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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全文阅读

作者:九折肱     那女子txt下载     那女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压抑

    第一百一十二章压抑

    这人抱了夏姬走进里间,只闻得芳香喷鼻,一下子把她扔到床上去,接着那男人就扑过来。

    夏姬百般挣扎不开,被那人死死按住,一番凌乱,那人起身整理好衣衫,重新将夏姬抱在怀里。

    “我就是当今君上。”那人说,夏姬听了大吃一惊。“都说你是个美好的女子,今日一遇,真是人生乐事。孔宁果然没有欺骗寡人。”

    那人嘿嘿笑着。“本君上组织家眷大会是假,想见你却是真。”说着又将夏姬搂抱住。

    夏征舒闷闷不乐,他听到一些传闻,是关于家眷大会的,而且知道并没有什么家眷大会,真正参加的只有夏征舒的母亲,而另一个却是当今的君上。

    也正是这次家眷大会之后,夏征舒统管了全城的禁卫军,也就是说夏征舒如果愿意的话可以随时调动全城的君马,微风自然是威风了,可夏征舒不高兴。

    他越来越少去前园,整日里在后园操演,就在那里一箭又一箭的练习射箭。

    阿蛮见他不高兴,也不去招惹他,只顾着一支一支的递箭,练习完了一个人在那闷着生气,或者抱起阿蛮径直到房里去,也不管阿蛮的挣扎,一言不发,又撕又扯,一遍一遍的发泄,任凭阿蛮踢打抓咬,然后就闷头走出去也不理阿蛮。

    阿蛮受了委屈又不敢去夏征舒前撒野,兀自呜呜的哭。

    夏征舒变了,变得野蛮冲动,这让阿蛮有时候感到害怕。

    每次看到夏征舒都是阴沉着脸,动不动就扯着阿蛮发火。

    “夏统领!”孔宁见了夏征舒嘻嘻笑着,夏征舒也不回应,低着头走过去,孔宁就在后面喊,“夏统领!前园好风光呢!”

    夏征舒知道孔宁在揶揄自己的母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变得这样,他不去前园,他知道君上在那里,也知道仪行父在那里。

    他开始感觉到周围同僚的异样的眼光,众人私底下的议论,每次他走过就感觉到身后的指指点点。

    他有一次忍受不了,去前园问夏姬,“为什么这样?”夏姬低着头不说话。

    “母亲,你变了!”夏姬抬眼看看他,一言不语。

    有一次,夏征舒演练结束,在朝堂外面巡视,见朝中大夫泄冶愤愤的从朝堂出来,一路正迎着夏征舒,泄冶怒瞪着他,理也不理,大踏步而去。

    堂堂一个禁卫统管,居然被一个朝中大夫轻视,夏征舒吩咐士兵捉了泄冶问话。

    “泄大夫!夏某人虽与先生同朝为僚,但是本人直属君上管辖,而且对朝中大夫有监管拘捕权,先生这样无礼,该当何罪?”

    “哼!”泄冶一脸不屑的神态。

    “夏统管!君臣在朝堂之上,满口污言亵语,成何体统?望之不似人君,老夫命可以不要,话不可以不说!”

    泄冶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倒是让夏征舒愣在当场,夏征舒的脸立刻就涨得通红。

    “夏统管!你这官职得来不易啊!哈哈。”泄冶大笑。

    一旁的兵士见泄冶猖狂,立马上去捉了按在地上要打。

    夏征舒拦住兵士,吩咐将他放开。夏征舒盯着泄冶,泄冶也盯着夏征舒,半晌,夏征舒厉声说道,“泄大夫的忠耿,夏某人钦佩!再有侮辱本官的言行,别怪我不客气!”

    泄冶起初觉得惊讶,见夏征舒要放他走,态度缓和了一些,也不说话,望望夏征舒,拱一拱手,扬长而去。

    “太不像话了!”夏征舒愤愤的说。

    阿蛮在一边吓了一跳,也不敢插嘴。阿蛮偷眼看看夏姬,她也隐隐约约耳闻到一些传言,可她相信夏姬一定有她的难言苦衷,只是她闷在心里不愿意说出。

    “阿蛮!”夏姬冲她说,阿蛮低声嗯了一下,“阿蛮,你去后园一趟,我有话要跟舒儿说。”

    阿蛮看看夏姬,又看看夏征舒,最近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

    阿蛮去了后园。夏姬拉过夏征舒来,“舒儿,你多大了!”夏征舒撅着嘴巴不说话,“是啊,舒儿都十八岁了呢。”

    夏征舒口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别过头去也不看夏姬。

    “舒儿!记得你小时候说过的话吗?”夏征舒愣了一下,夏姬幽幽的说,“舒儿!你父亲是孔宁害死的,虞叔也是!”

    夏征舒猛地转过头来,眼泪要涌出来,“母亲!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姬嘴角动了一下,“舒儿,你还记得你入职时的事情吗?”

    夏征舒想了下,“记得,是孔大夫……是孔宁举荐的。”

    “舒儿!虞叔把郑国所有你父亲留下来的资产都给了孔宁,当时非常紧急,如果不能入职,我们娘俩会沦为庶民,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国家收回。孔宁拿了资产还不满足,还……”夏姬眼泪直流,“还侮辱了我。”

    夏征舒攥紧了拳头,“孔宁!”他闷声吼着。

    “虞叔为了报复孔宁,在外面散布他通商外国,而且查到了害死你父亲的人,于是又找机会拉拢仪行父,希望借助仪行父的手为我们报仇。”

    “那虞叔怎么死的?”夏征舒急切的问。

    “虞叔知道孔宁的很多事情,孔宁贿赂过仪行父,希望仪行父帮他隐瞒。后来,后来仪行父来我这里……”

    夏征舒低下了头。

    夏姬的声音低低的,“孔宁知道了虞叔联络仪行父的事,找人在外面害死了虞叔,这是灭口!后来,孔宁挑拨君上组织家眷大会,他是利用我讨好君上。”

    夏姬说着捂了脸哭起来,“我没有办法,想扳倒孔宁,只有借助君上的力量。可谁知道仪行父最后还是站到了孔宁一边。我不敢得罪他们,如果他们要治你的罪,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我不想看到舒儿不开心。”

    夏征舒一下子抱住夏姬,“母亲!你何必如此!”

    “舒儿!”夏姬捧着夏征舒的脸,“舒儿你长大了,母亲要看着你高高兴兴的。母亲不愿意你受委屈。”

    “母亲!”夏征舒痛哭起来。“孔宁害了我们一家,我们要复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君贼

    第一百一十四章君贼

    夏姬的目光坚定而犀利,夏征舒第一次见到母亲这样,他被母亲的目光惊住了。

    “母亲!我说过要保护母亲的。”

    夏姬点点头。“舒儿,阿蛮是好孩子,让她永远服侍你!”

    夏征舒低下头不作声,又抬眼望着夏姬,“我们该怎么做?”

    夏姬抚摸着夏征舒的脸颊,“舒儿,不受他们的欺压,只有一个办法!”

    夏征舒望着母亲,夏姬一字个一个字的说,“杀掉他们!”

    泄冶被治罪了,君上亲自下的命令。

    因为泄冶在朝堂上公然辱骂君上荒淫误国,大家都在传说这件事,后来又传说泄冶被五马分尸,死的很惨,是孔宁带人干的。

    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君上下了命令让夏征舒带兵加强巡视,但凡私自议论朝中事务的一律捉拿。

    夏征舒虽说因为泄冶侮辱过自己,但他敬佩泄冶是一个忠耿之人。

    泄冶的事在禁卫军中也传开了,夏征舒留意军中的议论,暗自将对这件事不满的兵士召集在一起。

    “孔宁那就是坏蛋,要是我见了他,非杀了他不可。”有人怒不可遏。

    “话不要乱说,小心惹祸上身”,有人提醒。

    “孔宁败坏朝纲,怂恿君上不务国政,还有仪行父!该杀!”

    大家议论纷纷,最后都看着夏征舒。

    “夏统管,就看你的了!现在朝中上下乌烟瘴气,都被孔宁这帮人祸害的不像样子。”

    “是呀是呀,我们都跟着你干!下命令吧。”

    夏征舒的手攥得紧紧的,他望着激愤的众人。

    “好!大家为国除害!”

    “记住,一切听从指挥,自今之后,不可妄言,我自有安排!”

    夏征舒盯着远方,他看到了他的父亲,还有虞叔,还有泄冶,还有他的母亲,他攥起拳头狠狠的砸向桌面。

    “母亲!”夏征舒望望夏姬,又望望阿蛮。

    “嗯!”夏姬应着,夏姬也看看他们俩。

    阿蛮知道夏征舒要做什么,她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不对,她只知道,夏姬做的她也要做,夏征舒做的,她就做。

    阿蛮点点头。这个小女子头一次感觉到事情的严重,她差点要哭出来。

    “你离开这里吧。”夏征舒说,他不希望阿蛮参与到其中来。夏姬望望阿蛮,点点头。

    “不!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你们!”阿蛮眼泪流下来。“我死也不走!”

    夏姬站起来,拉住阿蛮的手,眼睛望着夏征舒。

    “你们俩陪我这么多年,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夏姬眼睛湿湿的。“但是,我忘不了他们的侮辱,他们借助权势欺压我们。我一个弱女子,保护不了你们。我不愿意你们去做。”

    “母亲!”夏征舒站起来,他的拳头攥着,青筋暴露,“一切由我来承担!”

    “不,我们一起来!”阿蛮拉住夏征舒的手,眼里含着泪花。

    三人拥抱在一起,这时候不再有眼泪,不再有哭泣,只有他们合力的心。

    他们要去做一件大事,这关乎他们的荣辱与尊严。

    要么受辱,要么抗争。

    孔宁收到了夏姬的话。

    夏姬说,君上很欣赏她,这都是亏了孔宁大夫的提议,才有机会接触君上,希望今晚月明的时候能相聚。

    孔宁心中暗喜,这一招既摆平了仪行父,又让那匹可爱的小兽回到自己身边,更欣喜的是君上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从怀里掏出夏姬的衣物,魂牵梦萦的人儿呀,我就要拥你在怀,感受你的体温,享受你的柔媚,他抚摸着这件衣物,亲吻着。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兴奋的等待着,看日头渐渐西落,他喊伙计备好了马车,换了一身干净华丽的衣衫,将夏姬的衣物嗅了一遍又一遍,他幻想着昔日的美好时光,那一次的草地上的快乐,他多么憧憬!

    他很快的上了车,向夏家的前园而去。

    孔宁刚刚出门,有人来报告,因为他看到了两辆车进了夏姬的前园,他看清楚了一个是仪行父,一个是君上。

    他匆匆忙忙的来告诉孔宁,但是孔宁已经到了夏家的前园。没有人等候他。

    孔宁走进前园,这时候月亮已经挂在天上,四下里白白亮亮,他渴望的小兽就在前面的房间里。

    他推开了门。

    孔宁愣住了,君上正端坐在房里,仪行父一边站着。

    仪行父见孔宁进来,瞪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使了个眼色,孔宁慌忙拜见君上,低了头站在一旁。

    君上看是孔宁,撇撇嘴,“泄冶的事是你做的?”孔宁不敢回话,他正在飞快的思想君上突然来到这里,到底是什么缘故,偷眼看看,不见夏姬,孔宁正纳闷。

    夏姬从房里出来,径直走到君上身边施礼。

    君上满脸笑着,揽住夏姬,“寡人想死你了。”仪行父和孔宁慌忙低了头。

    “听说,他们两个欺负你,美人?”君上笑着问夏姬,夏姬也不说话,只把眼低着,泪就落下来。

    君上捉了夏姬的手,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一边望着孔宁和仪行父,“谁让你们来的?寡人今天与美人相聚,难不成你们也要来抢?嗯?”

