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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雪莲90     妙手天医txt下载     妙手天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0 圆梦

    180圆梦

    两日后,文德殿。

    众人翘首企盼的日子终于到了,不少考生摩拳擦掌,势要在当今圣上和各位来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做出一个总结。

    先前有传言说,这次殿试由陛下亲自举行,三金十银百杰头衔也由陛下当场决出,现在看来,情况又有新变化了。

    因为一众考生看见有几位熟悉的面孔坐在裁判席位上。

    坐在正中位置上的,是大尧皇帝陛下。他听宫旬说起,这次能顺利解开来使的谜题,这些新进考生也贡献了不少才智,对此感到很欣慰。

    每一届的杏林考生,都是天子门生,入驻皇家尚医局,享胜利的荣耀。他希望每一位大夫都不负大尧杏林考生之名,为大尧的医坛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将大尧的医术推向更高的高峰。

    坐在育成帝右边的,是这次大杨来使带队女神医温书。她是临时被邀请担任殿试的评委的,具体说来还得败那几道考题所赐。

    育成帝将谜题公布出来的时候,趁机向温书和周太医等人发出了邀请,借此展现他们泱泱医术大国的气度。

    温书欣然接受,这是观察大尧医术实力的好机会,能见证各方高手同台竞技,她求之不得。

    坐在育成帝左手边的,是这一届杏林盛会的总主考官崔永复。他对这届考生的情况和发展状况最为了解,也知道他们每一个阶段的表现,由他来当这个评委,无疑是最适宜的。

    除了这三人,还有两位评委。一位是已经隐退的尚医局前任大国手迟老御医,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却老当益壮,精神头十分不错。一排雪白的长胡子,让他看起来像个圣诞老人,时常笑眯眯的,很慈祥。

    还有一位,来自于民间。以前也是位医者,后来弃医经商,成为名誉海内外的大商人,每年都会捐入大量的钱财给尚医局,兴盛这个国家的医术事业。认识他的人,都尊他一声傅老。

    由这五人,组成最具实力也最具权威的裁判组。经由这五人所做出的结论,相信没有人会有意见,也不敢有所意见。

    介绍完了殿试的裁判,便是这些杏林考生秀的时间了。

    经过初试复试会试重重选拔,最后只剩下这四十位考生,能否经住最后一道考验,入驻尚医局,全在此一举了。

    殿试采取的是即时降级制,每一位考生,最初的头衔都是三金。每犯一个错误,或是有表现不佳之处,就降一级。从三金到十银,再到百杰。最多只能出现两处错误,否则便与尚医局无缘了。

    而一处错误都没有,以优异的表现回答出了出题者全部问题的考生,便有机会问鼎三金和首席。

    为何会设置这样一个规则?

    亲眼看着金牌和银牌从自己指尖溜走的感觉如何?那肯定是十分痛苦的,这样的经历会不断地提醒所有参加杏林考核的大夫,不允许有失误,也不能犯错误。因为你每一个失误和错误,都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实践证明,经过殿试洗礼的考生,即便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也不会再犯简单或者什么致命的错误。

    在听到这样的淘汰规则时,温书也觉着不错。能想出这样晋级办法来的,不愧是一个有着出色考核经验的医术故乡。只是,这样的方法,也会让一部分医者变得胆小,失去了创新和尝试的勇气。

    但这种情况,毕竟只是极少数罢了。扛不住这样打击的,也没法在尚医局那个竞争激烈的地方生存下去。

    四十位考生,每个人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决定命运的那一刻到来。

    大尧皇宫里的陈公公,领着一批宫女太监入了文德殿。

    每个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件宽口青花,青花瓷盆内盛放着一碗冒热气的浓汤。

    宫女粉色的彩衣,从殿外翩跹而入。脸上是娇气可人的笑容,袅袅婷婷地立在每一位考生身旁。

    陈公公一甩拂尘,小太监们便将青花瓷盘端至每位考生的案上。

    考生面露疑惑,望着面前的那碗浓汤,难道皇上有感他们考试辛苦,特地为他们准备了碗汤?这皇宫里的待遇也太好了吧,简直都让他们飘飘然了。

    崔永复作为这届总主考官,这种时候,当然由他站出来为大家解惑。

    “诸位一定很好奇,这碗汤是什么,拿它来又是干什么的。我现在便可以告诉大家,这碗汤是圆梦汤。”

    圆梦汤?是喝下这碗汤,就能圆了他们的梦想吗?

    这也太扯了,人的命运是靠自己把握的,一碗圆梦汤又能改变什么,顶多是讨个吉头。

    但有极个别人,听到这三个字,还是有些愕然。

    圆梦汤,莫非是大尧极东圆梦村特制的圆梦汤?

    “传说在大尧极东,有一个小村,名叫圆梦村。这个小村子十分贫瘠,男人们为了能让女人孩子活下去,外出做工,以此谋生。但这一出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村里的女人和孩子日夜思念着自己的丈夫和父亲,便集体前往当地的土地庙,叩请土地公保佑男人们早日归来。土地公被这小村子的淳朴风情给感动,当场做法,变出了几根圆梦草。要村子里的女人和孩子将圆梦草熬成汤,一人喝一碗,便能圆了他们的梦。村子里的人照做了,翌日,他们的丈夫全都平安归来了。”

    这不过是个传说,传说当不得真,但这圆梦汤,却遗留了下来。

    真实的情况谁也不记得了,但这圆梦汤,却成为当地的风俗。每一位外出之人,必饮一碗圆梦汤。传说只要喝了圆梦汤,他们就能达到所愿,荣归故里。

    “而今日的第一道考题,便是以这圆梦汤为题。在座诸位,若是谁能参透圆梦汤之谜,便可留在原位。若参透不出,就得将自己的位置移至后一排,进入第二环节。时限一炷香,钟声敲响,答题开始。”

    崔永复话落,挂在文德殿内的大钟便敲响了。

181 巧思

    181巧思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什么圆梦汤,压根听都没听过。

    而一些听过圆梦汤传说的人,也是满面愕然。还以为只是个传说,怎么,还能用这个来作为殿试的试题吗?

    路曼声自然属于没听过那个范畴,但她却在听到这个传说时,想到了一批人。

    一群在她刚到这个地方时,对她很好,给予她温暖的人。

    便是孙大嫂和虫儿他们,在那数十个孤单的日子里,便是这些人陪着她一路走来。路曼声甚至想,若是没有他们,她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到今天,坐在这里,坐在杏林盛会殿试的会场上。

    孙大嫂和虫儿来自石村,石村的男人也是外出做工一去不回,石村的妇女老少才集体来到璐华城寻亲。

    其过程虽然曲折多难,但结果终归是好的。孙大嫂和虫儿他们,与自己的亲人一起,赶往下个目的地,在那里开始了新的生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岂非也是一种圆梦?

    圆梦汤?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圆梦汤,喝的不过是一种心境,说的也只是美梦成真家和团员时的幸福美好。

    路曼声的脑海里不停回放着在破庙和大家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她每日上山采药,回来迎接她的总有一碗热乎乎的热汤。那不是圆梦汤,只是野菜汤。听孙大嫂说,他们家乡时常挖这些野菜煮汤来喝,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野菜,喝起来味道特别好,让人心里暖洋洋的,整个人都忍不住高兴起来。

    孙大嫂他们离开后,路曼声曾经一个人回到破庙,在他们住过的地方呆了许久。她也照着孙大嫂说的,挖来了野菜,想再煮一碗野菜汤,却苦得要命,再也无法回复当初的味道。

    圆梦汤……圆梦草……草?

    圆梦村在大尧极东,那里岂非离孙大嫂的故乡石村很近?何况,孙大嫂在璐华城的郊野也找到了这种草,这便说明所谓的圆梦草分布得十分广泛,也是他们常见之物。

    至于那个传说,土地公变出了圆梦草,则不能太过较真,否则自己刚才的猜测就不成立了。

    路曼声在心里评估着,在现代,她也是经历过大小不知多少场考试的人了,在寻找题目的突破口之余,她从不忘琢磨出题者的心思。

    此题以圆梦草为题,乍一听很滑稽,却也有它的道理在里面。

    说白了,大夫是个给人希望、圆别人健康长寿梦想的行业。一碗圆梦汤,圆的是病人的梦,也是自己的梦。如何用最简单之物,便能瞬间为个病人带来希望,是绝对有助于一个医者塑造自己独立体魄的。

    而这次杏林盛会,考核得又与医术相关,她只需要在这方面下工夫,就能找到切入点。

    路曼声轻轻划动着勺子,舀出一勺,送到了自己嘴里。

    好甜,但与野菜汤的味道相去甚远。

    一碗是用上好的食材、经由金刀御厨妙手烹调而成的圆梦汤;一碗是用山中野菜,由一中年妇人在石头堆砌的锅灶旁花了两刻工夫熬制而成的野菜汤。孰优孰劣,常人一眼便能分明。

    然而路曼声却觉得,这碗汤着实没有孙大嫂熬的野菜汤好喝。并非在情理上这么认为,事实确实如此。

    参透圆梦汤之谜,或许首先要搞清楚,她心目中的圆梦汤,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时间只有一炷香,纵然还是毫无头绪,一群大夫照样拿起了毛笔,在卷纸上写写画画着。

    路曼声的身心里则被她和孙大嫂的一些对话满满占据。

    …………

    “曼声,累了吧,来,喝碗汤暖暖身子。”

    路曼声接过汤碗,心中复杂。每次接过孙大嫂递来的汤,总会让她心头一暖。已经深秋了,山上早晚的气候是很冷的,她每次采药回来,大半个身子都会冻得麻木。

    “你别看这汤简陋,暖身子最合适了。我们那儿的人,冬天上工前,定得来上一大碗,虫儿他爹一次还要喝两碗呢。喝了汤,干活就有力气了,身体也暖了,浑身有使不完地劲呢。”

    “我喝。”

    “好好好,喝了便好,喝了就暖和了。怎么样,好喝吗?”孙大嫂注意到路曼声的动作顿了顿,似在回味,又有些意外。

    大概是路曼声没有想到,一碗野菜汤能够熬出这样的味道来吧。

    “好喝。”

    “是虫儿那孩子抱回来的,五叶灵子在这儿可不多见,那孩子要拿来玩,我硬是没让。”

    “五叶灵子?”路曼声听到了一个有趣的名字,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可不是,五叶灵子是一种五叶花结成的果实,红红的,圆圆的,熬汤最好喝了,还能够去野菜的苦味。”

    …………

    路曼声灵机一动,五叶灵子?

    路曼声就自己所得到的信息,归纳了五叶灵子的药理:

    蔷薇科植物,五叶草干燥果实。

    性味为甘,淡,温。归心、肺、胃经。

    功能:行气温脾,去苦化寒,温经通脉、镇心安神。

    主治脾胃虚寒,恐燥胸闷,还可用于风湿痹痛及肢体麻木、手足不遂。

    每写下一点,路曼声便用毛笔在那些字眼上画个圈。很快的,一些想法便在自己的脑海里形成了。

    在她读过的一本类似《大尧地理杂记》这样的杂文中,曾看到过一味有意思的花草,名叫鼠兜萤。

    书中描述,鼠兜萤春季开花,夏秋冬三季生果。甜如稠蜜,暖如罩灯。一滴鼠兜萤果置入黄莲中,从此逢人只说黄莲笑,不留清苦在人间。

    除了这番描述,书中还描写了这样一则小故事。大雨交加的凄冷夜晚,一个小乞儿误尝鼠兜萤,美美睡去。第二日,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古人描述虽有夸大之词,但鼠兜铃化苦为甜的功效应该是值得保证的。路曼声怀疑,古人所记载的鼠兜萤,便是孙大嫂嘴中的五叶灵子。

    而这一碗圆梦汤过于甜腻,应该是鼠兜萤加多了的缘故,于是路曼声提起笔,刷刷又写下一行大字:

    取黄莲三克,中和浓汤。甜中带苦,苦中有甜,盛极而衰,契合成圆,方为圆梦之真谛!

