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玄奘圆寂
“师傅放心,弟子日后定然会牢记师傅教诲,除了某些必要之屠戮外,尽量减少杀业。同时弟子保证,若是能得佛门倾力相助,将来弟子定天下,平四海之后,便令我大唐西域之西、东海之东、南海之南、北海之北幅员数万里之处尽皆礼敬三宝,皈依佛门,若违此誓,教弟子永堕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其实对于宗教对于安定社会的作用,李显作为帝王之家,比那些僧人还要清楚,所以自然不会介意宗教的流传,如果佛门能够倾力助他夺取天下,他也不介意将佛门推广到西方欧美的广大世界,虽然这个教派不是华夏土生土长的宗教,但是毕竟已经和华夏上千年的文化相融合,比起西方的某些教派不是好上百倍千倍?
所以,综合以上种种考虑,李显才敢给玄奘做出这个承诺。当然,李显也不是空口许诺,他为了表明决心,还将自己早已写好的承诺书展示给玄奘,并亲自送到玄奘手中。
“阿弥陀佛,若能如此,我佛门光大天下,流传千载万载,以善道教化万物众生,则大王之功德定将布满宇宙,所造杀业定可得消弭。”玄奘听完李显的保证,不由得双手合十,连连称赞,最后又对李显说道:“请大王放心便是,我佛门唯识、法相、法华、东山、少林各门各派,定当竭尽全力,助大王平定天下,绥靖四海,不过其中有一条还请大王谨记,非是必要,尽量勿令我佛门僧众出头,因为此举将会引发佛道纷争,不利于国,另外,我佛门素来讲因果,也请大王留意,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大王所得之果,会成为他人之因,故此,大王日后当小心行事,方保无虞。”
“师傅此言何意?”李显听得玄奘所说之话大有深意,不由得一怔,连忙问道。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大王只需留心便是,只要时候一到,所有阴谋皆会浮出水面,小僧言尽于此,大王日后勤加珍重,对了,智空师兄正在洞内期盼大王到来,或有进阶功法相授,时间紧迫,大王速去。”
说完之后,玄奘好似是入定一般,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师傅,多加保重,弟子告辞了。”李显知道,这应该是自己与师傅玄奘今生的最后一次会面,不由得泪流满面,对着师傅躬身行了一个顿首礼,又拜了几拜,这才缓缓离去。
“唉,此子虽然能得成就,然而其间所历之艰辛,亦是常人难以想象,小僧只能回向于其,祈求诸佛菩萨保佑其一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
玄奘默默地看着李显离去,心中也是感叹不已。
略略休息了一会,调理调理气息,玄奘便呼唤在外间守护的两名寺僧将方丈室内的那些僧众尽皆请来,言说自己有后事交代。
寺僧听说玄奘要交代后事,顿时大惊,连忙留下一人看护玄奘,另一人连忙赶至方丈室。
大约盏茶的功夫,一行十余名僧众尽皆赶到玄奘室内,虽然这些全都是大德高僧,看惯了生死无常,如今看到玄奘将死之状,也不由得心中恻然。
毕竟一位学识渊博、品行高尚的大德高僧即将离世,这会让正与道教斗争得不可开交的佛门的威望受到一定的削减的。
玄奘自然知道这些大德高僧们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呵呵一笑,淡淡说道:“列位师兄,不必忧伤,小僧只是先一步到极乐世界去也,此乃幸事耳,不过临去之前,小僧有些事情邀请列位师兄帮忙,还请列位师兄勿要推拒才好。”
“玄奘师兄说的这是哪里话?我等虽非同宗,然则拜的乃是同一个佛祖,吾等自当尽心竭力,为我佛门谋取机缘。师兄有何吩咐,尽管说吧,吾等必当尽心竭力,为师兄完成心愿。”少林方丈智善大师是最了解玄奘心愿之人,同时也是唯一一位同玄奘为完成这个心愿而合作过的人,见玄奘这样说,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而智善这么一表态,其他僧人自然也都要追随智善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而这种表态其实也就是附和智善的态度。
玄奘见大家都是同样的态度,自然是心中满意,连忙对大家合十行礼,然后缓缓说道:“列位尽皆生具慧眼,小僧亦不必赘言,今日所来抚慰小僧之周王显,乃小僧所收之弟子,列位师兄当可看出,此子貌类太宗,年纪虽幼,其坚韧果敢、英明神武已不输当今太子,而太子、沛王尽皆短命之相,因此小僧断定,这大唐天下定将归此子所有。”
玄奘所说的话虽然惊世骇俗,如果在外界被听说,很可能会以妖言惑众的罪名被投入监牢,可对这些高僧来说却像是在谈论家长里短一般的平常,因为这些高僧也大都懂得相术,昨日一见便能看出李显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而玄奘见大家尽皆是一脸的认同,于是继续说道:“奈何此子这一生却注定要充满曲折,甚至还会有不少风险,因此需要仰仗诸位师兄鼎力相助。此子之前亦向小僧保证,将来事成,将令四夷幅员之地数万里礼敬三宝,皈依佛门,若果真有那一天,我佛门定当广传天下,以善道教化众生,如此之大功德由我等肇始,何其幸哉?”
“果真如此?”一众僧人听到玄奘所说的话,尽皆感到浑身一震,一股莫大的喜悦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呵呵,此事千真万确。此乃周王显亲自向小僧许诺,吾这里尚有承诺书,列位请看。”
玄奘将承诺书展示给大家看了一眼,又亲自交给一位瘦高个的大和尚,然后说道:“弘忍师兄,这份承诺书便交给师兄保管,还望师兄仔细收藏,勿令泄露,小僧离世之后,便将小徒交予师兄照拂了。”
原来这和尚竟然是禅宗五祖弘忍!若是李显在此,一定会惊讶得跳起来。
而让李显惊讶的人物自然不止是弘忍大师,还有弘忍大师的大弟子神秀。这位僧人虽然因为当初的一首偈子不如师弟慧能而无法继承五祖衣钵,然而禅宗北宗的发展势力在当时可是远远超过六祖慧能的南宗的。
除此之外还有玄奘的几个高足,这几个人虽然只是玄奘的弟子,然则连玄奘也不敢真以师傅自居,因为这些都是各宗派的元老级人物,比如唯识宗创始人之一窥基大师,与窥基齐名的新罗僧人圆测大师,还有华严大家、新罗人元晓,律学宗师、南山道宣,义学名家玄应,新疏之主、东塔怀素等等。
当然,由于李显对佛学研究的比较少,同时与玄奘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对玄奘的那些弟子们就更很少见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些弟子们在后世产生了哪些影响,因此对这些名字也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便是见了也大都不认识。
可李显哪里知道?他的这些师兄们后来对他进行了实在太多的帮助,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拜玄奘为师,是自己多么庆幸的一件事情?
“窥基吾徒,小僧知汝出身于尉迟氏,乃我大唐开国鄂国公尉迟敬德之侄,与敬德之子宝琳宝庆关系深厚,还望在必要时刻相助小徒,相信不仅令我佛门收益,便是汝尉迟家族,亦必定会因此而更加绵长。”
“智善师兄,悟明师侄,少林寺就拜托二位了,相信我少林之僧兵定然能够追随明主建功立业,似当初之十三棍僧助唐王一般名垂青史。”
……
玄奘对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安排,好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当然,这其中除了拜托他们照顾帮助李显,还有自己的一些身后事,这一番安排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待得一切结束之后,时间正好到了二月初五的子时。
“呵呵,二月初五已至,诸位同修,我等日后于西方极乐世界相见,相信彼时,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刀兵不起,人心向善,我佛门亦定会传遍四夷之地。悟空吾徒,为师去也,此次重病,为汝多受一载苦痛,亦为汝消去百亿劫之罪业,为师能做的便只有这些,接下来的事情,汝且好自为之吧。”
玄奘满脸笑意,手似拈花之状,再无声息,一代高僧就此圆寂。一时间只见空中香气氤氲,钟磬声响起,天空浮起庆云。
“玄奘大师即将往生,列位,速速助念经咒。”众僧人顾不得悲伤,连忙助念经咒,以便玄奘法师往生极乐。
就在这时,正在洞内请师傅智空传授进阶轻功的李显突然感到胸中一片沉郁,屏息听了片刻,却不见任何声音,便欲出洞观看,却听得智空大师说道:“不必出去了,此定然是尊师玄奘圆寂。”
“啊?师傅。”想起玄奘昔日的恩情和两个时辰前的音容笑貌,纵使李显心肠素来刚硬,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悟空吾徒,如今不是悲伤之时,玄奘圆寂之消息片刻之后便会通传至汝之居所,汝当速速返回居所去,免得届时有人闯进汝之卧房,令汝之伪装暴露。”
“原来智空师傅也这么洞察世事,看来之前他老人家不问世事,性情怪异,要么是故意装出来的,要么就是沉浸武学之中,懒得去思考。唉,我李显多么幸运,竟然碰到了这么多的能人异士。只可惜玄奘师傅他老人家就此离我而去,我不能再聆听教诲了。”
李显眼中含泪,忍住心中的悲痛,向智空作辞而去。
第四十六章 武氏兄弟
转眼之间,已是半年之后,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却仍然没有抹去李显对玄奘法师的思念。
当初法师健在之时,李显并没有感觉到此人对自己有多重要,可是在离去之后,李显才终于感受到了此人对自己的深厚情谊。
“原来当初能够拜得智空为师,竟然是师傅他老人家亲自去求,两人在一起纵谈了三天,师傅又将一部梵文版易筋经相赠,智空这才答应传授我武艺,只不过后来见我资质的确不凡,这才把我当成入室弟子。”
“原来师傅之所以忍受病痛的折磨而不愿离开这世界,原因竟是为我消除罪业,同时还在不停地走访佛门各宗派,将我到处宣扬,以提升我在佛门的知名度,甚至当初慧能在辞别弘忍大师南下的时候,师傅都嘱托慧能大师向僧俗各界为我扬名。”
“原来师傅这几年来为了替我向俗界扬名,竟然专门准备了相应的经变文,把我佛光王的事迹到处宣扬。”
“原来师父…..”
“唉,只可惜,直到现在,我才感受到师傅对我那浓浓的关怀,子欲养而亲不在,徒欲孝而师辞世,这可真是我最大的悲哀。”
李显一个人静静的待在书房之中,望着墙壁上挂着的玄奘的画像,一次次泪眼模糊,久久不语。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得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李显不由得眉头一皱,双眼一瞪,刚想发作,却看到来人竟然是英国公之孙李敬业,刚想发作出来的一腔怒气只好压回去。
在李绩的默许下,这几年李敬业与李显的来往越来越频繁,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而经过这几年的交往,李显也很难把现在的这个文武双全的李敬业和历史上那个有名的反叛投资联想起来,或许这几年的交往改变了李敬业也说不定呢?
所以李显不再排斥李敬业,而是真正的把他当做是自己的朋友结交起来。
“敬业,汝如何学得这般莽撞起来,竟然擅闯本王书房?”李显虽然没有生气,可眼中却仍旧有责怪之意,其中的目的自然是提示对方注意礼节。
却见李敬业嘿嘿笑道:“一时情急,便忘了礼节,大王恕罪。”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哪里有什么道歉的诚意?
“哼,今日便这么算了,下次再如此,看本王如何收拾于尔?”李显哼了哼,然后问道:“今日英国公怎的没让尔练武读书,竟放纵尔到本王府上闲逛来了?”
“呵呵,我家阿翁正在宫中与圣上和皇后商议到泰山封禅的事宜,哪里会顾及到我?更何况,在阿翁临走之前,我已向阿翁告好了假,说是要陪大王到南市散散心。”
“果然是要封禅泰山了,嘿嘿,我这位母亲大人还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李显听了李敬业所说的话,喃喃说了一句,随后对李敬业说道:“汝这厮,竟把陪我散心当成了逍遥自在的借口,说吧,这一回尔又看上了何物?”
