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出使
165出使
（写在第二卷之前：从这里开始，本文便进入第二卷朝堂篇了。这一卷会加入一些重要人物，人员出自医女系列江湖篇：【国医贵女】^^国医成员集体在第二卷打酱油，国医VS妙手，看谁能更胜一筹？对这些人物感兴趣的，可以看看90名下另一篇医女文，不看也不影响看文的哟，希望妹纸们能喜欢。）
拜忘忧香所赐，路曼声脱离了痛苦，不但模糊了丈夫因她而死的印象，就连过去压在她心头的沉重包袱，也都得到了释放。
宫旬希望她能重新开始，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人总归要向前看。在他的心里，路曼声一直是个坚强不服输的女人，前几日的路曼声，太不像她了。
路曼声只是冷笑，并不是在笑宫旬，而是在笑她自己。
她是一个多么自私的小人啊，在做了那么多伤害别人的事后，还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苟且偷生，甚至将那些被她伤害过被她连累的人抛诸脑后，毫无负担地开展新生活。
那阿进和如画，又算是什么？
忘忧香，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模糊记忆，却不能洗清罪孽。善待自己，却对别人残忍如斯。
可再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因为她的心里，一点都不为他们难受啊，他们就像是个无关的陌生人，想到他们时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如此冷漠。
只是，记忆虽然模糊了，路曼声的脑海还是会经常浮现一些过去的片段。她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许掌柜和许大嫂为此有些担心，曼声这孩子人是没什么事了，可却呆了不少。以前她也不爱说话，但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是机灵的、有生气的。常常一个眼神，就盯得别人说不出话来。
可这会儿的曼声，叫她她半天才听到，别人和她说话，她也常常会走神。那个什么忘忧香，该不会把曼声的脑子也弄坏了？许大嫂不无担心的想。
“路……姐姐。”向左这两日和他的大哥向右出了城，直到昨日才回来。他不知道在他离去的几日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今年的殿试，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推迟到了七日后，好像是皇上龙体不适，无法主持殿试。每届的杏林考生，尤其是首席与三金十银人选，都是皇上亲自定夺，御笔圈点。
皇上也很期待看到每届杏林考生的表现，他也希望在龙体安泰之时，为大尧王朝的医坛决出最能代表他们医术水准的大夫。
何况，皇上最近收到文牒，大杨国会派一批医术高手出使大尧，自宋九霖淡出医坛后，大杨的医坛便以女神医为首。女神医这两年在大尧医坛颇为活跃，尤其是在成为金家明月堡的儿媳妇儿之后，布衣施药，赈济贫苦伤病百姓，做了许多的善事。
据闻，她名下的神明宫，还成立了以帮助伤残疾病人士为宗旨的静安堂。每年都会将神明宫盈利的百分之十捐献出来，不少善心人士也会将银子捐入这里，帮助那些被疾病折磨而无钱医治之人。
再加上，女神医每隔三日便会在那里坐镇一日，免费为贫苦百姓看病。大杨也不知有多少百姓，得到了她的救助。也不知有多少伤病之人，因为她而恢复了健康。女神医之名，已经不仅仅流传江湖，她是名副其实的大杨女神医！
大尧在众国之中，以医术著称，对各国的医术水平也颇为关注。无疑，在众国中，大尧的医术水平一枝独秀。但在众国中，与大尧医术水平最接近的，唯有大杨一家。
大杨是个综合性的国家，大尧精医术，武常善烹饪，大食重刺绣。或许在特定的领域，他们比大杨要强，但论综合水平，大杨却在众国之首，近几年的大杨，更有万国来朝之势！
他们所居住的这片领土，被人称为星云大陆。大杨和大尧，一个极东，一个极西，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平日还真没有多少往来。
新帝继位，以开放的胸怀，与各国建立和睦友好的关系。
女神医这次带领医士前往大尧，是奉大杨皇帝陛下命令，增进两国的医术交流，提高两国的医术水平。
但大尧皇帝对这次带队之人居然不是大杨皇朝的大御医，而是民间女神医，感到有些意外。莫非这位女神医，出使大尧还有别的目的？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大杨来使，于大尧是一件十分重大之事。他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以最强的御医阵容来迎接来使。他要让大杨这个泱泱大国看看，他们大尧，也有足以自傲的东西。
在整个星云大陆，大尧的医术名列第一，是实至名归的！
大尧育成帝身体一恢复，就立即着手殿试事宜。
虽然不该这样说，但对于路曼声而言，这次大尧皇帝病得太及时了，要不然她很有可能会错过这次的殿试。
尽管考生在进宫后，并不是即刻就开考，路曼声或许还赶得及，终归会有不少的麻烦。
“哦，是这样啊。”向左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给了路曼声，路曼声对此反应淡淡，或许这么说，她压根就没有怎么听进去。
向左虽然不知道全部，也知道这两日路曼声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这些事他不会再在路姐姐面前提及，就只是静静坐在她的身旁陪着她。
“对对了，路姐姐，听说这这次大尧使臣带带队的是位年年年轻的女女神医，好好厉害，和路姐姐一一样厉害。”向左一边说着，一边憨憨地竖起拇指。
“女神医？”路曼声无波的眼底晃动了一下。
“嗯！不不少人都说她她是大杨的活活菩萨，不但医医术高，还还很漂漂亮。最重重要的是，她医德高高尚，在邻邻国都很有名名气。”
别说邻国了，就是以医术著称的大尧，对温书这个名字也都不陌生。她嫁进明月堡的两年里，做了无数的好事，也铸造了不少的传奇。哪里需要她，哪里就会出现她的身影。
她名下的静安堂，更是传遍众国，不少王国都纷纷效仿，为不少陷入绝境和被疾病折磨之人带来了福音。
“是麽。”
“总有一天，路路姐姐一定比女女神医还要厉害，能做更更多的事。”向左相信路曼声，他不止一次在路曼声身上看到了大御医的影子。或许，路姐姐她能成为大尧王朝首位被载入史册的女国手，在整个医坛刮起一道超强飓风。
路曼声动了动嘴角，他说的那些她完全提不出一丝兴趣来。学习医术，不断地在这条路上攀登，到底是为了什么？
治病救人？别人的命与她何干？她连自己的事都弄得一团糟，还有那个心力去管别人？为了她可笑的坚持，她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路曼声心头对医术从未熄灭过的热忱，似乎随着那些痛苦经历一道被带走了。
曾经让她热血沸腾的东西，如今听起来，都觉得无聊透顶，完全提不起劲来。
向左清晰地看见，路曼声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最后消逝无踪。
他情急地想要抓住什么，想要留下那道光亮。因为那道光亮，已经是路曼声唯一剩下的东西。
她要是连这个都失去了，那她就真的不像一个人了。至少，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令一个人痛苦的事物，往往也是那个人最耀眼的地方。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得到的结论也全不相同。
“路姐姐。”向左忽然抓住路曼声的手，“我知道你现现在还不不知道做这些事有有何意义，但你相相信我，只要你在这条路上继继续走下去，迟早会找找到的。”
只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迟早会找到生命的意义，是这个意思吗？
路曼声茫然抬起头，看着天边。
她现在每日做的事，吃饭、睡觉、发呆，仿佛什么都做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做。心里并不难受，只是觉得闷闷的、空空的。恍如脑子里一下子被掏空了，人站在棉花上，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下去。
这些日子，她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她站在梦和现实的中端，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又是梦。
一个人一辈子，不可能就这样生活下去。不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与其在这里茫然若失，还是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或许有一天，她就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些什么了。
“路姐姐？”向左忐忑地等待着路曼声的答案，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对路姐姐能有多大的作用。只是他真的好希望，路姐姐能重拾信心，并坚定的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
若路姐姐就在这里止步，那太过遗憾了。
路曼声一直仰着头，让夕阳的余晖倒映在她的眼里，微黄朦胧的光辉，洒在她的眼底，让她漆黑如墨的眼眸也染上了一点温度。
“好。”路曼声忽然低下头，视线与向左持平，对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路……姐……姐……”
“就如你所说，继续吧。”走着走着，总会走出自己的路，她又何必要想那么多。自私也好，无耻也罢，她终归要抬起脚，一步一步走下去的。
这条残缺的生命，能走到什么样的程度，她也很好奇。
166 进宫
166进宫
两日后，杏林苑外。
五辆皇家马车一并排地停靠在杏林苑前的石狮旁，身穿黄青短打衣衫的车夫拿着赶车的马鞭，静候在一旁。
这些马车都是两匹健马来拉，头上系着象征大尧皇室的明黄流苏，金色的马蹄铁，嚯嚯生光。
进入殿试的四十位考生，按照派发好的序号，每八人一辆，分别上了马车。
侯荟医术非凡，路曼声的身体在他的调理下，好得很快。自路曼声醒来后，他便回了宫，由路曼声自己打理身子。嗅过忘忧香的她，是不会再有那样愚蠢的念头的，他们倒不担心她还会对自己不利。
这次的殿试，采取一轮淘汰制。
所有的考生，在同一个平台，公平竞技。最后由陛下钦点，分别赐予头衔。相较于之前复试和会试过程之复杂繁琐、环节之花样迭出，殿试可谓是最简单的。
但往往，最简单的事也最不知从何着手。
正因为简单，才没有投机取巧的余地。两个多月的努力和奋战，就看最后这一回合了。
这次的殿试圣上尤为重视，早早地便参与到殿试的环节，听说殿试的考题也是陛下所出，殿试的一应准备事宜他都亲自过问，其重视程度可说是史无前例。
不少的考生在进宫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功课。
譬如圣上喜欢什么样的人，偏爱哪种性格的考生，在宫里哪位大御医最得宠，在皇上面前最说得上话。
还有更夸张的，皇上喜欢什么颜色，钟爱哪种发饰和着装。走路喜欢哪种步法，喜欢话多的还是话少的、张扬一点还是保守一点、喜欢冒犯传统还是不离规矩？
只要是他们所能想象到的，都托人打听。