    孔宁望望仪行父,仪行父也望望孔宁,他们不约而同的看看夏姬。

    夏姬不动声色。孔宁收到消息的同时,仪行父也收到了夏姬的约请。

    “不过,你们既然来了,就一起参加这场欢乐吧,哈哈哈!”君上笑着,搂夏姬在怀,“美人儿,你的意思呢?嘿嘿”

    夏姬强忍着怒火,“君上,前面准备了酒菜,我去催一下,你慢慢等。”

    夏姬柔媚的望着君上,喜欢的君上手舞足蹈。“快去快去,我们等你哟。”

    孔宁和仪行父见君上不生气,反而鼓励他们参与进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争相的夸赞君上与众人同乐,真是贤明之主。

    三人正在肆意调笑,说着一会儿怎么样的玩耍,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嚷,孔宁急忙走出房门看,只见几步远站着夏征舒,正弯弓搭箭向着他。

    孔宁慌了神,大叫君上快跑,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早已被夏征舒一箭穿个透心,后面跟着几十个兵士一拥而入,哪管房里是谁,谁也不认识君上,一阵乱刀就砍。

第一百一十五章 楚王

    第一百一十五章楚王

    仪行父身子力大,推翻了几个兵士夺路抢出房门,夏征舒避让不及,竟然被他推了一把。

    夏征舒口里喊着,“贼人休跑!”喊着就张弓搭箭,仪行父吓得瘫倒在地,连滚带爬跑出前园。

    这里夏征舒只顾去寻孔宁,看到孔宁早已一命呜呼,走进房里一看,陈侯也被乱刀砍死。

    夏征舒急忙领着兵士奔出前园,一路去赶仪行父。到了仪行父家,却见四门大敞,守院的家丁说仪行父乘车往城外去了。

    夏征舒领着兵士又赶,夜黑四下里搜寻不着,于是赶回朝堂,集结了兵士,分派四散巡视,又着人去前园接了夏姬和阿蛮过来。

    到了第二天,夏征舒召集大臣集会,说君上于昨晚暴病而亡,提议由君上的弟弟接任君主,可这个公子早已被突然来临的巨变吓的不知所措,不敢就位。

    朝中有大夫说,夏统领本是公孙夏御叔之后,照理说也有资格继承君位,现在夏统领掌控全城军队,国中无主,不如暂且代理国政,他日安宁下来或者再选任新的继承者。

    众人听了哪管得了这么多,何况前任君上昏庸荒淫,夏征舒又有兵权,都不去主张,大家伙儿一致同意刚才的提议,拥立夏征舒做了陈国君主。

    夏征舒一面布置全城禁严,一面严加搜寻仪行父,忙乱了十几天也不曾找到仪行父。

    原来仪行父当晚乘车跑出去,思量太张扬,于是换了寻常衣衫,步行出了城门,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路上担惊受怕,想着就往楚国方向去了。

    仪行父一路逃窜,到了楚国。见了楚王,将夏征舒作乱,陈侯被杀的事细说一通。

    楚王早有兵进中原的野心,这次听闻陈国内乱,正好借机平叛戡乱,于是召集大臣拟助陈戡乱檄文交予仪行父,檄文无非是“寡人为陈讨逆,罪有所归,檄文所至,尽皆归降”之类,派遣先行军由仪行父引领往楚国而去。

    随后楚王携大军浩浩荡荡尾随在后。楚王带领众将一路坦途,如入无人之境,直达陈国都城。

    城门守卫早四散逃逸,夏征舒的禁卫军部下兵士怎么能抵挡的了楚王的大军,楚军临城,夏征舒被迫退守园林。

    “母亲,事已至此,你与阿蛮收拾家财往郑国去。我带禁卫军去见楚王,说明事由,大不了一场决战,死亦无怨。”夏征舒喊阿蛮和夏姬商议。

    阿蛮见局势闹大,没有主意,只是泪汪汪的低了头不语,听夏征舒一说,阿蛮收了眼泪,抓住夏征舒的手,“我陪你留下来,让夫人去郑国。我与你同行!”说罢紧紧攥住夏征舒的手不放。

    夏征舒望着阿蛮笑笑,“我做的事我来承担,我有责任保护母亲和你。”

    阿蛮眼里含着泪直摇头,“何况事情如何也很难说。我早就听说楚国要来攻打陈国,占为己有,这次来不过是一个借口。事情或者有变化呢。”夏征舒看了看夏姬。

    夏姬始终没发一言,事情到了这样地步,她却变得异常冷静。

    她根本没有打算回郑国去,她要跟自己的儿子在一起,并肩前行,哪怕死也要在一起。

    夏姬望着夏征舒,见他临危不乱,内心欢喜,感叹夏征舒有大将之风,更加坚定她留下来站在夏征舒身旁。

    夏征舒见母亲不愿意离去,又见阿蛮愿意为自己留下来,也知道以禁卫军的力量不足以对抗楚国军队,于是召集兵士在园林集结,把在朝堂内的资财全部拿出,分发给在场兵士,让他们各自寻路,不必陪自己在这里搭上性命。

    众兵士见夏征舒执意留下应对楚军,都知道不过以卵击石,没有万分之一的胜券,唏嘘一阵,各自拿了财物拱手告别。

    夏征舒见兵士散尽,便让阿蛮带了母亲往后园躲藏,自己在前园张弓搭箭抱必死之心等楚军到来。

    夏姬和阿蛮拒绝躲藏,于是三人立在前园,听得园外喊声四起,三人互相望望,坦然而笑。

    夏征舒举弓搭箭站在夏姬和阿蛮的身前。

    不一会儿楚军一队人马拥进前园,看前园广阔,却只有一男二女立在那里,一时都住了脚。

    为首的将领向着三人喊道,楚王兵到,速来受降。

    夏征舒回头望望母亲,又望望阿蛮,他嘴角微微笑着,慢慢的举弓搭箭,楚兵见状,齐举了弓箭相对。

    夏征舒哈哈大笑,“陈侯荒淫误国,已被在下杀死,所有罪责,一人承担。”说罢,拉弓射箭,没等发射,楚兵乱箭射来。

    阿蛮见了心急如焚,跑前几步挡在夏征舒面前,楚兵的箭齐齐射来,早将阿蛮射中,夏征舒也中箭倒地。

    夏征舒紧紧握住阿蛮的手,冲阿蛮一笑,慢慢合了眼再也没醒来,阿蛮卧在夏征舒身上,伸手抚摸着夏征舒的脸庞,抬眼望了夏姬一眼,喊一声“夫人!”死在夏征舒身上。

    夏姬眼看着儿子夏征舒死在面前,痛苦万分紧紧抱住两人的身子,放声痛哭。

    楚兵又搭箭要射,就见人马后面冲出一人,吩咐弓箭手住了手,交代几句,前排兵士一拥上前捉了夏姬。

    夏姬百般挣扎不得脱,望着夏征舒和阿蛮的尸体被楚兵拖走,呼天抢地,众兵士早连拖带拽的上了车簇拥着离了园林。

    夏姬回头望园林,早见火势连天,浓烟滚滚。

    夏姬在楚车上痛苦万分,半天时间,最亲之人惨死,自己却不能助的半点,几次从车上要投地自尽,看守兵士在旁死死拽住,夏姬手抓牙咬,兵士只好捆绑了蜷缩车内。

    一路到了陈国宫殿,将夏姬搀扶下车,这几番折腾夏姬早已筋疲力尽,欲哭无泪,只能任由兵士拖拽,到得宫殿,整个人伏在地下,身心俱丧,不能起身。

    恍恍惚惚听闻宫殿之上,众人参拜,晓得定是楚国君王。

    楚王吩咐将夏姬扶起,询问身边大臣如何处置,又见夏姬虽衣衫凌乱,长发披散,却掩不住美丽容颜,柔媚婉约,一时心动。

    于是斥问夏姬:“孤儿寡母因何做出这等逆天罪行,今寡人来陈戡乱,乱首一死,你等弱女子如何参与此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襄老

    夏姬冷冷一笑,“陈侯淫乱,望之不似人君,陈国上下敢怒不敢言,用奸佞,杀良臣,欺辱孤儿寡母,死有余愆。”

    楚庄王听夏姬一番抗辩,口齿伶俐,言语动人,心下生爱慕之意,望望左右大臣,“此女可充后宫否?”

    众人见楚王爱慕这女子,都不发一言,楚庄王正欲让兵士押解回国,却见诸将中走出一人,直呼“不可!”。

    楚庄王看时,正是巫臣。

    巫臣巫上前再拜,望了望夏姬,向楚王一拱手,说:“君王明鉴,此女妖物也。传说她在郑国祸害公子蛮,来陈夏御叔又因其丧身,如今乱陈国,死孔宁,于人不祥,于国为害,虽美实妖,君王三思!”

    楚庄王听完,沉吟不语。

    倒是夏姬仰头大笑,“一派胡言!耳闻传说,何以为真,何况陈侯之昏,国内上下无人不知,更有孔宁奸邪之徒,路人都知晓。我孤儿寡母寄居园林,本要安稳度日,却遭这无耻君臣百般凌辱。今日既然被捉,死又何惧,我当往地下见舒儿去,也是平生一件快事!你是何人,狡言污蔑!”

    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巫臣怒目而视,却见巫臣并不理睬,又进言楚王,

    “君王此次来陈戡乱,各国尽皆知晓,倘若纳此女入宫,恐怕惹人议论,毁了声誉。天下美妇多矣,何必眷恋这妖……这妖物。”屈巫说着瞥了夏姬一眼。

    楚王在上面微微点头,夏姬斜眼望着屈巫,兀自冷冷发笑。

    正说着,诸将中又站出一人,“君王可将此女赐臣为妾,万分感激。”

    屈巫扭头一看,竟是公子反,连说“此也不宜!”

    公子反见屈巫从中阻挠,“先生再三劝人不要招惹这女子,似乎先生看重这女子了吧?”说的屈巫低头不语。

    楚庄王见引起纷争,便将夏姬配与连尹襄老。

    襄老年迈,随军伐陈,这番楚王赐夏姬给他,便带了夏姬回去。

    陈乱平定,楚庄王查验陈国版图,于是将陈纳入楚国,设陈为县,封陈公留守。

    正要班师回楚,人报申公求见。楚王召见,申公报楚王,“听闻有人牵着牛踏坏了人家的田地,这家天地主人便将牛夺了去,依君王判断,如此是否妥当?”

    楚王听了便笑,“似乎不妥,有些过分了吧。”申公转而又说,“君王为勘定陈乱而来,现在取陈国为楚所有,这是不是与夺了别人家的牛一样呢?”

    楚庄王一听哈哈大笑,“申公所讲有理。”

    于是封陈侯弟为陈国君主,重新将陈国版图划还,带领诸将陆续返回楚国去了。

    新任陈君追究夏征舒之乱,将夏征舒尸体寻到乱刀治罪,以惩反叛,阿蛮死在乱箭之下,后园林中有人将尸体偷偷运往城外埋葬。

    却说仪行父自以为请楚有功,面见陈君,反被陈君以乱国祸首一并斩杀,于是陈国上下自此安定。

    连尹襄老这次随军讨陈,得一个美妙女子,羡慕的诸将不得了。

    大家纷纷围拢来。

    “襄老,行不行呢?“

    “都喊襄老,行个啥子,嘻嘻。“

    “哈哈哈。“

    “你们少揶揄襄老,人家可是战场的老手了,你们打过几次仗?“

    连尹襄老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仗打是打过很多,幸好留一条命。嘿嘿。“

    众人见他不解其中味道,都觉着无趣。

    有人指指襄老车上的女人,捂着嘴巴在众人中间炫耀自己的广闻。

    “啧啧啧,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呢。“大家听说到女人的事,又重新聚过来。

    襄老推搡着说话的那个,“少吹牛,好像你知道一样。勿乱说!“

    众人见襄老尴尬了,愈发撺掇着那人说话。

    那人嘻嘻笑着,压低了声,“你们不知道。她可是郑国的公主,听说好几个男人死在她身上。“说着又打趣,“襄老襄老,你可要小心点哦。“

    大家又一阵哄笑。

    “你们看,那女人多美啊!几十岁的人了,像个处女模样,当今君王都要纳入后宫呢。“

    大家听了扭头望着前面车上的女人,一个个呆着,襄老也听得起劲,他抬脚踢了一脚说话的人,“你还知道不少呢。“

    这时候大家突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望向前面。

    夏姬在车里行动不得,自从被捉几次寻死都被发现,现在绳索绑着,只好蜷缩在车里,听到外面说话声,叽叽喳喳,便挣扎着坐起身转头向说话的人群望去。

    她的长发披散着,一身白净的衣衫沾着泥尘,尽管这样,仍然掩饰不住她天生的美丽气质。

    她向那群人望了一眼,大家都望过来,她看到那个要做她男人的人被一群人围绕,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她听不懂,她也不想听懂,但是她觉得他们说的一定与自己有关系。