183 奇才

    18振奋

    大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考核也进入了尾声。

    裁判席上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虽然看一干考生的临场表现也很有趣,可看久了,还是觉得十分疲劳。

    可这种场合,又不能真的睡着,怎么办呢,这一群大人物也学小孩子传起纸条来。

    温书发现有几位考生的临场表现还是很不错的,不疾不徐,镇静从容。在一群焦虑惶恐的考生中,尤为突出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又看到了路曼声。

    一个备受大尧太子看好的女大夫。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眼里一片暖意。温书不动声色注意了她许久,她依然没有从思绪中回转。

    喂,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眼看着离答题结束只有一刻多钟了,还在发呆?不过,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旦回转,就意味着这题没问题了罢?

    像这种回忆杀什么的,真心太强大了。

    果然,不出温书所料,路曼声很快便动笔了。看她那游刃有余的样子,温书就知道她那边不需要担心了。

    路曼声静静坐在那里,清冷的眼里满是冷峻,却并不锋利,还带着一点余温。安静地仿佛独立出了一个小区域,将所有人划在那个区域之外。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纸条挪到了温书的面前。

    传她纸条的人正是这届的总主考官崔永复,最夸张的是这中间还隔了一位育成帝。育成帝看到崔永复的话,还好兴致地提笔在后面加了一句。

    崔永复的话是:“温大夫看我大尧新生面貌如何?”

    育成帝在后面用朱笔圈出一句:“几个机灵鬼,加一群怂包蛋!”

    温书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位皇帝,还真是亲和。看样子他对这群新生的表现并不满意,也是,抓头发揉脑勺的占大多数。从前到后,都表现得气定神闲的考生并不多。

    皇上金口玉言在前,要她如何接下去?

    温书也是贵门大户里走出来的,当然知道说话要懂分寸,哪怕对方并未当真,可皇上毕竟是皇上,有些玩笑是万万开不得的。

    温书只得避重就轻,写道:“有几位考生的资质看起来十分不错。”

    作为裁判,彼此不能通气,才能保证结果公正。像他们现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显然,这些裁判都是极有分寸的,点到即止,便扯到另外的话题去了。

    这次是迟老御医开的头,感慨道:“老夫是真的老了,这一题若让老夫来解,也不知从何入手。”

    迟老御医可真是有勇气,当着皇上和来使的面前,这般直言不讳。若是其他人,哪怕不懂,也要装懂一番。

    “不知从何入手没关系,言之成理皆可,这一题本就是开放试题。”崔永复附道。

    “崔卿这是在说笑麽,都不知从何入手了,哪有办法言之成理?”育成帝留言道。

    又到了温书,“……”抱歉,实在不知如何接下去,温书只得留了一串省略号。

    古代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她这几个小点,可谓寓意深刻。

    傅老立马便回道:“温神医这是何意?”

    纸条绕了一圈,从另一头再次传过来。

    温书笑笑写上:“温某看来,圆梦汤本来就没什么道理,崔大人一句言之成理,颇合吾意。”这话一出,育成帝可能就要炸毛了。

    温书没有料错,育成帝看到温书的话,想也不想,便回了一句:“温大夫对朕的考题,有意见?”

    纸条又直接推给温书了,崔永复眼巴巴的,硬是没看到纸条上写了啥。

    “圆梦汤没有道理可循,皇上心中自有尺度衡量。让圆梦汤顺理成章地存在,那便是崔大人和这些考生的任务了。”写完之后,温书毫不吝啬地在后面附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得有几分阴险。

    如果育成帝无法肯定她话里另藏玄机,那在看到这个表情之后,就没有任何疑问了。

    育成帝果然有些吃惊,与崔永复对视一眼,彼此都明了对方的意思。

    为何会在殿试中推出圆梦汤的考题?那是因为大尧皇帝有心借助这次殿试,将圆梦汤推向整个大尧。要想让大尧百姓接受,就先得让这些大夫发自心底地接受。还有什么方式,比这种方式更让人印象深刻又感同身受的?

    圆梦汤,无论是吉头、立意,还是育成帝未来的计划,放在殿试第一题也够份量了。

    只是,育成帝和崔永复都没有想到,他们心里的算盘竟然被温书一语道出。

    这个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小温大夫,还有这等眼力和心思?

    温书心里,对育成帝的做法是很赞同的,这个皇帝,为了发展大尧的医术事业,还真是用心良苦。

    现在就看,哪位考生的答案,能够被大尧陛下选中了。

    被选中的本身,兴许比赢得殿试的头衔更重大。要是这些考生知道了,一定会兴奋得尖叫。因为这意味着,再过不久他的名字便可以随着圆梦汤传遍整个大尧。

    当最后一点火星飞散,文德殿的钟声又敲响了。

    五位主考官评判成绩的时间为两柱香,两柱香后,将会进行第二轮的考核。

    这段时间里,他们可以在文德殿外自由活动。

    而五位主考官,按照次序,一一过目这些答卷。将每位考生的成绩登记在簿册上,取平均值。因为主考官只得五人,便不踢掉最高最低成绩了。

    最高分为十分,最低分为零分。而任何一位考生,能得三个十分,哪怕不是三金之选,也有资格问鼎三金。

    相对应的,若哪一位考生拿了三个零分,哪怕在其他回合表现再出色,也要被逐出殿试。这意味着,你多时的辛苦全部付诸流水,哪怕最后没有获得头衔,也不愿留下这样的记录。

    在规则颁布之初,一些偏向保守的考生就已经打定主意,哪怕落个最差的头衔,也绝不能让自己得零分。答案也多向中规中矩靠拢,不求拔尖,但求不要犯过错。

    这样的规则,无形中给考生增了一重压力,也让一部分人更加脱颖而出!

183 奇才(2)

    18奇才()

    (今早以为定时发送了,结果根本没上传,18标题弄错了,妹纸多担待,连发两章。)

    评定时间虽定为两炷香,不到一炷香,五位主考官都给出了自己的评分。

    一旁候着的吴相中等几位大人,将五位主考官的评分一一登录在册,作出最后的评定成绩,又呈给了当今圣上育成帝。

    育成帝眯着眼睛瞧这些考生的成绩,扫了几眼,又递给旁边的温书。

    拔得头筹的是一个迄今为止都没听过的考生,在一干风头正劲的考生中,他可算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人。

    但就是这个人,一下子拿到了四位主考官的十分。

    为了保证考核的公正,考生答完卷后,便用事先放在案头的粘纸贴在姓名和号码处,所以就连主考官,事先也不知道答卷是哪个人的。

    离公布成绩进行第二回合的考核还有一段时间,五位主考官就方才一回合的考核,展开了讨论。

    “崔大人,这个叫乌冬的考生,你可有印象?”傅老率先问道。

    崔永复是这届杏林盛会的总主考官,与这些考生打的交道最多,对他们的情况也最为了解。像这样的问题,由崔永复来回答准没错。

    “乌冬,吉山梅州人,二十六岁,据闻他六岁还不会说话,智力有缺陷。但六岁过后,越发聪明伶俐。八岁就能辩驳一百味草药,十岁就能为人开方断症。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梅州远近闻名的名医。”

    “哦?”这个叫乌冬的考生经历倒颇为传奇。

    温书也来了兴致,在方才的阅卷中,她一共给出了三个十分。这个乌冬,应该就是那三位考生之一。

    将那三份答卷的内容回顾了一遍,温书顿然笑了。

    何止传奇,这个考生简直就聪明得不得了,还会耍一些小滑头。滑头耍得恰到好处,不会令人生厌,反而觉得这个考生有趣得紧。

    温书很好奇,像这样一个善于展现自己才能、在关键时刻发力的考生,为何直到现在都是籍籍无名?至少在这一干才能辈出的考生中,他几乎完全被人给遗忘了。

    “那这位乌姓考生在复试和会试中的表现如何?”迟老御医接口道。

    “四平八稳、中规中矩。”

    “这就怪了。”傅老越发不能理解了,还是说,这个考生只是在这一个环节表现得尤为突出,因为考题很对他胃口的缘故?

    温书却暗自摇头。

    大尧的杏林盛会,她可是慕名已久了,其过程之复杂艰辛,考试环节之疑难繁复,难倒多少医中好手?

    何况今年的杏林盛会,在大尧皇帝和总主考官崔永复大力促成和提倡下,说是花样百出也不为过。能够经住重重考验,走到这一关来的人,又岂会是四平八稳、中规中矩之人?

    能走到这一步的,多是两种人。

    一种是心性澄明,对医术怀着无限的热忱和执着。虽然没有鬼才,却头脑清晰、心性坚韧。

    第二种是敛尽光华,大智若愚之人。只在最关键最重要的时刻绽放光华,那一瞬间的光华,就已经能够让他光芒万丈。

    没想到杏林盛会中还有这样的人物,大尧的医坛真是了不起。

    “不过他的回答还真是妙,我原本并不知道这圆梦汤是什么东西,可被他这么一说,却觉得只该如此解释。”傅老对这年轻人可是赞叹有加。

    “我也这么认为,他能找到这么一个着眼点,确实让人惊奇。”崔永复也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然而温书猜想,崔永复这会儿心里可能不太痛快。

    有这样一个好苗子隐身在杏林苑中,他这“神断”居然没有看出来,可不让他郁闷吗?

    “温大夫,有没有人说你笑得很坏?”崔永复仿佛察觉到了温书的目光,忽的回过头来问道。

    温书摸摸鼻子,“有吗?呵呵!好像确实有点。”

    “你刚才可是在想崔某的糗事?”崔永复本就喜欢开开年轻人的玩笑,这小温大夫也没什么来使的架子,观点鲜明,评论也很中肯,常常是一针见血,他还真想看看这温大夫在想他什么。

    他猜,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皇上也说了,大杨的这位女神医,有时候看着白,其实狡猾得像只狐狸。

    “确实在想崔大人的事。”

    “哦?”

    “听闻崔大人是一语断前程的神断?”

    “崔某不敢自称神断,只有偶尔闲暇之余,找点乐子罢了。”

    “可惜了,崔大人竟然漏掉了这么个人才,我方才想的便是这个。”温书耸肩,一副我非常诚实的样子,看得崔永复直揉眉。

    “温大夫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崔永复有些咬牙切齿,她关注的焦点到底在哪里!

    “我知道的确实不少,譬如这位莫医王,温某也久仰他的大名了。”温书看向簿册的第二行,莫龙根,在乌冬之下,三个十分。

    这样的成绩,一般人肯定很满足了,或许会高兴得晕倒。三个十分,意味着可以直接问鼎三金。只不过,这个人是医王莫龙根,他老人家也会有屈居人下的一天,恐怕让不少人唏嘘万分。

    虽然在复试中,路曼声也曾在所有五+得主之上,但那次考试毕竟不算是真正的医术较量,其结果也远远没有殿试来得重要严苛。通常被尊为医王的人,对胜利总有一种近乎热切地执着。

    “乌冬和莫医王的答卷,温大夫更欣赏哪一篇?”

    “乌冬的答卷,幽默风趣又智慧无穷,不但自己回答得欢喜,让我们一干主考官给分也给得畅快。莫医王的回答,深沉大气周密严谨,让人受益匪浅感慨良多。若硬是在这两人之中分个高下,我也分不出来。”

    育成帝不乐意了,“小温大夫太聪明,总不干得罪人之事。”

    这意思就是温书定得说出一个来了,连给她撇清干系的机会都不给,这个大尧皇帝,真不好说话啊。之前的客气呢,泱泱医术大国的气度呢?

    “乌冬和莫医王的答卷可说是难分高下、完美无缺。只是比起十全十美,十全九美也不错。若真要我说,我更青睐这一篇——”

    “……”

184 利器

    184利器

    “若真要我说,我更青睐路大夫的。”温书的指尖,轻轻点着簿册第六行的位置上。

    “第六?这成绩勉强说还不错,但比起莫医王和乌冬的,就要差上那么一点。”傅老捋着自己的白胡子,道。

    崔永复则笑眯眯的,育成帝在看见那个名字之后也提了丝兴致。看样子,他并没有忘记路曼声是谁。

    毕竟,在贺永俊大人暴毙一案中,这位路大夫可帮了向晓不小的忙。上次向晓进京之时,还曾问过这位路大夫,关切她在杏林盛会中的表现。

    第六,没有十分,全部都是九分,那小温大夫说她是十全九美,倒也贴切。育成帝是一位很有想法的君王,他看待问题的方式与其他人也多有不同。

    在他看来,要拿五个九分,可不容易?十分八分九分兼而有之,才为正常。五个主考官如此一致地给她打了九分,这件事本身岂非就很有趣?