每到殿试召开时节，总有一些小册子在市面上流传开来。以前的殿试，总主考官还是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的，在殿试新规则出台之前，市面上遍地都能看到：《崔大人说殿试》《崔大人经典语录三百则》《崔御医与我娘亲二三事》等等。
杏林考生人手一本，回去关上门来折磨，谁都不愿落于人后。
谁知道今年殿试临时发生了变化，圣上精力旺盛，亲自主持殿试。市面上的这些资料可算是过时了，该怎么办呢？
请不要小瞧商人那活跃的头脑，不过一夜之间，市面上的册子全部焕然一新。
其狗血程度，直让人被那不尽的天雷劈得外焦里嫩。但只要你扛住了那阵阵的天雷，还是能够得到一些有需要的信息。
譬如大尧育成帝，是一位开明的帝王。他的心性包容，在医术讨论和交流上，真正做到百花齐放，百舸争流。
他最喜欢的运动是驯马，越难驯服的烈马，这位圣上就越喜欢。
比起墨守成规一成不变的保守派，他更喜欢看到年轻人桀骜不驯勇于表现的一面。
又譬如，这位陛下最喜欢的大夫除了那位鼎鼎大名的医圣方剑之，就要数侯荟了。倒不是侯荟这老儿有多么的可爱，相反，他的性子让人不敢恭维，皇上都不想待见侯老头儿。
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这老头儿以香治病的理念还对他的胃口，在大尧也算独树一帜。关键是他时不时地就会宣这侯老头儿，点燃熏香，为他缓解疲劳与身心疲惫。
这老头人不可爱，他炼制的香可是好东西。有了这一点，侯荟这老头儿性格再恶劣，在宫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圣上打心眼里最不喜欢的御医是有第一风流御医之称的邱凤水！
别问为什么，是男人都知道，自己的女人跟个花痴似的，围着别的男人转，你还能喜欢他得起来？
圣上也是男人，男人爱吃醋的毛病他也有，比普通男人更甚，因为他的女人比谁都多。
得到了这几点有价值的讯息，大家伙儿心里都有谱了。
就是路曼声，两日前也硬是被向左塞了几本小册子。看到那些奇葩的名字，路曼声忍不住笑意，几日来的阴霾也荡涤了不少。
向左红了脸，把这几本书拿着满街跑确实需要勇气。他来之前，已经用布将这些书层层包裹，确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才给路曼声送了来。
路曼声笑的，也就是向左这种有趣的行为。
她原本以为，向左这小子，是不会相信这些小书的。没想到还一样一套，一点不落。
还有他把书给她时，那做贼一样的表情。但路曼声还是被向左的这份心意打动，这傻小子，他的大哥是宫廷画师，宫里那点事他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小册子，是特地为她买的，就是不想她在起跑线上输给了其他的对手。
为了不辜负向左的好意，路曼声把这些小册子都看过了。忍着啼笑皆非的冲动，从中筛选有用的信息，有用的信息她倒是没筛选到多少，或者说，路曼声根本就不在意那皇帝老儿喜欢什么样的考生。比起这个，编册子之人夸张的语调和笔法，倒能为人增添不少的乐子。
她居然有心情来欣赏这滑稽的小册子，这是否意味着，路曼声的心态真的有些转变了？
但路曼声那张面瘫脸，看样子是没救了。
五辆皇家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载着这届杏林精英，停靠在大尧帝宫前。
陈墨染等一干尚医局的御医们，热络地与前来迎接他们的尚医局吴典御打着招呼，聊着尚医局这段日子的近况。
尚医局是个大家庭，里面融合了众多医术爱好者，每个人既是对手，也是共同追求进步的好伙伴。
吴典御是个很平和的人，一面和陈墨染等人说着大杨使者即将抵达璐华城一事，一面给新来的还有些紧张的考生以鼓励。
几句鼓励的话一说，年轻的考生沸腾了。如果他们能成功入驻尚医局，那这位吴典御就是他们的上峰，有这么好的头头，也是他们的运气。
可惜，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一旁的陈墨染，为那些乐观过了头的考生，默默点了根腊。
…………
167 纯粹（每天两更了哟~）
167纯粹（每天两更了哟~）
杏林考生入宫，也是宫内的一件大事了。
尚医局的几位管事在吴典御的带领下，率着这批杏林考生前往他们下榻的院落。
粉嫩可人的小宫女，成群结伴地站在他们经过的路上，笑得美艳动人。每一位考生经过，小宫女们都会评头论足一番。
令她们惬意的是，这一届的杏林考生资质很不错，一眼看过去，有不少的俊公子，还有两个长相出众的傻小子。
俊公子人气高，傻小子也有人爱，当然，也有喜欢小正太的。
在个头只到何梦卓腰部高的白念出场时，一群小宫女夸张地尖叫起来。历届杏林考生，虽然不乏年轻的，可没说还有小孩子啊！这位小弟弟，该不会是不小心迷路迷到宫里来了吧？
“不行哦小弟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有位可爱的小宫女怪腔怪调地在白念经过时逗他道。
白念瞪了她一眼，脸臭臭地，闷着头径自走了过去。
“噗！真好玩诶，你看他，不好意思了呢。”那小宫女一点也不恼，反而觉得这小弟弟太可爱了。
路曼声和向左走在最后，在他们过来时，旁边也传来了不少的声音。
“看，又来了一个女大夫，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了吧。”
“这一届真了不起，上一届听说只有一位女大夫，在进入殿试之前就被淘汰了。”
“她怎么还蒙着面纱啊~”
“应该是有什么苦衷吧，反正又没哪条规定说杏林考生必须露脸的。尚医局的白姑姑，不就带着面具十几年，从来没看她拿下来过麽。”
“尚医局真是个好地方，只要有本事，比哪里都自由。”皇宫是最不自由的地方，一言一行都不离规矩，这大尧皇宫还算是开放的，要不然这些小宫女也不敢成群结队在这里看热闹，还笑闹未来尚医局的御医们。
然有一个地方，是不同的。那便是大尧皇宫机构最庞大也最受皇上器重的部门，那便是尚医局。
其他王朝的尚医局，或是太医院，虽是一独立部门，但权力有限。就拿大杨来说，太医院的太医正，不过是四品官。太医院的御医们，正八品。
在大尧则完全不同，在尚医局，位分三级。尚医局的最高长官是承御，从一品。有向圣上举荐医术人才、贬谪失德御医等种种权限。
承御之下，另设三位典御，正四品。负责尚医局日常事宜，辅佐承御掌管尚医局。
而承御之下，则是一干御医了。所有御医，对内并无具体品级，对外则享大尧从五品待遇，受朝廷俸禄。
在尚医局内，所有的御医都有表达言论、撰写医术巨著的权力。用现代的话说，尚医局内所有大夫一律平等，至少各个头衔之间的大夫，并无尊卑大小。但这种事，在实际生活中，则并非如此了。
首席御医，在尚医局内有绝对的权威。即便是尚医局的长官，对首席御医也十分客气。
尚医局的承御，都是曾经身为大尧王朝首席御医之人。而典御，即便不是首席，最少也得是陛下御旨亲封的金牌御医。
金牌御医，银牌还有百杰，头衔不同，资历不同，在尚医局的待遇也不同。尚医局是个学术活跃、竞争异常激烈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是高手，每个人都有辉煌的既往，有太多的人，缔造过属于他们的传奇。
所以一个新人菜鸟，要在这个地方冒出头，并且得到圣上的垂青，将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但与此同时，每年大尧皇朝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名目举办医术交流活动，所有有实力的大夫都有机会在这些活动中崭露头角。抓住机会的，则如明珠出海，光辉霁月。错过机会的，则会前途黯淡、医坛失意。
竞争与机遇并存，这就是尚医局目前的现状。
对于刚跃龙门，怀抱着无数憧憬和喜悦的菜鸟们，梦寐以求地就是昂昂踏入他们心中最神圣的殿堂。
吴典御当然知道这群小崽子们的心思，大家急着去尚医局，想看看他们梦想了无数遍的圣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也是过来人，这种心情他当然理解。
也罢，就带他们去看看罢。
他们的第一站，便是尚医局。
两队御林军，驻扎在他们经过的道上。这些考生规规矩矩地跟在典御大人身后，知道这里是皇宫，虽然兴奋，还是不敢造次。
向左兴奋得小脸通红，拉着路曼声的袖子憨憨地笑。
路曼声这几天才注意到，向左是真的很想要进入尚医局的。不是因为他的大哥向右，只是因为他自己。
这是他的梦想。
在复试和会试之时，这小子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灼热。一个是因为向左是个很谦逊的人，在没有拿到通向尚医局的门票前，不会时常将要进入尚医局的话挂在嘴边上。
还有一个是因为这小子是个内里热的人。哪怕内心热烈如火，表面上都是一副憨憨的样子。像邻家乖巧地弟弟，一脸的温吞。也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体内蕴藏的力量和一丝缝隙也无的坚定。
他对他的梦想，从未动摇过，又能不失本心，以平常心对待，还抱着舍己为人的情怀。这个傻小子，虽然憨了点，却是所有考生之中最纯粹追求自己梦想的人。
而路曼声自己，不由沉默了。
前方还有许多的道路要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向左喜欢跟着她，就连向左自己，也觉得能从路曼声这里学到不少的东西。
只有路曼声自己知道，这个傻小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都能让她感受到对梦想的热忱与追求。那可能是她最缺少的东西，或者说，不小心遗失的东西。
尚医局已然在望，所有考生不约而同停驻脚步，望着他们心中神圣的殿堂。这一刻，哪怕是再不羁再狂傲的少年，都屏住呼吸，感受着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庄严，还有生命在剧烈跳动的气息——
…………
168 摇篮
168摇篮
“这便是尚医局吗？”一个年轻的大夫张着嘴巴问。
从外面看恢宏大气，庄严伟岸，进入到里面，才发现所谓的神圣殿堂不过是个华丽地空壳子。里面只放了数百桌椅，三两翠兰，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有。
“这里不是尚医局又是哪里？”吴典御听到那小子的疑问，笑着道。
“这……”在他们的概念里，尚医局作为大尧皇宫最特别的部门，无论是装饰布局，还是格调品味，应该都是最高雅、最上档次的。尚医局里面，就算不摆满珠宝玉器，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也应该放着许多学术医籍，医学巨著。加上尚医局的大夫都是大家，是整个大尧医坛的风向标，放上各位大夫自己编纂的名篇经典，这样应该才是正常的吧？
“不，这样才有意思。”何梦卓看着这简陋的平房，忽然会心一笑道。尚医局就该如此，他们到这里来习医，可不是来享受的。要享受，在家当自己的大少爷便可以了，又何必辛辛苦苦学医，遭这份罪？
“何兄说得不错，尚医局要是弄得金碧辉煌，那反而落入俗套、变得俗不可耐了。”
与何梦卓交好的一位大夫附和道。
吴典御只是捋着自己的小胡须，笑而不言。
“可就算如此，也没必要特意弄成这样啊。”为了不落入俗套，显示尚医局的品味有多么与众不同，就把这地方弄得跟小孩子的学堂一般，未免有些刻意了。
作为大尧最高等级的医术圣殿，还是应该有着他的份量和独有韵味的。
“其实，这个地方挺挺好的。很很有学术气氛，坐在这里，仿仿佛聆听着暮暮鼓晨钟，鞭策着你不不断奋进。”向左忍不住开口道。
从他进入这个宽阔的房间他便感觉到了，这里有着历史积淀出来的独特气息，古老简陋的格调，让人心无旁骛，一片澄明。坐在这个地方研习医术，一定能够感受到前人的力量，不敢有半点的懈怠。
再加上尚医局里有不少的前辈和同届的高手，大家坐在一起，共同探讨疑难问题，为了同样的目标真切地努力着，单是这样想想，就觉得很有干劲呢！
这小子注重的点永远与别人不同，但他的话，还是得到了部分人的肯定。
“我也觉得这个地方虽然普通，可仔细一看，一点都不普通。”锦州湖的杨大小姐，自进入这里后，便用她素来锐利的目光，品评着这屋里的一切。
