没病吧，被那只花孔雀吸引？
路曼声的反应彻底取悦了宫旬，于是路曼声就看见宫旬不停点着头，嘴角带着恶心兮兮的笑容，让路曼声全身恶寒。
“咳咳~我还听说邱凤水这些日子洗簌和药浴都是你负责的？”
“嗯。”
“凤水阁又不是没有其他人，你何必揽这样的差事？”
“你也说了，再换人，师父可能又要上演自杀的戏码。”
“……好好好。”这女人反应倒是挺快，用他的话来对付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就算邱凤水要自杀，不该做的坚决不能做，不该看的也绝不能看，知道吗？我这是为了你好，那个花孔雀，旁人只要看他一眼，就……”路曼声的视线已经盯了他好半天了，显然宫旬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多么的奇怪了。
“天色不早了，我要睡了，太子殿下也早些休息。”
宫旬这才注意到天色，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人竟然已经坐了这么久。
从那日后，宫里有个传言悄悄流出：太子殿下和尚医局的路御医曾彻夜谈心，赏月弄~情。
283 心门
8心门
路曼声回到凤水阁的时候，宫人告诉她，邱御医已经找她很长时间了。
一般这个时候，邱凤水应该还在休息，今日天没亮就醒了，嚷嚷着脸上难受，要他的小曼声过去，谁知道路大夫却不在凤水阁之中。
“为何不去流云殿喊我一声？”
“邱御医得知路御医不在凤水阁，便让我们不必去喊了，大半夜的，路御医也需要休息。”
原来这邱凤水，并不是完全不会为人着想，有的时候还是挺体贴的。只是平时路曼声为他擦脸上药或者伺候他药浴的时候，为何没有这般老实听话？
路曼声端着清毒药水，又听说邱御医从昨儿中午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又让御厨做了些精致可口的小菜和点心，一道端了过去。
“你昨晚去哪儿了，师父找你你知道吗？”还没进留香小榭，就被杨锦拦住了去路。“还以为你有多心甘情愿照顾师父，原来只有这点程度。怎么，受不了了，想要逃到流云殿躲清静？”杨锦冷笑，最近邱凤水对路曼声没少上心，这个女人还真是懂得抓住机会，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让师父对她刮目相看。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邱凤水有个最中意的徒儿路曼声，而不知有她杨锦。
而路曼声为了邱凤水那副无所畏惧、尊师敬师的样子，更是得到了整个尚医局包括大杨太医院太医的交口称赞。
因为在这种时候，能不畏邱凤水脸上的伤势，细心周到地照顾他，同时又能搞得定邱凤水那奇葩性子的人，也只有路曼声了。
杨锦知道这路曼声很有手段，在和她同时拜入邱凤水门下后，处处小心，时时留意，不想让这个女人有什么表现的机会。谁知道，这个女人总是有无数的机会，用她出人意料的举动博得所有人的好感，她还真是防不胜防！
“我没工夫和你多说，师父在等我。”
“师父师父，口口声声都是师父，你要真这么在意师父，也不会大半夜的回到流云殿了。谁知道你回那个地方是干什么，莫非是和什么野~男人私会？”杨锦冷嘲热讽，看着路曼声的眼睛有种轻鄙，在别人面前，她尚且顾及自己的形象，但只有两人在场的情况下，是完全不需要给路曼声面子的。
路曼声一眼瞪过去，她的容忍成了这个女人肆无忌惮的理由，真是越说越过分了。不过，路曼声承认，她虽然说的不是实情，昨夜的事她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只是，宫旬不是什么野男人，她也不是为了他回去的。
若旁人知道了，肯定不会这么想，因为这一切实在太巧了。但路曼声也并不在意这些，别人要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着。
当着她的面说，那情况就不同了，虽然她管不着，可不代表她能够一直忍受有个人在她身边给她添堵。
“若你想，也大可去找一个这样的野~男人，只要你能找到。”
“你……”
“或许是我多虑了，你杨大小姐身边一直不缺乏这样的男人，雨夜私会什么的，可比我的要浪漫多了。”路曼声丢下这句话，便冷冷地格开杨锦，从她的身旁走了过去。
“好……好个路曼声，还以为你多能忍，总算说出来了。”杨锦恨恨握紧了拳头，猛地一挥。她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是因为路曼声根本就是一根木头，无论你怎么说她，她顶多回你一个犀利的冷眼，便把你说的话完全当空气。杨锦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这个女人会对她做什么，可是今天，路曼声算是打破她的认知了。