“这个,还是大王慧眼如炬,一眼看穿了小人之用心,实不相瞒,小人听说在南市新进了一批绝美的波斯胡姬,一个个瘦削的身材,盈盈一握的腰肢,碧眼金发,神态妖娆,真是令人心痒难搔,小人知道大王实封两千户,府上钱财如粪土,你看小人一向恭谨的侍奉,不如掏点赏金,送小人两个胡姬吧。”李敬业一脸的谄媚笑容,对着李显又是作揖又是打躬。
“滚一边去。”李显见状,没好气的骂道:“尔当本王钱财来得容易?虽然实封两千户,这也是当今圣上及皇后恩典,然则本王就不需向二圣上供哉?更何况,本王虽然不蓄门客,却也有王府属员,更兼父母所调拨之王府卫士,其薪俸尽皆本王提供,其中耗费多少,汝可知道?更有似汝这等伸手索乞之徒,今日要匹骏马,明日要个健奴,他日又要新罗婢、胡姬等等,令本王本就不多之余财更加难以积存,尔竟然还在此处给本王戴高帽,令本王乖乖掏钱与尔等,果真是无情无义之辈。今日本王帮尔买个把胡姬倒也行,不过此次购买之费用算是汝借的,日后汝有钱,须得偿还债务。”
却见李敬业一脸苦涩的说道:“这一次还算是借?小人都欠了大王一百多贯了,凭着小人这点月例,恐怕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偿还,大王还是慷慨一些,把小人的债务勾了吧。
李显闻言,瞪着眼睛喝道:“想都别想,汝欠本王之债务,一文钱都少不了,本王不给尔加利息,就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这,大王不是有好多次勾掉部曲的债务吗?不如也把小人当作部曲吧,不不,小人情愿做大王之部曲,还请大王收留。”李敬业仍然不死心,继续央求道。
可李显是什么人?岂能上这种当?顿时冷笑着说道:“嘿嘿,让堂堂英国公长孙做部曲,小王可消受不起。汝这厮不用动歪脑筋,债务是不可避免的。汝今日便说,这胡姬到底还要不要?钱帛还借不借?吾可没心情一直这样陪着尔。”
“借,借,当然借。”李敬业苦着一张脸,只好答应了李显的借款要求,然后满脸赔笑的拉着李显走出王府,直奔南市而去。
李敬业虽然表面上一副苦相,心中却是比喝了****还甜,因为他先后借了李显数百贯钱,对方却从未催还,所以实际上跟白送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李敬业却哪里知道?李显的心里其实比他还高兴,因为自己虽然赔出去一些钱财,但这些钱财的总价其实值不了那么多,其成本能是其中的一成就不错了,原因自然是,他们之前光顾的那些大小店铺,其实都是李显的商号。
李显能够以数十贯钱的代价,换取李敬业对自己感恩戴德,自然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只可怜某被人卖了的贵公子,如今却正在帮着卖他的李显数钱呢。
李敬业得意洋洋的带着李显向他打听到的那家新进胡姬的店铺,看着李显身边的家奴们运着满车的财帛,暗暗思索着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宰一宰这个大财主,却殊不知他身后的李显也是打着同样的心思,如何想办法把自己店铺中那几个胡姬的价格抬上去,一方面让李敬业欠自己更大的情分,另一方面也用李敬业做广告引起轰动,为自己的店铺争取更大的利益。
可是李显还没有走到自己的店铺,就发现那里竟然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不由得心中怪异:“难道我店中的生意竟然这么好,新店铺刚一开张便有这么多人捧场?”
可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如此看来应该是出了点事情。
想到这里,李显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对李敬业说道:“敬业,今天事情恐怕不妙啊,这么多人围住店铺疯抢,看来这些胡姬很抢手啊,万一今天买不到,可不要怪到本公子头上。”
李敬业一听李显的话顿时急了,连忙走进人群中,大声嚷嚷道:“都让一让,都让一让,官府的人过来了。”
李敬业当时已有十四五岁,身体强壮,身高也已达到了六尺,一边嚷嚷着,一边往里面去挤,也不知道是他的力气大还是攘攘的话起了作用,反正是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哈哈,七郎,不是抢购胡姬,而是有人在闹事,你看看,把店家的伙计都打倒了好几个,这一回有热闹可看了。”李敬业见到有热闹可看,不由得哈哈大笑,拍着手掌,还招呼着在他身后的李显。
而李显闻言则是心中大惊,因为他对于自己店铺中的那些掌柜、博士和伙计都很了解,这些人受到自己严格的约束,没有任何人敢惹是生非,更不敢店大欺客,漫天要价,今天出了事情,肯定是有人乘机寻衅。
“哼,竟有人欺负到我李显的头上来了,今日定让这惹事的付出代价不可。”李显心中发怒,立刻跟着李敬业来到了围观人群的中心,却发现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公子哥,虽然面貌英俊,但是一脸的痞气,眼神倨傲,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在那两个公子哥身前,并排站着十几名豪奴,全都是满脸横肉,身强体壮,一看就知道平素里仗着主子到处横行霸道惯了。
而在那群豪奴脚下,则躺着十几个店铺伙计,一个个捂着头,搂着腿,在地上惨叫不止。
这时候在伙计后面不远处的掌柜的则面色惨白,指着前面那位年纪稍长的公子哥说道:“这位公子,尊驾低价强买小店胡姬倒也罢了,如今竟然又出手伤人,此举实在有些过分。小店虽然不能拿公子如何,可这南市尚有市令,上面还有洛阳府尹,尊驾如此藐视王法,不怕官府治罪、王法无情么?”
却听得后面那名年轻公子狂笑道:“官府?王法?嘿嘿,本公子便是王法?尔可知本公子是谁么?当今圣上是我姑父,当今皇后乃我亲姑母,我乃武皇后嫡亲侄儿,这一位是我堂兄武承嗣,本公子名叫武三思,汝去找那市令?找那洛阳府?尽管去找好了,本公子还正担心他不来呢。”
第四十七章 略示薄惩
“原来这两个狂妄之徒竟然是我那两个表兄武承嗣和武三思,嘿嘿,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想原来那个李显可是被这两个兄弟给坑害惨了,但我可不是历史上那个李显,今日汝二人惹到我的头上,便出手给尔个教训,也令尔等知道我李显不是好惹的。”
见到这两个自己绝对没有好感的人,李显不由得暗暗冷笑,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冷眼旁观,静观事态的发展。
那掌柜的听二武自报身份,也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因为当今武后掌控着朝中大全,在某些方面甚至连圣上都要让三分,她的亲侄子哪个敢惹?不要说是南市令,洛阳府尹,恐怕就算是当朝宰相也不愿意沾惹这两个家伙吧?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商号的大东家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可究竟是什么人他也不清楚,想来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也很难跟这两个人相提并论吧?所以,只是略一思考,这名掌柜的就决定忍气吞声,屈辱性的了结此事,于是,他的脸上堆着笑意说道:“原来是两位武公子,小人早闻两位公子贵为皇后亲侄,一向深明大义,今日之事恐怕是出于误会,不如这样,今日这批胡姬小店以进价两贯一位奉送两位公子,两位公子只需再为小店这帮伙计象征性的出点跌打药钱,此事便算揭过,不知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不识好歹,只见那武三思跳起来,给了掌柜的一个耳光,然后大声骂道:“汝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向吾兄弟要赔偿费?还敢把这几个胡姬给我等要钱?跟尔说句实话,本公子看上尔这店中胡姬,乃是给尔面子,尔等竟然不知好歹,果然是欠打。”
“你,你……”掌柜的捂着脸,心中有气,但是却不敢发作,只能怒视着对方。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掌柜的,汝方才说汝店中胡姬要以进价两贯钱卖给这位武公子,不知是也不是?”
“这位公子是何人?请恕小老儿眼拙。”掌柜的见来人虽然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一二岁,但穿着打扮不似常人,又怕对方也是武氏兄弟一伙的,故意来找茬,所以不敢怠慢,连忙恭敬的说道。
“汝只说方才有没有说过此话便是,哪来的如此多废话?”那公子好像有些不耐烦了,立刻打断他的话,不悦的问道。
“方才小老儿的确说过这等话。”那掌柜的见对方气势,知道又是一个惹不起的人,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说过就成,这样吧,既然这位武公子对贵店之胡姬看不上眼,那本公子便买下了,每个五贯钱,而且本公子负责为贵店被打伙计出药费,不知掌柜的以为如何?”
“啊?这。”掌柜的见这位公子如此慷慨,自然是有些意动,可是他又知道武氏兄弟蛮横不讲理,却也不敢贸然答应,只好把头转向二武,然后说道:“两位公子……”
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武三思跳到那后来的公子面前,厉声喝道:“兀那小儿,汝是何人?莫不是活得不奈烦了?竟敢与本公子争夺胡姬?识相的速速滚开,否则的话,汝家武大爷今日定要汝吃一顿饱拳。”
武三思以为自己这一番威胁定然会让那小子知难而退,不由得得意洋洋,准备在其退下的时候好好嘲讽其几句,毕竟看那小子穿的不同寻常,应该不是寻常人家,所以他还是决定给点面子,先警告一番,把这小子吓跑就算了。
可是没想到那小家伙竟然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反而冷笑着说道:“武公子好大的威风,不知现居何职?令尊大人现居何职?有爵位否?嘿嘿,公平买卖,竞价交易,汝有何资格将某逐走?”
李显自然知道,他的那几个舅舅是如何的不是东西。当年在外公武士彠去世之后,对待外祖母荣国夫人以及当年的武后很不好,如今仗着外戚的身份才获得提拔,武三思之父武元庆被提拔为正四品上的司宗少卿,武承嗣之父武元爽被提拔为从四品下的内府少监,还有武元庆他们的堂兄武惟良被提拔为从四品上的司卫少卿,武怀运被提拔为缁州刺史,并下令将武承嗣他们兄弟几人接到洛阳居住。
朝廷之所以将这几人提拔为四品官员,完全是看在武后的面子上,但是这几人却并不感恩戴德,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甚至认为武后掌握内外大权,给予他们的职位太低了。
“哼,汝这小子莫非是在找死不成?”武三思也认为姑母给予的官职低微,对于他们这些亲侄儿就更加的不给面子了,直到现在竟然连一个六品千牛备身都没有,所以听到那人的话顿时羞怒不已,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对方是谁了,跳到那人面前就是一个耳光子,准备先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再说。
却不料那个小家伙竟然不知如何的就躲开了他的那一下,然后一只手掌“啪”的一声,竟然打到了他的脸上,这一下子令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生疼。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因为相对于面部的疼痛来说,现在丢面子才是他更加承受不起的,自己这一趟到南市来,就是为了立威的,让洛阳的百姓官员从此知道他武家恶少们从此来到洛阳,以后见了他们要知趣点,可是没想到自己刚刚把一个小店铺的掌柜降服,却遭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家伙的打脸。
“好小子,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可是当今皇后殿下的亲侄儿,尔竟然连本公子都打,尔打的不是本公子,而是皇后殿下,尔侮辱皇后,损害朝廷颜面,实在是大逆不道,似尔等这种大逆不道之徒,人人皆可出手惩戒,今日本公子便出手对尔等略施薄惩,来人啊,将这等大逆不道之徒好好教训一顿,只要不出人命,万事都有本公子负责。”
武三思虽然年少,却已经有了日后那种颠倒黑白的本事,一番话竟然让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而把对方斥之为人人皆可收拾的大逆不道之徒,然后竟然名正言顺的呼喊手下的恶奴,出手教训对方,而且竟然嚣张的说“只要不出人命,一切由本公子负责”。
这时候在小家伙身边的一个少年却哈哈笑道:“七郎,这是我第三次在这南市听到如此嚣张的话了,第一次是那卖马的博士,第二次便是七郎,不过七郎当时也是为了教训那博士而有意为之,没想到今日竟然再度听到这句话,只是不知道这厮真的能够负责得起么?”
那被称之为七郎的小家伙自然便是李显,他见这武三思兄弟竟然如此嚣张,不仅损害母亲的颜面,还出手教训他店铺的掌柜和伙计,今天如果不给对方一个教训,他还叫李显吗?
李显听了李敬业的话,也是哈哈一笑道:“今日就让这厮看看到底是如何个负责法,嘿嘿,他纵容手下恶奴殴打我等,然则我等何等身份?怎能堕落到与这些恶奴交手?无尘,今日委屈尔一些,这些恶奴便交给尔了。”
“诺,公子放心。”张无尘见恶奴围拢过来,微微一阵冷笑,也没见他怎么动作,突然就欺到那些恶奴的背后,然后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拳脚声,那些恶奴们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上,之前的蛮横劲早已不见了。
“啊,尔,尔武力强大又有何用?恶奴横行又有何用?岂不知王法大如天?尔再厉害,能厉害得过王法么?今日本公子认栽了,可来日尔等必将受到律法严惩。”武三思被张无尘的武艺惊出了一身冷汗,然而却兀自不肯服输,指着李显、李敬业和张无尘等人,依旧强横无比地说道。
却被想到就在这一刹那间,一道影子飘向他那里,然后只听得一阵清脆的声响,他立时便感到另一侧脸颊上狠狠挨了一巴掌,这一次由于对方用力过猛,竟然连牙齿都打掉了一颗。
“尔,尔这厮……”武三思惊惧的躲到武承嗣的身后,口中兀自含混不清的说着。
却听得李显冷冷说道:“就凭尔这无耻之徒,竟然还敢口口声声说王法?没得污蔑了王法。哼,汝既知王法,又如何不顾王法,擅自欺凌百姓?汝既知王法,如何能于此天子脚下,四方商旅会凑之地强买强卖?”