“书桌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书桌，还是墨阳出产的楠木，这种楠木每年都是限量供应，将近三分之二被被送进宫。就这么一张桌子，市价也需三百两银子。和这桌子配套的还有一个书柜以及一把太师椅，整体显得非常有气势，价值八百两。”锦州湖杨家旗下就有经营木头生意的，对各种木头的价值和特性杨锦可以说是信口拈来。
尚医局的每个人，最基本的办公设施都是这个王朝最好的，仅次于当今的圣上。
一听到这个，一干杏林考生又挺直了腰杆。
路曼声看着众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每个人也都认为自己说得最有道理。但吴典御，始终没有点头，也没有为大家公布正确的结论。
“这个结论，我要求你们自己去寻找。”吴典御最后这样说到，算是为这个话题做了个阶段性的结束。
“吴大人，其他的大夫呢，他们这个时候难道不在尚医局中？”
“当然不是，他们目前正在耳房内，准备明日的课业。”
尚医局一共有06室，61耳房。这些房室供御医们研究课业，实验最新成果，每一项新药品的问世和疗法的诞生，就是从那一个个耳房中开始。
这里，可谓是孕育大尧医术的摇篮。
至于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是全体尚医局御医们召开例会、饭后一起讨论进行学术交流的场所。有个风雅的名字，叫鹊桥会。
考生们很希望吴典御能带他们去耳房看看，在那里，应该能看到许多闻名于世的大御医吧？
他们这些人，大多是听着他们的名字和故事长大的，从习医的第一天起，便以他们为目标，在这条路上艰难地前进着、奋斗着。
一想到可以见到他们心目中的大国手、真大夫，不少考生都红扑着脸。就连何梦卓，这个狂放不羁的少年，眼中也热切了几分。
其实路曼声一直很好奇，像何梦卓这样的人，为何会走上习医这条路。他身为绿柳商帮的少主，没有选择经商，也不打算做官，而坚持做一个大夫。
在大尧，还没有商人之子不得做官的规矩。大尧是鼓励经商的，只是再多的营生，与大夫比起来，都黯然失色。
何梦卓其人，从哪点看，都是一个权谋深算的大商人，身上有着商人的习性，做事虽不能说离经叛道，对长辈却也没多少敬重。别人捧上天的人物，在他这里什么都不是，他也丝毫不给那人面子。所以对于何梦卓方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股热切，让性情冷淡如路曼声，也不禁生出了两分疑惑。
难道这大尧尚医局内，存在着什么他在意的人物？
那个人，现在就在这耳房之中？
只可惜，考生的这一要求，吴典御并没有满足。习医之人，尤其是医术高超之人，多半都有一些怪癖。在这个时候上门去，若是惊扰了他们，影响了他们明日的课业和研究，发起火来就连他这个典御都承受不起。
要知道，这些大夫的脾气，是陛下自己骄纵出来的。习医之人，就得有点风骨有点脾性，一个个榆木疙瘩，他看着就添堵！
在吴典御摇头后，路曼声清楚地看见何梦卓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折这抹失望很细微，不过一瞬间，失望便转而化为了坚定。
仿佛在说：只要他能够留下来，迟早便能见到。
而这尚医局，终归会有他们一席之地！
169 字条
169字条
杏林考生下榻的院落，是大尧皇宫东北角的玉茗宫。
这个地方，离天子的居处最近，听上一届便获得头衔的御医说，陛下一有空就喜欢到玉茗宫外来走走，看看新一届杏林考生的风貌。
这话一出，一干杏林考生也无心瞻仰这皇宫中迷人的景致了，各个回到屋中，摇头晃脑，认真钻研医籍，务必要让皇上看到自己最精神勃发和勤恳上进的一面。
玉茗宫本来就是供每年参加殿试的杏林考生居住，这里房间极多，每位考生都有个独间。两排院落正相对，中间留下宽敞的空地。
每天清晨，会有不少考生在这院落里疏散筋骨，打打把式。兴致来了，两人还来对拆几招太极。
在玉茗宫两排院落的四角，有专为杏林考生而设的澡堂。一个女澡堂，三个男澡堂。可别说大尧皇宫厚此薄彼，纯粹是女考生人数过少的缘故。
一日三餐的饮食，为了照顾这批考生，皇宫开设了另一个小型厨房，有金刀御厨负责掌厨。充分考虑负责宫廷营养膳食的孙御医的建议，合理安排三餐，让这批考生以最健康的体格和精神状态，迎接接下来至关重要的殿试考核。
这群杏林考生的待遇，比宫里大多妃嫔美人还要好，无一例外地让众考生感到有些飘飘然。
不少人都想着，自己走这条路还真是走对了。别管他最后有没有被授予头衔，一生中能这样享受一次，被皇宫里这干牛人伺候一次，那特么的也值了！
而有些人，更是化激动为动力。这种日子一旦享受到，谁都不愿舍弃。哪怕外面的日子再好，又怎能比得上皇宫。要面子有面子，要身份有身份，吃喝不愁，全心钻研医术，还有什么比这里更好的？
不管各人怀揣着怎样的心思，一开始的激动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退却，随着殿试的临近变成了压力。
考生中有关系的，这些日子在宫里频繁奔走，每日偷偷地出去，悄悄地回来，没人戳破，却彼此心里都有数。
没有关系的，除了埋首苦读，就是一次又一次去拜访上一届的杏林前辈，与他们打好关系，讨教殿试的诀窍等等。
路曼声反倒成了最空闲的一个。
殿试临近，与其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飞，还不如好好休息，轻松上阵。
根据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倒是发现了一个散心吹风的好去处。
在玉茗宫的后院，有一颗高大的杏树。攀附着粗大的枝桠，很轻易地便能爬上树。在三个树桠之间，人可以轻松躺在那里，观看着大半个皇宫的风景，稍微小心点儿，就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这个时候的杏树，叶子都快掉光了，在微风中抖俏着赤~条条的压枝，迎风起舞。路曼声喜爱清静，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打扰她。
这一日，她照例爬上了杏子树，靠在经常靠的那个树桠上，视线正对着大尧皇宫的正门孔玄门。
几匹快马从皇宫哒哒驶出，门前的侍卫自动放行，不敢阻拦。那人停下马，对守卫之人交代了两句，并将挂在马鞍上的一包东西扔给了侍卫，便一甩马鞭，马儿扬起四蹄，飞奔出了皇宫。
那人离开后，侍卫便把佩刀丢给身旁的兄弟，小心抱着包袱朝玉茗宫的方向小跑而来。
距离很远，那人又骑在马背上，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路曼声凭着那人熟悉的动作，还是看出来马上之人便是大尧的太子宫旬。
小侍卫很快便来到了玉茗宫，考生们毕竟是初来乍到，看到宫廷侍卫，一个个都很规矩，也很客气。
那小侍卫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也不多留，只说是路大夫在孔玄门下车时不小心落了东西，给她送过来。
向左带着那人去了路曼声的房间，将东西放下，便送走了那位小侍卫。
“哦，原来只是落了东西。”不少人摇摇头，都回到自己房间去了。唯有杨锦，盯着路曼声的房间，不知在想什么。
路曼声在杏子树上睡了一觉，吹了一会儿风，在太阳下山后，才回到了房间。
她看到那小侍卫往玉茗宫而来，而且也知道那小侍卫是来找她的，但她没急着下来，有什么事总会知道。
拿起桌子上的包裹，是一件狐裘，白色的温软皮毛，蓝色的绫罗内里，雅丽精致，一看便价值不菲。
她虽然存了一些小钱，可不舍得买这东西。
这个时节，大尧正是最冷的时候。在进宫前，许大嫂特地陪着路曼声，添置了几件冬衣。那些冬衣质量都不错，穿在身上也能抵御寒冷，但身上重得跟背了座小山似的，绑得很紧。
路曼声不喜欢，常常把它脱下，宁愿冷一点，也不喜欢那股子被束缚的感觉。
而这狐裘，握在手里很轻，却是暖意盎然。她发僵的手指，捂在这狐裘里，不多久便回复了温度。
狐裘里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是龙飞凤舞的大字：
天冷，记得穿衣裳。还有，使节已经到了，机灵点，表现好些。
熟悉而又随意的口吻，让路曼声轻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她可不记得两人的关系有多好，这个人管得太宽了。
不过，路曼声看着桌上的狐裘，还是抖了抖，穿在身上试了试。
尺寸正合适，无论是肩膀贴合处，还是长短都合适得仿佛量过路曼声的尺寸一般。
只能说，太子殿下眼睛太毒，扫一眼就知道路曼声的各个尺寸了。
“改日再把银子给他罢。”路曼声这样告诉自己道。
而门外廊柱之后，杨锦将一切观之眼底。
狐裘什么的，她还并未在意，在意的是那张字条。
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是这次殿试的试题，还是其他什么有用的消息？
想到那些托关系到处找人询问殿试诀窍的人，杨锦不由冷笑。
还真是愚蠢，关系真正硬的人在这里，有当朝太子相助，难怪她能一路顺风顺水、风头出尽。
…………
170 国医
170国医
宫旬的字条，还透露出这样一个讯息。大杨使者已经平安抵达璐华城，宫旬出宫，就是作为东道国的太子爷去迎接使者入宫。
迎宾驿站。
大杨使者到达璐华城后，便在这个驿站下榻。待大尧派人前来相迎，再动身前往大尧皇宫，拜见大尧皇帝。
前来迎接使者入宫的人是太子宫旬，以及礼部尚书江梦龙。这两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在大尧都是举足轻重，派这两人来，也充分显示出大尧皇帝对来使的重视，友好态度表露无遗。
“这位便是我们大尧的太子殿下。”江梦龙为官之前，曾经到过大杨，感悟过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知道那是一个强大而富庶的国家。新帝继位，大尧作为他们首站出访对象，也让大尧觉得异常光荣。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亲自前来，我等不胜荣幸。”大杨太医局周太医按照使者礼节，对宫旬行了一礼道。
“周太医客气了，大尧与大杨世代友好，从未动干戈。今大杨贵客不远万里跋涉而来，如此盛情，宫旬理当前来相迎。”
“感谢贵国陛下的热情，我等回去，定然禀报大杨皇帝陛下，愿两国睦邻友好、唇齿相依。”
接下来，两边将各自带来的人互相引见了一番，宫旬这才发现，对方还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那便是这次带队的女大夫，有女神医之称的温书。
“温大夫此刻不在驿站？”江梦龙询问道。
周太医颇有些难为情道：“温大夫贪玩，自来到璐华城后，便与朋友一块出去耍闹去了，估摸着到天黑才回来。”嘴上虽有些埋怨之意，眼底却是笑意不断。
在大尧太子和礼部尚书面前，周太医原本应该为温书遮掩一番。但他想，小温大夫的那性子，迟早都会暴露无遗，还是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的好。
若是温书一人，玩性还会收敛一些。可温书这次，可是与汪家寨的汪大小姐一同前来。有那只绵羊在，也不怪温书会玩得不见人影。
真是的，好歹有点女神医的风范啊，在对方太子和官员面前，可不是闹笑话麽！
江梦龙抽了抽嘴角，还真不知道如何接口。
还是宫旬，笑着接过：“若温大夫对璐华城的景致有兴趣，小王很乐意做向导，带温大夫以及诸位在璐华城赏玩一番。”
江梦龙连忙附和，“是啊，是啊。”
对方太子在此，周太医可不能再由着温书瞎闹了。连忙派熟悉璐华城地形的人，出去寻找温书和汪大小姐的下落。对方乃大尧皇朝的太子，可不好让人家久候。
派去寻找的几拨人马都回来了，但都没有带回温书。周太医脸色有些难看，宫旬知道他有难处，笑着站起。
“小王今日便在宫外留宿一日，明日再来接使者入宫。”