    夏姬第一次这样狼狈的被围观。她觉得无助,她想到了儿子夏征舒倒在她的怀里,她看阿蛮疯了似的扑在夏征舒身上,替他挡住了射来的箭。

    夏姬就那样抱着夏征舒,仇恨的目光望着楚国的士兵。她怒视着眼前的仇人,她轻轻放下夏征舒,放下阿蛮,拾起了儿子的弓箭。

    面对这样一个弱女子,那些士兵先是互相望望,接着张弓搭箭,只要夏姬敢张弓上箭,在他们面前会多一具尸体,一个如花之美的女人的尸体。

    夏姬举起了弓,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拿起武器,她很吃力,不过没关系,只要她一上箭,她就可以去陪伴舒儿,陪伴阿蛮了。

    她上了箭。

    她笑了、

    她闭了眼,等待着团聚的那一刻。

    可并没有如她的愿,因为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喊,“住手,抓住她,不要伤害她。“

    她睁开眼时自己已被几个士兵控制住,拖拽着她上了车。

    她绝望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夏征舒和阿蛮,发出撕心裂肺的号叫,她喊着夏征舒和阿蛮的名字,越去越远,她无助地瘫倒在车上晕了过去。

    这一切情景再一次闪现在眼前,她低下了头,哭泣着,泪水早已哭干,只有她哀哀的悲号。

    也许是这个女人的号哭那么伤悲,望向她的人摇着头散开了。

    其中一个拍拍连尹襄老的肩膀,下巴向着夏姬的方向扬了扬,摇摇头叹息着走开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微笑

    第一百一十八章微笑

    连尹襄老听着女人的悲哭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襄老站在那里半天,静静的看着前面车上的女子,他摇了摇头,好像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里似乎隐藏着一丝无奈。

    襄老多年来跟着楚王东征西讨,内战外战,立下不少战功,自己的老婆多年年生病死掉了,按说这次楚王的这个赏赐简直是极大的鼓励,但是他不明白楚王为什么这么做。

    众人都羡慕他,可襄老心里并没有觉得多么荣耀,反而觉得楚王如此安排自有楚王的用意。

    这个女人哪里属于我的呢?他苦笑一下,没有人知道四处征杀的襄老多年前在战场上差点死掉,是楚王及时救了他,可是留下了终生的残疾,襄老已经失去了男人的功能,在那次重伤后他就发现自己再也不能面对一个女人去做一些疯狂而兴奋的事。

    楚王却将这个如此美妙的女人赐给他,众人的议论襄老丝毫不动心。

    他心里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楚王的。他听刚才的伙计们议论:“襄老,你这可是从楚王那里抢回来的女人啊!啧啧。”

    襄老一脸疑惑,有人跟着问,“这是哪里话?襄老怎么敢跟楚王抢女人?”

    “你不信?我听里面的侍卫传说的,本来楚王要把这个女人纳入后宫,可是有个大臣说这个女人不吉祥,凡是靠近她的男人都没有好下场。结果就赐给襄老了。”襄老笑了。

    楚王明明知道自己的情况,却将这女人赐给他,这不明摆着告诉我,女人是他的,给老子好好保护着。赐给他不过是一个遮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这个秘密只有楚王知道,楚王的这点心思大概也只有襄老知道了。

    他又笑一笑,但是前面那个女人的悲哭让他很不愉快,他一个征杀几十年的人,早已看惯了生离死别,但是现在那一声声悲鸣还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一辆车缓缓过来,停在襄老面前,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巫臣。

    襄老见了赶忙作礼,“不想遇到先生,在下见过!”巫臣也作礼。

    襄老知道站在面前的人可是在楚王面前说话极有地位的人,甚至可以说这个巫臣是楚王身边的战术指挥。

    每一次战前演练,巫臣都会亲自检验,楚王攻伐战胜,巫臣功劳最大,尤其擅长车战之术,在楚王北进中原的军事行动中,巫臣几乎控制了整个战局,而且百战百胜,攻无不克。

    在楚国,楚王之外,便是巫臣了。

    每一个将领,每一个士兵遇到他都会尊敬有加,连楚王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巫臣在楚国的存在是在诸公子之上的。

    襄老知道阻止楚王要那个女子的就是巫臣,不仅阻止了楚王,楚国将领公子反对这女子有想法也被巫臣否决了。

    可以说,没有巫臣的谏言,自然这个女人来不到襄老的身边,好像襄老要特别感谢一下这个人才是。

    襄老望着巫臣,看他只顾望着前面车上的女人,“在下得蒙君王赏赐,实在是有赖于先生。”襄老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巫臣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仍然望着前面的女人。

    半天,巫臣回过神来,看着襄老,也不说话,那么看了一会儿,襄老被巫臣望的摸不着头脑,直挠头。

    末了,巫臣笑起来,“襄老,君王眷顾,那是对您的宠信!”巫臣慢吞吞的说话,听到襄老耳朵里却是别有意味,“是,是,先生!”襄老只是连连点头。

    “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巫臣突然说,襄老应一声,走向他的车子,巫臣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又说,“襄老,那个人要看护好哩。”

    襄老停了一下,没有转身回应巫臣,立刻上了车,缓缓的跟上前面的车队。

    “他似乎……”襄老坐在车上想,“哎,自己的面皮都丢光了!”

    想着苦笑一下,望着车外远处的青山连绵,觉得真是有趣。

    车厢后面的女人停止了大声悲号,偶尔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女人的抽泣,“我见得多了。”襄老想,“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当然,这个他们自然包括巫臣。

    巫臣也上了车,紧紧跟在襄老的后面。他始终在望着前面车上的那个女人。

    有多久了呢?巫臣想。十几年了,他从来没有忘记那个女子。

    蓝汪汪的天空下,一望辽远的绿野,他掩身在几株大树后面,看白衣女子在桃花红里舞蹈,飞奔,灿烂的笑,明澈的眼,纯真美丽的女子!

    倘若他能在郑国多停留些日子,倘若楚王伐郑的脚步慢一点儿,他巫臣就能去跟这女子相识。

    就这样错过了,一去十几年,多次梦中遇见,多少次辗转不宁。

    他关注着来自陈国的这个女子的所有消息,每次收到她的消息他都怦然心动。

    无论如何,她永远是那个桃花红笼罩下的活泼美丽善良的女子。

    巫臣随军到了陈国,当他急急忙忙踏进园林的时候,兵士们张弓搭箭,对面是那个女人。

    巫臣蓦然间愣住了,十几年来思忆的女人就在眼前,一种巨大的情感包裹了他,“放下箭!”他哑着嗓子命令。

    那个女人身边躺倒两个人,一男一女。那个男的应该就是她的儿子夏征舒,杀死陈侯的人,这时候已经死在了兵士的箭下。

    现在,女人极其冷静的站在那里,努力拾起地上的弓,她是那么柔弱,几乎看到长弓在她手里倾斜着,她使出全身的力量举着这张弓,然后俯身捡起一束箭,虽然柔弱,却是非常的从容,当她将箭搭上的时候,目光充满了坚毅,甚至巫臣看到了女人嘴角的一抹微笑。

    她在愉快的迎接死亡。

    巫臣身边的兵士自然的齐刷刷张弓搭箭,只要那女人手一动,她将被箭雨淹没。

    那个女人微笑着,慢慢的抬起了弓,她的身躯似乎承受不了这弓的重量,也似乎随时准备倒在身边的男子身上。

    “不要放箭!”他又一次命令兵士。

    那女人颤巍巍的倒下了,手里的弓箭微弱的射向空中,缓缓的飘落下来。

    她根本没有力量把箭射出去。

第九十八章 预言

    第九十八章预言

    夏姬的母国郑国,是春秋时期的第一个霸主。夏姬与巫臣的故事关联着三个重要国家,分别是郑楚晋。楚晋相争数百年,楚晋的争霸史就是整个春秋时的主轴,而郑国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角色。

    巫臣因夏姬后来奔晋,继而扶持吴国抗楚。也可以说巫臣与夏姬直接改变了春秋时期的历史进程。

    当然,即便没有巫臣与夏姬,吴国也会崛起,楚国也会衰落,只是他俩加速了这个过程。

    郑国,战国初期被韩国吞并,存在了几百年。郑国是周朝宗脉,第一任国君是郑桓公,周宣王的弟弟。宣王之后,周厉王即位。

    周朝自开国到宣王算是一个比较巅峰的政治状态,厉王开始逐渐丧失了诸侯们的拥护,只维持一个名义上的宗主天子,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周朝天子主要依赖强大的诸侯国给撑着面子,也就是后来发展起来的“尊王攘夷”。

    但是周朝所管辖的区域已经不行了,政治上保守,国力衰弱,礼崩乐坏,“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就是说虽然周王还是被尊奉为天下的老大,事实上大家都不听他的了,需要的时候就做做面子上的功夫,不需要就爱搭理不搭理的,周朝自厉王以后,差不多就是这种局面。

    说起这个郑桓公,即位不久,周宣王就死了,继位的是谁呢?大名鼎鼎的周幽王,就是传说中烽火戏诸侯博得美人儿褒姒一笑的那位。这一笑不得了,倾城倾国,厉害的很。

    郑桓公眼看侄子周幽王不理国政,荒淫怠惰,而且周朝内部政治力量汹涌,外面野蛮的戎族也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而郑国毗邻周,郑桓公有了迁都的想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跟太史讨论,征询迁都何方。

    太史给郑桓公建议,最好去一些小国家聚居的地方,比较安全,我们过去也能受到他们的尊重,太史伯对曰:“独雒之东土,河济之南可居。”公曰:“何以?”对曰:“地近虢、郐,虢、郐之君贪而好利,百姓不附。今公为司徒,民皆爱公,公诚请居之,虢、郐之君见公方用事,轻分公地。公诚居之,虢、郐之民皆公之民也。”太史说了这么多,实际上就是说那里都是些比我们还弱的国家,凭我们的实力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但是郑桓公野心不小,不想去,公曰:“吾欲南之江上,何如?”公曰:“吾欲居西方,何如?我觉得去南方不错,西方也挺好,怎么样?