武三思身前的武承嗣毕竟年纪还大几岁,再加上武三思已经挨了打,他见对方衣着不凡,知道也是一个难惹之人,顿时抢上来几步,对着李显说道:“这位兄台恐是有所误会,原本是这家店铺哄抬物价,本是三贯的胡姬竟然卖到了三十贯,吾弟看不过去,这才仗义执言,却不料这家店竟然强行要吾弟购买胡姬,吾弟不肯,这家店掌柜又派出伙计殴打我等,我等被迫还击,这才将伙计打倒在地,后吾弟为教训这家店主,方才以言语相戏。兄台如今以对吾弟略示薄惩,相信吾弟日后亦定然改过。莫如看在小弟薄面,便这么算了吧。”
第四十八章 结怨表兄
“呵呵,真没想到,武承嗣大公子这等颠倒黑白之能竟然如此出神入化,在下实在是佩服,不过公道自在人心,尔以为凭尔这一番花言巧语,便能瞒过在下乎?便是能瞒过在下,这周围许多围观百姓俱是证人,尽管会有个别贪生怕死之人屈服尔等,然则这围观数千人岂能尽皆为尔遮掩?尔打了人便这么算了,然则这等被打之人,其冤屈又该向何处申诉耶?”李显今天本来就是要出手教训教训他这两个蛮横无理的表兄,如何能够让他们轻易离开?所以根本不为武承嗣的言语所动,冷冷的讽刺道。
“兄台何故只听这厮一面之词?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小弟如何能在众百姓面前如此信口胡言?相信吾以皇后娘娘亲侄身份,众百姓定然不会冤屈小弟,兄台若要探明真相,只需询问围观百姓便可。对了,不知兄台尊姓大名,令尊大人何处高就?家父内府少监武公上元下爽,若是得暇了,吾父子爷们期待令尊与兄台前往弊府小酌。其实不瞒兄弟,这几名胡姬乃是吾兄弟欲要孝敬皇后殿下的,想必兄台亦知晓,还有数月便是皇后殿下寿诞,吾兄弟届时令这几名胡姬向皇后献舞乐,若是皇后高兴,吾兄弟亦不敢忘兄之恩德。”
武承嗣为人阴险狡诈,虽然心中对多管闲事的李显早已恨极,然而表面上却是十分客气热情,目的无非有两个,其一是求得此事能够快速解决,以免节外生枝,落人笑柄,若是他们仗势欺人的事被武后知道了,绝对会没好果子吃的;第二便是乘机探听对方的底细,虽然暂时拿此人没办法,可将来有机会,一定狠狠报复一把。
武承嗣本以为自己忍气吞声,还抬出了武后,相信对方一定会给个面子,却没想到那人嘿嘿冷笑道:“汝这厮竟还有脸提皇后殿下?汝莫非是做了令皇后殿下面上长光之事了不成?哼,强买强卖,仗势欺人,尔等这般作风与地痞无赖一般无二,丢尽了皇后之脸面,此时尔等便该夹起尾巴,低调行事,尽量遮掩尔等皇亲之身份,却不料尔等竟然大张旗鼓,大肆宣扬尔等皇亲之身份,甚而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似尔等这般行径,便是皇后殿下知道后亦断不能像饶,尔竟还在此处耀武扬威,浑然不知大祸将至,吾实在替尔等感到可悲,为皇后娘娘感到羞耻。”
“尔究竟是何人?竟敢对吾兄弟如此无礼!皇后娘娘是吾姑母,纵使责罚亦只是骂一顿而已,何来大祸之说、倒是尔等小贼,竟敢无故打骂皇亲!看看届时皇后娘娘是顾及皇家颜面给尔等带来大祸,还是如尔所言给吾等带来大祸?”饶是武承嗣一向狡诈多智,现在被李显一再羞辱,也终于撕下了伪装,恼羞成怒的对李显说道。
“哼,就凭尔等跳梁小丑,竟然也敢自称皇亲?好叫尔等得知,某非别人,乃是当今圣上第七子,皇后娘娘嫡三子周王显是也,尔等今日种种丑闻,他日吾必如实禀报母亲,且看彼时母亲是顾及皇家颜面处置吾等,还是汝吾等所言给尔等带来大祸?”李显这时候也不再废话,直接亮明身份,戳中二武最痛处,嘿嘿冷笑着说道。
“嘿嘿,尔说尔是我表弟周王显那便是了?我还说我是当今圣上……唔”武三思根本不相信李显的话,当下便胡言乱语起来,却不防被武承嗣一个箭步上来,捂住了嘴巴,然后听得武承嗣喝道:“三思,不得胡说。”
武三思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惊了一身冷汗,然后恨恨的看了李显一眼,不敢再说话。
而武承嗣虽然捂住了武三思的嘴巴,却也对李显之言并不相信,便嘿嘿笑着说道:“原来尊驾不仅爱多管闲事,冲撞了皇亲,今日竟然敢假冒皇子,尔之胆子可真不小啊。尊驾手下恶奴武艺高强,咱兄弟打不过,可任凭你武艺通天,亦难逃王法制裁,三思,愣着作甚?还不速速与为兄前去洛阳府尹,状告这胆敢假冒皇子之狂徒?尔等若真是好汉,尽管站在此地不要走。”
说完之后,武承嗣拉着武三思就要走。
“大兄,此事小弟前去便可,兄长不如在此地监视这帮狂徒,省得彼等逃走,将来洛阳府尹派差锁拿,令他逃了。”武三思见武承嗣拽着自己往前走,又担心李显等人逃走,顿时挣脱开武承嗣的手臂,向其献计道。
武三思一向不如武承嗣聪明,这一回见自己终于找到了堂兄的一个漏洞,证明自己也不是不如对方,不由得洋洋得意,然后等着武承嗣来夸奖自己。
却不料武承嗣哼了一声,低低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蠢货,尔以为我等真去告官乎?经此一事我等颜面尽失,还不速速寻机离去,更待何时?”
“可是,我等为何不找来官府将这矬厮捉住?届时便算他有理,我兄弟亦能将其捏死。”武三思兀自感到不服,抗辩道。
“要不为何说尔是个蠢材。”武承嗣恨其不争的说道:“尔以为凭你我之名,真能调动洛阳府尹乎?更何况,看那厮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说不准真的便是李显那厮,如若真是那厮,我等千辛万苦叫来了洛阳府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之脚乎?”
“啊?大兄说那厮当真便是李显?若是真的那小弟便更不理解了,吾兄弟与其可是亲表兄弟,为何他不肯帮我等,反而如此相害?”武三思看了看武承嗣,声音略有些高。
“这还用说?尔又不是不知,当初我等之父对那姓杨的老货如何?姑母虽说表面上不予计较,可谁知道其到底计不计较?万一李显这厮便是秉承姑母意旨办事,对我等挑毛病,这次我等岂不是撞到对方手中?”
“啊?这可如何是好?大兄,我等好不容易被恩准常住洛阳这等繁华之地,若是惹怒了姑母,岂不是重新又被赶回并州?”想想在并州那种乡下人一般的生活,武三思都感觉到心中憋屈,如果再把自己赶到那里生活,他就感觉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可是没想到武承嗣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感到惊惧:“恐怕如果万一吾等触怒了姑母,便是并州亦回不去了,说不准被流配到何处蛮荒之地?”
“这,大兄,不能吧,姑母她……啊。”武三思正待要说下去,却听得身后一道大喝声传来:“且慢,尔等不许走。”
武承嗣见对方识破了自己的诡计,也不由得心虚起来,对着李显施了一个礼,恭敬的说道:“这位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吾等不会告发兄台假冒皇子之罪,兄台亦不必对此事斤斤计较,双方各退一步,求得事情平息,不知可好?”
“哼,尔等想要平安离开亦不是不可能,既然尔如此低声下气相求,本公子便给尔一个机会,退回店内所有胡姬,并赔偿一干被打伙计之损失,包括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这里一共十五人被打,每位便算做一贯钱,尔等只需赔偿十五贯钱,某便放尔等离开,否则的话,今日定然与尔等将官司打至御前,让皇后殿下亲眼看看,她这不争气的侄儿是如何横行街头的?”
“啊?十五贯!这不是在抢钱乎?”武三思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兄弟两个这些日子到处的搜刮加起来也就这一点钱,这要是赔偿了,便是身无分文了,如今他们名声已臭,再要勒索钱财恐怕也不敢了,所以这意味着他们今后将会过着一文不名的穷光蛋生活。
但是武承嗣却是阻止他继续说话,而是冷着脸下令手下恶奴取出所有的钱帛,算足了十五贯,将这些钱帛留下,然后将剩下的那不足百文的开元通宝收回,又向李显拱了拱手,这才垂头丧气的离去。
“大兄,今日受那李显之辱,我等堂堂男儿若是不雪此耻,还算得上是男人乎?”回去的路上,武三思对着李显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不绝,同时也在挑唆着武承嗣的怒火。
“哼,那厮如此目中无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然则此事非同小可,这厮素来狡诈,姑母对其颇为疼爱,我等可不能让这厮抓住我等之证据。”武承嗣的眼睛如同毒蛇一般,幽深冰冷,散发出慑人的光芒,即便是武三思看了都不由得浑身哆嗦。
“想要对付那厮倒也不是太难,只要我等聚集十余名健奴,并乘着那厮身边恶奴不在之时,只是瞬息之间便能将那厮乱刃分尸,只不过想要不暴露行迹,对我等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了。”武三思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说起杀人之事来也是毫不含糊,只不过毕竟年纪还小,谋算方面比起武承嗣还差一个档次,因此很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武承嗣其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默默思考了半晌,忽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道:“有了,李显这厮实力强横,我兄弟二人急切之间很难除却,不过我等可以借刀杀人,嘿嘿,走,随为兄进宫找姑母去。”
第四十九章 谢罪酒宴
“啊,找姑母?方才兄长不是说过了么?我兄弟找姑母去不仅没用,反而会惹祸上身,毕竟吾兄弟只是侄儿,比起亲儿子来说谁更可信,自是一目了然。”武三思听到武承嗣的话,不由得心中疑惑,脸上也现出了踌躇之色。
“呵呵,说尔蠢,尔还真蠢。吾兄弟在宫中又不是只有一位姑母?我等为何偏偏去要自寻烦恼?”武承嗣轻轻哼了一声,似是对武三思这幅榆木脑袋很不满意。
“啊?大兄的意思是,吾兄弟利用大姑母母女对付那厮?呵呵,果然便是妙计,小弟亦是听说,大姑母母女素来就和那厮不甚对付,而和六郎关系亲密,我等去求大姑母,只要大姑母对付那厮,老六自然也会被拉拢过来,吾兄弟两个加上大姑母母女,再加上六郎沛王贤,我等以绝对实力碾压那厮,看其还如何反抗?”
“尔如今也终于变得聪明起来了,吾心甚慰。”武承嗣呵呵笑着看了武三思一眼,赞赏的说道:“其实此事吾等本就不必直接参与其中,毕竟二姑那里不好看,吾等只需以语言挑拨,坐看大姑母女与六郎同老七那厮争斗便可,嘿嘿,如今大姑母女圣眷正隆,而圣上与二姑面和心不合,若是这对母女能够利用圣上扳倒二姑,再立大姑为后,彼时连二姑都自身难保,那李显还不是任你我兄弟肆意揉捏?”