“多谢殿下体谅。”周太医连忙道谢，心中则在想着，那俩熊孩子，回来定得好好说说她们。这可是在别国领土上，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杨，要知轻重、懂分寸。
宫旬和礼部尚书江梦龙出了迎宾驿站，一出驿站，江梦龙便摇头。
“对方这女神医多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般，这么爱凑热闹。”最重要的是，因为凑热闹，连使者入宫的日子都错过了。
“这不奇怪，温大夫来自民间，无拘无束惯了，不能用要求御医的那一套来要求她。”
话虽如此，对方身为大杨使者，还是领头人，就应该有这份自觉。不过宫旬不是顽固不化之人，对这些旁枝末节也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通过这次双方医术交流，打开通往大杨的那扇大门。利用小球带动大球，与大杨开展多方面的合作。大杨在各方面都很发达，大尧若是能与之交好，对于大尧有利无害。
“你先回去吧，小王再走走。”
“是。”江梦龙虽然不放心殿下的安危，但这里是天子脚下，太子殿下又时常在外面行走，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何况，在他的身后，大内侍卫正不远不近的跟着，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江梦龙走了后，宫旬就沿着璐华城的主干道，不断向前走去。
这些日子，父皇一直在揣测大杨来使的来意，由民间女神医带队就更不寻常。虽然这位女神医无论是夫家还是娘家，都非凡俗，可作为使者出使别国，还算是第一次。
父皇怀疑，这位女大夫来大尧另有目的。至于是什么目的，还要在见过她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沧沧沧沧——”一阵铜锣声，打断了宫旬的思绪。望向声音的来源处，一个青年汉子正扯着中气十足的嗓门，对大伙儿喊道：“我是李龙，这是我弟弟李虎，靠走江湖卖艺为生。走到此地，盘缠用尽，便借贵宝地给大家来上一段，若各位大哥大姐大老爷大奶奶们觉着好，就打赏一点儿，好给我们兄弟俩凑一凑回乡的路费——”
话说完，那叫李龙和李虎的兄弟一个选了长刀，一个选了板斧，虎虎生风地耍了起来。
那两兄弟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动真格的，板斧和长刀在相互撞击时火花四溅，不时从要害削过，旁边人纷纷叫好的同时，又觉得很刺激，最后更是大力拍起掌来。
同样是耍把式，这两人特别的卖力，那人家打起赏来自然也是毫不吝啬。宫旬正要动身离去，一瞥眼间看到一黄衣少女正扯着身旁同行女子，从她口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那兄弟俩伸过来的铜锣中。
那兄弟俩没想到会有人给他们这么多银子，连连向他们道谢。
黄衣少女摆摆手，“江湖朋友，谁没有点困难，赚足了盘缠，快点回乡去罢。”
看那两位姑娘的穿着和说话口音，不是大尧中人，与今日他们见到的大杨来使倒是颇为相似。
璐华城与大杨有万里之遥，大杨的百姓在这之前很少踏足璐华城，若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两人也是来使，而且其中一位还是大杨的女国医。
…………
171 偶遇
171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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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不在驿站，原来到这里玩闹来了。
宫旬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思，这样太过冒失了，反正到时候总会相见的。
有关温书的资料，宫旬早已熟记于心。她的夫家明月堡，生意脉络牵连大半个星云大陆，就连大尧，都听说过明月堡的声名。若论经商做生意，恐怕没有比明月堡更成功的了。各行各业都有涉及，许多至关重要的行业，都在大杨处于垄断地位。
而温书本人，乃神明宫的宗主，经过这两年的经营，神明宫旗下药铺已经成为大杨第一连锁药铺。不但规模宏大，还具有非常不错的口碑。大尧医术兴盛，本土市场终归有限，若是能与神明宫合作，那大杨广阔领土，都能看到他们大尧医术的身影。
用现代的话说，这对弘扬大尧医术，将医术软实力变为真正有利于国民经济发展、满足国民生存生活需要的重要来源，是大有裨益的。
“小书，你走慢点麽，等等我，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麽——”黄衣少女也不知道是哪里惹着同行的蓝衣少女，蓝衣少女转身便走，那黄衣少女一看对方真的走了，连忙追了上来。
拖长了的语调，懒洋洋的，带着绵柔的尾音，就跟刚睡醒的绵羊一般，面对这样的声音，无论是谁都狠不下心跟她生气的。
那蓝衣少女却是头也不回，疾步而走，不一会儿便来到宫旬身旁。也不知是走的太急还是没注意到旁边有人，擦着宫旬的肩膀而过。宫旬这些年在宫外行走，对近身之人都非常警惕。下意识之下，便避到一旁。他这一避自己倒是不要紧，那位蓝衣姑娘却生生向前倒去。
想到这人可能有的身份，宫旬伸手一拉，便将即将倒地的蓝衣少女带了起来。转了两个圈，才稳住彼此的身形。
没有所谓的深情凝视，也没有狗血的一眼万年一见钟情。蓝衣少女看了对面人一眼，淡淡向他道谢。
还没站稳，黄衣少女便扒到了她的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嘛，我又不是故意把你的神隼藏起来的，都是猴精怂恿我的，我发誓。”那位黄衣少女便是温书最好的朋友，汪家寨的汪大小姐。认识她的人都叫她汪大小姐，或是她的乳名小九，很少有人记得她还有一个名字叫汪玲。
得知温书和太医院的御医们将有大尧之行，使出浑身解数，才让西门庄主也就是她家那位同意她前来。
她嘴中的猴精，便是偷王之王公孙极乐。公孙极乐有两只日行千里的神隼，用来传递书信。女神医温书和明月堡的六公子金钟楼成亲后，夫妻俩每次两地分隔时便会用神隼阿花传书。
无论温书走到哪里，都会带着阿花。只要有阿花在，她和丈夫的通信就不会中断。可这些日子，阿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无论温书如何召唤，都没见它出来。直到刚才，汪大小姐不小心说漏了嘴，温书这才知道，原来阿花是被小九给藏起来了。
姐妹间的玩闹，温书本不会生气。但一想到这几日的焦急还有思念，就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丫头。
虽然她已打定主意，下次在西门庄主找上门时绝不为她掩护，由着她被拎走。但这之前，可得讨要一点利息，让这丫头知道厉害，否则下次还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猴精怂恿？她可不认为猴精能怂恿得到她，汪大小姐看起来迷瞪瞪的，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样子，可小丫头伶俐着呢。要不是她自愿的，谁能在她这里讨到便宜？
温书一副“小样，你还想骗我”的样子，汪大小姐不好意思地挠头。果然，在小书这里自己还是老实点好。明明连西门大哥她都能骗成功了，为何小书这里，总是没办法成功？
“好了好了，小书别生气了，我回去就把你的阿花还给你。”
就像是陌生人偶然相遇，点头之后再无焦急，温书和汪玲并肩从宫旬身旁走过。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偶然遇到的陌生人，是她们此行没法回避必须要面对的一个人。
“你把阿花藏在哪了？”
“一个就是小书也决计猜不到的地方。”
“你说不说？”
“你别吓我麽小书，我最怕这个了……”
依稀间还能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宫旬看着两人走远，勾唇一笑。
“那位，便是女国医温书。”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年轻。
小小年纪，便能成为名寰宇内的女神医，医术之高自然不言而喻。此刻，宫旬想到了另外一个女人，那便是路曼声。
她有资质，只要她愿意，终有一天她也能像温书一样，成为大尧最富盛名的大御医。
只是现在的她，要达到这个境界，并不容易。
宫旬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路曼声，身上少了什么东西。没有这种东西，她是很难走到最后的。
也许，让这两个人见上一面，会对她有所帮助。
宫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隐隐感觉到，温书和路曼声身上有一种相似的东西。不是因为这两人都是医者，而是一种更奇妙的东西。
接下来的医术交流会，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那位女神医到底有几斤几两，就让大尧王朝那些大御医来验证验证。
而这场交流会，又会擦出一些什么样的火花，宫旬对此感到很好奇。
大杨来使比他们想象的要更早到达，殿试还没有召开，这一届的头衔也没有最终确定。以父皇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很有可能将众人在医术交流会上的表现作为品评头衔的基准。
若是那样，整个交流会的走向就说不准了。杏林考生虽然都是医坛精英，但他们还没有进行正规的训练和严格的实战实践，未必能应付得了那样的场合。但就是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翌日清晨，孔玄门大开，宫旬引着大杨来使，在所有宫人和一干杏林考生的注目下，迈向了大殿——
172 阅历
17阅历
“你们听说了吗，今年的殿试在文德殿举行，当着大杨来使的面要决出三金十银和百杰头衔呢。”
路曼声刚走出房间，就听到外间两个考生议论道。
“还不止呢，我听说大杨女神医会作为裁判之一，参与到殿试中来。今年的杏林盛会，真是玩大了，被看中倒也罢了，这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可真丢不起这人。”
“这女神医什么来路，圣上竟然让她参与我们大尧的殿试，还让她作为裁判？”一人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昨日大殿可热闹了。大杨来使一共出了十道医术考题，这些考题均为女神医一人所出，要求我们大尧三日之内给出考题答案。若是给不出，这一回合算是大杨那边赢了。”
“这不是挑衅麽！”另一个大夫口气不忿道。在大尧的地盘，还敢如此放肆，真当他们大尧没人不成？再说，大尧医术一枝独秀，名列诸国之首，还能被一个大杨女神医难住不成？其他的不敢说，若是论医术，大尧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这倒不是挑衅，还不如说是诸国进行医术交流的惯例。一方出题，另一方祭出答案，算是为这次交流会拉开序幕。而且那位女神医态度谦谦，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倨傲挑衅，纯粹是交流罢了。王兄别这么大火气，若是不小心在来使面前表现出来，可能会影响王兄的前程。”
姓王的也是一腔热血，这番劝，他是听进去了。一番思量之下，顿时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赵兄言之有理，是我冲动了。依我看，那女神医出这考题，大有一试我们大尧医术深浅的意思。与其说是挑衅，还不如说是摸底。”
“没错。大尧医术之高，众国皆知。盛名之下，其他各国的大夫自然不服，那女神医年纪轻轻，便傲然屹立于大杨医术之林，多少有些心高气傲。以这种方式作为敲门砖，既有探究大尧医术深浅之意，也能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好让我们莫要轻觑了大杨的医术。”