    对曰:“昔祝融为高辛氏火正,其功大矣,而其於周未有兴者,楚其後也。周衰,楚必兴。兴,非郑之利也。””对曰:“其民贪而好利,难久居。”太史的回答比较冠冕,说得很玄乎,尤其是对于楚国的看法,他跟桓公说,我们不能去南方,楚国是祝融的后代,我们惹不起,因为祝融有大功,天意楚国将来会兴旺发达,那不是咱的地盘。至于西方,太史说话就不好听了,西方自然是后来称霸西戎的秦国,文化上与周朝不同,也不怎么看得起周朝和中原的诸侯,后来一统天下的也正是西戎的秦国。太史说西边的人贪婪好利,不讲究中原礼仪文化,去不得去不得,去了也会被赶走,他们非我族类,这个意思。

    公曰:“周衰,何国兴者?”对曰:“齐、秦、晋、楚乎?夫齐,姜姓,伯夷之後也,伯夷佐尧典礼。秦,嬴姓,伯翳之後也,伯翳佐舜怀柔百物。及楚之先,皆尝有功於天下。而周武王克纣後,成王封叔虞于唐,其地阻险,以此有德与周衰并,亦必兴矣。”桓公曰:“善。”

    郑桓公突然有一问,大概他听太史的分析,又感觉到周朝的治理弊端重重,很是担心,问太史周朝的未来如何,未来天下会是个什么局面。郑桓公并没有看到太史的预言,因为他在周幽王时期便死了,幽王时周朝内部争权夺利,引来戎族入侵,幽王被杀,郑桓公也死在这场大乱之中。

    我们要讨论的是何以太史能准确的判断出齐秦晋楚是未来天下之雄国,他的根据是什么,公曰:“周衰,何国兴者?”对曰:“齐、秦、晋、楚乎?为什么太史单单提出这四国而不是其他呢,要知道郑桓公的此问,齐秦晋楚称霸天下还是非常遥远的事情。难道真的如太史所言这四个国家的先人都是当年圣人的后裔吗?这似乎有点玄之又玄了。

    公曰:“周衰,何国兴者?”对曰:“齐、秦、晋、楚乎?夫齐,姜姓,伯夷之后也,伯夷佐尧典礼。秦,嬴姓,伯翳之后也,伯翳佐舜怀柔百物。及楚之先,皆尝有功于天下。而周武王克纣后,成王封叔虞于唐,其地阻险,以此有德与周衰并,亦必兴矣。”桓公曰:“善。”

    这是郑桓公与太史的一段议论。关于太史,这个官职出现在史料中比较多,字面看重要任务是修撰历史,周时太史在史官中为长,除了整理保管史料图书之外,也兼任朝廷的总秘书,重要文书起草,天文历法的编撰,国家祭祀都是它的职分。

    应该说在周朝,太史这个官职很重要,参与很多国家对内的行政管理,秦以后太史显得比较单一,职位降低。无论如何,首先任太史的历朝历代在学问上那是没得说,通晓古今人事,天文地理,地貌人情,博览群书,后世它的权限就比较单一了。

    回到上面君臣的议论。郑桓公准确地预判到周朝的衰落,他说先生您看,周朝经历文武成康到宣王,现在眼看政治上不稳定,又没有强势英明的领导人,走下坡路难免,未来天下局势您怎么看,各诸侯中哪些回家有望发达呢?

    太史显示出了他的卓见,“齐秦晋楚乎?“,这的确是未来几百年的天下雄国,位列春秋五霸,说实话主流所谓的宋襄公是难以齐秦晋楚相并列的。然后太史说明他的理由,现在来看,太史将未来四国所以雄霸天下,原因是四国先人皆为有德有功之人,后世受其功德荫庇,所以能兴,听起来比较玄乎,带有浓烈的宿命意味,换句话说,就是这四国的先人建立莫大功德,上帝要让它们的后人享受荣光,这个解释很有中国色彩,同时传递出潜在的说教味道。

    事实上太史公天下诸侯是一家,追溯先人的话无有哪一个诸侯国的祖上不是光鲜明艳的,为什么只有齐秦晋楚能兴而不是他国呢?譬如鲁卫郑等国,这些国家的先人都是周的自家宗亲,都是圣贤明君的后裔,功德可谓无量大。

第一百零一章 草肚

    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郑国无疑就是那草肚皮。几百年来,夹在楚晋之间,仰人鼻息,难堪的很。

    郑国如此弱,可又是楚晋不得不争夺之地。

    夏姬时,郑国希望拉拢陈蔡宋等国联合对抗楚庄王。

    但是晋国又处于内乱的下坡路。夏姬所以嫁陈正是晋弱楚强的阶段。

    太史显示出了他的卓见,“齐秦晋楚乎?“,这的确是未来几百年的天下雄国,位列春秋五霸,说实话主流所谓的宋襄公是难以齐秦晋楚相并列的。然后太史说明他的理由,现在来看,太史将未来四国所以雄霸天下,原因是四国先人皆为有德有功之人,后世受其功德荫庇,所以能兴,听起来比较玄乎,带有浓烈的宿命意味,换句话说,就是这四国的先人建立莫大功德,上帝要让它们的后人享受荣光,这个解释很有中国色彩,同时传递出潜在的说教味道。

    事实上太史公天下诸侯是一家,追溯先人的话无有哪一个诸侯国的祖上不是光鲜明艳的,为什么只有齐秦晋楚能兴而不是他国呢?譬如鲁卫郑等国,这些国家的先人都是周的自家宗亲,都是圣贤明君的后裔,功德可谓无量大。

    整个春秋时期,除齐秦晋楚外,末期的吴越先后霸天下,依照太史的论调,吴越之先人亦为功勋卓著的圣贤,吴越所以能兴而霸,也是祖宗功德的荫庇。依他的论调,可以适用天下任何一个诸侯国,鲁若兴,可以说先人周公的福荫。这样的判断用在诸侯国那里,百试不爽,万能钥匙。

    这真的是齐秦晋楚所以兴所以霸天下的原因吗?恐怕未必,而且这一段对话出现在郑桓公与太史迁都的议论中尤为显得突兀,太史公将他们的对话记录是何用意呢,这是否是太史公的本意?不得而知。当然,太史公做史记并不是凭空而来,尽管他并非单纯的述而不作,但也在史料的选择上进行甄别,尤其是对一些重要的预言常做保留不予判断,做或言。

    我们现在来看,对太史之于齐秦晋楚能兴而霸的理由不完全认同,甚至怀疑为杜撰之说,毕竟历史是后人所记,过程中掺杂个人的价值判断并不新鲜。

    史记中记载。

    公曰:“周衰,何国兴者?”对曰:“齐、秦、晋、楚乎?夫齐,姜姓,伯夷之后也,伯夷佐尧典礼。秦,嬴姓,伯翳之后也,伯翳佐舜怀柔百物。及楚之先,皆尝有功于天下。而周武王克纣后,成王封叔虞于唐,其地阻险,以此有德与周衰并,亦必兴矣。”桓公曰:“善。”

    为什么同样先人为圣贤的其他诸侯国未能兴未能霸,而齐秦晋楚这四国却在春秋时期傲视诸侯?

    在围棋界有句俗语:“金角银边草肚皮“,指的是围棋棋子放置的位置不同,其效率也相应不同,角上围的最多,边上次之,中腹最不易围空。从围棋战术的角度看,齐秦晋楚恰恰在地理位置上处于金角银边,整个春秋时期一直到战国,最终灭亡的诸侯国多半是团聚在中央腹部的位置,无一例外,乃至后期强势崛起的新兴霸主吴越也是僻处边疆。换句话说,齐秦晋楚吴越无一不具有先天的优越的地理战略位置,这才是他们先后崛起而霸的重要原因,而不是太史所谓的空谈——先人的功德荫庇。

    齐秦晋楚吴越的兴起,都是在边角壮大,继而向中部延伸,相反处于中原地区的鲁卫郑宋等国不得不在强国争霸的缝隙间图存,尤其是贯穿整个春秋时期的晋楚纷争中,毫无振奋之举。

    边角之地,都各有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一般都有比较优越的山河形势,有相对稳固的后方和可以凭恃的山川险阻,能够一种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态势;有优越的经济条件,足以供养、支撑起一个庞大的政治、军事集团。

    中国的历史地理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称,春秋战国争霸之中,四角没有后顾之忧,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最有优势,比如秦就占据了中国金角之一的关中之地。银边就是晋齐。楚国为南边,吴越僻处东南。所谓草肚皮当然就是指中原了,这里是四战之地,容易受到攻击,在这里成功的难度很大。

    我们来看看春秋期间的四强:

    东齐,东夷之地,临海,最先富起来的诸侯国,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差不多是到处撒钱的结果。

    南楚,虽然那时候是蛮荒之地,但无后顾之忧,一直向中原发展如果楚国是大力发展好南方,特别是吴越之地,说不定另成一体系。

    西秦,一开始虽然也是偏于一角,但虽然周围各种戎狄但总比周围都是中原国家好,一旦经略成功就成大后方。

    北晋,晋国开始位置也不好,但打败北方少数部落,然后并吞多少小国,有晋一代,秦国根本出不了东方。

    战国七雄:

    赵国,继承晋国北方,大后方,中后期崛起,赵国如果一直往北发展进入河套,能够征服匈奴的话,得到大批骑兵,说不定有机会。

    北燕,燕国崛起也是开发了辽东,如果燕国要想增强实力,开拓北方特别是辽东

    魏国,战国时最先变法的国家,战国初期也作为头号霸主,可惜背靠强秦,盲目的发动与齐国的战争,给了秦国坐大的机会,等秦国缓过神,就歇菜了。

    其他四战之地的国家,一开始很牛。春秋的郑国,比如郑庄公时期,但是四边国家起来,就完全疲于应付,逐渐沦为二三流小国。

    对曰:“齐、秦、晋、楚乎?夫齐,姜姓,伯夷之后也,伯夷佐尧典礼。秦,嬴姓,伯翳之后也,伯翳佐舜怀柔百物。及楚之先,皆尝有功于天下。而周武王克纣后,成王封叔虞于唐,其地阻险,以此有德与周衰并,亦必兴矣。

    回头再看郑桓公与太史的议论,就没什么玄妙之处了,齐秦晋楚吴越没有哪一个国家不是依凭优越的地理优势壮大发展起来的。当初周朝分封,将宗亲嫡系分封在周都的四周以拱卫王室,谁又能想到这些姬姓宗亲在未来受尽四边国家的蹂躏,苦不堪言,摇摆不定。

第一百零四章 初霸

    第一百零四章初霸

    公曰:“周衰,何国兴者?”对曰:“齐、秦、晋、楚乎?夫齐,姜姓,伯夷之后也,伯夷佐尧典礼。秦,嬴姓,伯翳之后也,伯翳佐舜怀柔百物。及楚之先,皆尝有功于天下。而周武王克纣后,成王封叔虞于唐,其地阻险,以此有德与周衰并,亦必兴矣。”桓公曰:“善。”

    为什么同样先人为圣贤的其他诸侯国未能兴未能霸,而齐秦晋楚这四国却在春秋时期傲视诸侯?

    在围棋界有句俗语:“金角银边草肚皮“,指的是围棋棋子放置的位置不同,其效率也相应不同,角上围的最多,边上次之,中腹最不易围空。从围棋战术的角度看,齐秦晋楚恰恰在地理位置上处于金角银边,整个春秋时期一直到战国,最终灭亡的诸侯国多半是团聚在中央腹部的位置,无一例外,乃至后期强势崛起的新兴霸主吴越也是僻处边疆。换句话说,齐秦晋楚吴越无一不具有先天的优越的地理战略位置,这才是他们先后崛起而霸的重要原因,而不是太史所谓的空谈——先人的功德荫庇。

    齐秦晋楚吴越的兴起,都是在边角壮大,继而向中部延伸,相反处于中原地区的鲁卫郑宋等国不得不在强国争霸的缝隙间图存,尤其是贯穿整个春秋时期的晋楚纷争中,毫无振奋之举。

    边角之地,都各有其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一般都有比较优越的山河形势,有相对稳固的后方和可以凭恃的山川险阻,能够一种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态势;有优越的经济条件,足以供养、支撑起一个庞大的政治、军事集团。

    中国的历史地理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称,春秋战国争霸之中,四角没有后顾之忧,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最有优势,比如秦就占据了中国金角之一的关中之地。银边就是晋齐。楚国为南边,吴越僻处东南。所谓草肚皮当然就是指中原了,这里是四战之地,容易受到攻击,在这里成功的难度很大。

    我们来看看春秋期间的四强:

    东齐,东夷之地,临海,最先富起来的诸侯国,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差不多是到处撒钱的结果。

    南楚,虽然那时候是蛮荒之地,但无后顾之忧,一直向中原发展如果楚国是大力发展好南方,特别是吴越之地,说不定另成一体系。

    西秦,一开始虽然也是偏于一角,但虽然周围各种戎狄但总比周围都是中原国家好,一旦经略成功就成大后方。

    北晋,晋国开始位置也不好,但打败北方少数部落,然后并吞多少小国,有晋一代,秦国根本出不了东方。

    战国七雄:

    赵国,继承晋国北方,大后方,中后期崛起,赵国如果一直往北发展进入河套,能够征服匈奴的话,得到大批骑兵,说不定有机会。

    北燕,燕国崛起也是开发了辽东,如果燕国要想增强实力,开拓北方特别是辽东

    魏国,战国时最先变法的国家,战国初期也作为头号霸主,可惜背靠强秦,盲目的发动与齐国的战争,给了秦国坐大的机会,等秦国缓过神,就歇菜了。

    其他四战之地的国家,一开始很牛。春秋的郑国,比如郑庄公时期,但是四边国家起来,就完全疲于应付,逐渐沦为二三流小国。

    对曰:“齐、秦、晋、楚乎?夫齐,姜姓,伯夷之后也,伯夷佐尧典礼。秦,嬴姓,伯翳之后也,伯翳佐舜怀柔百物。及楚之先,皆尝有功于天下。而周武王克纣后,成王封叔虞于唐,其地阻险,以此有德与周衰并,亦必兴矣。

    回头再看郑桓公与太史的议论,就没什么玄妙之处了,齐秦晋楚吴越没有哪一个国家不是依凭优越的地理优势壮大发展起来的。当初周朝分封,将宗亲嫡系分封在周都的四周以拱卫王室,谁又能想到这些姬姓宗亲在未来受尽四边国家的蹂躏,苦不堪言,摇摆不定。

    客观的说,郑国在春秋时期算是比较活跃的诸侯国。这主要表现在郑国率先进行了一系列的对外兼并,尤其是针对周边少数弱小的野蛮部族,另一方面郑国在春秋初期与周朝的关系非常密切。所以郑国三代后逐渐的在诸侯中最先壮大,到郑庄公时,已是天下小霸。但是周朝的没落也是从周郑交恶开始的。

    周朝厉王暴政,继而幽王昏庸,国内政治不稳定,外族虎视,郑桓公很明智的洞察到周朝的危机,决定迁都,避免祸乱,他接受了太史的建议,东徙其民雒东,而虢、郐果献十邑,竟国之。太史公说虢等献十邑,实际上郑国依凭自己的国力对虢等进行压迫,竟国之。

    郑桓公是周宣王的亲弟弟,周幽王的叔父,因为宗亲血缘关系密切,郑桓公主要在周都辅助行政,幽王时,发生动乱,引来了外族犬戎的入侵,桓公死国难,武公即位。

    二岁,犬戎杀幽王於骊山下,并杀桓公。郑人共立其子掘突,是为武公。

    郑武公,谥号为“武”,他的整个执政时期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参与了周朝平乱,起兵勤王,受到周平王的重视,与郑桓公一样在周都任职,把控周都大权。另一件大事,便是武公时期实现了他老子郑桓公对迁都后的扩张,不断对外征伐,彻底吞并东虢等周边小国,郑国于是乎崛起为实力大国。

    周朝经过周幽王的动乱,实力削弱,更因为幽王后接班人的问题,出现过短暂的天下二主,一为周平王,一为周携王。“二王并立”。周平王即位九年间没有获得诸侯的正式承认,也就是说合法性不足,“邦君诸侯始不朝于周”,政治上不能形成一统,势必然造成周都权力分散,威望下滑,周从平王开始对诸侯的约束力骤减,所谓的“礼崩乐坏,征伐自诸侯出”,这个局面就是从平王东迁后逐渐形成的。

    武公十年,娶申侯女为夫人,曰武姜。生太子寤生,生之难,及生,夫人弗爱。後生少子叔段,段生易,夫人爱之。二十七年,武公疾。夫人请公,欲立段为太子,公弗听。是岁,武公卒,寤生立,是为庄公。

    郑国自桓公始至于武公对周朝的巩固的确倍有力焉,但是加速周王朝进一步权柄时势,天下失控的始作俑者也是郑国,主角便是大名鼎鼎的被称为千古第一奸雄的郑庄公。

第一百零七章 枭雄

    枭雄

    夏姬的祖上曾经有过一段极其壮观的荣光,那便是郑武公开启的,到郑庄公时达到了巅峰,可以说郑庄公应该算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霸主,他的影响极其深远,直接将周天子的暗弱的面目扯下。

    但是郑庄公以降,边疆民族迅速崛起,而处于中原腹地的郑国迅速滑落,乃至于成为一个列国争霸进军中原的跳板。

    说到郑国,其实很有意思,纵观郑国几百年的历史,能说的上的大概唯有郑庄公这一代君主。当然,关于郑庄公的评价,有多种,主流的说法,这个主流主要是站在儒家的角度,对郑庄公毫不吝惜持贬斥的态度,流传下来的一是郑庄公克段叔,一是周郑交恶射桓王。

    但是也有不少人将郑庄公放在春秋霸主之内,这有别于正统的说法,这个正统还是来源于儒家。为什么儒家对郑庄公这么刻薄?不言而明,郑庄公所作所为极大的打击了周王的权威,甚至拉开了“礼崩乐坏”“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大幕。

    但是从事功而言,郑庄公几千年来是第一,战略战术,乃至军事外交,都可以说出乎其类,拔乎其萃,是一个响当当的政治家。他跟历代的权谋家来说,同样的用人以能不以德,这是郑国在春秋初期赫然崛起的一个重要原因。郑庄公可谓姬姓诸侯国不世出的一个雄主。

    很可惜,郑庄公以后,郑国开始极速滑落,再也没有郑庄公时期号令天下的霸气,甚至春秋中后期已经沦落为摇摆于大国之间,苟延图存,今日朝晋明日朝楚,这也不能怪罪郑国继承人的无能,随着齐晋秦楚的强势兴起,像郑国这种处于中原腹地的疆域小国,感受到四围的压迫,几乎是强国逼近中原的跳板。

    郑国的辉煌是短暂的,郑桓公、武公至于庄公,算是郑国史上唯一的巅峰,史称春秋小霸,其实将郑国列入春秋霸主的名册,也算的上名副其实,至少比那位打着仁义旗号的宋襄公要强更多。郑齐秦晋楚吴越,春秋六霸,但是郑国也只有郑庄公这一代,之后郑国迅速滑落至二三流诸侯,这多半是因为郑国的地理位置决定的。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郑庄公利用郑国多年来几世累积的政治资源的最大运作。郑桓公死于国难,郑武公勤王,这给了郑国在周王那里无上的尊重,这在各诸侯国中是难以匹敌的,给了郑国在天下极高的威望。这是政治角度讲。但是周郑交恶也恰恰是因此,周王不堪被郑国操弄,意欲打压郑国在周都的权威,试图摆脱郑国的控制,这引来了郑国的强势反弹。

    抛开礼乐制度来说,郑庄公是第一个敢于挑战周王权威的国君,他即位后的一系列政治措施,无不显示出他作为一个政治家的成熟和隐忍,说郑庄公几千年来政治家中数第一估计不会有异议。这是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一个拥有不平凡人生的君主。他叫寤生。

    郑庄公其人在春秋初期可谓影响力巨大,通行的文学读本《古文观止》开篇第一第二就给了郑庄公,固然其选文文学色彩更浓一些,但也不排除特别影响的社会意义。观止第一,《郑伯克段于鄢》,第二《周郑交质》。

    如果议论郑庄公其人其事,无疑这两次重大事件不可或缺。第一篇是郑国内部关于国君接班人引起的政治动荡,第二篇则是郑国对外尤其是对周王的政治态度。这两篇文章既表现了郑庄公本人作为政治家的一面,又折射出周开始出现对诸侯失控的局面,也可以说“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形势,说郑庄公是始作俑者并不为过。至少在儒家看来,站在礼制的角度是极其不喜欢郑庄公的。郑庄公是春秋以来打破周王礼制的第一人。

    事实上,郑庄公在即位前有着并不寻常的经历,这很大程度上来自他出生时的异常。

    武公十年,娶申侯女为夫人,曰武姜。生太子寤生,生之难,及生,夫人弗爱。後生少子叔段,段生易,夫人爱之。二十七年,武公疾。夫人请公,欲立段为太子,公弗听。是岁,武公卒,寤生立,是为庄公。

    郑庄公,叫寤生,很奇怪的名字,他的一生都不被他母亲喜欢。他的母亲武姜,生郑庄公时遇到难产,腿脚先生出来,这种奇异的经历让武姜很痛苦,不仅受到惊吓,甚至引以为不祥,所以武姜对寤生这孩子很讨厌,相信在寤生成长过程中应该也能体会到母亲对幼子的偏爱,他的童年如何虽然没有史料佐证,但是从他后来的恶誓“黄泉相见”见得出他对母亲的怨恨。也正是成长过程的心理的扭曲造就了郑庄公内心阴暗隐忍的一面,从这里看,一个家庭中教育特别是母亲的一面对一个人成长的重要影响。

    寤生的母亲对郑庄公的厌恶持续了许多年,始终不能释怀,乃至在郑武公死后,关于接班人的问题上,武姜也出面进行了干涉,後生少子叔段,段生易,夫人爱之。二十七年,武公疾。夫人请公,欲立段为太子,公弗听。郑庄公能继承君位得益于当时的体制——嫡长子继承制。

    “夫人弗爱”,“夫人请公,欲立段为太子”。

    郑庄公十几岁即位,一句“夫人弗爱”,我们完全可以联想到那种亲情缺失的忧郁,这样情感环境下的郑寤生内心对他的兄弟是有多么羡慕,对他的妈妈是有多么怨恨;亲生母亲白眼相看,冷漠而待,他又能怎么样呢?他若知道自己难产而生,估计他会不选择生在这世界上。这大体就是郑寤生的幼年心事,那一片阴影伴随着他。更让他失望的是,他作为嫡长子的身份却差点失去接班人的资格。庄姜是有多恨郑寤生呢?女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

    作为春秋初期姬姓国的郑来说,拥护礼制是他至少要遵循的制度,于是郑寤生顺利继承君位。不过也从侧面看出庄姜这个人还是女人情怀多一些,并没有干扰郑寤生的接班。郑国没有发生政治动荡,寤生即位,是为郑庄公。庄姜,毕竟还只是一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多点任性的女人。

第一百一十章 阳秋

    夏姬所在的郑国是个很有意思的国家。她的祖上受到过儒家的广泛批评,譬如大名鼎鼎的郑庄公,自然少不了这个“美艳绝伦”的女人,更是给她扣上了非常严重的帽子。

    孔子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孔子作春秋,述而不作,寄托了自己的政治观念在里面,总体上是围绕周王为中心,记录鲁国史事乃至天下诸侯鲜明的政治事件。太史公指出孔子的一个基本态度: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那么孔子对自己的这部《春秋》是什么想法呢?他自己说后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孔子说,后世有了解我的恐怕是这部春秋,未来怪罪我的大概也是这部《春秋》。孔子对自己有完全客观的认识,为什么呢?因为他自己知道他的这部春秋是他自己的政治立场,也就是围绕周王为中心,礼制为中心的一个政治上的观念。

    在这部《春秋》中,对不尊重周王,不遵循礼制的诸侯行为进行了批判,但是这个批判比较的隐晦,极其简单而又极其扼要,但是这部《春秋》的记载并不等同完全的史实,因为孔子基于自己的政治观念做了取舍,本身的取舍也是一种褒贬。

    比如说对于天灾,对于天下的暴乱,对于威胁到周王政治权威的重大事件,常常不选择,不得已也表达的晦涩。孔子自己评价自己的话看上去是一种自谦,事实上,他知道他的这部书只是他自己的观念,赞同他观念的会理解他,相反观念的会批评他。所以他说“后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

    及夫子殁而微言绝,七十子卒而大义乖。这就是常所谓的“微言大义”。用极其简要的语词表述历史人事,其中暗含着著者的褒贬。精微之处见其广博。这是汉人对孔子的议论,特别指孔子的《春秋》。

    怎么样才是春秋笔法之微言大义呢?来看郑庄公的大事件:郑伯克段于鄢。

    这是古文观止的第一篇,题目《郑伯克段于鄢》,很好玩:人物,郑伯即郑庄公,段即郑庄公的亲弟弟共叔段,鄢者远离郑都的一座城。事件,克段即共叔段在这场动荡中被杀。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这里面寓含的意思很多。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首先郑庄公与共叔段的关系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彼此仇杀,共叔段有不轨的行为,所以记载他直接呼他为“段”,在这场动荡中,郑庄公以仇敌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弟弟,故而用“克”。

    称呼郑庄公为“郑伯”,是暗示他是哥哥的身份,意思是你是哥哥,怎么让兄弟发展到这种地步,你是有责任的。再者“鄢”这个地方远离郑国都城,也就是说“段”逃跑了,跑到“鄢”这里,那么段是主动跑的呢还是被赶走的呢?事实上记史者认为“段”是被“郑伯”赶走的,不是“段”自己出奔。表达了对郑庄公的一种不满。你没有把弟弟教育好,反而任由他作乱,最后找机会赶走他,我们要批判你。

    那么这个题目中的两个人物在这场政治事件中谁的责任更大呢,记史者认为是郑庄公。郑伯克段于鄢,也可以这样理解:郑庄公没有尽到哥哥的责任,故意引诱弟弟作乱,趁机赶走弟弟,然后杀之。

    从《春秋》的角度,是批评郑庄公的,但是非常的隐晦曲折。这是有多么的为难才这样“微言大义”呢?这是儒家的态度,儒家认为弟弟作乱你做大哥的责任很大,既然弟弟已经离开都城,没有了威胁,应该停止追杀,维持兄弟情爱,不能置于死地。所以后世骂郑庄公为奸雄。

    要探索这个故事的史料,最先想到的大概是文学性的作品,因为一旦给一个故事加以文学的变化,便能实现更广泛传播,受众也自然更多,为更多熟识的故事想来是那本《东周列国志》了,作者明末人冯梦龙。

    那么冯梦龙对郑庄公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呢?