“哈哈。”武三思听了武承嗣的一番话,好像这一切都成为了事实一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我兄弟二人还当筹划筹划,该如何挑拨二姑母女与那厮之间的矛盾。”武三思笑了一会,仍然感到有些担心,不由开口说道。
“嘿嘿,此事还不简单?我二人进宫之后,便将此事如实告诉大姑,并向大姑认错,然后请大姑设宴,从中说和说和,便说我兄弟愿向李七那厮赔罪,请求其原谅……”
“啊?若是那厮当真同意所请,我等兄弟岂非白白受辱一场?”武三思不等武承嗣说完,便抗议道。
“呵呵,贤弟放心,为兄怎会让这厮有此机会?届时我等只需向酒中投毒,令那厮一命呜呼,之后再将罪责揽到这对母女身上,则吾等大仇可报,同时还挑动两位姑母之间争斗,如若大姑胜,吾兄弟自然要落井下石,踩上二姑一脚,如若二姑胜,吾兄弟便可乘机高发大姑母女,届时照常会得到二姑垂青,呵呵,那李显辱我兄弟,搭上一条命,再陪送一场富贵,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大兄此言甚妙,呵呵。”武三思闻言顿时抚掌大笑,当下又与武承嗣商议了一些其中的细节,这才直奔皇宫面见韩国夫人武顺。
却说韩国夫人母女这段时间的心里确实有些不满足,首先来说,因为皇帝之前废后之计失败,手下亲信被武后连贬带杀,已经很难再与武后相抗衡了,最关键的是高宗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便将许多政务都直接交给武后进行处置,因此这样一来就变得突然轻闲起来,而闲着没事干的高宗便开始偷腥吃,这目标自然是尚在宫中频频撩拨于他的武顺和纳兰敏月母女,所以,从这一点来说,这对母女轮番而上,将高宗缠得死死的,自以为俘获了圣心,日后荣华富贵更是不在话下。
可是她们又知道,她们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背着武后而行事的,虽然心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却也感觉有些对武后不住,毕竟自己夺人所爱,有些理亏。但同时还有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那就是希望能够获得高宗的正式册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
毕竟武后现在身为皇后,母仪天下,已经是富贵之极,她们母女与武后关系不寻常,既然如此,武后为何不把她们也正式许给圣上,让她们共享福贵呢?
所以,她们母女正是怀着这种又是愧疚,又是怨恨的复杂心理面对武后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对皇帝被妻子夺权的同情,这种怨恨的心理也与日俱增。
而恰恰在这时,武承嗣兄弟来到后宫,悄悄拜见姑母武顺与表姐纳兰敏月。
“尔这两个小鬼,今日如何有闲情逸致来见吾这老太婆?”韩国夫人斜靠在软榻上,满脸含笑的看着这两个侄子,一副慵懒的说道。
“嘿嘿,姑母若是老太婆,这天下可还有年轻女子耶?”武三思在动心眼方面不如武承嗣,可这奉承话说出来却是一套又一套,让这武承嗣感觉到自叹不如。
“三思这张巧嘴啊,莫非是抹了糖么?竟然如此甜。说吧,尔等今日找我有何事相求?”
“嘿嘿,侄儿其实一来便知道,终究还是瞒不过姑母,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小侄与三思闲来无事,到南市闲逛,路遇一家店铺,出售胡姬……。”
接下来武三思便把今日南市所发生之事向武顺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一些歪曲事实的话语,比如李显明明知道他们兄弟两个是皇亲,竟然如此不顾亲情,偏向贱民,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们进行言语嘲讽,并说李显嘲讽的不仅仅是他们兄弟两个,更是整个武氏族人。
说完这些之后,武三思话锋一转,承认自己这弟兄两个今天做的也确实过分,不该仗势欺人,给武后丢脸,同时还请求武顺母女看在他们至亲的份上,帮忙说和说和,他们愿意当面向李显致歉,请求李显原谅他们的过失云云。
武顺听了武三思的话,顿时沉默了片刻,因为她也知道这两兄弟今天做的实在有些过分,李显这么出手教训他们实在也没有什么错,不过她认为侄儿所言也对,因为不管如何,李显和他们是至亲,在这种场合也不能偏袒贱民,当面凌辱至亲,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亲戚之间以后还怎么见面?
“尔等也是胆大妄为,竟然在天子脚下,众目睽睽之下强买强卖,人家不允还出手伤人,这等行径若让媚娘知道,不卸掉尔等狗腿才怪。哼,幸亏事情平息,没有造成冤案,事情尚有可挽回处。这样吧,今日吾便做主,于我宫中设下酒宴,令吾儿敏之去请显儿,尔等再于酒宴上好生致歉,这才多大的事儿,相信看在吾之面上,显儿定能原谅尔等,不过尔等日后谨记,亦当收敛,媚娘虽贵为皇后,却也不易,尔等没见她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万万不可再惹事端,令她不快。”
武顺虽然在表面上为武后着想,可是那句‘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略微加重了语气,实际上是在讽刺其作为后宫,不敢干政,这一点以武氏兄弟之精明,如何听不出来?只不过越是这样,他们的心中越是欣喜,因为只有她们姐妹之间有矛盾,这兄弟俩才能颠倒是非,制造矛盾,从中渔利。
只听那武三思先是接着武顺的话头称了两句是,然后又说道:“其实二姑是有福不会享,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当,偏偏帮着陛下处理那劳什子政事作甚?不仅外臣心怀不满,圣上也不高兴,若是换作大姑做了皇后,定然和她不一样……”
“三思,休得胡言,皇后是吾妹,跟我又有何差别?更何况吾妹对我武家亦是多番照顾,我父母兄弟尽皆受其之德,封赏不尽,从这一点来说,吾妹对我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尔等小辈受了恩典,不思回报,如何敢这等胡言乱语?”虽然武三思的话很顺武顺的心意,但是武顺却不能忍他就这样说下去,便佯做嗔怒,对武三思训斥道。
可是还没等武三思说话,在武顺身旁的贺兰敏月就忍不住冷哼道:“母亲便是这般懦弱性子。其实三思表弟说得又何尝有错?那恶妇不守臣道妻道,威凌主上,牝鸡司晨,以后宫干涉朝堂,实乃妲己褒姒之流,如何配母仪天下?若是母亲这般柔顺性格之人做了皇后,定当是一代贤后,母后说此人对我家族恩典,这原本也没错,可是哪个皇后不给家族一些恩典?依女儿看来,这恶妇给家族的恩典实在很刻薄,四位娘舅,最高品阶也不过正四品,连一个宰相都没有,哼,她掌控朝堂,官吏任免大权尽皆捏在手中,却只给这点官位,如何能称为仁至义尽?”
纳兰敏月正当妙龄,美貌丝毫不输于武后,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一张面孔如花似月,慵懒的神情更是说不尽的妩媚,再加上薄怒之下身体微微起伏,更加令人心驰神摇,连武三思看了都不由得心中一荡,暗叹其果然是一个祸国殃民的人儿。
正在这时,却见武顺大声喝止住了女儿的胡言乱语,然后对着武三思兄弟说道:“今日之事便到此处吧,今日之话尔等谁也不准胡言乱语。吾这便令敏之去请显儿,今日这晚宴便设在吾宫中,届时吾定会为尔等向显儿说和,还望尔等兄弟今后改恶从善,好好做人,勿再仗势欺人。”
第五十章 拆穿毒计
当天晚上,李显应约而来,见在那豪华的大殿之中,武承嗣、武三思兄弟两个早已恭候多时,而在他们兄弟身后,坐着武顺、贺兰敏之、贺兰敏月母子(女)三人,只是在贺兰敏之的下首位置才空出一个座位,看来是为李显所预留的。
“哼,姨母身份虽尊,却也不过是一个韩国夫人的爵位,地位也就相当于一般的国公,竟然如此不懂礼数,那也罢了,毕竟她是长辈,端坐不动也说得过去,可是贺兰敏之兄妹又如何说?那贺兰敏之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仗着外祖母宠爱,这才被授予六品千牛备身,那贺兰敏月不过是仗着一张脸蛋取悦父皇,这才获得了一个魏国夫人的封号,竟然都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像这样的东西如果能长久,那才是没有天理。”
看到这母子三人如此大咧咧的没有礼数,李显的心中很是不满,不过现在武承嗣和武三思在这里,他也不能当众发火,并不是要给武氏兄弟面子,而是要乘机挑拨双方之间的关系,最起码不能让他们搅合在一起,否则的话,这些人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对自己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尤其是武顺母女,她们朝夕侍奉高宗,万一在与某些紧要关头想高宗中伤自己,那自己岂不是麻烦?
更何况,真正的谋家是坐山观虎斗,自己好从中渔利,哪能在争斗一开始便亲自赤膊上阵?这一点也不符合某人一贯狡诈的作风啊。
所以,李显表现出一副视而不见的表情,对着那母子三人笑着施礼道:“甥儿李显见过姨娘。小弟见过敏之表兄,敏月表姐,数日不见,表兄越发玉树临风了,而表姐亦是愈发美貌,真个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贺兰敏月虽然不待见李显,可是听了李显这么一番夸耀,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笑着说道:“尔这小鬼头,多日不见,竟然学得如此油嘴滑舌起来,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出自何典?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又出自何典?也让兄长和承嗣、三思他们学学,不知可好?”
“啊?糟了,竟然提前把这典故说出来了,说不得也只好蒙混过关了。”李显虽然心中暗暗叫苦,却也表现得很是淡然,笑着说道:“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乃是形容古代四大美人的,所谓沉鱼,乃是春秋时越女西施,传说西施当年曾在溪边浣纱,溪中鱼儿见其美貌,心生惭意,竟沉至溪底;落雁之典出自汉代美女王昭君,当初昭君出塞,天上雁儿见其美貌,心生惭意,纷纷坠落黄沙。”
“这两个典故我知道,可那闭月羞花又是何人?”武顺毕竟读过不少书,也知道一些典故,对于西施和王昭君的传说还有印象,可是那闭月羞花的名号,任她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个历史人物?
“闭月说的是东汉末年的貂蝉…...”
“等等,东汉历史上有貂蝉这号人物?我怎不知?”武顺立刻打断了李显的话,然后说道:“此女是何身份?难道是某位皇帝之妃子?还是某位显宦之女?”
“嗯?姨娘如何连这都不知?”李显不由怪异的说道:“那貂蝉本是汉末司徒王允之歌女,美貌异常,因为美貌而令天边之月羞愧躲避,故称闭月,后为王允献连环计,令董卓与吕布反目,除去****,后嫁与英雄吕布做妾,此乃是东汉末年一件大事,姨娘如何不知?”
其实李显哪里知道?这件事在史书上虽然有,可史书并未记载貂蝉这个人,当时又非明朝,《三国演义》尚未成书,因此史上并无貂蝉之名。
“原来便是巧施妙计令吕布与董卓反目之人,此人既能引诱董卓与吕布反目,倒也当的起绝世美女,便算尔此典无错,那羞花又出自何处?”武顺淡淡一笑,又接着问道。
“这。”李显听到这一问就更加苦涩了,因为他忘记了,羞花这个典故的主人杨玉环要在数十年之后才出生,没奈何,看起来只好胡乱编造一个了。
“究竟要编谁呢?我这姨娘看起来熟知历史人物,我要是被她找到漏洞,事情便不好办了,咦?有了。”
李显眼前一亮,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贺兰敏月,笑着说道:“吾听说有一日表姐于御花园中赏花,因为表姐太过美貌,连园中花儿都因为羞愧而悄悄闭合,此所谓羞花也。”
“哈哈,汝这小鬼头嘴巴倒也甜,原来竟然是绕着弯儿讨好于我,罢了,不需母亲说了,此典算汝过关,不过姐姐我倒是想要听听尔这一顾倾人城之典。”
“这鬼丫头,竟然不依不饶了,我只不过是顺口夸奖你一句,你竟然拿个棒槌便当真。”李显心中暗骂不已,不过为了挑拨他母子几人与武氏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只好打点精神继续说下去:“嘿嘿,不瞒阿姐,这是小弟我见到阿姐之后,胡诌的几句诗句,诗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好诗。真没想到显儿年纪不大,做出来的诗竟然如此绝妙,承嗣,三思,尔等可是被比下去了,日后要多向显儿学习。”武顺自是识货之人,一听李显这几句诗,忍不住眼前一亮,拍案叫绝,根本不等贺兰敏月说话,便称赞道。
贺兰敏月见李显不断地赞美于她,也是得意不已,不知怎的越看李显越顺眼,而对于武承嗣兄弟则是越看越厌烦,索性将李显的坐垫挪到自己跟前,笑着说道:“显儿,到阿姐这里来,呵呵,显儿聪明好学,果然是圣上的龙种,不像某些顽劣之徒,只是仗着祖上荫庇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要我说啊,今天这事也不用道个是非曲直,武家小子实在过分,丢了圣上颜面,显儿这才出手教训,尔等自当向显儿道歉,并且答应日后改过自新便是了,若是今后屡教不改,只需将其打发到并州便是。”
武承嗣兄弟闻言顿时面色一变,不过如今有求于人,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讪讪的笑道:“阿姐所言甚是,今日吾兄弟借姑母酒宴,特地来向七郎赔罪,一杯薄酒,不成敬意,希望七郎能够原宥,日后吾兄弟定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再给圣上和姑母丢脸。”
说完之后,武承嗣拿过一个酒盏,亲自为李显倒了一盏酒,之后又拿起一个酒盏,同样倒了一杯,然后又用双手将之前那一盏酒恭敬的递到李显面前,等着李显的回应。
却见李显并未接过酒盏,而是淡淡一笑,拿起了武承嗣后倒的那一盏酒,然后笑着说道:“大表兄,来回倒手多不方便?不如小弟直接用余下的这一盏,吾兄弟二人各满饮这一盏酒,今天之事便算了结,如何?”