    “要么我怎会说是十全九美呢。”温书笑答。

    一个十分,四个九分;或是四个十分,一个九分,都算不得十全九美。也只有路曼声这般,在每个主考官心头都留下一丝淡淡的遗憾,才算得上是十全九美。

    “这话怎么说?”育成帝忖着头笑问。

    他也知道这个成绩份外难得,但要他说,他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那小温大夫如此看好那女大夫,又主动提及,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何不听个现成的?

    “虽然我并不了解这位路大夫,但从她的这份答卷中,我试着摸索出她思考问题的方式。”大家都在听着,温书品评一位考生的立足点,与大家都有所不同。

    “若我没有说错,她并不知道圆梦汤是什么东西,哪怕你现在问她,她也未必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懵懂的,不是在圆别人的梦,而是她自己的梦。”

    “哦?”众人听得是一头雾水。

    “她脑袋里并没有一个实体,只有一根线。将自己往昔的记忆和发现串联起来,找出一个最合乎情理的解释。抑或是在茫然无头绪之中,找出一片曙光,然后抓住这片曙光,不断打磨让其发亮。这就像是在做一道证明题,你已经知道了结果,只需要推断出证明过程。她很有这方面的能力,思维清晰,逻辑严谨。若她再训练一番,崔大人,她可能会抢你神断的饭碗哦。”

    温书在想,路曼声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更像是专攻内科的,而且是那种高深疑难的科室。她解题的思路,就像是一位专家分析癌细胞扩散的情况,又像是肿瘤内科的大夫在切除体内不必要的毒瘤,让原先的部位恢复鲜活透亮,顺便她还有本事为之润上颜色。

    这种随收随放、可进可退的思考方式,岂非是她最大的武器?她看起来面无表情,内心的活动却极为敏捷丰富。加上她经验老道,对问题的分析总有自己的独特见解,要是少了点任性和耍酷,会让她更趋于完美。

    不过这点任性在温书看来,倒是很可爱。一张冰块面瘫脸,要是连这点小任性都失去了,那可真成了她那位剑神朋友了。

    崔永复和育成帝听得心中一动,尤其是育成帝,路曼声在会试最后一轮,破格被皇上亲封为百杰头衔,就是因为她两道试题回答得非常出众。

    最重要的一道,便是贺永俊大人暴毙的原因。

    后来他问过旬儿那孩子,旬儿说那路大夫从未踏足过西南,甚至在这之前都不知贺永俊其人,他暴毙的事,在杏林苑会场算是第一次听到。但这个女大夫,就是仅凭着那一点点的线索,帮助提点刑狱司向晓找到了贺永俊真正的死因,是死于暗杀,而不是暴毙。

    萦绕仵作和向提刑多时的难题,竟然在短短两炷香的时间内被一个女大夫推理而出,确实让人惊奇她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在那次的考核中,路曼声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仅凭着两点,就自己设计出了一套完美的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环境。她亲自布了一个局,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身临其境地拉入她自己布下的局中,让人无条件地相信她说的便是对的,仿佛是她亲眼看到的一样。

    宫旬说,路曼声的医术很高,迄今还没看到她的底限。底限和医术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因为一个人在不停地成长,路曼声也是。而这种成长所需要的土壤,便是一个人的才能、天赋和努力。

    路曼声无疑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她的才能,源于她聪明的如机器一般的大脑。当然,这种聪明,仅仅表现在她最为兴趣的医术方面。生活方面则有些笨拙,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她几乎把所有的兴趣和才智,都发挥在了她感兴趣的事物上。她认真研习过心理学,因为看到心理疗法时,会觉得很有趣,有时也会很有效。她曾经用高兴疗法治好了一个病人,成就感维持了好多天,回去时兴奋得像个孩子,抱着她丈夫的腰一连蹦跶了十分钟朝上。

    路曼声更不失努力和勤奋,她永远是医院最后一个下班,休息时间还不忘啃书和辅修各种跟医术挂钩的专业。说她推理能力强,那是因为她专门辅修了近两年的犯罪心理和身体历程。

    而这段时间最大的收获,是让她将这一套运用到她的医术理论中。她认为,一个大夫,在给人治病的过程中,便是跟各种各样的疾病斗智斗法的过程。病人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滴血液,都会暴露疾病的身份,让它露出狐狸尾巴。来软的来硬的,是威严恫吓,还是言语温柔,只要把疾病赶走了那便是你的本事。

    不也有一位学哲学的人说过:将治病上升到艺术的境界,才是医术的最高境界吗?这种说法可能会被无数正在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扔臭鸡蛋,但只要大夫真的能为病人缓解痛苦,给他们带来希望,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呢?

185 挑战

    185挑战

    正是因为她圆的是自己的梦,故而打动了一众主考官,她的答案也得到了包括温书在内所有人的信服。然而,在这个答案之外,却少了些什么东西。

    少了医王莫龙根霸气之下的悲天悯人,少了乌冬的柔和风趣,让人如沐春风。路曼声的东西,在打动人心的同时,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和茫然。

    温书想,她可能知道宫旬对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的路曼声,离大御医的道路,还欠缺了最重要的一项东西。在第一回合尚不明显,接下来的两个回合的考试中,就会暴露更多。

    她思维敏捷,却太过喜欢运用她的大脑,这个方法,用对了自然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有些时候,光靠聪明的大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固然是她的利器,也是一把双刃利器,不能达到预想效果的同时,刺伤的便是她自己。

    而莫龙根,温书发觉这位莫医王真的很有意思,也很有大家风范。表面看起来那么严肃,其实古道热肠。他的外表,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毫不妥协,答题也是霸气侧漏,一副医王的气场。但从他的每个文字中,都能感受到他博大的胸怀和对医术怀有的热忱。

    他的答案,本来完美无缺,最终只拿了三个十分。照温书的意思,应该是他说话的口气太威武了,部分主考官难以招架。做大夫的要温和宽厚,怎么能这样君临天下呢?

    莫医王重在表达,而路曼声则是心里有缝隙。两厢一比较,还是路曼声的问题要严重得多。何况,虽然莫龙根的语气有些主考官一时没法接受,但仔细想想,还是很有趣的。尤其知道是莫龙根的答卷,就更加没什么意见了。

    谁说主考官考试不看本人的?只是现在,怎么看都不影响评定成绩了,倒也算不上不公正。

    但温书可不认为,这几个人精似的主考官,看到莫龙根的答卷,会不知道是医王老大的。

    她只是一位来使,杏林盛会是大尧国事,她没必要这么关注。但既然皇上让她做主考官,她自然要认真以待,也趁机多多了解大尧的医坛水平与状况。何况,那位路大夫,温书总有一种亲近感,有种别样的熟悉。在看到她的答卷后,这种熟悉感更甚。

    即便宫旬没有请她帮忙,对于路曼声这个人,温书也会特别留意。

    直觉的,这个女人身上会发生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大尧医坛,未来定有她的一席之地。只是以现在的情况,她还需要历练,还需要一些时间。

    温书的这番话,就像是某个预兆,或许她已经感觉到了,接下来的考试,路曼声不会顺利。

    第二回合已经到了,八分是界限,有拿任何一个八分以下的,等同失误,会坐到最后一排去。三个十分以上的,坐在第一排,有资格问鼎三金。而在这之间的,则保持原位,进则升,退则降。

    路曼声不升不退,算是无得无失。留在原位的有二十八人,降到最后一排的有九人,坐在第一排的是三人。

    这三人是乌冬、莫龙根以及陈墨染。

    果然,看在那个第一位置上坐的人后,一众考生都有些惊疑不定。乌冬,这个人居然排在第一,有没有搞错!他分明就是个笨小子,每次都堪堪过关,比起他们的卓越表现可要差远了,如今却技压莫医王,名列他之上!

    这小子肯定是走了狗屎运,被他给蒙到了,才占了这么大便宜!

    第二回合是实战题,考验每一位考生的临场反应。

    每一位考生,都会走入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位病人,病情古怪,并且身怀各种各样的病症。这些人,有被打入冷宫的宫妃,有年纪大得了健忘症的痴呆老宫女,还有一些变态的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小太监,只要你想得到,就没有他们安排不到的。

    每一位杏林考生,要想走到最后,就必须从那间房子里平安走出。听以前的老前辈说,发疯的宫人将大夫抓得满脸伤,有的甚至大喊救命,从里面硬是爬了出来。还有些人,很想爬出来,又被他们给拖了进去,要不是侍卫进去将人救出,可能就走不出来了。

    一干考生在听到这个考题后,叫苦不迭。还以为今年会把这个环节给省了,结果压根就没变呢。

    怎么能变,其他的都能变,唯独这个朕不会变。

    育成帝坐在居中的位置,看着一干考生痛苦,他心情就会很好。冷宫和永巷的那些疯女人,没有哪个御医愿意为其医治。不借着这个机会,那些疯女人要是得了疫病和染上传染病,整个宫里都会弄得乌烟瘴气。

    这些小子们,要想成器,就得好好训训,用鞭子抽打抽打。此时不用他们,何时用?要想入尚医局,可没这么容易,每个考生都要经历这一关。

    每位考生的时间是三炷香,时间关系,考试开始时间定在未时初刻。剩下的这段时间,是考生自由准备时间。

    鉴于这些人情况复杂,考生可自带防身工具,有带小木棒的,本来想带锤子,但这个容易闹出事,最后换成了木棒。还有带绳索的,事情不受控制时,就将那些人给绑起来。

    虽然不到必要,绝不能用这个方法。但听说那些人各个如狼似虎,栽在他们手上,就是咬也会将你咬去半条命。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那些侍卫要是进来晚点,可能就真的这么送了小命。杏林盛会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犯不着把命丢在这里。他们还有机会,今年不行,明年练点拳脚功夫再进来。

    一群人颤颤巍巍的,没有进去,率先就腿软了。他们听说,冷宫和永巷的那些女人,被困在里面几年甚至几十年,里面臭气熏天不说,而且人的性子已经彻底扭曲。寂寞和空虚已经让那些人濒临疯狂,对外面人的憎恨也让他们对所有接近他们的人利爪相向。

    一旦落入魔爪,他们就危险了。

186 王者!!!

    186王者!!!

    未时初刻。

    路曼声站在一处寥落冷清的冷宫前,默立良久,终于走了进去。

    她抽到的是16号,便被安排到这座溪河宫。

    在所给的资料中,路曼声知道这里住的曾经是皇上的明妃。明妃害皇后不成,反而弄得自己小产,最后疯了,被皇上给打入了冷宫。

    算算时间,明妃在冷宫里已经呆了二十多年了。

    传闻溪河宫,每到半夜都会听到女人凄厉的哭声,上半夜嗓子尖利,下半夜声音沙哑像只哑猫。

    有不少人曾经偷偷跑到溪河宫,教训那个女人,但这个女人夜晚只会变本加厉,吵得周边的人睡不安宁。

    后来,那个女人变得更加凶戾,周边的人就算再不甚烦扰,都不敢去找她麻利。因为有一次,一个老宫女实在受不了这个讨厌的女人了,就带着另一个婆子去教训她。谁知道,明妃拿着剪刀,正阴恻恻地等在门后,扎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两个婆子被她抓得满面模糊,连滚带爬地才逃出了溪河宫,以后就是打死她们也不敢再踏入这里一步。

    虽然说,这皇宫有不少凶悍的女人,尤其是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宫妃,但像路曼声这么倒霉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她一直以来的好运气,这次没有站在她这边。

    向左担心得团团转,好几次都想劝路曼声不要进去了,可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杏林盛会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怎么可能在这里退缩止步?