    先看冯先生对郑伯与段的一个评议:

    宠弟多才占大封,况兼内应在宫中。

    谁知公论难容逆,生在京城死在共。

    子弟全凭教育功,养成稔恶陷灾凶。

    一从京邑分封日,大叔先操掌握中。

    前四句是论共叔段,后四句评郑庄公。对共叔段的态度是,谁知公论难容逆,视共叔段为叛逆,对郑庄公也有批评,养成稔恶陷灾凶。

    事实上,这种论调并不新鲜,充斥在春秋以后的各路议论之中。从冯先生的书中看出,他对郑庄公的态度不与纯粹的礼教相同,他展现给读者的郑庄公,智勇兼具,长于谋略,赫然有霸者之风,并非举起礼教的大棒打下去,现在来看,是比较客观的。

    但是你要知道,冯梦龙这个人在当时并不得志,他差不多不与崇尚礼教的理学家站在一起,受到排斥也在情理之中,不仅如此,他极为推崇的一个人赫赫有名,便是李卓吾,那个写下厚黑二字的“狂人”。

    他也是一位反对传统礼教,不甘愿奉行旧的道德约束,追求个性上的解放,他是这样的一个“离经叛道”者。所以他的郑庄公与很多传统礼教下的主张有不同之处,在他的,郑庄公更加的丰富多彩,更加的鲜活。

    郑庄公与共叔段的故事,是郑庄公历来受到歧义的重要事件。

    这个故事最早记述下来的是《春秋》,所谓春秋,基本上作为历史的通称,各诸侯国有各自的历史记录,都称为《春秋》。现在通行的《春秋》特别指孔子编纂的鲁国的史料,是以鲁国为中心的,寄托了孔子的思想观念,其他诸侯国的《春秋》鲜有存世,原因别论。

    《春秋》记载这个故事极简要,只有六个字:郑伯克段于鄢。没有了。上一篇分析过,虽则只有六个字,但是内容很多,这个内容不是故事的本身,而是说这里面传达出来的观念有很多,都体现在用字词上。比如说为什么用“郑伯”,为什么是“克”,为什么直呼“段”,为什么是“鄢”,都有特别的意义。所谓“微言大义”。

    描述同时代史事的另一部书《竹枝纪年》则比较直接:郑庄公杀公子圣。它就是简单的记下这个事,没有所谓的别意在里面,相比《春秋》明了的多。为什么?因为里面没有他要表达的政治道德的东西在,无须隐晦曲折,语焉不详。

    再后来有了《左传》《史记》,《左传》对这个故事的叙述是本自《春秋》的思想,而尤为具体丰富,《春秋》六个字,到了《左传》五百多个字。《左传》几乎是承继了《春秋》的政治道德观念,是一脉相连的,一简一详之别。而《左传》的作者的初衷也是考虑到,门人弟子读《春秋》,各据其所解,如太史公所说:“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

    《史记》对这个故事的记载比起《左传》更加紧凑一些,大体还是源自《左传》,各有所详略,从史事的角度看,他们做留下来的大体是符合事实的,至于后世各种的戏曲传说,那就是“本故事纯属虚构”了,各种传说对应着各自的对人事的评价和理解。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共叔

    郑国历史上最有名的三个人,一个是初霸郑庄公,一个是庄姜,就是庄公的老妈,另一个就是夏姬了。有个成语叫“郑卫之音”,被称为靡靡之音,这是个保守的说法,当然,郑卫之地民风朴实开放也是实情。

    再加上郑国开启了“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先例,这让奉行周礼的一些人大为挞伐,因为郑国在许多儒家知识分子中的口碑很差,也使得夏姬越来越变得玄之又玄,始终不能摆脱妖冶荡乱国的大棒。

    郑庄公与他的弟弟共叔段之间引发的郑国内的政治动荡,以郑庄公胜出结束。这段故事广为人知,更是在后世演变出许多的传说。在这次重大事件中,郑庄公的为人后世的各种评价中,大体归为两类,主要就是郑庄公与共叔段谁的责任更大,谁有错的问题,千百年没有定论,各人站在各自的政治道德的基础上表达他的看法。当然,作为斗争的胜利者,郑庄公不得不承受来自后世的纷纷争议,同情者有之,贬斥者有之,支持者有之,挞伐者也有之。

    譬如《春秋》的微言大义,所谓的“郑伯克段于鄢”,这短短的六个字中,隐藏着对郑庄公的不满和批评,非常的隐晦曲折,也被称为“春秋笔法”。解释《春秋》的《公羊传》和《谷梁传》更是旗帜鲜明的对郑庄公彻底否定,以为郑庄公“处心积虑”养成共叔之恶,有违亲亲之道。到了班固做汉书,直接将郑庄公列为“下愚”之人,班固将古之名人分为三等,上智中人与下愚,毫不客气的呼郑庄公为下愚人,对郑庄公进行诛心之论。

    上面的观念都是站在儒家思想的角度来看待郑庄公,丝毫不顾及郑庄公作为一个人的成长历程,不做对郑庄公的心理探讨,一味的拿儒家道德理念的大棒打下去,谴责郑庄公不循礼教。

    也有一种观念比较宽容,认为郑庄公面对共叔段的叛乱固然有违兄弟之亲,但是对于郑庄公后来与庄姜相见,采取了赞同的态度,意指郑庄公“孝心不泯”,从郑庄公的悔过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肯定。但是在儒家占据绝对的思想控制的历史时期,郑庄公一直作为反面的形象存在,贬损更多几乎无一是处,差不多仍然是直斥郑庄公“姑待之”实为共叔段祸乱之“阶”,就是说共叔段作乱是郑庄公一手造成的。在儒家作为主流的历史时期,这种论调更多。

    又有一种新鲜的看法,认为共叔段固然有错,但是郑庄公没有必要赶尽杀绝而后快,郑庄公狠人也,同时也指出庄姜的不是,认为庄姜偏爱是事件的根源,渗透出家庭教育中女人的重要性。郑庄公寤生,然后武姜厌恶,后爱共叔段,间接地酿成后来的祸乱,指出家庭教育中爱恶之心导致骨肉相仇。这个说法还是非常有价值的。

    当太叔之居京城,取廪延以为己邑,虽复生,不能全兄弟之好。故书日“郑伯克段于鄢”,而不曰“郑伯杀其弟段”。以为当斯时,虽圣人亦杀之而已矣,以兄弟之亲,至交兵而战,因亲亲之道绝已久矣。虽缓追逸贼,而其存者几何,故曰于斯时也,虽圣人亦杀之而已矣。——苏轼

    苏东坡有篇文章《论郑伯克段于鄢》,他认为郑庄公杀共叔段是可以理解的,无须从道德上进行批判,那种态势下,郑庄公很难作为一个完美的人,共叔段已有叛心,自绝亲亲之道,难道要求郑庄公坐以待毙,以维护所谓的儒家礼教吗?如果这场动荡中失败而死的是郑庄公,那些儒生们又该如何判断呢?大概如对郑庄公一样的对共叔段进行笔伐吧。

    整个春秋时期,上到周王室,下到各诸侯,父子相杀兄弟相仇,屡见不鲜,为什么郑庄公争议最大,史家之骂名滚滚来?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郑庄公是第一个打破周室礼制的人,而且公然与周王作对,这使得以复周礼为政治理念的儒家先生们大为不满,千百遍的挞伐似乎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是历史就是那么奇怪,儒家们喊了几千年,于世无补,只能做一些事后褒贬,而郑庄公开始,拉开了争霸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幕。对郑庄公这个始作俑者,儒家先生们又怎么会置之不骂呢?

    在郑伯克段于鄢这次政治动荡中,现在来看他这个人,就比较的丰富了。

    首先他作为郑国的最高领导人,一个合法的继位国君,面对共叔段的挑衅,展现了一个成熟睿智的政治家形象,善于忍耐,通谋略,待时而动。

    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

    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公曰:“无庸,将自及。”

    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

    公闻其期,曰:“可矣!”

    从《左传》的记述看,郑庄公无法改变庄姜与共叔段意欲叛乱的阳谋,表面上看似乎一味退让,共叔段的步步得逞,刺激了他野心的逐渐膨胀,铤而走险,也可以说是郑庄公的示弱给了共叔段公开叛乱的自信。

    因为庄姜的参与,让郑庄公非常掣肘,庄姜也恰恰是依凭母亲的身份敢公开支持共叔段叛乱,这是郑庄公不能放开手脚制裁共叔段的最大阻碍。有人批评郑庄公不能引导共叔段向善,大违人情。论道理,庄姜与共叔段难道不知作乱是错的?假定这个时候郑庄公搬出做兄长的身份来教导弟弟,共叔段会羞愧而止吗?恐怕不是,真若如此,庄姜与共叔段定会哈哈而笑,以为庄公真是愚蠢到家了。我们难道不懂得什么亲亲之道吗,谁能逃得过权力的诱惑呢?政治本身就是鲜血淋漓的。

    从事件的结果看,郑庄公私下一定做了许多的工作,并不仅仅是一味忍让,首先郑庄公作为合法的君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群臣拥护,国内上下安定,郑庄公也没有出格离谱的行政,仅仅靠共叔段的乌合之众要推翻全国政权,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并且共叔段的作乱早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堂堂一国之君不可能不预先防备,依据后来郑庄公军事外交的巨大成功,完全可以猜想郑庄公为防备共叔段作乱提前部署,调兵遣将,引导舆论,安插间谍,面对共叔段的谋反,早已胸有成竹,其中的确表现了这位春秋首霸的老辣。

    除却克段这件事内在的因由,这次重大的政治事件相信对郑庄公是一次严重的情感上的打击,他看破了亲情的淡薄,认识到礼教的伪善与无用,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唯有权力才是最可信赖的,只有强大才能真正赢的一切。这次政治事件有没有可能成为郑庄公后来敢于挑战周王权威,在诸侯中纵横捭阖,一呼百应的转折点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周郑

    岂止夏姬被记史者痛加挞伐,历史上背黑锅的女子还有不少。夏姬是被骂的最惨的一个,其实也是最可怜的一个,论身份,论地位,她都不能与那些君王身边的女子相比,但她的声誉却几乎是那些女子中最恶的,如果要评四大恶女的话,恐怕夏姬要排在第一位。

    夏姬要背这个历史责任么?恐怕要重新去思考这个问题。如何认识夏姬,就要看一看她所在时期的历史状况。

    巫臣与夏姬加速了春秋时期的灭亡,开启了新的历史时代,这么看,她被骂的最狠似乎比较合乎儒家的态度。

    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左传》

    这是左传中的记载,很奇怪太史公的史记没有着笔。按理说周郑交质这件事,表露出周王与郑庄公之间的矛盾在加大。郑庄公自从克段于鄢后,估计在国际上名早远扬。

    从周室的角度看这件事,周王那里肯定非常不满,激烈的反对批评,因为这违反了周室建立天下的政治道德基础,杀弟囚母,不符合礼制,加之郑国从桓公开始在周都政治资源很深,几乎控制着周室的政权,而且郑桓公有勤王之功,郑国的势力在周都很大。