不过，雨夜私会……这几个字眼不停地在杨锦耳旁回荡，杨锦忽然睁大了眼睛。
在杏林苑会试之时，一个雨夜，她确实和……难道这些路曼声那个臭女人都看见了？
该死！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表面上那么无所在意吧，暗地里早就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哼，路曼声，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那副清心寡~欲的表情不过是你的假象，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的假面具给拆穿！
路曼声进入留香小榭，邱凤水正站在窗前。窗户是开着的，清晨的冷风吹着邱凤水华丽的长袍，一头如墨发丝在晨风里静静起舞，初升的朝阳打在他的面容，从侧面看去，为邱凤水整个人笼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邱凤水整个人都是骚~包华丽的，哪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暴露他自身的属性。可这时，路曼声眼里的邱凤水比起往日完全不同。
很认真，也很沉默，沉默得让人不安，认真中带着一丝的孤寂。
路曼声很奇怪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在这个皇宫里，谁都可能有这种负面的情绪，唯独邱凤水不会。他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有他在的地方，别人永远不会寂寞和无聊。
但路曼声也曾听别人说过，越是喜欢热闹的人，内心里就越发地寂寞——
“师父。”
“小路啊，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邱凤水没有回头，虽是同样的称呼，路曼声就是感觉与往日有些微的不同。
“听说师父昨夜找我，我，回了一趟流云殿。”
“嗯，照顾为师累了吧，也该稍微放松一下。”
“是的。”
邱凤水身体顿了顿，又道：“小路还是这么实诚。”
“所以师父要多配合徒儿一点，这样徒儿就不会想着回流云殿了。”
邱凤水笑了，如同春风吹皱了湖面，留下层层的潋滟光波，又恍如西岭上悄升的太阳，让人油然感觉到温暖。
“小路心情似乎很好？”话都比平时多了些。
路曼声不置可否，心情好吗？或许是的，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一个人那么畅快地聊过天了。虽然她的反应还是冷冷的，但路曼声打从心底里不讨厌这种感觉。何况，宫旬也是一个不错的谈天对象。
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可以谈心放松的对象，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无关乎情意，而是一种内心的解放。
路曼声，已经尝试着打开自己心中那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门了。
284 威慑
84威慑
“小路不只心情好，连性子也变了。”
路曼声微微侧头，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这么说。
“以前对于别人的恶语相向，都视之如空气，如今却知道如何反击了，有进步。”
路曼声终于明白，原来方才她和杨锦那一幕，被师父给看见了。
师父所站立的那个方向，确实能够看见留香小榭外的状况。只是这么远的距离，不知道师父听到了多少。
就算全部听到了，路曼声也无所谓。
“小路啊，别人会怎么理解你这种行为，你想过吗？”
路曼声哼了哼，“抱上大腿了。”
“小路说话真风趣，没有错，别人定然以为小路是找到了靠山，才敢一反常态，变得嚣张起来。”
“不关我的事。”她说过，别人怎么看她不在她的考虑之中，她只做自己当为之事。
“确实，一个人若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还是那些与自己无关之人的看法，活得会很辛苦的。”你就算事事顾及他们的看法，做事力求一百分，他们还是有话说。
生活中，许多人都容易走进一个怪圈，尤其是那些力求完美自诩心地善良的人。总以为自己在他人心目中没有缺点，至少没什么过分的品质缺陷。一日，当她无意中听到了别人对她的看法，方觉得这个世界太大，人们心理构造也太过奇妙。你委曲求全换来的不过是别人的苛责，你的忍耐与和平共处成了怕事和懦弱。许许多多，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东西硬是被强加在你的头上，有一种所有的努力都喂了狗的感觉，让人心寒。