    向左抽到的是6号,他的病人是一位生活不能自理、被先皇打发去浣衣局苦撑了三十年的老太妃。那老太妃虽然失了宠,从锦衣华食沦为浣衣宫女,却也没什么怨言。

    默默地,就在浣衣局里呆了三十年。行将就木,皇上终究念了点情分,让她在皇宫里颐养天年,并派了个小丫头照顾她的起居。

    比起路曼声和其他大夫抽到的那一溜丢彪悍的病人,向左这小子运气真不错。

    路曼声也替他松了一口气,向左这小子,心软得很,又手无缚鸡之力,要是给这傻小子摊上凶悍的病人,她还真担心他能否爬得出来。

    不过,那只是这小子的外表。路曼声知道,在向左的体内,隐藏着一股巨大的潜能和力量。手无缚鸡之力,不代表他真的很弱,他的强大,就在于他那颗质朴的内心。

    值得一提的是,莫医王的病人是位蛮不讲理霸道成性刚被打入冷宫没多久的姚妃。众人在看到莫医王抽的签后,无一例外地抽了抽嘴角。

    现在就看是那姚妃的蛮不讲理厉害,还是我们莫医王的威武气势更甚一筹了!大家都很期待,对付这样的女人,即便是莫医王,也没有办法了吧?

    莫医王哼了哼,袍袖一振,霸气侧漏地斜了身后的小子们一眼。

    那表情,好像在说:看着吧,小子们,不出三炷香,便将那女人拿下!

    再骄横的病人,在他这里也会乖得如绵羊一般。在比拼气势和霸道上,我们的莫医王会让一般小野猫小老虎什么的,全部在他的面前敛起爪子。

    拜莫龙根这霸气侧漏的一瞥,一干原先心里没谱的,这会儿正发虚的考生也都恢复了点元气。

    白念的病人是一位有着怪癖的老太监,不好人都替这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担心。但白念,坚定的小背影,没有一丝动摇。

    路曼声清楚地看见,他握在袖子里的拳头攥得紧紧、坚定有力,目光中带着对胜利的执着还有梦想的虔诚。

    他没有畏惧,有的只是迎难而上的勇气,不管等在他们面前的将会是什么。

    想想他们这些人,也真的挺有缘分。一路从初试、复试,再会试、殿试杀到这里。他们同台竞技,平日虽然很少交流,但有些情意还是在一些人中默默滋生。

    性冷如路曼声,在这个杏林盛会中,也收获了很有价值的东西。

    例如向左,这个挚诚的朋友。

    例如白念,这个执着的小大夫。

    又例如莫龙根,她尊敬的被她视为老师一般的存在。

    其他人看莫医王,都觉得他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只有接近他的人,才知道这位医王的一腔热肠。在上次的会试中,莫龙根第一个站出来,为所有考生遮风挡雨的气魄,不就充分显现出他医王的觉悟吗?

    拜那次所赐,让这些年轻人更加了解了这位医王。胆子大的,还敢上前与他问好,向他求教医术中的疑难问题。

    无论别人怎么想,在路曼声看来,像莫医王这样仁心医德的医中之王,就该站在医坛的顶峰。

    她不知道医圣方剑之又是怎样精彩的人物,但能站上顶峰备受无数人爱戴的王者,在他们的身上一定有值得他们学习、鼓舞他们前进的东西。

    看到他们英气勃发的身姿,内心总有一种悸动,想要更努力,跟上这些人的脚步,一步步地向着顶峰攀登。

    可是,路曼声按着自己的胸口。总觉得这里好空,对医术也再不如她之前那般坚持。当她回顾着往事,一日日地将自己的青春和热情全部奉献在这一行业的时候,她竟然找不到一丝丝的共鸣。

    她的热情,似乎也随着那些苦涩的记忆,一并被带走了。

    殊不知,那些过往虽然遗憾,但支撑在她体内的东西却是如此坚定。当这些记忆不复存在,路曼声就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不知道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当一个人心里有了缝隙,就不可能无往不胜。

    可是,就算如此,她还是想跟着大家一起走到最后。

    她不想在这里被甩下,她想留在这里。就像向左说的,走着走着,总会找到自己要走的路。

    其他的大夫都已经迈出了他们至关重要的一步,路曼声还在溪河宫外徘徊。

    当她想好了这一点,做出了觉悟,便是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

    不管迎接她的是什么,她都要坦然面对。

    现在的路曼声,想要和大家一起,在这个医术的圣殿,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传奇!——

187 重手

    187重手

    (多谢sranger妹纸,kdyenfsd妹纸的粉红票,还有硝烟猫咪、shoutnone妹纸[个]的平安符,以及硝烟猫咪的更新票,谢谢你们了!

    Ps:一些妹纸提到章节内容变少的事,确实,我这人喜欢把心理活动和一些内容介绍得过于细致,常常就写得慢了些。但对每一章节的内容,我都很认真的在写。在后面的内容中,我会好好注意这一点,妹纸们看到了也可以拿小皮鞭抽我几下,老沙不会记仇的啦。还有,一章内容从000字变成000字,也是一个原因的哟。)

    …………

    路曼声还没进入溪河宫,便被里面那股味给熏出来了。

    虽然路曼声向来不喜形于色,但这股味,熏得她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伫立在门边,忍了好久,才忍住了想吐的冲动。

    明妃有小剪刀在手,还有一厉害的绝技,甩剪刀。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这么贸贸然进去了,她才真是疯了。

    路曼声在门外徘徊了两圈,发现溪河宫内的窗纸七零八落,人站在宫外,很容易就看见里面的情景。

    于是,她就做了一个不太光明的举动。

    偷窥!

    小心翼翼地靠在墙上,资料上说,明妃的动作非常敏捷,那种敏捷不是一般活蹦乱跳的人能比的,快起来就像是狸猫。

    她担心自己的举动被发现,被她杀个措手不及,那样什么都别提了。

    身体紧紧贴着墙,伸出脑袋,透过破落的窗户朝里面看去。

    她第一个看到的地方便是溪河宫里的墙角,墙角堆着一堆堆难以名状物,路曼声淡定转移视线,陆陆续续地将整个宫内的情形都看到了。

    在正中的殿内,放着几根木头,撒得满天飞的稻草里扔了几件破衣裳,一丛灰白干枯如杂草一般的头发,从那些稻草里伸出。

    睡在那里的人,便是明妃?

    路曼声不由唏嘘,曾经锦衣玉食,贵为帝妃,如今却连破庙里的乞丐都不如,还真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溪河宫里连张床都没有,因为这张床早就被明妃拆了。桌椅板凳早已幻灭在那二十年的时光中,殿内的檐柱也被剥离得伤痕累累。凡是殿内能拆的东西,都被她抓得个粉碎。

    满目看去,尽是疮痍。

    她在睡觉,这个时候进去应该没事。路曼声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进去。走到门口,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发出吱呀响声,睡在草堆里的人霍地醒转,从草堆里露出一双宛如厉鬼似的凄厉目光,直直瞪着站在门口的路曼声。

    路曼声的心一跳,身体自然而然做出了防御的动作,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倒在草堆里的人怪叫一声,从地上跳起,露出十根尖利的爪子,从空中朝路曼声扑来。

    路曼声终于明白,为何别人说现在的明妃像只狸猫了。

    就算她的动作再快,也逃不掉明妃这一扑。

    明妃成功地将潜入她溪河宫的小老鼠按在了她的爪下,她整个人已经不太会说会,只会发出野性的咕噜声。

    路曼声头皮发麻,身体被她尖利的爪子按得牢牢的,动弹不得。她忍着没有叫出声,不是顾及面子和形象,而是被明妃给吓的。

    现在的她是一只老鼠,一只被猫逮住,随时都会被吞入腹中的老鼠。

    要叫人进来相救吗?

    怎么可能,就算真的被她咬几口,她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就叫人进来。

    “皇上,你还是喜欢臣妾的,我就知道,你还是爱着臣妾的,这不又给臣妾送进来了美餐……皇上,你还是喜欢臣妾的……”一遍又一遍,絮叨着同样的话,仿佛这句话,每日都会被她念上几十遍。

    路曼声身体抖了一下,觉得自己今日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

    明妃的脑袋猛地低下来,在路曼声的脖子上嗅了嗅,似乎在寻找着哪里更适于下口。

    因为脸上蒙着面纱,明妃就把嘴巴对准了路曼声细腻的脖颈。磨了磨牙,张口就要,咬!

    “慢慢着……”

    这个时候慢着有毛用!明妃哼都没哼一下,就咕咕着冲她撕咬了起来。

    “爱妃,朕赏给你的美食,你可欢喜?”

    危急之下,路曼声尽可能学着皇上的腔调,将声音拉远,喊道。

    “皇……皇上……”伏在路曼声身上的人霎时不动了,而路曼声也果断地闭上了嘴巴。明妃回转过头,梭巡着空荡荡颓坯的大殿,却找不到说这句话的人。

    二十年都没有听过皇上的声音了,怎么可能真的分辨得出来?加上明妃已经精神失常,哪怕声音就响在她耳边,她也不会很快意识道。

    “爱妃,朕在外面,在外面——”

    明妃立即扔掉爪子下的老鼠,往溪河宫外冲去。

    路曼声连忙从地上爬起,心想自己总算是逃过一劫时,就发现一道阴影压下。明妃阴恻恻地笑着,朝路曼声阴笑着走来,“小贱人,还想骗本宫……就你这小蹄子,还想与本宫争皇上,简直做梦……”

    路曼声背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头皮绷得紧紧,没办法了,不在这里击倒她,死的便是自己。

    什么耐心,什么舍己救人,全都见鬼去。她站都站不稳,眼看小命就交代在这女人手里了,还在她面前圣母?开什么玩笑!

    路曼声轻喝一声,一个急转身,抓住了地上的一根木板,直直朝向她扑来的明妃身上砸去。

    很好,就算在这个时候,路曼声也避过了她的要害。

    “嘭!”重重一下,这一下落得结实,正常人就算不晕死过去,至少也会打个盹儿。偏偏明妃,就像是被小强俯身似的,不但没办点事,笑得更阴邪,朝路曼声扑来的速度更快。

    “就知道这个对付不了你。”路曼声张开双手,视死如归地任明妃扑了上来。

    “啊!”明妃一口,直直咬在路曼声的肩膀,蓝色的衣襟顿时出现一个鲜红的牙印。而路曼声,忍着痛,将一根银针,拍入了明妃的头顶!

    明妃翻了个白眼,直直向前栽去。路曼声拉住她向下倒去的身体,将她轻放在草堆上。

    趁着这个工夫,路曼声给她检查了一圈身体,发现明妃是精神失常,身体比一般老爷爷老太太健康不知百倍。那高度发达的运动神经和反应神经,哪怕是现代的田径运动员,恐怕都得黯然失色。

    她先为她针灸了一翻,脑袋上的那根银针,有镇定安神的作用。不出意外,这两个时辰内她会好好休息。

    针灸过后,又给她开了服药,可这种情况,开药的行为也太过虚假了。想也知道,这药她不可能喝到嘴里。路曼声便来到溪河宫外,提起她带进来的那包东西。

    原本以为是防身的小工具,竟然是熬药的器具。路曼声是早就知道冷宫没有这个条件,才亲自带了这些东西进来?

    …………

188 泪水

    188泪水

    既然是看病,没有这些东西怎么行?

    每位大夫,都带了必备的药箱和防身道具,路曼声在收拾东西时,绕了一趟玉茗宫,将那里的砂锅炉子给顺走了。

    溪河宫内,路曼声一边扇着小扇子,一边为明妃熬药。不时看两眼躺在地上的人,这个人褪去了凄厉和狠辣,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恐怖。路曼声想到了自己刚醒来时,流血的毒瘤,再恐怖也恐怖不过她。

    掏出身上的布帕,替明妃擦了擦脏兮兮的脸,又为她匆匆收拾了一下大殿。住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便没病,也会有病了。不是她好心,是因为她还要熬药呢,实在看不下去!