这位姓赵的分析得言之凿凿，话皆在理，若用在其他人身上，他这番话自然没什么问题。只可惜，他说的人是温书。温书从无小瞧其他同行之意，更无挑衅试探之心，她这么做，诶！也纯属无奈。
路曼声不是第一次听见那个女神医的事了，现在街头巷尾，皇宫大内，任意一个角落都在说着大杨来使进京的事。
大尧这个医术的国度，能否经住重重考验，傲立于诸国医术之巅，就看他在这次交流会上有什么样突出的表现了。
大尧医坛活跃兴盛，名家高手济济一堂，但这些人，毕竟只是大尧国内的高手。他们的资历还尚浅，在国内名声显赫，在其他各国名头却还不够响亮。不到各国游历一番、经历一些世事，是很难有大的突破的。
这是因为各个国度的国情不同，所处的环境也不同。一样疾病的爆发，常常与病人生活的环境有关。不多走多看，所学的终究狭隘。
再加上国内顶尖的大国手，大多被抽调其他诸国，为他国王室看诊。譬如说，最富盛名的医圣方剑之，那可是名扬诸国的大国手，连大杨都听过他的赫赫声名。若有他坐镇，诸人是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方医圣可说是整个医坛的主心骨，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都能安一群小辈的心。
但这会儿，他是赶不回来了，这次交流会还得交给这些年轻人。
再说大杨，大杨医术这几年壮大得十分快速，女神医的名号这两年更是传遍诸国。传闻她医毒双绝，不但是个医术大国手，还是毒中之王，能够杀人于无形。只是她生性悲悯，从不轻易出手伤人罢了。
若是比拼医术，别说那些首席御医，就是金牌银牌，谁也不会惧任何人。用毒也是医术的一环，毒能杀人，也能救人，若女神医与众人考量毒术，他们这些人就未必是对手了。
而让大尧百姓最为焦虑的，还不是这些。一些有识之士很关心大尧的国事，对大尧的医术更是发自肺腑地感到骄傲。这之中，有许多的王公贵族，商贾巨富，每年都会投入大量的金银，让大尧发展医术事业、培养医术人才。
他们与别国进行贸易，其他国家对大尧知道得并不多，唯独知道大尧的医术最厉害，顶呱呱，让人十分叹服。每次听到这些话，他们也与有荣焉，这大概就是根植于每个人体内的民族自豪感和荣誉感。
所以他们决不愿见到，大尧这个医术神话有一天会被其他国家拉下神坛。
大杨很强，绝不是一般的医术弱国和小国。大尧的医术闻名已久，养成了不少大夫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性子。这些日子，从那些大夫每次提到大杨时，略带轻鄙的口吻就知道他们并没有重视这个对手。
民间的大夫尚且如此，遑论是那些经过重重考验被人视为医术高手的尚医局御医们？
他们决不愿见到那些人坐井观天固步自封，更不愿看到他们因为轻敌而输在对手的手上。自古轻敌是大忌，不管两方实力深浅，只要你轻敌了，对方便会有机可趁。
这倒不是说他们对本国的医术没有信心，这些人中有大部分的人观点也很乐观，认为一个大杨，他们这些大尧的精英很容易便将他们打爆。让他们笑着来，哭着回去。
但有极少数的人，走南闯北多了，见识也不比旁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带队的女大夫，许多人都被她的年纪给欺骗了，以为她纵然医术不错，经验也尚浅。一些老大夫很容易就能凭借多年的经验击败她，可这样想，你便错了。
她的实战经验，可能比尚医局的每一位大夫都多。在过去的两年里，她辗转无数的场所，凡是病人有需要的地方，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她徘徊在民间、皇宫还有武林，甚至连沙石王国那种可怕地方都去过，她的阅历比起大多人，都多多了。
173 献言
17献言
其他人，未必明白这个问题。
对于与大杨的医术交流，或者干脆说是较量，他们还是太过于乐观了。有自信是好事，若是盲目的自信，很容易马失前蹄的。
这厢还在议论纷纷，那边已经行动起来了。
尚医局当夜例会，便是以大杨女神医出的十道考题为主。对方虽然说给三天的时间，但十道考题还要三天，就不是他们大尧了。
大尧人才济济，随便派出几个人，也能轻易解决这十个问题。一开始，大家伙儿确实是这么想的，大尧育成帝在接过大杨来使的考题时，满脸的自信和医术大国的气度，还扬言不要三日，一日便能给出答案，看得大杨的使者是赞叹不已。
自信的风采依然回荡在大杨使者的眼前，若是在这里闪了腰，那育成帝的面子就不知道望哪里搁了。
育成帝先是喊来了几位尚医局御医，原本以为一个人便能轻易搞定的东西，几个人凑一块，也硬是没有折磨出个所以然来。
育成帝有些不悦，也知道这十个考题怕是不简单，但已经夸下海口，又怎能自扇脸面？再说他大尧人才济济，能人辈出，这几人不行，把问题丢到尚医局，众人集思广益，还有什么难题解不开？
然而，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
这十个考题，看起来每个都不难，一眼便能看出答案，却与真正的答案相去甚远。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正确答案，却不知要从何入手。
育成帝听到尚医局的禀告后，脸色甚为难看。此时宫旬正在御书房内，与育成帝商量来使在大尧期间的一应事宜，还有如何用小球转动大球，利用这次的契机与大杨开展更多领域的交流与合作之类的问题。
听到尚医局的禀告，宫旬也有些吃惊。十道考题，没道理连一道都没有解答出来。尚医局御医们的水平他是清楚的，能够刁难到他们的题目，确实非同小可，恐怕对方在中间耍了什么花招。
“父皇，不如召集这一届的杏林考生，与尚医局的御医们一起参详。这也是检验他们能力，让他们提前感知大杨医术水平的一个好机会。”宫旬立即向育成帝进言。
育成帝气还没消，但事到如今，他在这生气也无用，关键是要那群蠢材拿出成果。这交流会还没开始呢，便被对方考倒了，那大尧的医术招牌还往哪儿挂去？
“就依王儿的，你亲自主持例会，务必在今晚让朕看到成果。”
“是，父皇。”
这正是宫旬想要的，他倒要看看，那位女神医出的什么题目，居然难倒了一批尚医局好手。
路曼声和向左等一干杏林考生还在玉茗宫里用餐，吴典御便过来了，将这一届考生带到了白日他们到过的尚医局例会厅内。
一到例会厅外，看到里面端坐着的一位位御医，不少人的热情都被点燃了。
一想到他们憧憬的目标，此时就坐在里面，年轻的小大夫们已经兴奋得小脸通红。只可惜古代不比现代，听过他们的名字，却未必见过他们的真容。彼时所有人坐在一起，谁也不认识谁。
何梦卓顿住了脚步，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路曼声和向左走在他的身后，见他迟迟不动，疑惑地朝他看去。
何梦卓的神情是那样专注，一一扫过屋里的那群人，梭巡着、打量着。见他如此，路曼声和向左都没有打扰他。
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聚拢的精神也涣散殆尽，颓然地迈动脚步，走进了里面。
“路姐姐……”
路曼声摇摇头，这是别人的事，他们不需要多做理会。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宫旬从外面进了来。不等众人起身行礼，宫旬便招招手，让大家都坐下。
在尚医局内，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吴典御——”
宫旬看了吴典御一眼，吴典御便心领神会，走上前把事情大致和各位考生说了。话未说完，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唏嘘声。
大概是这些考生也没办法相信，什么样的试题能够难倒尚医局的这一群精英吧？
“相信大家也都清楚了，圣上下了严令，在今夜定得商量出个结果。事关尚医局乃至整个大尧医坛的声誉，相信诸位，必不会让圣上和所有大尧百姓失望。”
一群考生各个昂首挺胸，眼睛里满是斗志。就让他们来看看，是什么样的考题，这么棘手？而一些桀骜不驯的，则勾着嘴角。尚医局也不过如此，虽然是大尧最高的医术圣殿，却被几道考题难倒。
不过，这倒是自己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尚医局一干御医尽皆在此，太子殿下亲自坐镇，还有什么场合比这个场合更有份量让自己全力以赴？
吴典御话毕，引导众人将视线放到例会厅前面一面墙上。从右至左，十道考题，并排悬挂着。
待考生看清这十幅卷轴上是什么内容之后，终于明白这些尚医局的国手们，为何不知从何入手了。
因为这是画谜，以画为题，答案也在画中找寻。
“医术我们在行，这看字画，大杨使者没弄错吧？”一个考生低声嘀咕，大杨这是怕输，故意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刁难他们。这是在座大多人的想法，而一些站在医术之巅的人则不这么看。
与新生反差最大的，还是尚医局的大夫们。这些人，就没有一个人抱怨这种出题方式。哪怕他们已经因为这些考题焦头烂额，被他们英明神武的圣上给质疑了。
只有当这些菜鸟进入尚医局，前往更大更广阔的平台后，才知道钻研医术并非只有给人治病那么简单。
尤其身在大尧，作为一个真正的大国手，不但要有过硬的医术功底、永不放弃无私奉献的情怀，还有任何时刻都不能动摇的坚强意志力与冷静分析力。
破解一幅画谜，就仿佛在为一个病人诊脉，梳理其中的机理和病因。
菜鸟们，这不是让你破解画谜，也不是让你找出什么谜题，而是对方的女神医，在考教你救人的水准。
…………
174 献策
174献策
只要是与医术相关，无论以何种方式考核，他们都不能畏惧，更不能束手无策。
因为他们是医术的故乡，是王者的国度。这个名号背后所要承担的压力与背负的包袱，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得清的。在享有无尽的荣耀之时，压力也如影随形，随时欺身而上。
“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思路。”陈墨染撑着下巴，一一扫过挂在墙上的那十道考题，在众人商量无果后终于开口道。
“陈御医有何想法，大可说说看。”吴典御是知道陈墨染的，这小子除了医术过硬，人还很聪明，颇有几分鬼才。陈墨染参加了今年的杏林盛会考核，在宫内必须与杏林考生一起行动，暂时是没办法参与尚医局的活动的。
若他在，尚医局的御医们也不会一筹莫展。他的医术在尚医局，算不得最高明，但他的脑袋瓜却是一等一的好使。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十幅考题，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吴典御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什么游戏。
宫旬却颇有兴致地看向陈墨染，等着他说下去。
“许多小孩子都喜欢玩的一个游戏。”陈墨染摸了摸鼻子，看到几个人瞪过来的眼，不敢再卖关子。“这个游戏叫躲猫猫，我小的时候也曾经玩过。”
躲猫猫，可能在座没玩过这个游戏的人还真不多。但不知，这个躲猫猫游戏和这些考题有什么关系？
“我小时候躲猫猫的水平可是非常不错的，当邻居家的大哥让我们开始躲藏的时候，我冲到了屋外。在他开始寻找的时候，我趁着他没注意，又悄悄溜回了屋里，躲在了门后。因为他之前就呆在屋里，不会相信有人躲在那里，也不认为有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所以通常到最后，若我不自己走出来，要一个人在门后站到天黑。”
这不是废话麽，从前听到尾，就没听到这两者有何关联。一时间，大多人心里都不禁这么想。
也有一部分人，在陈墨染说了这番话后，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又不禁抬头，再次看向那几幅画。