然而很多人事便是如此，你不能因为别人的看法就抛弃你原本执着的东西，但你要学着长大。有那种想法，对别人期望太高，活在自己构筑的完美世界中，本来就是心理不够成熟的表现。
这是一个过程，许多人都不陌生。只是随着时间的改变和不断融入大洪流中，才逐渐被自己遗忘罢了。
路曼声是在一个相对简单的环境里成长的，啃书、习医，进实验室，这几块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时间，没有时间学习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若说对这些事迟钝，还不如说她心胸够宽阔，对于人事也足够迟钝。
到了大尧后，一开始就遭到了灭顶的打击，受过太多的冷眼，也有不少人雪中送炭，这一切将她的认知和内心全部洗礼了一遍。面对这种事，已经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了。
只是，邱凤水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确实出乎意料。
想想，关于邱凤水的料和留言那么多，虽然大部分都是老掉牙的东西，有些传言也着实污人耳朵。他要一一计较，便没有今日那般奇葩随意的邱凤水了。
尤其在这大尧皇宫，那是天下最大的一个大染缸，心理素质不过硬，别人不用出手你就直接被打趴下了。
“原本还以为你这性子会吃亏，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路曼声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样子有些小迷糊，邱凤水一抬眼便看到这一幕，顿时笑了出来。
“有什么疑问就问吧，瞧你那小样。”路曼声是走面瘫路线的，跟什么萌物啥的可没半点关系。
“你怎么忽然……”路曼声不知道如何说，怕自己自作多情。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忽然对你这么好？”
路曼声点点头，邱凤水的恶劣性子可是出了名的，之前让她和杨锦同时进入凤水阁，就存了点看热闹的心思。如今居然会为她担心了，路曼声着实意外。该不会是伺候他几天，他就被她感动了吧？
路曼声可不敢这样想，邱凤水那爱美的性子，被她看到最糟糕最狼狈的一面，以后指不定怎么忌讳她呢，全然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其实师父这不是对你好，只是看你太傻了，怕你白白受欺负。我邱凤水的徒儿，只能被我欺负，其他人未从我这儿领到权限之前，一律不许。”
她就知道！
路曼声撇过脸，冰块小脸上满是沉默和了然，还有一丝不忍直视。
在路曼声看不见的地方，邱凤水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
又过去了一天，尚医局和太医院那边正在紧锣密鼓，研究着新式的解蛊提议。而凤水阁这边，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众人被留香小榭闹出的巨大动静给惊醒，邱凤水半夜时忽然发狂，掐着听到动静的宫女的脖颈，完全失去了理智。
“师父——”杨锦看到这场面，连忙冲上去，邱凤水一个狰狞的眼神打过来，杨锦吓得往后退了退。“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白念也在这时跑了进来，看到邱凤水的状况，还有那个眼看着就要被掐死的宫女，第一个念头便是冲上去救人。
“白御医小心——”
白御医只是个小孩子，他就这样冲上去不是等于送死？可救人要紧，白念顾不了这么多了。
“快去喊人来！”
白念直接扑了上去，不停捶打着邱凤水的胳膊，邱凤水被激怒了，甩掉了那个宫女，转而将白念给揪了起来。
那个宫女已经晕了过去，要是白念再上来晚一点儿，可想而知就算侍卫赶来了也救不了她了。
可这会儿，那个宫女是没什么大事了，可白念就危险了。
“白御医……天哪，这该怎么办！……”
“怎么了？”路曼声正在厨房为邱凤水熬药，听到留香小榭有动静，急忙赶了过来。
“路御医，白御医他……”
不用说，路曼声已经看见了。
“你快去尚医局请公孙承御等人过来，不要延误，快！”
“是。”那小宫女立马跑了出去，路曼声又转头看向杨锦，“你帮我吸引师父的注意，想办法拖住他……”
“我为什么要……你呢，你干嘛不做？”
“没有时间了，不想师父和白念出事，就照我的话做！”路曼声煞气大露，眼里满是寒霜，在这种气势下，杨锦不由窒了窒。
杨锦虽然恼恨路曼声敢命令她，也很懊恼自己居然一瞬间被路曼声所摄，但师父出事，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