“啊?这……”武承嗣没想到对方竟突然提出了这个要求,不由一怔,随后笑道:“愚兄手中这杯方是敬酒,七郎理应接受敬意,若是饮了愚兄这杯残酒,让愚兄心中如何过得去?”
“呵呵,不必如此客气,你我本是至亲,说甚敬不敬?这杯酒只是代表一个意思,没啥过得过不去,这杯酒小弟先干,大兄若是感觉心中过不去,便算是小弟执意如此便是。大兄,请。”李显说完,举起酒盏,竟然一饮而尽。
“大兄,接下来该你了。”李显拿着空酒盏对着武承嗣晃了晃,然后笑着说道。
“这,既然贤弟执意如此,为兄也只好从命了,希望贤弟不要以为兄不敬。”武承嗣说完之后,举起酒盏便准备饮下去,可是不知道他是没站稳还是怎么着,突然失去了重心,手中的酒盏竟然直直的向地上掉去。
没想到一旁的李显眼疾手快,一把将酒盏抄在手中,轻轻递给武承嗣,然后笑着说道:“幸亏小弟眼疾手快,否则一杯美酒便这么糟蹋了,大兄,请。”
“这,这。”武承嗣手中端着酒盏,却是面色苍白,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啊呀,不好,大兄宿疾犯了,这下恐怕不能饮酒了。”一旁的武三思反应极快,连忙搀住摇摇欲坠的武承嗣,并轻轻夺过酒盏说道:“七郎,今日之事实在有些抱歉,没想到大兄竟然在这关键时刻犯病,这杯酒水只好来日再饮了,如有得罪之处,请多海涵。”
“哦?原来是大兄犯了病了,这可要多当心啊。”李显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实在是可惜了,不过好在二兄亦在此处,既然是汝兄弟两个同时表达敬意,不如这杯酒由二兄代饮了吧。”
“啊?这,呵呵,七郎你有所不知,为兄一向不喜饮酒,所以,这杯酒还是算了吧。”这一回轮到武三思面色发白了,连忙退后一步,讪讪笑着说道。
“尔等这都是作甚?平日尔等不是都自夸海量么?今日这是怎地了?竟然把这盏酒当做毒药一般?”一旁的贺兰敏月闻言不由得惊诧不已,连忙问道,话语中已是对那武氏兄弟心存不满了。
“不瞒阿姐,这盏酒中的确便是毒药,也正是因此,两位武兄尽皆拼命推脱,无人愿饮。”一旁的李显在贺兰敏月说完之后,突然嘿嘿冷笑着说道。
第五十一章 武氏遭贬
“啊?七郎这是开甚玩笑?为兄好心敬酒,怎会下毒?更何况,方才七郎那盏酒已经下了肚,如今不是无事么?为兄手中这盏酒与七郎方才所饮之酒同出一壶,如何可能有毒?”武三思被李显这么一说,面色更是一白,不过此人反映倒也挺快,立刻便出言解释,而且这句解释的话看起来也是滴水不露,根本没有什么破绽。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一旁的贺兰敏之也拍了拍李显的肩膀,笑着说道:“七郎恐怕是多疑了,表弟所言有理,既是同出一壶,如何汝方才那站五毒,三思表弟手中这盏却是有毒?呵呵,这酒可是出自为兄处,七郎不是连为兄也一道怀疑吧?”
贺兰敏之说到最后,声调已经是非常不好听了,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李显纯粹是无理取闹,而且还不给他这个主人面子。
可是没想到李显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把他给噎住了:“表兄若是不信,可自行饮下这盏酒试一试,只是表兄若出了事,英灵在上不要找小弟麻烦。”
贺兰敏之虽然性格疏狂,百事不在乎,可是在关乎性命的大事上也是不敢不心存小心,面色一变,却是不敢饮下这盏酒,然后缓缓看了一眼武三思,正色问道:“三思表弟,酒中到底有没有毒?”
“自然没有,表兄连小弟也信不过么?”武三思现在被逼到墙角上,自然是一条道走到黑,硬起头皮说道。
“嘿嘿,既如此,尔等为何不饮下此杯?”贺兰敏之也不傻,斜着眼睛,冷笑着说道。
“吾兄弟两个确实有不饮酒之苦衷…...”
“那苦衷自然便是酒中有毒,尔等既不承认,吾亦不是无法,姨娘,麻烦牵一条狗来。”
“好。”武顺也被几人的争斗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只好按照李显的要求,命下人牵来一条狗。
“姑母,表兄,表姐,七郎,还是不必了吧?”武承嗣兄弟尽皆面色发白,强笑着说道。
“哼。”李显也不理会这兄弟两个,一个箭步上前,掰开狗的嘴巴,将酒灌入狗的口中,只听得那狗一阵惨叫,不出一刻钟,便已七窍流血而亡。
“哼,尔等还有何话可说?”李显眼中喷火,望着那一对瑟瑟发抖的兄弟两个,恨恨地说道。
而贺兰敏之更是火往上窜,早已不顾修养,立刻奔上前去对这两兄弟分别打了一个耳光,一边打还一边骂道:“贼厮鸟,田舍奴,竟敢在你贺兰大爷面前弄奸耍滑,今日若不是显儿发现了异常,你大爷我差点被尔害死。”
贺兰敏月也是柳眉倒竖,对这两兄弟痛骂不已,骂的不过瘾还上来揣上两脚。
也不知道这对兄妹为何,性情都不像其母武顺那般温顺,反而都是属火药的,一点就着,直看得一旁的李显暗暗摇头不已。
二武被打了一顿,脸色早已惨白,然后跪倒在地,对着武顺说道:“姑母,此事侄儿冤枉啊,若是酒中有毒,为何方才七郎饮了无事?因此小侄看来,定然是七郎于其中做了手脚,方令那条狗中毒而死。姑母若是不信,可另牵一条狗来,小侄再倒上一盏酒,看还能不能毒死一条狗。”
“嘿嘿,两位不必再如此装了,此事吾已知晓。”李显冷冷一笑,一个箭步上前,劈手从武三思手中夺过酒壶,然后说道:“此壶名叫转心壶,又名两心壶,壶内两胆,分置两壶不同美酒,一有毒,一无毒,只需按动机关,两壶酒水便可轮换,方才尔等递给吾那盏酒含有剧毒,而尔等所倒那盏酒却是无毒,不知吾所言是否正确?”李显冷冷看着面前面无人色的二武,厉声说道。
“这,这,汝怎知道转心壶之事?”武三思被李显喝破了隐秘,早已是方寸大乱,这时候也没有过脑子,便脱口问道。等他反应过来却已是迟了,因为他这等于变相的承认了李显方才所言。
贺兰敏之连忙赶过来,好奇地欣赏着这件奇特的转心壶,又在李显的指导下终于明白了此物的原理,顿时勃然大怒,顺手将那华丽精致的转心壶摔个粉碎,又来到武三思面前,啪啪啪的打了几个响亮的耳光,恨恨的骂道:“直娘贼,竟敢如此弄巧,实在该杀,来人啊,将这两个贼子捆起来,扔到猪圈之中。”
却听得武顺挥手喝止道:“之儿,算了,不管如何,此二子也算是吾之亲侄儿,此事便这么算了,放其回去吧,不过日后尔等休想再进吾之宫殿,待得来日,吾定会要媚娘将尔等驱赶回并州文水。尔等还不速速滚出去,更待何时?”
“诺,诺,多谢姑母,大表兄,吾兄弟日后再也不敢了。”武承嗣和武三思连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也顾不得形象,夹着尾巴仓皇逃走了。
“哼,便宜了这两个狗才,要依我之主意,定要让这两个贼子黥面刺字,游街示众,然后如兄长所言那般,扔进猪圈,其实这两个贼子和猪在一起,那也是侮辱猪了。对了显儿,尔是如何认出这转心壶的?”贺兰敏月前一番还是怒气填胸,这一刻却是喜笑嫣然,眉目如画,果然一副天香绝色,我见犹怜。
“只是可惜,这样的孩子竟然不知自重,勾引亲姨父,最重要的是,竟然会惹上我那母亲这样的大煞星,注定了这一生的悲剧。”
李显默默地叹息了片刻,但脸上自然不会流露出来,淡淡笑着解释道:“小弟昔日在逛南市之时,曾见过这玩意儿,也幸亏当时见过,否则今日小弟恐怕要到阎王处报到了。嘿嘿,那两个贼厮鸟倒是挺会算计,毒死小弟,再诿过于姨娘和表兄、表姐,然后又在我母亲处立功,真可谓一石三鸟之计。唉,这两个贼厮鸟如此算计,实在令人心惊。”
李显所说当然是半真半假,其实在南市如何会有这种东西?这转心壶只不过是他前世盗墓之时偶尔得到的东西,因为了解其构造和外形,又见武承嗣曾在壶上按动机关做手脚,这才将此物识别出来,救了自己一命。
“是啊,显儿所言不错,其实母亲实在是好心,这厮今日定下毒计要害显儿和我们娘儿仨,真该当场杀了。如今饶其狗命,实在是心有不甘。”贺兰敏之听到李显最后几句话,才真正领悟到二武的险恶用心,顿时吓了一身冷汗,切齿说道。
“表兄亦不必埋怨姨娘了,小弟这不是无事么?”李显虽然心中也是埋怨武顺不该放走武氏兄弟,但是也知道仅凭今日这一件事,想要了二武的命也不现实,毕竟不管如何,武顺也不会看她娘家仅存的两个侄子就这样死去的,其实不仅是武顺,便是武后,还有她们的母亲杨老夫人也都断然不会同意此事的,所以只好强忍恶心,装作一副大度的模样。
“姨娘、表兄、表姐,今日多有叨扰,实在是抱歉,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显儿也乏了,这便告辞了。”在拆穿了二武的阴谋之后,李显也没什么兴趣呆在武顺的宫中,毕竟此人娘儿几个和他的生母武后有些不对付,自己若是表现得太过亲密,可不会在武后面前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在简短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向他们告辞而去。
却说武承嗣兄弟两个受了一番折辱,不仅没有实现毒害李显的计划,反而与武顺娘儿三个交恶,失去了在宫中唯一的靠山,不由得心中羞惭不已,同时对李显也是更加嫉恨,便商量着以后想个什么法子将李显除掉,可是两个人商量了许多时日,却仍然,没有一点头绪,不由得相对发愁。
这一天,武承嗣他们正悄悄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对付李显,却听得院中一片纷乱,不由得惊异不已,连忙走出去,喝住一名家奴,问道:“阿福,何事如此纷乱?”