    即便没有郑庄公克段于鄢这次政治事件,周王那里也已经准备削弱郑国在周都的势力,何况郑国发生这次大事件后,周王可以名正言顺的打压郑庄公,正是前面引用《左传》中的话:王贰于虢,郑伯怨王。周王有意扶持虢公在周的势力以制衡郑国,郑庄公自然明晓这些,于是怨王。

    周郑交质在东周列国志当中尤为详细,可来看下郑庄公与周王的对话,郑庄公听说周王要分政给虢公后,连夜去见周王,东周列国的描述主要是通过对话展开,过程中郑庄公潜藏的霸气与周王的懦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曰:“臣荷圣恩,父子相继秉政。臣实不才,有忝职位,愿拜还卿士之爵,退就藩封,以守臣节。”郑庄公说,我们郑国子孙三代执政周都,现在我觉得心力不足,愿意辞职,老老实实的经营郑国,周都这里的事实在是有心无力。这话软中带刺,给周王两个胆子也不敢说行,为什么呢?后续会进行分析。

    平王曰:“卿久不莅任,朕心悬悬。今见卿来,如鱼得水,卿何故出此言耶?”周平王必须得强颜欢笑,你看你说得,好久不见非常想念。

    庄公又奏曰:“臣国中有逆弟之变,旷职日久。今国事粗完,星夜趋朝。闻道路相传,谓吾王有委政虢公之意。臣才万分不及虢公,安敢尸位,以获罪于王乎?”郑庄公直说,家里事忙,大概您也听说过吧,又听到大王您想请虢公来帮忙,我考虑了下,虢公比我强多了,不敢尸位素餐。周平王那么软了,郑庄公可是装聋装瞎,步步紧逼,老子特么很生气,就要辞职,我看你拿什么来安慰我。

    平王见庄公说及虢公之事,心惭面赤,勉强言曰:“朕别卿许久,亦知卿国中有事,欲使虢公权管数日,以候卿来。虢公再三辞让,朕已听其还国矣。卿又何疑焉?”周平王脸上挂不住啊,估计心里在骂,你特么的装傻卖呆,我好歹也是周王,见好就收就完了,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哎,想我周天下竟然到这等地步?

    庄公又奏曰:“夫政者,王之政也,非臣一家之政也。用人之柄,王自操之。虢公才堪佐理,臣理当避位。不然,群臣必以臣为贪于权势,昧于进退。惟王察之!”郑庄公偷眼看周王窘迫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她仍旧不放弃,继续要求辞职,我倒要看看周王你有多少牌打。

    平王曰:“卿父子有大功于国,故相继付以大政,四十余年,君臣相得。今卿有疑朕之心,朕何以自明!卿如必不见信,朕当命太子狐,为质于郑,何如?”周王被逼的没法子,既然你不信,那我把儿子让你带回去做人质。周王没有别的解释了,彻底认输,赌咒发誓的希望郑庄公谅解,没有要剥夺庄公权力的想法,你看多难堪!

    庄公再拜辞曰:“从政罢政,乃臣下之职,焉有天子委质于臣之礼?恐天下以臣为要君,臣当万死!”平王曰:“不然。卿治国有方,朕欲使太子观风于郑,因以释目下之疑。卿若固辞,是罪朕也。”庄公再三不敢受旨。

    周王低三下四的态度大概郑庄公还不算过瘾,再三再四的告罪,您千万别这样,哪有王向臣子委质的道理,再说您这么做不是让天下诸侯笑话我吗?这是要造反啊。周王实在是没脸到极点了,退无可退,拿儿子去郑国当人质都不接受,心里那个恨啊,估计要扑过去咬郑庄公几口都不解恨。庄公在等什么呢?

    群臣奏曰:“依臣等公议,王不委质,无以释郑伯之疑;若独委质,又使郑伯乖臣子之义。莫若君臣交质两释猜忌,方可全上下之恩。”没错,郑庄公要看群臣的态度,周王固然谦卑自己很有面子,但是贸然接受周王的条件,自己能出得去周都吗?但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群臣建议周郑交质!

    后世有人说“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既然你们互不信任,就算有质人担保又有什么用呢?这个说法有点擦这个事的边了,不疼不痒。周郑交质的政治意义极其重大,至少说明了周王的地位已经连稍微强大点的诸侯都不如了,可以说从此之后,大家都明白,“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时代开始了。如冯梦龙所言:交质分明同市贾,王纲从此遂陵夷!诚然!

    周郑交质时,双方分别是周平王、郑庄公。周平王的即位很波折,历史的看,平王东迁象征着西周的结束,历史进入东周,也就是说东周列国,或者春秋战国,我们现在看称为“春秋时期”。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质

    郑庄公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开了一个诸侯抗拒周天子的头,所以郑庄公被骂为千古奸雄第一,也有人持中立的态度,称他千古枭雄第一。

    在这样的历史意识背景下,后来的夏姬骂声滚滚来,但是我们看夏姬做过什么呢?她没有干涉过任何时期任何国家的政治,唯一的就是让巫臣爱上了她,而巫臣奔晋赴吴,让吴国崛起,但也不能怪怨到夏姬的头上吧,至于因夏姬而死的几个男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继续说郑国的史料部分,很有意思。了解了郑国的这些大的历史背景,才更能体会到一个弱女子被政治上的需要打压的那么不堪。

    周平王的前任君主是大名鼎鼎的周幽王。幽王暗昧,国内发生了动乱,外面的戎族接这个机会打了进来,当然,是申侯联络戎族,不是侵略意义上的。但是请了戎族进来,造成了送不走的局面,一时间周国失控,选任新的国君成了一个问题。周的国力不足以抵御外族的侵犯,这时候,诸侯勤王,最为有功的算是秦、晋与郑等国。可以说周平王是依赖诸侯的力量得以顺利为王。这个事件让周王在天下诸侯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郑国与周王那里的关系,可以说郑国三代国君保持着与周极其密切的关系,或者说差不多周国的行政权都在郑国君主手里,郑国自郑桓公一直到郑武公,都是周王的得力大臣,把控周国军政,这个过程中周国的主要政治势力一直属于郑国君主控制。

    到了周平王,他意识到郑国的手伸的太长了,很希望有一派出来制衡,于是他有分权给虢公的想法,这一点被老谋深算的郑庄公看在眼里,于是觐见周王辞职,搞的周王非常狼狈,不得已与郑国互派太子为人质。周郑交质的影响是什么呢?周王威信极度减弱,郑庄公在诸侯中的地位赫然崛起。

    那么看起来周王非常不自信,竟然跟一个附属周的诸侯国互派人质,堂堂的周王难道如此不堪?单纯的是周平王平庸无能导致的吗,是周王自身的问题还是其他?

    首先周平王的即位,表面上依赖诸侯的拥护,深层次的原因是周平王参与了周幽王的败亡事件,或者可以说,周幽王的覆灭,导致周东迁,与周平王有很大关系,正是周平王与申侯联络的戎族入侵才导致周幽王被杀。也就是说周平王的即位合法性上不足,何况当时另有政治势力不承认周平王的君位,即周携王的存在,这种周有二王的态势维持了很多年,直到晋文侯消灭周携王的势力,周平王才正式被天下承认。

    尽管有强盛的诸侯如秦晋郑卫等的拥护,但是周平王作为周王的身份,在诸侯面前已经低了一等,虽说是周王的身份,但是实际的统治力差不多消失了。周平王以后,周几乎是完全依仗着诸侯中的强者在支撑着周王的面子。

    周平王即位东迁,另一个后果,就是周王对勤王诸侯的封赏,甚至可以理解为贿赂,把一些土地赠予勤王的诸侯,比去秦郑等国就接受了周王的赠予,而且在征伐等大事上也做出让步,即所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发展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地步。诸侯列国都明白,周王的势力已经不足以控制天下,诸侯强者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

    周平王在位五十年。这五十年是周王权威滑落的关键。“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一变“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天子失其柄,政在诸侯。这句是历史上所谓的“礼崩乐坏”。

    周平王东迁,本就是狼狈不堪,要不是诸侯国的勤王,估计连迁都都够周王玩的,何况周国内部政治派系林立,周平王的势力占据了上风,强行上位。但是平王即位后,诸侯有差不多九年的时间没有尽觐见之礼,礼仪上或者说面子上的功夫都没有给周平王。直到周携王的势力被肃清,诸侯才陆续向周平王纳贡尽礼。

    而周朝积弱东迁,郑庄公又加一把火,这下周王的权威彻底丧失殆尽,在《东周列国志》的描述中,冯梦龙将周王的懦弱与无助与羞惭描述的淋漓尽致。周郑交质,郑庄公获得了空前的国际声望。

    郑国也是周的兄弟国,姬姓宗脉,郑庄公是周平王的叔父(?)。话说西周时期整个周朝国力还算雄厚,文武成康直到周宣王,可以说是声威赫赫,一是本身先王留下的政治力量强大,一是周朝的旧都镐京地理位置优越,易守难攻,有山川之险。但是东迁到洛阳,不得了,从一个四围天险之国变成了平原之地,四战之国,没有任何的天险可依仗,在古代时期,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周朝在洛阳,四围全是诸侯国,万一有不测,天下大乱,周朝很容易陷入诸侯的倾轧之下。

    周平王的勉强即位,天下诸侯暗自不服,又有几派势力掣肘,国内没办法进行改革,累积疲敝,国力日衰,综观春秋史上的强国,没有一个不是厉行改革而称霸天下的。而毗邻周朝的郑国恰恰是诸侯中率先改革的,尤其是在发展商业经济上,更是超越其他诸侯,齐国的管仲改革也在郑国之后,所以郑国率先崛起不是没有理由的。

    据左传中的记载,郑国非常重视商业贸易,国家鼓励百姓从商,人民思想活跃,郑国于是乎走在了诸侯列国的前列。昔我先君恒公与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杀此地,斩之蓬、蒿、藜、藋,而共处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丐夺。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恃此质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左传•昭公十六年》要知道,春秋初期,诸侯各国都处于草创发展的阶段,前期的强大依赖于各国内的农商状况,后来齐桓公率先称霸,也是得益于管仲在国内的经济商贸的全面改革,也就是说春秋初期谁有钱谁就更能迅速发展,而郑国自桓公时就注重国内的经贸,鼓励民众从商,国家富强不言而喻,到了郑庄公三代积累终于傲视诸侯。

    这么看来,周郑之间的比较,孰强孰弱很明显了,尤为重要的是周平王是靠政变即位的,特别依赖秦郑卫的力量,中原自家宗亲国郑国更是对周倾尽心力,桓公死于幽王之乱,武公参与了平王东迁,所有周朝的军政大权也自然把控在郑国国君手里。

    郑庄公国内与共叔段事件的影响,让周平王心生胆寒,估计看看郑庄公不是善茬,哪一天不高兴了把周朝一窝端怎么办,毕竟大家都是姬姓宗亲,他喜欢扶助谁还不是他说了算的。于是周平王开始拉拢国内虢公势力来制衡郑庄公。郑庄公哪是吃素的?自己祖宗三代为周劳心劳力,现在要卸磨杀驴,分我的权,那我就将你的军?结果便是周郑交质。

    周郑交质在历史上意义重大,影响甚广,但是在太史公的没有半点记载,不知何故?在《左传》中虽然有,但是判断是在平王死后发生。为什么太史公没有记录周郑交质这极具政治意义的大事件呢?是真的没有记载,还是后世有人做了删减呢?毕竟周郑交质对于奉行周朝礼乐制度的知识分子集团来说,影响太恶劣了,要不是郑庄公,周朝不至于迅速滑落到诸侯都不屑一顾的地步。于是乎删减了也未可知。

第120章 旧梦

    第120章旧梦

    那个女人晕倒了,面对着众多兵士的包围,她坦然的向着杀死她的亲人的敌人举起了弓箭。

    这是需要多么震撼的力量啊。

    巫臣的眼润湿了,他多么想跑过去,将这女子抱起来,告诉她,他曾经在一个美丽春光的天气里见过她,她的舞蹈,她的歌声。

    巫臣心头记起了他在郑国听过的第一支歌子:

    溱与洧,方涣涣兮

    士与女,方秉蕳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

    士与女,殷其盈矣。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女人被拖拽上了车,巫臣跟在车后面,看那女人软软的倒在车上,长发凌乱,眼睛紧紧的闭合,整个面庞显的平静坚忍。那个在人群中欢唱的女子又浮现在他眼前。

    野草蔓蔓露珠闪,

    路上佳人美又艳。

    不期而遇真正巧,

    正好适合我心愿。

    野草蔓蔓露珠圆。

    路上佳人美容颜。

    不期而遇真正巧,

    与她幽会两心欢。

    …………

    襄老的家院很大,自从他的妻子死后一直没有别的女主人住过,前后有三进院子,襄老在第一进,房屋连着有四五栋之多。

    后面的一进是襄老的儿子黑要在住,再后的一进就是上下的仆人,几十个男女忙碌。夏姬在第一进院子单独一间。

    夏姬住下后许多天也不曾见襄老来过,每日饮食都有仆人侍候,襄老专门安排几名女子服侍夏姬。经历一番生死的挣扎,夏姬的心早已冷淡,每日里独坐,想念夏征舒和阿蛮。襄老每日入朝训练兵士,看起来军事活动频繁,回来便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也不理睬夏姬。

    有一日,襄老带一个蒙面的人回来,两人在襄老的房间里不知道议论什么。

    不久,蒙面的人便来到夏姬的房间,夏姬也不理睬这人。这人取下面巾,夏姬才认出正是楚王。

    “堂堂楚国君王效仿小人之举,不觉得羞耻吗?”夏姬冷冷一笑。

    “夫人韶华依旧,寡人思念至今。”楚王望望夏姬。

    夏姬正襟危坐,“我一个弱女子不能为死去的儿子报仇,今日仇人就在眼前,有耻在心。”

    夏姬的态度并没有惹怒楚王,倒是觉得这女人眉目间坚毅可爱。

    “本王志在北征,前番伐陈也不过是向中原各国示威,就算楚国不往戡乱,自有他国,何况弑君这么重大的事,又怎么能轻易脱罪呢?”

    夏姬一笑,“话说的冠冕好听,你可知道陈侯孔宁狗苟蝇营,君臣淫乱误国,仗势欺人,百般凌辱,发奋抗争,任谁都会做的出。我心无愧,既然失败,流落异国,生死在小女子这里又有何惧呢?”

    楚庄王听夏姬说话犀利,便不再提陈国事,转而问夏姬,“听说夫人系郑国公主,本王不日将北上伐郑,不知道夫人作何想法?”

    夏姬低头想了想,“郑国小弱,难敌楚国大军,不过,楚王千里伐郑,恐怕目的并不在郑吧?”楚王哈哈一笑,“夫人确有见识。”

    “名为伐郑,意在晋国,这才是你楚王的目的。郑国弱小,从来都是摇摆于大国之间,又无山水天险。小女子不幸做了楚囚,有话不妨直说。”夏姬说。

    “实不相瞒,若得公主信函往郑,告知郑国本意,现在晋国内部局势动荡,如果郑国愿意归服我楚,本王自然会虚张声势,秋毫无犯。”

    夏姬听楚王说明来意,思想如此倒是对母国有利,便答应写函往郑。

    楚庄王见夏姬并不拒绝,便告辞而去。夏姬于是准备信函将楚王心思一一说明,交给襄老,派人往郑国交通。

    郑侯收到夏姬消息,知道楚国行动,便专人前往晋国说明,以期晋国相助防御。

    郑侯这里召集群臣,将楚国消息通告,有大臣提出,天下雄强非晋即楚,我郑若向楚,势必惹怒晋,晋人来伐,不得已又归晋,当年城濮一战,晋国完胜,中原各国一一归附,得享太平。

    现在晋国弱主,权臣执政,内部诸卿暗斗,而楚国又趁机涉足中原,兵锋所向非我郑国莫属。

    不如遣使者入晋,一方面观察晋国局势,一方面希望晋国出兵,晋楚决战,有利于郑国,不然楚来归楚晋来归晋,频频受侵扰,国家不宁,百姓不宁,我们郑国就会沦落成为晋楚的战争场,连年征战,最终受苦的还是我们郑国百姓。愿君上斟酌!

    郑侯听了深以为然,于是遣人往晋国交涉,又回函夏姬知悉,希望夏姬有机会返回郑国云云。

    这一天,襄老来告诉夏姬,有人要见她,说是她多年前的故人,门外已备好车马,将带她去见那个人。

    夏姬心里惶惑,身在异国为囚,哪里来的故人?思量半天实在想不出,便随便襄老安排,出门上了车,任由车一路颠簸而去。

    车停下来,夏姬掀起车帘,驾车的待要去搀扶,夏姬摆摆手,自己扶着车辕慢慢下来。

    那车夫自己赶着车径自回去了。夏姬立在那里,被眼前的情景呆住了。

    蓝天下面大片的绿地,草色绵延到遥远,远处是起伏的青山,这一大片青翠草色里,间或有着成片的茂林,这一边是成片的桃花,红红的,在落照的余辉下正芬芳,有几对男女正在软草上歌舞,他们一圈儿围拢着,唱着歌: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

    夏姬愣在那里,眼里湿湿的,她突然俯下身子蜷倒在青草地上,双肩颤动着,一会儿坐起身,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双膝里呜呜咽咽的痛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夏姬好像在梦中一样。

    的确是的,她不知道有多少次梦见这个情景,梦见自己小鸟一般的自由奔跑,提着裙摆旋转。

    人们聚拢过来,她一点儿也不羞涩,将最美丽的最热烈的舞蹈给他们看,她也欢笑着,跳叫着,多么愉悦!

第121章 那年

    第121章那年

    巫臣在距离夏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他走的很轻很轻,生怕惊动了夏姬,走近来也不语,任由夏姬在那里呜呜咽咽,只管将目光投向那一大片桃花红。

    好一阵子,夏姬缓过来,她像每一次梦醒的那样,长长叹一口气,嘴角抿了下,笑自己“总是做梦!”

    但是她瞬间又记起坐在车上,任由车马行走,然后自己下车,车夫赶了车轱辘轱辘的远去。

    夏姬猛地站起来,向四周望。她看到了几步远处立着一个人。

    那人见夏姬望过来,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步,微微躬身,冲夏姬笑了下,“你是郑国公主?”夏姬呆呆的望着这人,听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她想起来了……

    楚兵闯进园林,阿蛮扑到夏征舒的身上挡住射来的乱箭,夏征舒也倒在乱箭下。现在就剩下夏姬自己了,她冷静的怒目着对面的楚兵,“我怕死吗?不!“夏姬告诉自己,当她张弓搭箭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她知道她将倒在她的儿子和阿蛮身边,她要握着他俩的手。她低头看了眼夏征舒和阿蛮,两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

    “还有我。“于是她举起了箭,对面整排的士兵拉弓对着她,可她无力拉开那张弓,她把弓举起来,把箭放上去,闭上了眼。

    她听到有人在喊“放下箭!“她没来得及将箭射出,软软的倒在地上。

    她以为自己死了。她模模糊糊的觉得被几个人拖拽着。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歪倒在车上。

    她以为自己死了,可一点都不痛。她望向车外,不清楚走在哪里,她要找她的舒儿,还有阿蛮,她猛地扑出车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有人跑过来,一把抱起,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是一个高大的有着棱角面庞的男人,“公主!”,“放开我!“话一出口便晕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她在陈国的宫殿里……

    没错,是这个人,夏姬记得很清楚,他止住了士兵放箭,他喊自己“公主!”他还骂自己是“妖物!”

    “君王明鉴,此女妖物也。传说她在郑国祸害公子蛮,来陈夏御叔又因其丧身,如今乱陈国,死孔宁,于人不祥,于国为害,虽美实妖,君王三思!”

    “君王此次来陈戡乱,各国尽皆知晓,倘若纳此女入宫,恐怕惹人议论,毁了声誉。天下美妇多矣,何必眷恋这……这妖物。”

    毁骂自己的也是这个人!想到这些,夏姬扭了身就走。

    “公主,等一下!”夏姬听他又喊“公主”,住了脚,回转身望着他,

    “我不认识你。”

    “公主说的没错!我见过你,十几年前!就是这样的一个日子,我看到过一个白衣衫的女子像刚才那样在舞蹈,在歌唱……十几年了……”这人说着拿手在空气里向四周比划了一下,“公主不记得了吗?”

    “你是谁?”

    “我是巫臣。”

    “这些……都是你……”夏姬想说刚才见到的男女。

    “是。”巫臣望望夏姬,“我第一次见公主就是这样的一个情景。”

    “我叫夏姬!”

    “那一天,我就在人群中。”巫臣踱了几步,指划着一边,“我听有人说,跳舞的白衣女子是公主。”

    “我叫夏姬!”

    “后来我靠近你们,你反向我跑过来。”巫臣微笑,“我慌了,躲在那样的几株大树后面。”

    见夏姬没有恼的样子,又说下去,“你根本没注意到我,向那边跑去了,就是那样,大片的桃花红,你捧了大把的桃花,抛上天去,任由它们飘落下来,然后跑走了。”

    巫臣幽幽的说着,似乎正沉浸在那样的一个时刻。

    “十几年了……”

    夏姬望向那一大片桃花,“这里是你安排的?”说完微微低了下头。

    “没错!我仿照着见过的那个地方修建了这座园林,这里的桃花开的比郑国要早一点……后来听说你……”

    夏姬没有作声,是的,他说的没错,就在那时候她遇到了阿蛮,从那开始,她的生活彻底发生了变化。

    “你为什么这么做?”夏姬说出口又觉得唐突,巫臣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你为什么当众侮辱我?”夏姬记起了他在楚王面前说的话。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回到郑国去。”巫臣望着远处那片红红的云。“公主!”巫臣并没有回答夏姬的话,却又似乎回答了她。

    两个人都沉默着,远处一只叫不上名儿的鸟儿飞过,接着另一只又飞起来,在那片红红的云上空上下盘旋着,一只翻舞着向那深蓝的天空直直的飞去了,另一只啁啁啾啾的鸣了几声,振起翅膀飞向那一只,一会儿都不见了踪影。

    “我要回去。”夏姬说。

    “好!公主。”巫臣向着不远处招了招手,一辆车马转了出来,向这边慢慢驶过来。

    两人坐在车上,谁也没有言语。夏姬隐隐觉得坐在旁边的这个男人在望着自己,“他喊我公主!”夏姬想。

    “楚王又要攻打郑国了。”巫臣说。

    “我知道。楚王找过我。”

    巫臣神色微动了下,“恐怕这次的大战难以避免。”

    “我想回到郑国去。”夏姬突然说,她低着头望着脚下。

    “我帮你!”巫臣轻轻地说。

    巫臣匆匆赶往楚宫。楚王正独自一人在桌案上蘸了水勾划行军地图,外面传报“巫臣先生觐见!“赶忙起身迎接,巫臣见楚王来迎,急忙拱手作礼,楚王上前一把扯了巫臣衣袖。

    “几日不见先生,又忙活你那园林去了?“说着就哈哈大笑。

    巫臣不好意思,“君王打趣了。您也知道我向来不喜群居,闲散惯了。“

    “那倒也是,先生生性逍遥,要不是本王执意留你在身边,不知要往哪座山里去寻。“

    “愿为君王驱驰!此生能在君王身边效些微劳,是巫臣之幸!放眼天下,哪一个似君王般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说着君臣两人相视而笑。

    巫臣见楚王桌案上水痕犹在,心知必定在思量进军中原之事。“君王所思,在伐郑吧?“巫臣拱手而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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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介绍:
汉儒刘向说,"夏姬好美,灭国破陈,走二大夫,杀子之身,殆误楚庄,败乱巫臣,子反悔惧,申公族分。"一个弱女子惹起偌大风云,你信吗?那女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那女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那女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