    药熬好了,路曼声将汤药倒进碗里,待它放凉,扶起明妃,慢慢喂她喝了下去。

    喝完药后,又重新为她诊了一次脉。明妃的病积郁已久,一两服药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效果。像这样的针灸,至少也得要一两个月,才能见起色。

    针灸之外,还要辅以心理治疗,排遣心中郁气,让病人心情开朗、逐渐恢复神智。可对于打入冷宫的明妃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她若留在皇宫,尚能出一份力。若是在这里就淘汰了,她就得离开皇宫,想再多也没办法。

    眼看着离考核结束的时间不多了,路曼声望着萧条颓败的溪河宫,发出了深思。

    再等等,她还可以做些什么,一定可以。

    “皇上,三炷香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崔永复凑到皇上身边,禀报道。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育成帝正在闭目养神,这期间,崔永复等候在文德殿旁,观风的小太监们不停地跑来,向他禀报各个考生那里的情况。

    “考生们已经陆续走出了各考场,三十位考生基本达标,有六位弃权,还有几位考生暂时还没有消息。”

    育成帝睁开了眼睛,三十位基本达标,比他想象的状况要好多了。但这三十个人中,能通过他们五位主考官考核的,可能连一半都不到。

    往年的杏林盛会,这一关尤为严格。因为尚医局的御医们,就是与皇宫中的各色人物打交道,为这个皇宫里的人健康服务,若是连这关都通不过,皇宫里也只是养了一个多余的人。

    在最后一刻钟的时间里,路曼声终于走出了溪河宫。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萧索的宫殿,叹了一口气,回到文德殿。

    每个宫殿外,都站了一个临官和协官。所谓的临官,就是负责记述考核细节,将殿内发生的每一种情况如实记录在蓝皮册子上的官员。而协官,就是辅佐协助临官,并确保临官记录属实的官员。

    这是大尧针对杏林盛会,特别设立的官职,在每年的杏林盛会中,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大御医负责坐镇。每一个考生走出自己所属的考核场所,御医们就会进去,将他们的诊断作出专业评定。每位御医分别给出自己的意见,每个意见都会在蓝皮册上列出,然后交给主考官审阅。主考官综合考虑所有的情况,为各位考生给出最终的考核成绩。

    古代条件有限,注定了每位主考官不能亲眼看到现场的状况,自然也做不到最为精准的判断。但大尧在多年杏林盛会经验的基础上,总结了一套卓有成效相对公正的考核流程,已经广为考生接受。

    第二回合的成绩,要到翌日才会公布。而今夜,五位主考官在文德殿集体用膳,用膳结束后,五位主考官就白日众考生的表现,给出最终结果。

    文德殿内一片静默,只听到书册翻动的声响。这一回合因为主考官凭着臆断,很容易做出欠妥和不周全的判断,因而给予每位主考官一次否决权。

    若某位主考官对其他主考官的评定结果持反对意见,可以给出自己的见解,据理力争。至于到最后,其他主考官是否更改评定,就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

    这也是从另一层面上,保证结果的公正。只是每位主考官都是非凡之人,一旦做出决定,除非真的事出有因,否则很难出错。

    这一个规则,更多的只是摆设。而且也很少有主考官,为了某位考生,而得罪其他的主考官,为了考生据理力争。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确保自己判断没有错,作为一个主考官,这就够了。

    然而今夜,这个规则,正式启用了。

    究其原因,实在是路曼声的差异表现,让一众主考官很难做出评定。

    育成帝敲着桌面,看着路曼声的评定结果。

    七分,十分,二分,八分,四分。

    七分是他自己给的,其他几个人的,按照他的猜测,八分应该是崔卿的。小温大夫果然很看好她,还真是不吝啬,在一众低得可怜的成绩中,她硬是给出了十分。要是没有根据,他会认为她这是被那女大夫给收买了。

    四分,二分,啧啧!就凭这两样成绩,路曼声今年的杏林盛会是走到头了。

    再观其他几个人,六个弃权的,直接被送出了皇宫。在殿试考核中,不问情由,但凡弃权的,哪怕有问鼎三金的好成绩,也会功亏一篑。

    大夫自己弃权,和硬死不吭声,最后被人从里面抬出来的,这两种结果有明显的差别。

    尽管许多考生觉得这条太狠、也太勉强他们了,是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但这条规矩已经存在很多年,当今圣上没有半点要改动的意思,他们也没办法。

    在弃权的人中,路曼声赫然看到了董乐平的名字。

    老董,那个达观开朗的老董,居然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选择了弃权。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会让这样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自己走出了皇宫?

    老董离开宫时,向左哭得两眼通红。路曼声也是无声沉默,望着董乐平萧瑟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涌上心头。

    “路……路姐姐……”对这种结果,向左没有办法接受。

    路曼声转过身,抬头,看着无边的夜幕笼罩了整个大尧帝宫,毅然往玉茗宫的方向走去——

189 犯错

    189犯错

    路曼声此刻,可以说是自身难保。

    对于路曼声在这一回合的表现,一些主考官可以说是不悦极了,就连先前挺看好她的主考官,也都纷纷摇头,对她这一次的表现感到很失望。

    尤其是出手打病人,这种事是一个大夫应该做的吗?

    还有她帮忙收拾冷宫,在一众主考官看来,这位女大夫太会做表面工夫博好感。路曼声这一举动,不但没有为她的成绩增色,反而让主考官们皱眉头。他们并不希望一位大夫只会做表面文章,有这些工夫,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这些大老爷们,批评起人来一句接着一句,义正言辞,也完全没觉得自己被先入为主的观点给影响了。尽管这些话都没有说出口,他们也不可能对一位考生大批特批,但从他们给的分数,还有在谈及这位女大夫时的神情,就知道他们心里定然这么想。

    “纵然有过,路大夫后面的处理还是很不错的,傅老和迟老不再想想?”崔永复笑问这二人。

    老实说,路曼声很有天赋,资质也不错,就这样让她离开,未免有些遗憾。

    这一环节得分过低,就算她勉强进入了最后一回合,综合评分过低,她最终还是只有离开。

    来到皇宫参加殿试,不代表十拿九稳能够获得头衔。尚医局最不缺的就是大夫,哪怕这次只录取几个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只会说大尧尚医局考核越发严格,大夫的品质也更加有保证。

    崔永复一路看着路曼声走到了这里,作为这一届杏林盛会的总主考官,他不希望这么个好苗子就在这里止步了。而且,傅老和迟老看法有些偏执了,在考核中,确实有不少考生会做一些表面工夫来博取主考官好感,他们这么想也没有错,也实属正常。

    但他不认为,路大夫也是这种人。她做这些事,完全是发自真心。只是真心这种东西,在这种时候是最难以评定的。

    路曼声失败,可能就失败在这种地方。

    再加上,她打明妃的那一下,也是最大的败笔。不管原因是什么,在这个凡是讲规矩的地方,几乎是致命的。且不管这种规则,合不合理。

    “崔大人不用再说了,这个结果,也是我们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若是能说服自己,他们又何尝愿意断了一个考生的好前程。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尧医坛着想,也是对大尧百姓负责。

    崔永复看向育成帝,皇上给了七分,这个七分,在皇上那里,路大夫的做法至少是及格的。

    可惜,育成帝并没有打算为一位女大夫说话。路曼声的表现,还没优秀到他为她开金口。尽管就是这位女大夫,先前协助他找到了贺永俊大人暴毙的缘由。

    所以说,他亲封她为百杰头衔,她就应该痛快地接受。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要说那女大夫做表面文章,育成帝是不信的。那个女大夫太过冷漠,她没有余力去做这种事情。

    这一夜,一众考生都没有入睡。尽管明日还有最后一回合的比赛,但今日的尚不知结果,又如何能安下心来?

    路曼声一个人坐在玉茗宫后山的亭子里,吹着夜风,想着白日的事。她并不是一个在考完试后还担心考试结果的人,对于她而言,只要尽了最大的努力,结果如何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对于没有办法的事,她从不多伤脑筋。

    可是这一次,或许,她明日也会像董乐平一般,离开皇宫吧?

    她犯了一个错,尽管这在她看来并不是她的责任,但仔细想想,在一箩筐古板的规矩前,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为她想那么多。主考官们不喜欢考生做表面文章,殊不知,正是因为他们太在意表面结果,往往不能深入为考生想一想,才滋生了这样的结果?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离开,由着别人误解自己,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路曼声发现,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的确有欠妥当。

    她太过任性了,也喜欢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完全没想过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以至于该表现的没有表现,该注意的没有留意。

    直到走出溪河宫,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路曼声才想到这个问题。

    “这么晚不睡觉,在这里吹冷风,你还真闲哪,就这么有把握一定能通过考核?”在某个阴影里,正站着一个人。习惯性地冷嘲热讽,一听到这种腔调,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什么人。

    “你不也没睡?”看他的样子,比她来得还要早。

    何梦卓在殿试的表现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第一回合得到了第八名的成绩,而第二回合,他也早早地就从考核场所走出来了,应该也是顺利的。路曼声想不通,他有什么需要想,不专心休息应付明日的考试,跑到这里来吹风。

    但这是他的事,与她没干系,既然他在这里,那她就先回去。

    路曼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正要离去,何梦卓喊住了她。

    “今日的考核,我犯了一个大错。”

    路曼声顿了顿,回头看向何梦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事?”以何梦卓的性子,是不会将自己不光彩的一面透露给别人的。这样的话,原本他死也不会说。

    “不为什么,我只想要告诉你,即便明日我离开了皇宫,明年的今日,我照样会来到这里。”

    说完这句话,何梦卓径直从路曼声身旁走过,下了后山。

    何梦卓只是想找个人说出这番话罢了,正巧这个人是路曼声。

    路曼声怔怔立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作。

    何梦卓,也有他不得不留在皇宫的缘由。恁凭这个男人再怎么骄傲,再怎么犀利无情,在他的内心,有一个不为人知最为柔软的角落。

    而路曼声,坚持留在皇宫里的理由又是什么?

    冬夜的寒风不停吹刮着路曼声的面庞,路曼声站在后山,看着底下恢宏的大尧帝宫。

    若明日她也不得不离开,那明年的今日,她也会再次回到这里。

    想通了这一点,路曼声便释怀了,管他明日是个什么结果,她都坦然接受。现在,她要回去睡觉!

190 解读

    190解读

    文德殿。

    五位主考官就某个别考生的考核成绩做着最后的讨论与努力,迟老御医和傅老,以及当今圣上,都没有要改动的意思,崔永复只得叹气。

    他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样的结果,也是她时运不济,怨不得任何人。

    低头的瞬间,却猛然看见那一溜丢中等偏下的成绩中,有一个十分赫然在目。

    他怎么忘了,可还有一位主考官,给了路曼声满分。

    崔永复没有一开始便想到温书,是因为温书毕竟来者是客,这杏林盛会说到底是大尧的国事,来使是能不插手便不插手。身为主考官,也只要尽好自己份内之责便是,也没必要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但这位小温大夫不同,从先前一个回合的殿试中便可以看到,她极有主见,也很有想法。最重要的是,她提的意见,皇上多半还是听的。

    也许她另有高见也说不定,老实说,对于路曼声后来的做法,崔永复自己也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温大夫,你有什么想说的?”崔永复出口道。

    而温书,此刻正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周围人的对话她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完全没有入她的耳中。

    听到崔永复唤他,温书才抬起头,看了看其余三人,笑道:“因为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有点走神,抱歉了诸位。”

    在这文德殿内,他们都是主考官,身份更像是同僚,而不是上下级或者君臣与来使。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与条条框框,有什么想说的尽可以说,也不用因为对方是皇上,就得附和他的意思。所以五人讨论起来,也没拘礼,气氛也比朝堂上不知要缓和多少。

    崔永复眼尖的发现温书正在盯着路曼声的蓝皮册子,便趁势问道:“温大夫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说来给我们听听?”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疗法,有感而发罢了。”

    “哦?熟悉的疗法,这倒有意思。”

    其他人虽然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也知道这两人的话另藏玄机。在座的都是精明人,话里有无言外之意,一听便听出来了。

    尤其是育成帝,摸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信赖的臣子和大杨的那位女神医。

    终于还是忍不住为那女大夫说话了?