“出题之人也是在和我们玩一个这样的游戏。”陈墨染微笑着下结论。
“那陈御医是知道谜题了？”吴典御兴奋的问。
陈墨染摇头，“还没有。”
“那你……”吴典御无奈摇头，难不成他又被那小子给耍了。
“我已经知道破解谜题的思路，也猜出了部分答案，但尚不完全，接下来就要靠你们一起想了。”若所有的答案，都被他一个人说出来了有什么意思？既然是集思广益，那大伙儿都得发表发表意见才有趣麽。
“你所知道的部分答案，又是什么？”
“大家请看第一、四、六、八幅图。第一幅是栀子花，第二幅是凌霄花，第三幅是金盏菊，第四幅则是水仙。十幅图中，只有这四幅是花草，分别对应春夏秋冬和木土金水。”
栀子花春天开放，取栀子花左偏旁木字。凌霄花夏日开放，虽然不是很明显，陈墨染还是发现这其中蕴藏了土字。金盏菊就很明显了，乃五行中的金，秋日开放。水仙花冬日开放，对应水。
“《皇帝内经》云，得四时之胜者，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所谓四时之胜也。”
这话所说的是感受四时气候相互克制的关系，春季属木，克制长夏土；长夏属木，克制东水；冬季属水，克制夏火；夏季属火，克制秋金；秋季属金，克制春木。
古人以五行配四季，缺一，便想出长夏来弥补，于是春夏秋冬加上长夏就合乎五数。长夏，由脾所主。
四时之胜，不仅说的是五行与季节的配属问题，也包含着疾病在季节变化过程中转归问题。
“东风生于春，病在肝，俞在颈项；南风生于夏，病在心，俞在胸胁；西风生于秋，病在肺，俞在肩背；北风生于冬，病在肾，俞在腰股；中央为土，病在脾，俞在脊。放春气者，病在头；夏气者，病在藏；秋气者，病在肩背；冬气者，病在四支。”一位老大夫立即摇头晃脑，接着陈墨染的话说下去。
那位老大夫所说的便是《黄帝内经》中有关四时之胜的相关注解，对于路曼声这个现代人来说，这样的说话方式着实令人头疼。但她在古代已经呆了一年多，也阅读了不少的古书医籍，已经慢慢习惯这种方式。
何况，但凡习医之人，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简单来说，便是东风生于春季，病多发生在肝，肝的经气输注于颈项。南风生于夏季，病多发生于心，心的经气输注于胸胁。西风生于秋季，病多发生于肺，肺的经气输注于肩背。北风生于冬季，病多发生于肾，肾的经气输注于腰股。
长夏季节和中央的方位属于土，病多发生在脾，脾的经气输注于脊。所以春季邪气伤人，多病在头部；夏季邪气伤人，多病在心；秋季邪气伤人，多病在肩背；冬季邪气伤人，多病在四肢。
这便是四幅画所透露出的讯息，而一旦被众人发现，原本毫无头绪地几幅图里面，隐含着这么多中医理论，大家便跟打了鸡血一般，积极地去探究其他几幅图隐藏的玄机。
而与此同时，他们也感觉到，出题人并不是在存心戏耍和挑衅，每一幅图，都饱含着出题人的慧心巧思。他们所要做的，不是质疑这些画和大杨来使的用心，而是要充分相信出题人的头脑，相信他们每一个“不经意”的提示。
每一个提示都很奇妙，而他们方才所说的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这四幅图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还有更多、更深刻。譬如秋之花金盏菊，名副其实的女性之花，古人将其称为“回春草”，可帮助调整体质及生理机能等诸多功效。
十幅图，取这四幅图，与其他六幅图定然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这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就靠大尧医坛的精英们去一一将之寻找出来了。
陈墨染笑看着例会厅一双双兴奋的目光，心情很好地伸了个懒腰。
提前让这些菜鸟们感受一下尚医局交流的气氛也不错，这个尚医局，确实要加一些新血进来了。
175 医书
175医书
（说一下：第二卷加入了女神医这个角色，各方高手也纷纷出没，这并不是主次不清，分不清主线，而是着重写女主的进化和一系列的转变。还有，既然进入了皇宫，就有朝堂之争，引入女神医这条线，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前面没解释的问题，也并非就这样结束了，后面还会提到。）
是夜，瑞明宫。
温书正翻阅着大尧医圣方剑之所编纂的《方氏伤寒录》，一边看着，一边专心做备注。
方剑之在整个大尧的地位不言而喻，他编纂的这部伤寒录，有“方氏百宝书”之称，是大尧百姓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来到大尧后，温书不止一次听到别人谈及这部医学巨著，这次专门叫人收集了整套系列，空闲之余便拿来翻阅。
学医这条路，永无止尽，没有所谓的顶点和终点。一个医者永远都在攀登的道路上，不断前进着。你一旦停下，便很快被人追赶上，甚至会被无情地淘汰。
温书自小便对医术有着浓厚的兴趣，来到古代后，认识了太多的奇人异士，更是深知这一行博大精深，穷极一生未必能窥得皮毛。便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时间，来增加自己的见闻。
而大尧，是学医者的圣地。这里能人辈出，名家遍地，作为一个医者，不到大尧来走一遭，终归是件憾事。
“咚咚。”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温书抬头，道了声：“进来。”
“温大夫，还在用功读书呢？”
“老师，叫我书儿便好。”来人是太医院的周太医，比温书年长，是她的前辈。对她这个后辈很是关照，没事还喜欢开她几句小玩笑。
周太医进来，看了眼她正在翻阅的书籍，笑道：“是方剑之的，怎么，你也喜欢他编纂的医书？”
“方医圣是大国手，对于他在医坛的杰出表现，我也是钦佩得紧。”
“大尧百姓若是听到你这么说，会高兴得疯掉的。”小温大夫在大杨那也是一等一的医者，却没有半点傲气，为人宽和，性情谦逊，从不吝啬对前辈医者的尊敬和对学医新手的夸赞与鼓励。
“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百姓自有定论。方医圣能成为名扬众国的大国手，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这样的医书，我是编纂不出的。”温书耸肩，接着道：“这本《方氏伤寒录》系统地分析了伤寒的原因、症状、发展阶段和处理方法，创造性地确立了对伤寒病的‘六经分类’的辨证施治原则。书中精选三百二十六道方，这些方剂的药物配伍都十分精炼，主治明确，不愧被称为方氏百宝书。”
“两天之内便消化了这样一本医书，还抓住了这本书全部的精髓，我猜那方剑之知道了，也会觉得你很了不起的。”周太医有些懒洋洋的道。
身为大杨人，对一个大尧大夫如此推崇，原谅他没有她这等精神头。别忘了他们这次出使的任务，虽然要向大尧学习，可也不能只顾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有的时候，姿态还是要端着点儿，要不然还会被那些大尧人笑话他们是医书弱国。
温书噗地笑了，“老师，你这酸溜溜的样子要是给你学生看到了，你这当老师的可就威严扫地了啊。”
“没大没小，叫我一声老师，还敢看我笑话！”周太医故意唬着脸，忽然想起一事来，有些得意地对温书道：“小温，你这次表现很好。”
“嗯？”
“我可派人打听了，自从你那题目出现后，大尧皇帝连连召来尚医局的名医，却无功而返。现在更是集结全部尚医局的高手，还把这届杏林考生都一齐召集起来，就是为了答出你的那些题。”周太医啊呀了一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老师，你的反应太夸张了啦，而且你……”你的笑有些贱贱的是怎么回事？身为大杨皇朝太医，得要注意点影响，这样叫我们做学生的情何以堪哪。
“小温啊，你说他们会不会到最后还答不出来？”
温书摇摇头，“不会。”
想要难倒所有的大尧医坛高手，她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这也不是她的本意。不管如何，医术交流会还是希望能以一个非常和谐友好的局面进行下去，稍微有些难度就足够了，没必要将他们所有人都难倒，那样也不切实际。
在这个问题上，温书耍了一些小滑头。在已经确定将有大尧之行后，周太医找到了温书，要她帮忙列出几道考题，是祭山门用的。这些考题越刁钻越有难度越好，对方是医术大国，若是题目太简单了，大杨则被他们小瞧了去。
温书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知道以大尧的医术水平，无论她出什么医术难题，对方都能够轻易答出来。
她这次接受大杨陛下的邀请，答应带队出使大尧，确实有自己的目的。大尧医术是否真如传说中那么神奇，她也很想见识见识。至于大杨皇帝除了增强两国医术交流外，是否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她就不清楚了。
周太医将出考题的任务交给温书，是因为他相信温大夫能够想到既显示出技巧，又能显示出卓越医术功底的考题，也最能彰显他们大杨的医术水准。
于是温书想啊想啊，头发都快被她拔光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金钟楼一进房间，就看到他家娘子又在自虐，很不大意地将人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并问她在想什么。
看到身后人，温书犯困的眼睛顿时清醒了。她身后的这位可比她脑瓜好使多了，这种事交给他最合适不过，她又何必在那儿自苦？
把一卷草纸双手奉上，并带着小鹿斑比一样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金钟楼，尽管她家相公看不见，但这不妨碍温书在他面前卖蠢，因为所有人包括温书自己，都不会把无垢公子金钟楼当成一位瞎子的。
金钟楼听她说了事情经过，揉揉她的脑袋，让她乖乖地继续想，别扯自己脑袋上的毛了。
他“看”了温书写的东西，这些创意都不错，但要作为考题还欠缺了点难度和灵活性。只需要一根线，来将这些东西串联起来。
这就像是文人墨客对对联，拆字联叠字联，将这些技巧运用到里面，便成了一道赏心悦目的考题。
金六公子素有大才，又心思通透，也难怪这些人初见此题，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
176 有喜
176有喜
大尧皇宫哪里最有趣？
对于一个习医者来说，无疑是尚医局了。那是习医者的圣殿，也是无数学医之人朝圣之所。
大杨来使进驻皇宫后，由太子宫旬负责招待来使。宫旬身为太子，由他招待来使自然够份量。再加上这位太子行事稳妥、甚得育成帝的心，他也便将这事全权交给他来处理了。
“温大夫今日想上哪儿去看看，小王全程陪同，务必让温大夫尽兴而归。”
兴许是两人年龄相差无几，也不讲究俗礼陈规，彼此说话虽然客气，却要随意不少。
“便去尚医局罢，也让我沾沾那个地方的灵气。”
“温大夫本就灵气逼人，哪里还需要沾染那群老家伙的灵气？”宫旬笑道。
“太子这么说，可伤了不少老大夫的心。”
“那些老家伙，常年被药物熏染，心还没有那么脆弱。”本是一句玩笑，温书却正经地点点头，“有理，我一位朋友，也常说我的心是石头做的。”
“那位朋友想来很有趣。”
“确实很有趣，但也欠揍，一天不揍上他两顿，我就觉着手痒。”温书说着，作势捏了捏自己的俩拳头。几日没见那群家伙，还真是想念得紧，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处理好手边的事，赶到这里来。
宫旬笑了，这位女神医说话，倒颇为有趣。正因为温书如此好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活络。
“比起尚医局，有一个地方温大夫可能会更有兴趣。”
“何处？”
“玉茗宫。”
温书想了想，立刻明白道：“是这一届杏林考生的居所？”
“不错。”