却听那阿福焦急的说道:“公子,大事不好了,阿郎他们被贬做边州地方做刺史了,大伙都在收拾东西,准备随阿郎他们上任。”
“啊?汝说甚?”武三思闻言顿时一怔,然后立刻揪住那阿福的领口,厉声问道。
“阿郎”指的是武三思和武承嗣的父亲,他们的父亲虽然官职不大,却也是处在京中要职,身份地位如何能够是一个小小边疆诸州刺史所能比拟的?所以骤闻消息,不由得他们不惊怒交加。
“是,是,是这样的,公子先放开领口,小人快被憋死了,咳咳……”
“速速说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公子要尔狗命。”武三思见自己差一点把阿福给憋死,这才松开了手,恶狠狠地说道。
“是,是这样的。”阿福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理顺了思路,这才说道:“小人听说,前几日老夫人设宴款待阿郎们,酒到半酣之时,老夫人说起昔日阿郎们对其母女不好之事,然后问阿郎们是否没想到今日要凭着皇后娘娘而得到今日之地位?却没想到大郎顺口说是因为蒙朝廷赏识,与皇后并无关系,于是饮宴不欢而散。数日后便传来阿郎们被贬之消息,想来定是老夫人于皇后面前播弄是非,致有此事。”
“唉,大伯父他们便不能忍一时之辱乎?”武三思闻言不由得跌足长叹,垂首顿胸,懊丧不已。
武承嗣也是垂头丧气,半晌不语,然后一跺足,又去找他人相问,这才明白:由于大伯父武惟良这么一番对话,杨老夫人恼怒之下进宫面见武后,说起此事,要求皇后将这几个东西贬到外地,以表示皇后用人大公无私,并不重用外戚,这时又恰逢贺兰敏之寻找外祖母,听闻武氏那些老家伙之事,又将武三思兄弟两个的混蛋行径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结果引起武后震怒,当即下令中书省拟旨,贬武惟良为始州(今四川广元)刺史;武元庆为龙州(广西)刺史,武元爽先为濠州(安徽凤阳)刺史,之后旨意刚刚发出,又被贬为振州(海南三亚)刺史。兄弟四人除了武怀运仍然留任淄州刺史之外,其他三位全被贬到边疆。
闻听消息的武承嗣顿时感到前途一阵绝望,不由得眼前发黑,喉头一甜,竟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然后颓然的倒在了地上……
第五十二章 连环毒计(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麟德二年十月。
这一年天下安宁,风调雨顺,粮食获得了大丰收,一斗米的价格只有五文钱,麦豆之类的粮食在市场上都不值得买卖。
这样的丰年对于封建帝王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书特书,全民庆贺的大好事,而对于欲图让声名更加显耀天下的武后来说,更是难得的机会。
所以,武后便以此为契机,重提旧事,向高宗上书,请求封禅泰山。
武后的这个提议立刻在群臣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很快便有群臣进行响应,许敬宗、王德俭、袁公瑜、侯善业等武后一党大臣也都闻风而动,追随武后上书高宗。
只不过高宗对此却没有作出表态,毕竟他也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这点本事不可能比得过父亲太宗,而以太宗之赫赫声威,都没有封禅泰山,自己如果就这样去了,岂不是会惹人耻笑?
可是这时候,请求封禅的奏折却是雪片一般的传上来,在武后上书的第二天,司礼太常伯(礼部尚书)、同东西台三品刘祥道向高宗上书,请求封禅泰山,之后高宗提拔起来的那些老臣们也都附议,这令高宗那本就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更加活络了起了。
又过了三天,高丽王高藏遣子福男来朝,称颂高宗盛德,并献上礼物。这时群臣便乘机劝高宗封禅泰山,高宗在众臣的称颂之中也感到有些飘飘然了,于是答应到泰山封禅,于是下旨,以司空、英国公李勣,少师、高阳郡公许敬宗,右相、嘉兴县子陆敦信,左相、钜鹿男窦德玄为检校封禅使,负责封禅相关事宜,又下令宗室诸王于十月底到东都集合,诸州刺史都督于十二月到泰山脚下集合,但是“缘边州府襟要之处,不在集限,可以晚来一些时日,当时武氏四兄弟除了武承嗣之父武元爽被贬到边疆,动身较晚一些,武元庆病死振州之外,其他两个听闻消息,就开始展开了积极的活动。
经过这一次被贬,这两个老家伙已经认识到了得罪武后的下场,所以决定好好表现,向武后送一份大礼,并且真诚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希望武后能够将他们调回京城。
所以,一接到圣旨,武惟良立刻就动身,快马加鞭,备着礼物,带着儿子直往泰山脚下去赶。而武怀运的任所本身就是离泰山不远,但也是迅速赶往泰山,并且这一路也是搜肠刮肚,别出心裁,给武后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大兄,吾等当初自承受命皇恩,不受皇后之宠,兄长更是在酒宴之上触怒老夫人,结果一纸贬书下来,径至西川,连小弟都险些受到连累,今日所幸知道皇后权柄之重,此次费尽心机,准备一份厚礼,可不要再失手。”武怀运虽然没有在之前事件中被贬,可也被吓破了胆,早已是谈武色变,如今见堂兄携了礼物来见武后,心中不仅不见欢喜,反而充满了忧虑,生怕一个不慎惹怒了武后,连现在这点职位都保不住。
却听得武惟良轻轻叹道:“昔日之事,说他作甚?为兄当日也是酒醉之言,如今想来,追悔何及?好早如今圣上有旨,我等齐聚泰山之下,迎接圣驾,此次只需备上一份厚礼,诚心认错,想必皇后娘娘念在吾等骨肉之情,定能原谅这一回,给吾等一个改过自新之机会,自此之后吾等定当尽心竭力,忠于圣上,忠于皇后,绝不敢有须臾懈怠。”
“正是,我等臣子正当本分做人,忠于圣上和皇后,对了兄长,不知兄长送给皇后娘娘的,是何礼物?”武怀运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笑着问道。
“呵呵,此乃吾弟元忠于南市最大珠宝商显唐商号购来之奇宝,乃是一套青铜编钟,战国时期铸造之物,古朴典雅,浑厚雄浑,一看便是真品,用此物送给皇后,必然会受到夸赞,贤弟放心便是。”武惟良心中得意不已,捋了捋晗下长须,淡淡笑着说道。
“啊?竟然是战国之整套编钟!这,这可是有市无价之物,不知花了多少钱帛?”武怀运心中震撼不已,连忙问道。
只听得武惟良呵呵笑道:“其实此物亦不算贵,只用了三千贯,在愚兄看来,便是五千贯都不止,这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竟然如此便宜,呵呵,这下子物超所值,大兄讨得皇后娘娘欢心,定然能够重归东都,小弟愚以为不止如此,怕是从此青云直上亦非难事。”
“哈哈。”武惟良心中得意,与武怀运对视一眼,顿时尽皆开怀大笑起来。
武怀运随着武惟良笑了一会,随即眼珠子一转,然后笑着说道:“这套青铜编钟如此珍贵,大兄定要仔细些,勿要令其磕碰,以免惹起皇后不快,依小弟看来,此物须得你我兄弟,再加上子侄辈小心呵护方好,似那等奴婢粗手笨脚,如何能成?”
“呵呵,贤弟之意愚兄亦明白,无非是你我兄弟共同献给皇后,皇后高兴之下便会同时对你我兄弟及子侄辈升赏,不知愚兄所言是否正确?”武惟良也是精明之人,一眼便看穿了武怀运之意,顿时笑着说道。
武怀运也不否认,笑呵呵的说道:“小弟便知道瞒不过大兄,不错,小弟却有此意,不知大兄肯提携否?大兄请放心,购置编钟之资,小弟亦会出一半,决不让大兄独自承受。”
“呵呵,你我兄弟,还谈甚钱不钱的?此事贤弟便是不说,愚兄亦定然想着贤弟,届时你我兄弟共同辅佐陛下与皇后,他日我武氏子弟扬名天下,岂不是一番美谈?”
武惟良其实心中很不愿与武怀运分享功劳,不过这里离武怀运的治所很近,颇有倚仗之处,再加上他认为人多了武后更会给面子,更有武怀运给钱的许诺,这才同意下来。
武怀运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一再坚持要给钱,两人推让了一番,武惟良实在推不过,只好“勉强”同意了对方的要求,这样一来,事情才最终定了下来。
半月之后,时间已经到了麟德二年年底,高宗与武后的车驾终于到了泰山脚下,武惟良与武怀运兄弟满怀着激动的心情,与群臣一道迎接圣驾,看着帝后那神采飞扬的形象,心中经充满了无限的自豪感。
当天晚上,这老兄弟俩便率领他们的子侄武攸宜、武攸绪、武懿宗、武嗣宗、武重归、武载德、武攸归、武攸望、武攸宁、武攸暨、武攸止等人,将那一整套编钟送到了武后的新宫,武后果然对他们的礼物欢喜不已,还颁赐了不少的礼物,对几个侄子也是大家赞叹,并决定授予这几个侄子六品千牛备身。
武攸宜等人闻言大喜,因为千牛背身虽然只是虚职,却是起点最高的从政之道,只要有这个身份,不出几年便会被外放为一州刺史,所以这些小家伙们全都跪倒一地,恭恭敬敬的向武后谢恩。
武惟良与武怀运见送的礼物起了如此大的效果,尽皆大喜过望,也对武后拜谢不已,之后又与武后说了一番体己话,这才告辞离开。
而他们今晚竟然还获得了一种特殊的恩遇,那就是武后派她最宠爱的皇子七郎李显代表她送送他们。
“大王请留步,下官等告退。”李显是代表武后送行的,武惟良兄弟虽然在辈分上是娘舅,却又如何敢托大?更何况他们可是听过,这小家伙当初是如何出手惩戒武三思兄弟的?所以,他们根本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对李显表示谢意,然后坚持让李显留步。
“既然二位舅舅如此盛情,小王亦只好从命了,不过临走之际,小王有一事相嘱,呵呵,今日母亲十分高兴,小王见两位舅舅亦是实诚之人,便偷偷告诉两位娘舅一招,今日事后,两位娘舅再设宴请母亲、姨娘等人,我等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个晚宴,又能拉近与母亲之感情,母亲高兴之下,说不准便授予娘舅一个同东西台三品呢。”
李显拉着武惟良的手,一副十分热情亲切的样子,直感动的武惟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大王如此恩典,下官没齿不忘,请大王放心,若是下官有朝一日得了势,定将拼出这条老命,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娘舅何须如此?此处人多语杂,不便多说,改日小王定当设宴相请,庆贺娘舅高升。”李显又拉着武惟良等人之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说道:“本来小王不愿舅舅就此离去,然则夜深风大,舅舅和表兄表弟们亦需保重身体。好在来日方长,我等亦不必急于一时。”
武惟良等人自是听出李显要送客之意,连忙千恩万谢的离开,却没有想到在他们背后的李显悄悄露出来一个不经意的冷笑:“一伙蠢材,竟然没想到母亲已经早有杀尔之心,今日便是送给尔等一个相位,尔等也要有命来拿不是?”
第五十三章 连环毒计(二)
武惟良和武怀运兄弟两个受了李显的指点,自然是心中透亮,兄弟两个这么一商量,便决定在第二天晚上便设宴,邀请高宗、武后、太子李弘、沛王李贤、周王李显、殷王李旭轮、韩国夫人武顺、魏国夫人贺兰敏月等人前往他们兄弟两个所住的宅院内赴宴。
能够请得动这么多的朝廷权贵,尤其是高宗和武后这等帝国当权者,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一种莫大的荣耀,所以,整个府上早已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作为主人的武惟良和武怀运兄弟二人率领着阖府上下所有男丁全都肃立在府门外,恭恭敬敬的等待着车驾的到来。虽然寒风刺骨,却难掩脸上的喜气。
高宗和武后等人倒是没有让他们多等,大约在这一干人等了半个时辰的时候,便听得前面一阵马蹄声马上骑士只有百人,可是个个英武不凡,手提马槊,肩背弓箭,杀气腾腾,这一支队伍,自然便是整个大唐最为精锐的皇家卫队,也是皇帝专属的卫士——百骑。
能够配得上百骑开道的,在整个大唐也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天子高宗。
只见高宗在内侍程力士的搀扶和武后的引导下缓缓下了软舆,然后来到武惟良兄弟身旁,笑着说道:“今日承蒙两位舅哥盛情邀请,今日朕率领妻子亲戚前来叨扰,望勿见怪。”
武惟良和武怀运虽为皇亲,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圣驾,如今见高宗笑容和善,精神十足,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再拜道:“承蒙圣上不弃,玉趾亲临,臣等不胜惶恐,万望陛下今日晚宴能够稍展龙颜,则臣等已是受宠若惊矣。”
却见高宗和善的说道:“两位不必多礼,此乃家宴,只论家事,不论君臣,两位皆是吾之妻兄,又是此间主人,今设宴盛情款待,理当吾来感谢,两位卿家,请。”
“陛下此言令臣等惶恐,吾等与陛下虽是亲戚,亦是君臣,虽是家宴,君臣之礼焉敢废之?还是陛下先请,否则的哈,尽管臣等尽知此乃皇恩浩荡,恐后人亦会认为臣仗皇亲之故胡乱邀宠,目无君上。”
“哈哈,爱卿客气了,既如此,朕便却之不恭了。”高宗对武惟良所说的话十分满意,哈哈一笑,当先便在武后的陪伴下进入府门,然后进入厅堂。
本来亦武惟良和武怀运的一个刺史身份,根本不可能在此时此地拥有一所宅院,不过负责分配宅院的封禅使路敦信敬他们兄弟是皇亲,便分配给他们一套宽敞的宅院,如今正好拿来宴请帝后等人。
众人又是经过一番谦让,这才就坐,高宗作为至尊,当然被安排到了首席,之后便是武后和太子李弘,然后是韩国夫人、魏国夫人、李贤、李显、李旭轮等人。
酒宴刚刚开始,武惟良和武怀运便拍了拍手,然后只听得乐声响起,一队高鼻深目的胡姬扭着柔软的腰肢,翩翩起舞,令人拍手叫好,称赞不绝。
待得一曲舞罢,武惟良兄弟齐齐站起,对着高宗拱手施礼道:“启禀陛下,今日臣等准备了一道菜肴,特来进献陛下与皇后殿下享用。”
“哦,不知是何菜肴?”高宗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呵呵笑着说道。
却见武惟良神秘的笑了笑,然后轻轻拍了拍手,便见几个仆人扛着一个巨大的木盘来到厅堂,而木盘上则放着一头完整的烤全羊。
“不过是一头烤羊而已,莫非有何新奇之处?”高宗不由得很是奇怪,开口问道。
却见武惟良神秘的笑笑,然后说道:“陛下且稍安勿躁,马上便有好戏看了。”
之后便见一名守候在旁的疱人拿出短刀,往烤羊腹部剖去,这时高宗方才看到,那只烤羊的腹部原来是被缝上的。
待得疱人剖开羊腹,高宗这才看到,原来里面竟然藏着一只喷香的烧鹅!