    也罢,姑且听听看,这位女神医要怎么改变这一群老顽固根深蒂固的想法。

    “不知诸位可曾注意到,蓝皮册子最后绘出的那一幅图?”

    “注意到了,那位路大夫不但狠狠给了病人一下,还在她的寝宫里乱写乱画,看完病不出来,还要来一幅涂鸦之作,显然忘了外面有临官盯着了。”温书不说还好,她一说傅老和迟老又气得直抖胡子。以前只听说有人画蛇添足,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没有想到这女大夫也有这嗜好,诶诶,还真是。

    温书笑了,笑容中没有半点恶意和嘲讽,纯粹是被傅老的说法给逗乐了。

    路曼声啊路曼声,你这任性耍酷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虽然说看着还挺可爱,你可不能老是来这一套,被人误解成这样,你就舒服了?

    “傅老说的那一下,我倒是有些不同看法。”

    涂鸦之事,稍后再说,路曼声打明妃那一下,才是最让人皱眉的。

    “温神医这是何意?”

    “先不说路大夫那一下,实乃无奈之举,也确实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即便在那等危急时刻,路大夫依然避开了病人的要害。要知道,彼此相对的位置,攻击那人的头部是最好的选择,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就地一滚,退到病人左肋偏下的地方,对其肩膀和背部狠狠来了一击’。”

    温书翻到自己朱笔勾到的地方,将她认为有问题的一段读了出来。这是现场临官所做的纪录,不得不说,详尽而又精确。

    “诸位请注意,路大夫这里的动作。她若真的有心加害病人,在那位病人回头往外走的时候,就直接拿起木板,袭击她。但她没有,她是在病人紧盯不舍的情况下,因为心中的惧意,才抓起木板,作出反击。”

    “这不是同一个意思吗,温神医?”虽然说这女大夫是被吓到了,可她还是动手打人了。只要动手打病人,就是不对,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只是一个方面罢了,病人神智失常,行动迅捷,可以说十分危险。加上她诡异的笑容,阴冷的眼神,若放着一般人,可能被她吓得手脚都不能动了。”温书靠在椅背上,神情放松,希望通过这种低缓的气氛,将大家带入她所设定的场景之中。

    “路大夫进去后,一开始便受到了她的袭击。她的速度太快,像一只跳动在夜幕之下的狸猫,路大夫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按到了爪下。病人阴森的牙齿,对着她脖间的血管,凶戾的磨动着。下一个瞬间,你可能就会死在她的撕咬之下。”

    在座人虽然还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但神色比起刚才,严峻了不少。

    “路大夫并没有还手,哪怕身体怕得发抖,牙齿直打颤,她都兀自忍耐,一声不吭。眼看着自己难逃虎口,她还是缩着身子,恁凭她在她的脖间狠狠嗅着。就在千钧一发间,她听到病人口中念念有词,她急中生智,将病人给骗了起来。就在她以为成功逃得魔掌之时,下一刻病人却阴笑着回头,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猫在吃掉老鼠前,要戏耍她一番。现在,猫玩够了,可以吃掉她了……”

    “……”

    “路大夫深深明白,现在不将她击倒,自己就断然没有平安走离这里的机会。可就这样逃出去,又不能完成考核任务,她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路曼声纵然有值得谅解的地方,但还是没有办法让几位主考官改变心意。在进去之前,就应该知道病人是危险的,也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再来说这些事,也于事无补。

    许多考生抱怨这一次考试太不合情理,将他们置于这样危险的环境中,还要求他们有出色的表现,还不能对那些病人还手,这还不如直接叫他们去送死呢。就算是随行的军中御医,境况都比他们要好。

    可抱怨归抱怨,该来的还是要来。

    经历这种事的并不只是路曼声一个人,也不可能对她一个人例外。

    温书当然明白,她并不指望这些话就能让几位主考官改变主意。若真如此简单,那尚医局早就人满为患了。

    “打,不打,怎么打?在那瞬息之间,路大夫做出了一个最为明智的决定。我为何说她明智,只是因为她打病人这一下,并不是白打的。她迟疑了一下,尔后又毫不犹豫重重打下去,是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如何让病人安静下来的法子。”

    其他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同意见,但他们决定,还是等温书说完,再发问不迟。

    “打病人就一定不对吗?当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夫打病人,都是不能接受也是绝不能允许的。但若是治病需要,就另当别论了。魏武帝患了头疼症,名医华佗认为,魏武帝头痛是因中风引起的,病根在脑袋中,不是服点汤药就能治好的。需要先饮‘麻沸汤’,然后利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风涎’,才能治好病根。魏武帝听罢大怒,认为华佗是要谋杀于他,将华佗打入狱中。华佗死于牢狱,而魏武帝最后因头风难治,离开了人世。其实,只要魏武帝听了华佗的建议,头风未必不能痊愈。”

    温书说这些,只是想阐述治病的方式有万千,不能从表面上就断定路曼声的方法一定是错的。

    迟老御医当御医几十年了,这样的事情他当然明白。

    “温大夫的意思是说,路大夫打病人这一下,还有别的什么缘故?”

    打了便是打了,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不少人肯定会这么想。即便温书说的真有道理,又怎么知道那女大夫就跟她想的一样,说不定人家就是看自己处境太危险,才先给对方来那么一下。

    没办法,人之常情。可人之常情在这里,偏生就说不通。

    “这只不过是温某的猜测,但联想到路大夫的做法,我有八成的把握,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至于其他几位主考官是否相信温书的说辞,那还得由他们自己决定。

    温书能做的,便是将自己的发现给说出来。这种事,事关一位大夫的前程甚至是清白,她不能置身事外,也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病人神志失常,狂躁不安,已经很多年头了,常用疗法是针灸辅以药物治疗,也可用药物熏蒸,辅以心理治疗。当然,家人的关心和耐心,对病人的恢复也很有帮助。”

    后一条,对病人来说是奢侈了。温书不由摇头,姑且纸上谈兵一回罢。

    “路大夫这一下,看似没头没脑,实则大有名堂。人背部上的穴位,可以说是最多的。她击打的地方,也十分巧妙。腧(音同‘数’)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疾病的反应点和治疗的刺激点。通过击打背部各气穴,由外而内,刺激脏腑,反应病痛。临官在册子中记载:‘板落,病人跳三尺,欲扑之’。病人受了这一下,没有任何不适,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朝路大夫扑去。那是因为这一板子直接拍在了背部腧穴上,起到了刺激病人的效果。”

    温书的描述,是充分建立在这本蓝皮册子记载上的,不是无端揣测。

    “而这之后,路大夫的做法便更加明显了,她张开双臂,生生受了病人这一咬。将一根三寸二分长的银针拍入病人脑部,病人立即晕厥。银针入脑,看似吓人,只要认穴准确,就能达到镇定心神稳定神智的功效。事后,几位御医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温书说得口干舌燥,抿了一口水,总结道:“这便是路大夫打人事件的由来,她如若真的有打人伤人之心,就不用费这么多脑筋,还硬生生被病人撕下一块皮肉来了。”

    那画面,想想就恐怖得紧,也亏得她还能哼都不哼一声。这位女大夫,性情也是极其坚忍的了。

    其他几位大夫听罢俱是一愣,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简简单单的打人背后,还隐藏了这么多事。不约而同地再次翻起那本册子,一一对照着温书方才念到的记录内容,不由眉头深锁。

    崔永复呵呵笑了,“这还真有点像那位女大夫的风格。”

    “……崔大人莫非也知道?”傅老有些不确定的问。原本还以为这女大夫医德有问题,可被温神医这么一说,傅老也有些犹疑了。

    只是这女大夫,也太……

    “傅老是想说,这女大夫太不实诚,老来一些弯弯绕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

    “何止,简直就是任性,任性得要命!”迟老御医也有些气恼,“就算她医术真的不错,也忒自大自我了,小丫头片子,卖弄聪明!”

    “咳咳——”其他四位主考官包括温书皇上在内都不约而同地咳嗽起来,转过脑袋,当作没有听到。

    迟老,这太丢人了,你老注意点形象。

    “这话麽,迟老还真没说错,崔某身为这届的主考官,看着他们一路走到这儿,彼此风格也都有些了解。是以我是万万不相信这位路大夫会做什么表面文章,或是动手打人的。”

    “哦,崔大人这般看好她?”

    皇上也瞥了崔永复一眼,崔卿,这是越界了。

    “皇上,臣并非有意偏袒路大夫,只是臣既然身为主考官,各考生平日言行品德,也作为考核的重要环节,应如实禀报给诸位大人。”

    “还有什么没说罢,温大夫?”

    温书盯着最后一张图那么久,还直言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前面还只是开胃小菜,她真正要说的,是后面的话吧?

    但看那位女大夫,又给他们捣鼓出什么新鲜有趣的玩意儿了。

    …………

191 放榜

    191放榜

    卯时正,考生陆续来到文德殿,查找昨日考核结果。

    路曼声和何梦卓不约而同自后往前看起,想来他们也知道这次发挥有失水准,做好没进前列的觉悟了。

    “我合格了。”路曼声听到身边何梦卓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路曼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第十二的位置下看到了何梦卓的名字。这个成绩虽然不算优秀,但到底他还是合格了。只是,何梦卓有一得分在八分之下,他要后退一级,基础从三金到十银。

    很快的,路曼声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在第七。

    第七,竟然是第七。

    路曼声摸着自己的胸口,聆听着里面如擂鼓的心跳,她原以为这次纵然不淘汰,也要降级。她已经做好离开皇宫,明年重头再来的准备了,却在最后一刻发现,事情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

    可是,为什么呢?按照杏林盛会的规矩,她确实犯了错。虽然是事出有因,但她并没有言明这一点,也没有用更加明确的方式证明自己的举止,即便是最后自己参研出的那套疗法,这里也没人真的能看明白。她想不通,为何还能有这样的成绩。

    四个八分,一个十分吗?

    那个十分,究竟是谁给她的?这次考核如此顺利,是否这个十分之人给了她很大的支持?

    路曼声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来,一个笑得幸福温柔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但想要是那个女人看懂了她留在墙上的东西,明白她做法背后的用意,她就莫名地觉得说得过去。

    冥冥之中,她和她之间有着一种神秘的联系。

    “路姐姐,真真好耶……”向左看到路曼声的成绩,笑着送上贺喜。向左这次发挥不错,是第六。一个十分,一个九分,三个八分。向左表现中规中矩,但他朴实的笑容以及风格,还是给一众主考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没看见过参加殿试的考生在短短时间能与病人相处得那么好的,这小子,那无邪干净的笑容,很快就博得了老太妃的好感,不但十分配合,还请向左喝茶吃点心。

    在外面负责记录的临官,就描写奶孙俩其乐融融的场面了,看得一干主考官是哭笑不得。

    这个叫向左的傻小子,也是个有造化之人。尚医局什么样的大夫都有,更不缺乏亲和的,但像向左,杀伤力这么强的,也还是第一个。

    “你表现也很好。”路曼声诚然赞道。

    向左开心地扬起嘴角,被路姐姐夸奖了这一事实,让他着实兴奋。

    路曼声又看了其他考生的成绩,在第二的那一栏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让路曼声的心不自禁地痛了一下。

    是白念,那个杏林盛会中年纪最小的孩子。他这次的病人是个有着怪癖的老太监,在他出发前,不少同期的考生都为他默哀。而这个孩子,不但顺利出来了,还得到了第二的成绩。三个十分,两个九分,直接取得了问鼎三金的资格。

    这个孩子,将会改写大尧医坛的历史!