“嗯，比起一群老气横秋的老大夫，的确是新生菜鸟比较有意思。”她曾经也做过菜鸟，知道菜鸟要变成老鸟，总是要经历许多事。这之间不只是医书的差别，更多的是心境，还有处事的气度。
就后者来说，温书认为自己还算不上老鸟，顶多比菜鸟好上那么一点儿。
“英雄所见略同，你我现在便去玉茗宫，如何？”
不知道是温书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宫旬很想带自己去玉茗宫，热切又积极。
温书的直觉向来很敏锐，也许是那个地方有什么人，是宫旬在意的，又或许是他想要让她见到的？
“那位与温大夫形影不离的朋友呢？”宫旬问。
“你说小九啊，她在睡觉呢，不用带上她了。”
宫旬看着日中时分明晃晃的太阳，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温书见状，毫不客气地笑了，等他认识小九，就知道那丫头身上还有许多有趣的事。
路上，温书告诉宫旬。她这位朋友体质与常人不同，一天要睡足八个时辰，否则就会像风干的茄子一般，看着都令人不忍心。
她还告诉他，这个小丫头走到哪儿睡到哪儿，是丝毫没有认床等症状的。哪怕你把她扔到猪圈中，她都能抱着只猪崽睡得份外香甜。
或许是温书本身就具有一种让人放松的能力，两人很快便成为朋友。温书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与人真心相交，让人由内而外都可以放心信赖于她。
而宫旬，在知道更多有关温书的事后，就越来越想把那个女人介绍给温书了。
那个比冰还要难以融化的女人，谁能最先撬开她紧闭的心门？
“这里便是玉茗宫了。”两人一路走走说说，时间过得倒也快，转眼间便来到玉茗宫外了。
“这个时间正是用餐时分，温大夫随便看。”宫旬领着她进来，又介绍道：“这一届考生资质还不错，有几个有意思的人物，温大夫兴许感兴趣。”
嗯，就是这个了，宫旬要她看的，就是那几个有意思的人物之一。
周太医上了点年纪，到了大尧皇宫后，便抓紧时间休息。而温书，拜他家那位所赐，研习了两本内功心法，虽然不会耍招式，但缓解身体疲惫颇为有用。
而且这群太医中，会对新生菜鸟有兴趣的，恐怕也就是她了。老师他们，多半都是奔着名扬诸国的大御医大国手来的，方医圣不在国内，老师可是好生失望。何况温书一直觉得，这次大杨出使大尧的目的总有些不单纯，就连她自己，也并非抱着全然讨教的心。
罢罢罢，这些问题想她作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宫旬带着温书来到玉茗宫所属的小膳厅，还没进去，就闻到里面浓郁的饭香了。
昨夜尚医局和杏林考生集体商议谜题一事，对于宫旬，没有一个不认识的。见他过来，纷纷过来行礼。
宫旬让大家随意，他只是带温大夫过来看看，没什么大事。
“温大夫要不要也来点儿？”他看温书，似乎嗯，很喜欢这个地方食物的样子。
“好啊。”温书爽快地答应了，有些幸福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自从肚子里有了这个小家伙，她每天都会嚷嚷着想吃更多东西呢。
宫旬也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又看她脸上毫不掩饰地幸福笑意，心中不禁领悟。
只是，宫旬还有些事想不明白。
若他的猜测没有错，温书为何在身怀六甲之时，还要万里迢迢来到大尧？神明宫的宗主、明月堡的六少奶奶，与大杨皇朝并没有过多交集的她，为何会突然担任这么一个角色出使大尧？
金六公子疼妻之名，天下皆知。虽身在大尧，却也有所耳闻，又怎么会答应在这种情况下让她来此？无论从哪点来看，这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温书从不掩饰自己有喜一事，她也知晓这一刻宫旬的心里定然有着许多的疑惑。但这并不重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她和金六哥的孩子。
温书的脸上又流露出属于母亲和一个妻子的温暖笑容，这种笑容，让她闪闪发光。
在膳食厅的最后一排，低头安静用餐的路曼声，微微抬头看着这一幕，望着温书脸上爱意挚深的笑容，久久没有动作。
…………
177 兴趣
177兴趣
“大尧的食物还合胃口吗？”
“我很少吃得这么香甜过。”这样的回答，可比什么不错、美极了更让人满足的了。
温书在大杨生活了几年，还不是特别习惯那个地方的食物。嫁入明月堡后，金钟楼请了许多厨子回来，就是希望能做出温书喜欢的口味。
温书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即便不是很习惯，也吃得很好。没有想到，在大尧找到了她最合意的味道。
“孙御厨听到温大夫的话，一定会觉得很荣幸。”
“太子殿下，这个厨子让给我好不好？”温书忽然开口。
“……”
“开玩笑的啦，没问过孙御厨的意思，我可不敢和你开这个口。”毕竟是要背井离乡，温书不会提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
“不，温大夫喜欢，随时可以将人带走。”堂堂大尧，不会连一个御厨都舍不得。“能为温大夫效劳，是孙御厨之幸。”
若孙御厨一人，能促成大杨和大尧的合作，他求之不得。
“太子殿下言重了，孙大厨在大尧皇宫拿金刀，在明月堡就只能拿菜刀了。”
“温大夫说笑了，明月堡富可敌国，孙御厨在明月堡的待遇，只怕比大尧皇宫还要好得多。”
这厢两人在打着太极，看在外人眼里，则是这两人相谈甚欢。
锦州湖的杨大小姐，一边笑看着这两人，一边不时向路曼声睇去一眼。她以为，路曼声和宫旬之间“有一腿”，看到宫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这么开心，脸上肯定很难看。谁知路曼声，从前到后眼里连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她的这腔心思，算是落空了。
“路，路姐姐，那位应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女女神医了。”向左小脸红扑扑的，最近这阵子他很容易兴奋，路曼声已经见怪不怪了。
“嗯。”路曼声轻轻应了声，就像是习武之人能感觉得到其他同道之人身上的气息，习医之人也同样如此。
那个女人很强！
没有高手那种锋芒毕露锐利地气息，相反，她的气息过于柔和，却有着无法让人小觑的医者之气。
从她进来时，她便感觉到了。那个女人和她，应该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些什么东西和她很像，像得让她没来由地对她生出了一丝亲近感。
她还是第一次，想主动地靠近一个人，对一个人有这种探寻的欲~望。
温书靠近金钟楼，是因为金钟楼是个温暖的男人。而这时，路曼声想要靠近温书，理由是否也与之相同？
温书在用餐时，感受到许多道视线，但在这些视线之中，有一道是不同的。
“那位是路大夫，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宫旬发觉温书正在看着路曼声的方向，出言道。
“有没有意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眼神如冰，蒙着面纱，没有一丝高傲冷艳之气，这样的女人，即便没受过难以言喻的创伤，也是一个内心孤独的女人。
有故事的女人？宫旬回想着认识路曼声以来，她所经历的事情。点点头，确实是，路曼声的身上，至今都笼罩着层层的谜团。除了她，谁也没法解开。
“她的医术如何？”
“很高。”宫旬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迄今为止，还无法试探到她的底限。”
温书的眼睛亮了一下，这样的评价，真的是很高了。
“不过，她的身上，欠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这东西会妨碍她的成长。”在人才济济的尚医局，没有了热忱和斗志，是无法生存下去的。这里的人，每天都在进步，以令人想象不到的速度将其他人抛到远远的地方。
两个资质差不多、医术差不多的人，放在尚医局和放在别的地方，几个月之后再看，就发现这两人的差距已经令人难以想象。
尚医局作为医者的圣殿，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有最厉害的对手、最睿智的老师、最先进的条件，也有最残酷的竞争环境。很多大夫，因为无法承受尚医局那紧张激烈的环境，重新回到了民间。也有一些大夫，甘愿接受平庸的命运，生活在尚医局的最底层，用过去的辉煌和荣耀麻痹自己。甚至还有一些大夫，就此放弃了医术，再也不敢提及。
这一批鲜活年轻的杏林考生，接触的只有尚医局御医荣光的一面，还没有感受到那背后深沉的压力。很快的，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编织的美梦，在一日日的破碎。
但也有一部分人不这么想，那便是勇于迎接挑战、在最激烈的环境中还能披荆斩棘、勇敢存活下来的人。只有这样的人，在尚医局才能活得最开心、最有意思。
宫旬希望路曼声是这样的人，她有资质，也有才能，头脑冷静，心性也十分坚韧，她几乎具备了做御医的一切条件，只可惜……
“你带我来此，就是为了她？”温书微笑道。
“不错。”
“你很看重她？”温书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女人都是八卦的，此时此刻，她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对于美满良缘，她一向都是乐见其成的。不瞒大家说，她去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全天下有情人都终成眷属呢。
“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无论你在想什么，事实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宫旬有些恼怒，连对来使的礼节都忘了。
难道是说，他的心事被人说中了，心里发虚？
“好啦好啦，是我多事，当我没问。”温书摆摆手，不再追问他这个问题。现在的她，反倒是对路曼声比较感兴趣。
从她对大尧太子的了解来看，这人会是一个好殿下，将来也是一位成功的好皇帝。但和大多君王一般，身上有着凉薄的一面。
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位姑娘身上有着怎样的魅力，能够让宫旬如此看重，还特地为了她带她到这里来，让她看到宫旬恼羞成怒的一面。
路曼声是吗，有意思。
…………
178 暖心
178暖心
“温神医，在下有一问题，不知能否向你请教请教。”就在两人正着话的时候，一位年轻大夫走了过来，站在温书的面前道。
“王兄——”赵石跟着站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真是，王兄说过他不会冲动的，如何又跑上了前去？
宫旬扫了王宵一眼，便明白这个年轻气盛的大夫是干什么来的。也不阻拦，因为他也想看看，温书面对这样的问题是如何解决的。
王宵是这一届杏林盛会新进考生，也是兴隆府孙老大人的长孙，在一干考生中也算是出身不错的了。他虽然是大少爷，却也没什么少爷脾气，只是有些争强好胜，年少轻狂。
温书看了一眼宫旬，发现他没有半点站出来的意思，反而一副想看好戏的样子，只得微笑着起身。
“这位兄台有话请说，温某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要问温神医的问题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也就是说会让我陷入两难了，这倒有意思，兄台不妨说说看。”反正总不会是你丈夫和你母亲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哪一个？