只见武惟良笑着将疱人切好的烧鹅肉亲自端到高宗、武后等人面前,然后笑着说道:“此菜名为浑羊殁忽,乃是传自西域之名菜,其做法非常讲究,将鹅洗净,将以五味调和之肉、糯米饭放入鹅腹内,之后宰羊,剥皮,去除内脏,再将鹅装入羊腹中缝合妥当,上火烤炙,待得熟后再从羊腹中取鹅食用,至于这羊么,只是借味之用,此时便可弃之。”
“浑羊殁忽?这道菜朕还从未食用过,今日便见识见识爱卿之新菜。”说完之后,高宗抄起象牙箸,便准备尝一尝这喷香的烧鹅。
不料这时武后突然伸手阻止道:“陛下且慢,此菜虽然新颖,然则未经尝试,根本不知是否美味,陛下乃天下至尊,怎可以身试之?若是因为味道不好,致令陛下脾胃失和,则是臣妾与兄长莫大罪焉,依臣妾看来,莫如找一名亲信先代陛下尝试一口,若果真美味,陛下再食用亦不迟。”
“嗯,皇后言之有理。”高宗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停箸问道:“只是不知此次该由何人代为尝试?”
“呵呵,此事自然是由臣妾代劳,臣妾身为陛下之妻,饮食起居之事理当负责,这世上焉能有人替代臣妾哉?”武后眼角含笑,然后随意的扫了周围一眼,更是挑衅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魏国夫人贺兰敏月,然后伸出象牙箸便欲取食。
“且慢。”这时便听得贺兰敏月站起身来,然后对着高宗和武后缓缓施礼道:“皇后方才言道陛下乃千金之体,此言不错,可皇后却忘了,自身亦是千金之体,朝中许多大事等待皇后辅佐处理,万一因为这烤鹅而有些闪失,岂不误了大事?臣妾乃是皇后外甥女,陛下乃我姨丈,皇后乃我姨娘,臣妾自幼长于宫中,蒙陛下与皇后恩宠,以亲女待之,今日乃是臣妾尽孝之时也,因此臣妾斗胆,请求为陛下尝试此菜,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贺兰敏月自从在宫中就不断与皇后争宠,并且仗着年轻而惹得皇帝神魂颠倒,不能自持,如何肯把这个“照顾皇帝饮食起居”的机会让给他人?所以在武后提出来之后,毫不犹豫的便站起来,当仁不让的说道。
“呵呵,月儿,此事还是姨娘来得好,姨娘年长于尔,在这方面更有经验,尔毕竟年少,若是有些不适,怎知如何处置?”
武后这话虽然表面上说的是替高宗品尝食物,可听在贺兰敏月的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那就是嘲笑自己太嫩,在侍奉高宗方面经验不足,根本不配与其争夺。
贺兰敏月一直自忖美貌胜过武后,更是准备以此为资本,唆使高宗废掉武后,更立自己,如今见对方挑衅,如何能够忍受得了?连忙驳斥道:“姨娘这话可就不对了,月儿年纪虽幼,却也深知此中之道,积累的经验亦不输于姨娘,姨娘事务繁忙,勤于政事,这侍奉圣上之事,便由月儿代劳吧。”
说完之后,贺兰敏月不顾武后再说什么,伸出象牙箸夹住一片鹅肉,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脸上忽然现出一种回味和赞叹的神色,大声笑道:“果然好吃,娇嫩爽口,令人食指大动,此等美味,果然天下一绝。呵呵,能够沾陛下雨露,第一个吃到如此人间美味,月儿真是不虚此行。啊……”
“月儿,月儿,汝这是怎么了?”一旁的韩国夫人武顺见女儿突然满头大汗,痛苦的捂着腹部,差一点仰面躺过去,连忙扶住女儿,关心的问道。
“这,这菜有,有毒。”贺兰敏月这时候说话已经十分艰难了,等到说完这句话,已经是七窍流血,浑身发紫了。
“月儿,月儿,你怎样了?你可不要吓为娘啊。”武顺抱着女儿,轻轻地为贺兰敏月擦去流出来的黑色血液,大声哭道。
“这,这,月儿,尔方才还好好的,如今怎的竟成了这幅模样?”高宗见贺兰敏月只是片刻之间,便已经身中剧毒,不由得肝肠寸断,连忙吼道:“速去请太医院供奉,速去请太医院供奉,不惜任何代价,亦要救活我的月儿。”
高宗一边说,一边便要向贺兰敏月那里走去。
却不料武后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大声说道:“陛下,不可,月儿身中剧毒,定然是出于贼子之阴谋,陛下若至,怕有宵小之辈乘机暗害,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
“滚开。”武后一个“重”字还没说出来,便被高宗一声大吼,扯开了衣袖,然后继续往贺兰敏月处而去。
“百骑,护驾。”武后乘着众人没看到,怨毒的的盯了高宗一眼,然后大声呼喊,愣是让百骑挡在了高宗面前,截断了高宗想要见贺兰敏月最后一面的通路。
“月儿,月儿。”高宗痛哭流涕,最后竟然忍不住双眼一黑,直直的往地上摔去……
第五十四章 连环毒计(三)
“陛下,陛下……”
看到高宗晕倒,连武后也都慌了,连忙上前一步准备扶起高宗,却没想到竟然没有扶住,这时候高宗已经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高宗的身体本身就不好,如今再这么直直的摔倒,恐怕情况将会更严重,外一有什么意外,武后的大计可就全盘泡汤了,毕竟她揽权的计划现在才刚刚实施了还不到一半。所以,现在的武后已经焦急的不行了。
而就在此刻,只见一道短短的身影扑过来,然后在高宗的头落地的一刹那间将高宗扶起,避免了进一步的悲剧发生。
“显儿,这一回多亏了有你。”看到扶起高宗的那道身影原来是自己最为信任和宠爱的儿子李显,武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含泪说道:“本宫已经失去了一个好外甥女,若是陛下再有甚三长两短,可让本宫如何活下去?”
只见李显轻轻将高宗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口,忙活了一大会,总算是让高宗悠悠醒转过来了。
“月,月儿。”高宗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问自己怎么样,而是挣扎着来到已经是气若游丝的贺兰敏月面前,泪流满面的喊道。
“陛,陛下,不要伤心,月儿再也不,不能陪伴你了,陛下对,对月儿的恩德,月儿只有来,来世再报……”
贺兰敏月想要再说什么,一口气没有上来,竟然就这么死去了。
“月儿。”
“月儿。”
韩国夫人和高宗见贺兰敏月死去,顿时全都凄厉的哭起来,那声音听得一旁的李显也是心中凄苦,虽然他知道这一回贺兰敏月之死乃是命中注定,可也知道自己其实也承担了帮凶的角色,因为如果不是自己的“指点”,武惟良和武怀运兄弟也不会设下这么一场家宴,如果不是自己暗暗派遣一些疱人到武怀运府上制作什么“浑羊殁忽”,也不会让武后有机可乘,派出细作在这实物上偷偷抹下毒药,导致贺兰敏月就这么快死亡。
而更让李显感到惭愧的是,自己竟然亲手埋葬了高宗的一段爱情,虽然这是一段不伦之恋,可毕竟也是高宗在大权旁落之后唯一的精神寄托,现在连这唯一的寄托都没有了,难怪日后高宗的身体迅速垮下去了。直到此刻李显也不知道,他为了暗中对服武后而付出的这些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然而李显却是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他唯一要做的,甚至唯一能够继承贺兰敏月遗愿的事情,就是要乘机削夺武后的力量,尤其是她日后非常倚重的那些娘家侄儿。
其实何止是李显?其他围观众人也都是心中凄恻,暗暗感叹不已,除了在一旁装模作样的流出来几滴眼泪的武后和早已面色煞白、不知所措的武氏族人。
“呜呜,月儿是替本宫死的,本来应该死的是本宫,这该死的贼人,竟然如此卑鄙无耻,投毒杀人,月儿跟尔有何仇恨?本宫跟尔有何仇恨?陛下跟尔有何仇恨?武惟良、武怀运,尔等良心被狗吃了么?本宫承认,本宫对尔等确有偏见,故此将尔等贬至边州为刺史,然则本宫念在与尔等乃血亲,不是给了尔等机会了么?更何况本宫还求陛下赐予尔等子侄为千牛备身,尔等竟然仍然心存不轨,谋害陛下,谋害本宫,今日本宫若不再大义灭亲,如何对得起泉下有知的月儿?”
武后的双眼死死盯着武惟良和武怀运,立刻下令道:“百骑听令,将武惟良、武怀运及其府中所有人等一概擒拿,打入死牢,听候处置。”
“啊?皇后殿下,臣等冤枉啊,想臣等乃是殿下堂兄,与殿下乃是骨肉至亲,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更何况,微臣有几个胆子,敢做出毒害圣驾之事来?”武惟良见武后翻脸,连忙叩头,急着为自己辩解,见武后竟然不听解释,这才知道定然是武后定计,不由得心中暗骂其狠毒,连忙向高宗叩头,一边叩头还一边哭喊道:“陛下,陛下,臣等冤枉啊,臣等相信此案定有别情,陛下须详查,勿要冤枉了好人啊。”
这时候听得一旁的李贤上前,猛地将武惟良踹倒,咬牙说道:“武惟良,尔还有何冤枉的?这是在尔府上,做菜的是尔之疱人,给月姐姐端上食物的亦是尔之奴仆,这里人证物证俱在,我等又都不瞎,容不得尔等狡辩。”
李贤平素不受武后待见,却与贺兰敏之兄妹平素最为交好,如今看到贺兰敏月身死,自然是心如刀绞,本就想着杀了武氏兄弟为贺兰敏月报仇,如今见这老家伙竟然无耻的口称冤枉,自然是忍耐不住,立马就上前为贺兰敏月出头。
高宗这时候的情绪也稍稍稳定了,也是十分认同妻子和儿子的话,随即阴沉着脸喝道:“武惟良、武怀运,怀君恩而不知报,置至亲而不认,蓄意谋害朕躬与皇后,却因魏国夫人误食而令朕与皇后侥幸得脱,此等贼子心怀谋逆,罪在不赦,着有司堪问,三日内务须结案。百骑何在?皇后之言尔等没听见耶?还不将此等狂徒押入死牢,更待何时?”
“诺。”听到皇帝亲自下令,如狼似虎的百骑卫士齐声答应,立刻便将呆若木鸡的武惟良、武怀运和一干武氏子侄全都擒下,然后押进了死牢之中。
“然则二贼之家眷当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圣裁,毕竟这都是一些女眷,又是儿之舅母、表姐妹…...”李显见高宗欲走,却并不准备放过这些人,连忙请示道。
“这,唉,毕竟都是一些妇人,罪不及妻孥,要不还是……”
却见武后走上前来,打断了高宗的话,断然说道:“启禀陛下,虽然此等人皆是臣妾之亲人,然则国有国法,臣妾不敢徇私,故此臣妾认为,这些妇孺,亦要全部擒拿,没入掖庭之中为奴,否则何以正国法君威?”