    只是,路曼声在看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疼。

    这其中的艰难,只怕是别人没有办法想象的,而白念,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路曼声在人群梭巡了一圈,在十几步外的地方,看到了背对着初升阳光,静静看着这边的孩子。

    他的脸上面无表情,无喜无忧,沉静得不似一个孩子。

    注意到路曼声在看他,白念转过身,回到了玉茗宫。

    “路姐姐,怎怎么了……”

    路曼声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白念离去的小小背影,凝眉深思。

    回去的路上,向左叙说着对老董离去的遗憾,对表现优异的考生赞叹,以及在下一个回去一定要全力以赴的斗志。

    虽然陆续有朋友离去让人伤感,但留下来的这些人还是要继续努力,连带着离开之人的份一起努力。

    因为他们相信,只要在医术的道路上走下去,他们迟早有一天还会再相见。

    上午是放榜的日子,明日将进行最终回合的这一战。

    而明日,不但是最终回合,还会册封十银百杰等头衔。剩下的,便是问鼎三金之人的较量,而这些人,前面回合中的综合得分将作为重要的评定依据,最后站在桂冠位置上的人,一定是发挥最为完美无论哪一回合都表现优异之人。

    而最后一回合,对于那些还留在原位的考生来说,也是异常残酷的。因为这意味着在第三回合中,若还没拔得挺入三金的资格,就会自动降一级。对后面的考生来说,同样如此。

    十银会降为百杰,而百杰,则失去了进入尚医局的资格,将会离开皇宫。而对于那些已经犯了两次失误的考生来说,在百杰的位置上,意味着他们在殿试结束后,便可以离开了。

    因为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直接获得三金的资格,要么离开。而夺得三金的资格,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杏林盛会的规则,越到后面越严苛。民间有不少文人志士或大夫,曾经充分解读过杏林盛会的规则,但不亲自经历一番,又有几分能说得清这个中的残酷与压力?

    说好的三次失误,到第三次,便没救了。只是,三次失误离去,会比直接逐出皇宫的,要好听得多。毕竟,他们也是经历过杏林盛会殿试,差点获得头衔之人。就这一点,已经让他们在宫外的身价水涨船高了。

    只是,比起留在皇宫,进入所有大夫梦寐以求的尚医局,那一点身价着实不算什么安慰。

    路曼声和向左,包括何梦卓杨锦等等许多人,都面临着同一个问题。

    明日,便是他们最后问鼎三金的机会!

    路曼声回到房中,发现茶具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没有署名,只约她在后山见面。虽然没有署名,路曼声大致上也猜出这人是谁了。

    来到后山,宫旬正背对着她站在凉亭中。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192 谜底

    19谜底

    “说吧,找我何事?”老实说,路曼声并不愿宫旬这样来找她,这里是皇宫,很多双眼睛都会看。即便他们没什么,别人也会想得很难堪。她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也没有给别人抓小辫子的兴趣。

    何况,现在是杏林盛会的关键时期,要是落人口实,她倒无所谓,宫旬自己便麻烦了。

    “没有事便不能来找你了?”

    路曼声转身便走,宫旬投降。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路曼声这冷淡的小背影,每次都让他十分无奈。

    “小王想来看看你,还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路曼声回过头。

    “坐。”

    看来他要说的话不只一句两句,既然来了,路曼声也没有就这样走的道理。

    看到她坐下,宫旬才满意地眨了下眼睛。

    “昨日的殿试,小王着实为你捏了一把冷汗。”宫旬开口便是这句,直接得让路曼声无言以对。

    “路大夫,路姑娘,我说下次表现稍微正常一点,不要那么任性,也不要那么冷淡,可不是每次都会有位伯乐,能发掘出你那些令人砸破脑袋都很难想象出的才能。”

    路曼声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昨晚成绩下来的时候,父皇身旁的陈公公给我传信,说了你的考核成绩,小王差点没冲过来掐死你。”宫旬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故意在开路曼声的玩笑,言谈之间两人似乎颇为熟稔,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路曼声不好说什么,只得撇撇嘴,看向一旁。

    “我的事,你不需要这么上心。”

    “你也说了是你的事了,我如何能不上心?”

    “……”

    “这次真的好险。”宫旬感叹着,比上次复试最后一轮还要凶险。他甚至想,若是温书稍微那么事不关己一点,路曼声这次的殿试直接就被判了死刑了。

    哪怕最后,她留在了十银和百杰的行列里,有这样的败绩,也会被加入杏林盛会最后的死亡名单里。

    没错,在经历重重考核后,杏林盛会不介意再给这些可怜的考生最后一刀。那便是独属于杏林盛会的死亡名单,哪怕你在某个环节中,拥有了问鼎三金的资格,只要你任何一轮的成绩有低于五分之下的,就会被发配到死亡名单中。

    所谓的死亡名单,是让你在尚医局历练一段时间,考核极为严格,不符合的就会被直接踢出局,而能坚持到最后的,在三个月后再考核一次,考核通过,被授予百杰的头衔。

    一些在殿试最后一轮被挤出局的考生,也有机会加入死亡名单。从某种意义上,死亡名单对于一干淘汰的考生而言等同于败部复活,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这也意味着表现优异的考生,在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有差错,犯重大失误。一个五分,就能让你一路走来的辉煌瞬间化为乌有。

    再这样的情况下,每一个考生压力都很大。即便那些在第一轮中就问鼎三金的考生,也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杏林盛会便是如此严苛,通过对考生施加一道道障碍,最后只有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的人,进入到那梦幻的殿堂。

    “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啊,感谢温大夫吧,这次没有她,你就得和这皇宫说再会了。”宫旬听育成帝说了昨夜的事后,也没想到那位女大夫会这么帮助路曼声。或者不是帮助路曼声,就算昨夜换上任何一位考生,温书该说的还是会说。

    “是她?”

    “嗯,你一开始的成绩简直是惨不忍睹。”宫旬没有告诉路曼声,在看到陈公公传给他的纸条后,他都有些站不稳。一瞬间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却无可奈何。他虽然身为大尧太子,却没资格插手杏林盛会之事。一直以来,他能做的,便是提前得知路曼声的情况,只能观望,不能改变。

    “一众主考官对你打人的事非常不满,还说你专做一些表面文章,画蛇添足……”宫旬说到后来,已经笑出了声。

    若是路曼声真是这样的人,他可能就省心了。

    这个女人,他不要她做表面文章或是画蛇添足,只要她稍稍直白那么一点,说话做事老实一点,他就哦弥陀佛感恩戴德了。

    路曼声也难得有些羞赧,之前还不觉得,但经过昨日的考试,路曼声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是时候要做一些改变了,否则下次,她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那位温大夫,似乎比小王还要了解你。”宫旬把昨夜的事事无巨细地描述给路曼声听,尔后又有些不满意地感慨道。

    那个小温大夫,明明只见过这个女人一次,为何却比他还要了解她?这没道理。

    “你说她破解了墙上的图案之谜?”

    “嗯!父皇是这么说的,听她这么一说,几位主考官都呆了。没想到在他们看来涂鸦似的鬼画符,还有那等功效。喂!我说,路大大夫,路娘子,你下次就不能把你要做的直接说出来?你指望着有几个人能明白你的用意?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赶出去,你就开心了?”

    任性不可怕,但任性到这种份上,就让人伤脑筋了。一般的大夫,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只有她,不但没讨到半点好,还给自己招骂名。画在那旮旯里,她是想与溪河宫的那女人一起长眠地下吗?

    “她竟然知道……”路曼声无法形容心中的惊讶,“她是怎么说的?”

    “温大夫说,你画的图形叫白摩安图形,是古中医白鲁释治疗精神失常患者所发明的一种独有图形。这种图形能够唤起病人深藏在脑海里的记忆,对过往发生的事进行串联和摸索。在摸索过程中,不但能平和情绪,控制心性失常,还能够让病人在白摩安宫殿中获得安宁,得到心灵上的满足。”

    宫旬说着,又嘀咕了一句,“什么白摩安图形,什么鬼,听都没有听过!”别说是他了,哪怕是见识广博于迟老御医崔永复等人,对这也是一无所知。

    但他们不知道的,温书却知道,这不是很奇怪吗?

193 来意

    19来意

    路曼声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宫旬迟老御医等人不知道白摩安图形不奇怪,奇怪的是在这里居然会有人知道,这才是最让她惊诧的。

    “你怎么了?”看她呆呆的,宫旬不禁问道。

    “后来呢?”

    “温神医的一番说辞,打动了几位主考官,不过他们认为你虽然没有打人,也极尽可能地为病人考虑,但在处理过程中依然存在着一些问题。他们都只给你八分,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路曼声点头,有这样的成绩她已经很感谢了。事实上,在这次的考试中,她也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这一次,是因为还有一个温书,能够冷静分析她背后的用意。若换成其他人,路曼声兴许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结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小王还是要恭喜你。”照现在情况看来,只要路曼声在最后一轮中表现正常,她就稳能留在尚医局了。

    路曼声神情淡淡,她还在想着宫旬方才说的事。

    那位女神医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民国期间诞生的白摩安图形?莫非她和她一样,也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第一次见到她时,油然而生的熟悉感便能找到解释了。

    “你的那位朋友,我是说董乐平,你知道他为何弃权吗?”宫旬忽然道。

    这两日,路曼声和向左也一直在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

    听到宫旬主动提及,路曼声抬起头,眼里有着热切。

    “小王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先前的表现都很好,临官专心做着记录。可一个愣神,董乐平就自己从殿内走出来了。他的神情似乎很茫然,连临官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路曼声也想起,在老董离开皇宫的那一天,素来开朗达观的老董,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听到向左的喊声,就那样一步步地走出了皇宫。

    老董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是什么可以让这样一个人露出茫然绝望的神色?

    “明年,他应该不会再参加杏林盛会了。”

    路曼声一惊。

    “说不定,他会放弃医术。”宫旬淡淡的开口,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神色,完全是在说着别人的事,不带一点感情基调。“医术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如此。当你执着时,可以为它献上一切。当有一日厌倦了,心灰意冷了,就可以把它毫不留恋地丢弃。人生中的许多事,也多是如此。”

    路曼声不知道宫旬为何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也并不太关心。她关心的是董乐平离开的缘由,在那个宫殿内,到底暗藏了什么东西,可以让前一刻踌躇满志精神焕发的年轻大夫,在下一刻悲哀地决定要放弃自己的医术?

    不管是为了什么,要一个人放弃自己最热爱的事业和喜欢的东西,都是难受痛苦的。

    宫旬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谈这个话题。

    “明天便是最后一个回合的考核了,父皇也会在当日为一众考生颁布头衔,小王期待你的表现。”

    路曼声没有吭声,只是看了宫旬一眼,便转过头去。

    他管得太多了,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什么眼神,利用完了小王,就一脚把小王踢开吗?”宫旬略有些委屈地道。

    “我并没有让你告诉我这些事。”还有,那一脸受伤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好,是小王心甘情愿非要告诉你的,好不好?”宫旬笑眯了眼,这个女人就不能老实一点吗?她的眼神已经出卖她了,明明就很感谢他的说。

    路曼声皱眉,宫旬的笑容让她有些不爽,却也不知要如何,只有转身下山,反正他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她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你穿那件狐裘很好看,像这样出门时别忘了披上它,在进入尚医局之前,可不要着凉了——”

    宫旬兴致浓厚地对着路曼声的背影喊道。

    路曼声的脚步顿了顿,便头也不回地下了山,细心的话,还能发现她的脚步比起之前要急促了不少。

    而另一厢,温书坐在自己的房中,回想着白日看见的那份答卷,疑惑笼上心头。

    路曼声——

    温书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发出了和路曼声同样的疑问。

    莫非她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小书,你说什么?”汪玲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嗯了一声,看向温书。

    “没什么。”

    “你明明就有在说什么,而且你坐在这里发呆一下午了,有什么事想不通,说出来我给你指教指教。”汪大小姐手一撑,坐上了桌子,笑嘻嘻地看着温书道。

    “这件事你帮不了我,还是让我自己想吧。”

    “你这样说,我就更想知道了。要知道,从以前到现在,我不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多。”汪大小姐习惯性地吹起了小牛皮,温书无奈摇头,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他们此次来到大尧,可是有正事要办,这些事就容后再想吧。何况,她要真想知道,改日见了路曼声,试探试探她也就知道了。

    “对了,小书,东西打听到了吗?”

    温书一愣,转而反应过来汪玲说的是什么,摇摇头:“暂时还没有,毕竟是大尧至宝,不可能轻易被我们探得。”

    “小书,我知道你不想这么做,可是我们此行,就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时间已经不多了,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了你腹中的孩子,你也希望看到他平安出生,不是吗?”