其他人早在王宵走过来时便敛住了心思，专心看着这边的动静。
路曼声也在看着温书，对这个女人，她有着超乎想象的关注。
向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路姐姐她好像非常在意温神医的事呢～
其实，又何止是温书，在座的所有人对路曼声都是感到好奇的吧？不过二十出头，就成为享誉众国的女神医，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算大杨的医术没有大尧这么高明，也已经很了不得了。
说到底，大家对温书的实力多少存了些轻觑之心，对大杨就更是不看好。虽然有温书的试题在前，让他们知道了一点厉害，但这些年轻人哪有这么容易便改变看法的。都说这女神医怎么怎么神奇，不亲自会上一会，他们又焉能服气？
“温神医，若一母一子同时患病，且只能救一人，你会先救谁？”
温书在心里哀叹，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而这个人的问题，比她想的还要棘手，表面上看在自己亲人中更难选择，实际上面对两个陌生人，才更不知如何下手。就连现代那许多诙谐有趣的机巧答案，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而王宵问出这个问题时，在场所有考生都愣住了，若是他们没有记错，这岂非是他们会试第一回合几乎难倒了所有考生的考题？
王宵得意的笑了，没错，他问的就是会试的考题。他想知道，若把所谓的大杨女神医与他们这些杏林考生放在同样的场合，她是否还有神医之名。
宫旬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不仅如此，他还知道，那一道考题回答得好的考生真心不多。尤其是新生菜鸟，没有什么经验，乱答一通，完全弄不清出题者的用意。
得高分的只有几拨人，一拨是以陈墨染为首的尚衣局御医们。这些人受过专门的训练，又在尚衣局历练过，虽不说信手拈来，总能把握大方向。
除了这拨人，真正答到点子上，敢于质疑出题者权威的人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医王莫龙根，他硬是凭借着他医王的霸气拿下了这一题。一句“在我未做出这两人无救的诊断之前，谁说都无用！”也是让一众阅卷官醉了。
但想想对方在医坛的地位，也确实有资格说这话。再说他的话虽然威武霸气了些，却是抓住了这道题的精髓。
作为一名医者，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有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题要考的点也在于此，可惜能明白这一点的考生并不多。
路曼声也是其中之一，从她加入杏林盛会，进入大家的视野以来，她就是一位非常有主见的大夫。这一点，不管是与她同届的考生，还是她的主考官，都感受得非常深刻。
她的观点与莫龙根差不多，只是叙述的方式更为婉转，没有莫龙根的霸气侧漏。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想听一听温书是怎么说的。就连宫旬，也都在想着他们会从温书嘴里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二救一啊，伤脑筋了，但不知他们得的是什么病？能救其中一个人的解药又是什么？你是否知道解药的配方？”
温书答案一说出来，立即引来一阵轻嗤。虽然细微，还是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女神医就这点水准，也不过如此。
就连向左，都有些担心地看着温书。她这题若是答不好，在大尧的日子会很艰难的。这些大夫们，奉行实力至上。想要赢得他们的尊重，就得有过硬的本领。否则他们即便看在她是大杨来使的份上，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什么，背后也会让她难堪。
何况，对于一位大夫来说，在自己擅长的医术上被人质疑，是最没办法忍受的事吧？
所有人，或担心，或轻鄙，或漠不关心，冷冷的看好戏。只有路曼声，神色不动，紧盯着温书在轻嘲中依然温和如初的脸。
宫旬轻轻勾起嘴角，这位女神医，还真是轻松呢。嘴上说着伤脑筋，可没半点难为的样子。
“既然是怪病，当然不知道是什么病了。不知道什么病，就更不知道解药和配方了。”这位女神医，问这样的问题未免太白目了。
“很好，答案你自己已经找出来了。”温书笑笑，率先走出了膳食厅。
“诶，你——”
其他人也俱是摸不着头脑，只有少数几个人，在稍一思忖之后，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路姐姐……”向左显然也是想明白了温书的话，有些惊奇的看向路曼声。却发现，路曼声盯着温书离去的方向，眼里一片暖意，还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神采。
“路姐姐——”今日的路姐姐，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是因为温神医吗？
可是，为什么呢？
别说向左，就连路曼声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
179 预言
179预言
温书已经离去，王宵仍然站在场中，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温书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石走过来，拍拍王宵的肩。“王兄，这一回合，是温神医胜了。”
王宵苦笑了一下，“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明白她如此年纪就被人称为神医，明白她为何在遇上任何事时都能那么从容。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甚至比莫龙根和路曼声的回答还要犀利。
王宵一不知晓病症，二不知晓解药配方，如何断定这两人必死？到此为止，温书的答案和莫路二人的差不多，她妙就妙在还有后手。
若王宵说，这只是一个假设，那他会败得更加彻底。在生死大事上，没有这样的假设。
作为一个医者，要杜绝这种假设的发生，而不是放任。
只有从内心坚定这一点，才能减少更多的遗憾。
陈墨染看着这一幕，笑着摇头。菜鸟们，下次要学乖，别轻易问这种问题，温大夫还算宽容，要是那些性情古怪又立场坚定的老头子，可能要挨削～
温书刚走出玉茗宫，就看到汪玲一阵风般地飞了过来，扑在她身上。
“小书，你怎么自己出来了，要是没我跟着，你出了什么事金钟楼会怪死我的。”汪玲习惯性地抱着温书的小肚子，这里面可是住着她的干女儿，小书和小小书都不能有事！
“六哥人那么好，才不会怪你。”
“攸关你的事，那可说不准。”温书只得笑笑，每次小九这样说，她都不知如何回答。
“决定了，我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我要保护好小书，这是我此行的任务啊！哪怕牺牲睡眠时间，我也不能让小书一个人。”汪大小姐举着拳头作坚定状，温书则无奈摇头。小九这话说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每次连两个时辰都坚持不到。
“咳咳，汪大小姐，有小王在，是不会让温大夫有什么事的。”
“太子殿下，老实说我根本信不过你。”
“……”
“你就跟小胡子一样，喜欢看戏，不到必要是不会替小书出头的。”汪玲抱着温书的腰，扭头对着宫旬不满道。
宫旬愕然，艰难的转头，看向温书：“这便是温大夫说的汪大小姐那小动物般的直觉？”
温书好笑地点头，小九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准啊。
“再过两日，便是杏林考生殿试的日子，到时候有劳温大夫了。”回去的路上，宫旬对走在她身旁的温书道。
温书顿住脚步，看了宫旬一眼，笑道:“我能理解为是太子殿下要我关照某人的暗示吗？”
“温大夫想多了，小王不会破坏杏林盛会的规则，那个女人也不稀罕小王这么做。”
“……”
“不是关照，是关注。”宫旬投降。
温书笑了，她果然没猜错。
“温大夫眼光独到，同为医者，又同为女人，应该能看到许多小王看不到的东西。”
还有一个理由，便是她们两人之间的相似感和熟悉感。哪怕是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他还是注意到了那个女人对温书的好感。
“小书，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女人？”宫旬离开后，汪大小姐问温书道。
“一位女大夫，大尧太子似乎对其颇为在意。”
“有这样的事？诶！这么说，那个女大夫就可怜了。”汪大小姐先是吃惊，继而遗憾。
“为何这么说？”温书知道，汪玲的直觉一向很准。
“因为那个大尧太子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大夫而放弃整个江河的。”
“这我就不明白了。”宫旬和那女大夫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怎么小九就考虑到他三宫六院的事了？
“小书不觉得宫旬对女人很有一套吗？”
温书想了想，摇摇头。“大尧太子礼节周到，待人热情，这算不得对女人有一套吧。”
“那是因为小书一心都扑在金钟楼身上，所以才半点感觉不到。”
“小九，你这样说对大尧太子不公平。”人家只是依照礼节招待他们，站在宫旬的角度，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太子份内之事，没有哪个地方可以指择的。
“是小书太笨了，依我看，要不是小书已嫁为人妻，又即将为人母，他会连小书的心都收走的。”
“小九越说越耸人听闻了，太子殿下对那位路姑娘情愫已生，又特地请我帮助那位姑娘，我看他是认真的。”
“我并没有说宫旬对那女大夫的情意是假的，就是真的才更糟糕。”
“……”
“他能为那个女大夫做的很有限，牺牲得更有限。”
“……这个不需要担心吧，那位女大夫，对宫旬未必有那个心思。”路曼声也是个性冷的女子，要她对一个男人动心，谈何容易？
“所以我才说宫旬若是认真的才更糟糕，自古烈女怕缠郎，这里是皇宫，是宫旬的地盘，宫旬他又不时地献体贴，不经意地为那女大夫着想，做出让她感动的事。久而久之，哪怕女大夫再没那个心思，也会被宫旬给攻下了。”
“若真如此，也是一桩美事啊。”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是很好吗？只是温书的话，总有些底气不足。先不说小九说的这些事，便是皇家人，又有几个能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更别说宫旬还是大尧的未来君主。
“多情不可怕，薄幸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多情还似无情。宫旬的野心，是不会让位于感情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的道理了，冒充爱情专家吗？”
“我本来就知道得很多，小书，你不也相信我的直觉吗？”
温书一突，她的确很相信小九的直觉，过去凭借小九的直觉，让他们脱险很多次。
可这一次……
“其实我倒希望，我这次的直觉是错的。”汪玲嘟囔着道。
在数年之后，当宫旬已经登上了大位，当路曼声已经稳坐大尧第一女国手的宝座，汪大小姐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但人生之所以玄妙，是因为人那颗多变纷蓝的心。对生活多一分美好，就多一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