    温书一想到腹中尚未出生的骨头,眼里流过一抹痛苦,遂点点头。“小九,不用担心,我知道要怎么做。”

    “小书,我看你对那位女大夫挺上心的,周太医也说你为了那女大夫,跟其他四位主考官据理力争。帮助别人并没错,可你也要多想想自个儿,这里是大尧,我们一举一动都要多加小心,别的事就不要管那么多了。”他们自己的事尚且顾不过来,还这么全心全意帮助别人,小书真是个傻瓜。

    “小九,若换成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汪玲和温书是同一种人,都是热心肠,只不过汪大小姐太过担忧温书的状况,才不愿她理会别人的事。

    “好啦好啦,本来在说你,怎么又说起我来了。”汪玲嘟囔着,将手中的苹果塞到了温书的嘴里,“来,吃点水果,对我干儿子好~”

    温书失笑,却也就着汪玲的手咬了一口。

    “杏林盛会的殿试马上就要结束了,待皇上赐封头衔之后,便会开展两国医术交流。到时候周太医会具表,向育成帝提出借大尧至宝一观。而我,哎!也要做一回坏人了。”

    “你打算怎么做?”

    “做我最不愿意做的事,用医术挑衅。”如果有其他的办法,温书决不会这么做。

    医术交流会期间,温书所带领的太医局精英们会向大尧尚医局发出挑战。若大杨得胜,就恳请育成帝将至宝赏赐给他们这群来使。

    “我虽然并不知道大尧的医术有多强,可这些日子,闲暇之余也在宫内到处逛了逛。发现那些人的医术真的不是盖的,而且高手迭出,每一位大夫都有一技之长。小书,你只有一个人,加上周太医他们,也终究力单势孤,真的有办法赢过他们吗?”

    “赢不过,也没有办法。若由大杨得胜,就只能……”

    “不会的,小书,你一定会赢的,我相信你!”汪玲不让她说出后面一句话,“若是别人,肯定做不到,可是是小书,那就不一样了,你可是温书啊,我们大杨最名副其实的女神医。我相信老天,最后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因为在汪玲看来,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温书更好的大夫了。

    …………

    温书怔忡,随即莞尔,没错,她一定会赢,因为腹中有个小生命,也在期待着她能胜利。

    可是,要从大尧手上夺走他们最珍而重之的东西,这样真的好吗?毫无疑问,比起比拼医术,这一点更让温书无法释怀。就算她有难以言说的苦衷,也不能抢夺别国的东西。

    “小书,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们虽然是为了至宝而来,可一没偷二没抢,大尧若真失了至宝,那也是他们技不如人,相信也没什么怨言。”

    “话虽这样说,可是……”

    “别可是了,做恶人就做恶人吧,只要为了我干儿子,得罪几个人怕什么。大尧那宝贵,藏在密室几十年了,不见天日。与其在那儿放着,还不如让它发挥自身的价值,做点好事。若不是大尧的那群老儿这舍不得那心疼的,我们需要万里迢迢来到这里?”

    “毕竟是事关国运的至宝,如何肯割舍?我虽然忧心如焚,却也知道不能怪他们。”何况,东西本来就是他们的,纵然不理会他们的恳求,也是没办法的事。

    明月堡坐拥天下财富,神明宫也是势力极大,可无论金钟楼和温书想了多少办法,又愿意拿什么东西交换,有些东西终究是换不来的。

    每年打大尧至宝主意的人不计其数,可谁都没有办法让育成帝松口。哪怕开出的价码和条件再诱人,也不能拿一国国运开玩笑。

    温书和金钟楼双管齐下,一个前往大尧,一个则深入西蓝腹地,进入了茫茫大雪山。他们夫妻俩不计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都是为了能让腹中的孩子平安出生。

    若孩子无法平安出生,到时候危及的不但是孩子的性命,就连温书,可能都是命不久矣。

    一时间,谢小迹,公孙极乐,汪大小姐以及飘雪山庄的西门庄主,都推掉了所有的事,生死之交全部齐聚明月堡,要为这一对出力。

    这几个人齐聚在一起,天下间还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

    只是,大尧至宝不同。

    在温书的身体有恙后,大杨皇帝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愿意给他们提供一切助力,要求便是宝贝到手后,要分他们一半。

    因为皇宫里某个重要人物,也急需那件东西。

    条件是,不能偷,不能抢。身为大杨皇帝,要尽可能维护国与国之间的和睦。事情牵连了皇族,那么一旦东窗事发,很有可能引起两国兵戈。

    偷王之王公孙极乐,偷尽天下宝贝,相传这世上还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这会儿也只得打消了那个心思。

    要让温书体内的孩子平安出世,需要两样东西。

    一样藏在西蓝腹地,茫茫的大雪山之中。而一样则是在大尧,被大尧奉为至宝。

    离温书腹中的孩子出世只有几个月了,夫妻俩依依惜别,一个前往西蓝,一个作为使者出使大尧。

    温书和汪大小姐带着使者出发后,金钟楼和他的几位好友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西蓝,进入了环境气候十分诡杂的西蓝腹地。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带回东西,然后回去找他的书儿。

    初闻噩耗,又与恩爱的丈夫分别,温书心中惴惴,难以平复。然而,看到一众亲朋好友,为了他们夫妻俩的事奔波,她也只得敛起心思,打起精神,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金六哥和大家伙儿都在为了她努力,不畏艰险,为她想着救命之法,她又怎么可以在这儿犹豫不决?还让小九为了她的状况担心?

    “小书——”

    “我都知道了,小九,我会照先前说好的做的。”

    “小书,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像这样的事也是稀松平常啊。大尧的医术名列天下第一,被人挑衅是常有的事。你光明正大地与他们比拼医术,又不是暗中耍阴谋诡计,不违背你身为大夫的准则。”

    “是,我知道。”温书知道,汪玲是担心她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这才连番说服她。她的事,何苦要小九为她这般担心?

    “不要多想了,还是专心应对接下来的医术交流会,这才是最要紧的事,知道吗?”

    “好。”

    “不能输哦,小书。”

    “当然不会输。”一说到医术,温书眼中神采飞扬,有着医者决不认输的气势和决心。

    …………

194 偏方

    194偏方

    翌日,便是杏林盛会殿试的最后一回合。

    这一回合,是考核考生知识的广博与积累,注重对民间偏方的了解程度,这也符合大尧“医在民间”的宗旨。

    以民间偏方为侧入点,深入了解各个考生对大尧乃至其他诸国风土人情的了解以及医术上的认识。医术再高明的医者,若是见识浅陋,只会闭门造车,是没法应付这样的考核的。

    比起特定的一大题,这次考核模式有点像初试时的快答题。在发给每位考生的卷纸上,一共有五十道题,时限两柱香。

    这个问题,对路曼声很不利。

    她来到大尧,还不足两年的时间。就算读了再多的医籍,对其他国家的风土人情以及医术发展情况,自然不足本土的大夫了解。

    好在她在现代时,就十分偏爱中医。而那些民间偏方,固然与大尧本土所著医经有出入,但医术都是相通的,对的错不了,错的也对不了。

    这些民间偏方,都是自各个王国各个地区搜罗过来的,有些偏方用药之奇,剂量之猛,让人惊叹。

    别说路曼声初来乍到,就是这些本土医者,也有很多听都没听过。

    唯一应对的办法,便是凭着自己深厚的基础还有对医术的领悟,给出最为合理的答案。只可惜,时间有限,这些大夫纵然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时间。

    摊开卷纸,路曼声看向第一道题。

    只得两个字,“哮喘”。

    两柱香,五十道题,每道题还没有一个字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应该如何应对,才能保证最好的结果?

    放弃完全不会答的题,专攻自己能够答得出来并且答得好的?这固然是最好的办法,可在一干医术精湛的大夫面前,这样的方法显然是没有办法走到最后的。

    用最快的速度写下印刻在脑海的答案,然后在这过程中,读取下一道题。有经验的大夫,不需要耗费过多的心思,大脑会自动将题干输入脑海,在写答案的期间,脑袋输出完毕。

    路曼声是很聪明的,饱读医书的她,对学习到的知识吸收能力也非比寻常。有些问题的答案,一时不清楚,但只要给她时间回想,总能想得起来。

    这么做,就是为了给大脑充分反应的时间。实在不行,也只有写出她自己的疗法,而不是什么民间偏方了。

    对于哮喘,有一个偏房,她倒是记得十分牢靠。因为那个偏方,实在很有意思。

    这个偏方,名字叫癞蛤蟆煨鸡蛋法。

    癞蛤蟆一个。将鸡蛋一个从癞蛤蟆口中装入肚中,用纸包上蛤蟆,置瓦罐内,外敷泥半厘米厚,放火炉上烘烤,半小时取下。放凉打开瓦罐,取出鸡蛋,去壳食之,食后饮适量黄酒。

    值得一提的是,大尧是没有厘米单位的。这个厚度,路曼声不好形容,临时便用“约指甲盖厚”代替,显得生动,而且易懂。

    癞蛤蟆煨鸡蛋法,能止咳平喘,治疗哮喘。

    第一道题很顺利,而在回答这道题时,路曼声的脑袋里已经接收了第二道题的讯息。

    泄泻。

    这道题,路曼声倒是知道不少简便的小偏方。

    她从中择取了字数最少最简单的一个。

    大蒜头,治腹泻不止。大蒜头。烧灰存性,煮水服用。

    大蒜具有解毒、消炎的作用,治疗腹痛腹泻不止。这一道题,相信难不倒在座的各位,算是送分题。

    除此之外,榛子仁、猪肾汤、莲子糯米粥等也都能养心益肾,治疗泄泻。

    一路向下看去,比路曼声想象的要顺利,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路曼声才做到了第二十题,没办法,要加快速度了。

    路曼声写字的速度并不快,要保证字迹清晰,不太难看,本身就要耗费路曼声不少的时间。

    要不是在一次次杏林盛会考核中得到了锻炼,只怕她写字的速度更让人担忧。

    胃痛。

    耳熟能详,现代许多人都备受其扰的一种病。治疗这种病的偏方,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文旦鸡治虚寒胃痛。

    霜打文旦(柚子)一只,童子母鸡一只,红糖、黄酒各适量。将柚子切碎同母鸡共置器皿中,加入酒、糖,煮至烂熟。一至两天内吃完。

    之所以选用这个办法,一是因为食材易得,二是用量简单,没有剂量要求。路曼声记得的现代偏方,单位多半是克。克换算成钱,多少要耗掉一点时间。而路曼声现在,最紧张的也就是时间。

    若非知识储存丰富,她也做不到如此潇洒,也没有这般选择余地。

    心悸。

    朱砂猪心治心悸。朱砂0.钱,猪心一具。将朱砂装入猪心内,加适量的水蒸煮,熟后食用。

    朱砂猪心,主治心脏病心悸,心慌,失眠。

    路曼声又完成了十道题,还好,香并没有烧掉多少。随着写字的熟练,她写字的速度在不断地加快。只是比起别人既能保持速度,又能写一手工整的小楷或是意兴飞扬的行书时,路曼声的卷面可就差远了。

    而在三十题后,路曼声便发现,原来游刃有余的考题,难度在不断增大。

    鸡眼。

    看到这两个字,路曼声有些愣。她小时候,曾经看过教她医术的师父治过村中一个患鸡眼的男子,那个时候她还小,她只记得师父游刃有余慈祥微笑的样子,却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样的方法。

    而她自己,在过去的时间里,并未经历过这种病症。

    若有患鸡眼的病人前来请她医治,她也会有办法应付。但这种方法,不是偏方,而是大多大夫通行的办法。路曼声只担心将这种办法写上去,这一题的分数便失去了。

    在座的都是高手,每一题的分值虽低,可高手之间,别说是一题,可能写错一个字,都会有两种不同的结果。

    路曼声揉着眉心,思绪回到了那个夏天。

    阳光斑驳,晒得地上的枯叶嘎吱作响,路曼声坐在摇椅上,看着不远处的那人,如银铃般地笑声回荡在堆满草药的小院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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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乡野中走出,一把金针,两项秘技,谱写出一介村女到大国手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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