“既如此,那便准皇后所奏,将二贼家中妇孺尽皆擒拿,没入掖庭之中为奴,朕有些累了,未尽之事,由皇后酌情处置吧。”
说完之后,高宗黯然的叹了一口气,又依依不舍的看了贺兰敏月的尸首一眼,这才缓缓返回。
可是等高宗刚刚走到门口,却见武后突然放声大哭,然后跪倒在地,对其喊道:“陛下,臣妾有罪,一切都是臣妾之罪,今日臣妾家中出了这两个败类,竟然蓄意谋害陛下,险些给我家族带来灭门之祸,事已至此,臣妾还有何话可说?唯请陛下赐予臣妾一死,向陛下谢罪。”
武后一边说,一边膝行至高宗面前,泪流满面,楚楚如梨花带雨,令高宗不由得心软,轻轻扶起武后,柔声安慰道:“此皆是二贼之过,与皇后何干?皇后不必为此愧疚,快快起来吧,唉,今日折腾了这半夜,皇后亦是受了不少委屈,若是无事,便随朕一起回銮吧。”
之后高宗便轻轻挽起武后的胳膊,然后神思不宁的返回了行宫之中。
“唉,月儿,汝之名怎的这般苦啊?朕本来期待着能够与汝鸾凤和鸣,天长地久呢,却没想到汝今日竟然就这样撒手尘寰,狠心离我而去。尔可知道尔一离去,朕之心中已是无有了寄托乎?天也,天也,朕贵为天子,却无法得到上天同情,连一个小小女子都保不住,做这天子又有何趣味可言?”
在返回行宫之后,高宗并未立刻休息,脑中不断的回想着贺兰敏月那倩丽的身影,越是想象,越是心痛,眼泪也是越蓄越多,一时之间竟如瀑布一般流淌不绝。
可即便是这样,上天好像也不打算放过他,就在他伤心欲绝的时候,忽然听得内侍程力士尖着嗓子喊道:“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没有用的奴才,这大半夜的吵得朕心神不宁,说,若是无事,小心尔之狗头。”
由于被打断了自己的哀愁,高宗自是不免不快,对着程大力大声喝斥道。
“如若无事,奴婢亦不敢打扰陛下。”程大力连忙跪下,哽咽着说道:“启奏陛下,大事不好了,韩国夫人,韩国夫人她……”
“啊?韩国夫人她怎样了?尔这狗才快说啊。”高宗听了程大力所言,心中更加急躁,连忙揪住程大力的领子,大声喝道,由于用力过猛,竟然脸都扭曲了。
“这,这,陛下节哀,韩国夫人因为心伤魏国夫人之死,投缳自尽了……”
“尔说甚?大姐,我的好大姐啊,怎的连你都离我而去了?呜呜呜……”惊闻消息的高宗闻讯,本来已经停止的哭泣又再度续接了起来,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陛下节哀啊,陛下,保重龙体啊,再这样下去,恐怕你这幅身体吃不消啊。”看到高宗这样,程大力也是流泪不已,连忙轻拍高宗的背,然后轻轻的安慰着。
哪知道他越劝,高宗竟然哭的越伤心,到了后来竟然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就此人事不省了。
第五十五章 斩草除根(一)
“陛下,陛下,来人啊,陛下晕倒了,快去传御医。”看到高宗吐血晕倒,程大力顿时吓了一跳,立刻拼命的喊了起来。
好在殿外到处都是执勤的卫士,他们听到殿中皇帝晕倒,连忙手忙脚乱的帮忙把皇帝扶到榻上,同时还有人飞奔着前去传召御医、告知皇后、太子等人。
片刻之后,武后、太子等人全都赶到了行宫之中,这时尚药局侍医秦鸣鹤也闻讯匆匆赶来,在简单的行礼过后,便立刻对高宗的病情展开了诊疗。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兀自见秦鸣鹤眉头紧锁,默然不语。
“秦侍医,陛下的病情如何?”看到秦鸣鹤这副模样,武后不由得心中一沉,但还是开口问道。
只见秦鸣鹤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回禀皇后,陛下由于忧伤过度,气结于内,致令昏厥,此事倒也不难,只要施以药饵,安心静养,自可痊愈,只是,只是……”
“只是个甚?有话说来便是,不必吞吞吐吐。”武后闻言颇有不耐,冷着脸说道。
“诺,只是此病乃是由心而发,若要根除,还需心药来疗,如今陛下心中忧伤,急需一桩大喜事调剂,如此方能水火相济,否则的话,一旦气结于内,微臣恐会引发陛下宿疾,到了彼时,只怕大罗金仙,亦难以令陛下龙体康复矣。”
“大胆!”武后见对方如此说,忍不住拍案大怒,惊得那侍医连忙叩头认罪。不过武后也知道那侍医所言属实,也没有去怪罪,默默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道:“只是不知当此之时,能有何喜事为陛下调剂哉?”
就在这时,忽然有韩国夫人宫中侍女禀报道:“启奏皇后娘娘,奴婢有喜事禀报。”
却听得武后怒道:“汝家主人刚刚身死,汝竟然面有喜色,而且还说有甚喜事,实在可恨,来人,与本宫拉下去,杖杀。”
“啊?娘娘,饶命啊,奴婢真有喜事相报,请娘娘允许奴婢说完,我家主人她活过来了……”
“且慢。”一旁的李贤见状,连忙阻止住欲要行刑的内侍,匆忙来到武后面前,躬身说道:“母亲,这狗奴才诈言姨娘复活,不知是真是假,不若让孩儿前去探望,若是有假,再将此狗奴才杖杀亦不迟,若天幸是真的,岂不是一桩喜事?岂非圣上因此事而病情缓解之良机乎?”
“是啊母亲,六弟所言有理,若是姨娘果真活过来了,岂不是一桩大喜事?想必圣上得知,定然会调剂心伤,病情因此而大大缓解,甚至完全康复亦未可知,还望母亲容这奴才苟活片刻,查探清楚可也。”
太子李弘自然也不希望皇帝出什么问题,否则以他现在的实力断难与那武后抗衡,所以也是非常自然的希望那侍女所言是真,这样便等于给皇帝打上一针强心针,由此而令皇帝病情得到缓解甚至康复。
见到两位兄长全都站了出来,李显这才缓缓站出来,同样也是将两位兄长的话重复了一遍。
虽然同样是重复,但这并不代表李显对高宗的关心便落后于李弘和李贤。
其实李显是在这次事件中同武后一样的获利者,只不过双方的认识却是不同,武后认为她借此除去了贺兰敏月,解除了对自己的威胁,同时又除去了武惟良和武怀运两位碍事的家伙,还让高宗病倒,自己更可以以此为借口抓住权力,真可谓一石三鸟。
而李显的获利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因为他把目光放得更长远,试图以此为契机将武氏子弟一网打尽,以便剪除武后将来的羽翼,而且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周密准备,相信这一次在押的这些武氏子弟绝对会在劫难逃,甚至还有可能将所有武氏子弟斩草除根。除此之外,他还成功握住了一项重要的证据,相信以后随时都可以指证武后谋害魏国夫人贺兰敏月。
这不能不怪李显为人多疑狡诈,实在是因为他太了解武后这个人了,如果在利益方面不发生冲突的时候,她完全可以扮演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可一旦利益受到一定点威胁,那将会绝对毫不犹豫的出手进行遏制,甚至是扼杀。
魏国夫人无疑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虽然这其中有李显的助推,但其中的主导者依然是武后,因为投毒者是武后的人,刺激贺兰敏月品尝菜肴的也是她,而这两点,才是导致贺兰敏月被毒死的关键。
当然,也不能说李显在其中就一点责任也不用承担,最起码如果没有他的助推,贺兰敏月可能就不会死的那么快,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李显的心中感到愧疚,这才暗中下令他在韩国夫人宫中的眼线,随时注意韩国夫人的动向,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韩国夫人才能在投缳自尽之后被及时发现,最后被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
李显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愧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能够令伤心欲绝的高宗还有那么一点点安慰,相信高宗只要精神稍稍振作一点,便不致于将大权完全交给武后,。
当然,对于李显这么一番缜密的安排,武后丝毫不知晓,甚至她听说韩国夫人宫中奴婢将其救醒,也根本没作多想,只是认为是宫中奴婢自行施救,或者只是认为韩国夫人命大,心中略微有些遗憾而已。
尽管心中遗憾,可由于三个儿子全都异口同声的要派人前去探望韩国夫人是否真的被救活了,再加上这事有利于高宗的病情,自然也不能不同意,同时她也知道这时候想要派出心腹将活过来的韩国夫人暗暗处理掉也不现实,只好同意了诸子的要求,命李贤、李显一起前去魏国夫人的行宫中探望。
李显现在是尽量的韬晦,尤其是在武后面前,更是不主动承担任何事情,在表面上看来都是附和他人,只是在暗中悄悄打打闷棍,闷声发大财而已,这一次武后命令李贤和他一同探望韩国夫人,正符合他一贯的作风,所以他乐得李贤冲锋在前,而自己只是作为一个并不起眼的陪衬而已。
紧跟着李贤的步伐,李显来到了韩国夫人的行宫之中,见到武顺虽然苏醒,却是目光呆滞,精神恍惚,完全没有昔日的神采,也是口上叹息,心中愧疚。
“姨娘,你这是怎的了?你可要节哀呀,贤儿已经失去了阿姐,不能再失去你呀。”看着面前的韩国夫人,自幼与她感情深厚的李贤忍不住泪流满面,喃喃的说道。
却听得武顺喃喃的说道:“尔等为何不让我去死?为何不让我去陪伴月儿?我要见我的月儿,她只有一个人,在九泉之下定然会害怕,我要下去陪她。”
“姨娘,姨娘,你要冷静一些,我是贤儿啊,虽然没有了月儿姐姐,你还有表兄啊,你还有贤儿啊,虽然我只是你外甥,可以后也定然会像月儿姐姐和之表兄那样对你的。”看着武顺一心求死的神情,李贤不由得心碎不已,连忙哽咽着说道。
“贤儿,姨娘知道你对我一直很好,然而姨娘却是不能再照顾你了,因为姨娘要下去照顾月儿,尔等还有亲人照顾,月儿却只有她自己……”
韩国夫人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满脸泪水,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看到两人这幅神情,李显也是颇有悲凉之意,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来到武顺身旁,柔声劝解道:“姨娘,还请节哀,逝者已矣,阿姐已然逝去,我等便是再伤痛亦是无用,与其伤痛过去,倒不如珍惜现在,珍惜还活着之人……”
却不料李显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贤给生生打断:“滚开!不用尔在此处假惺惺,吾知道尔是皇后派来监视于我的,不过吾还是把姨娘当做亲人,尔能奈我何?有本事便去告发呀,让其把我处死,也好遂了尔母子之心。”
“这,这,兄长想是误会了,小弟并无此意,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姨娘虽不是亲娘,却与亲娘血肉相连,小弟见姨母如此伤心,自是心中感伤,只是开导两句,别无他意。”
“嘿嘿,好个别无他意!本王如何不知尔这狡诈之徒?尔自幼受父母宠爱,与姨娘、阿姐素无瓜葛,为何偏偏如此好心,前来开导姨娘?尔无非是见姨娘失去亲女,前来看姨娘之笑话而已。”李贤自幼就少受武后疼爱,所以心中对李显一直以来就充满嫉妒,不过好在他自由受到良好教育,所以心中还能克制,不过今日因为为武顺和贺兰敏月母女而伤心,情急之下自也是口不择言,对李显大声呵斥道。
“兄长何出此言?小弟实无他意。”李显见李贤渐渐失去理智,也不愿意再和他计较,只是小声而无力地争辩着。
“何谓实无他意?尔之用心昭然若揭,吾之双眼洞若观火,需隐瞒不得,速速滚开,否则吾定然不客气。”
李贤喝骂着李显,心中犹然不解气,撸起袖管便欲动手,却听得武顺喝道:“贤儿,住手。”
第五十六章 斩草除根(二)
“呃,姨娘,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听闻武顺开口呵斥,李贤不怒反喜,迅速来到武顺面前,讪讪笑着说道。
“哼,吾岂不知尔这小小把戏?故意对显儿发怒,以图引起吾之关注?只是显儿何其无辜?尔作为兄长,不知团结手足,反而如此无理取闹,羞也不羞?”武顺轻轻地用指头戳了一下李贤的脑门,用温柔的口气教训着李贤,就像是在教育自己的儿子一样。
看到这一幕的李显不由得心中哀叹,不仅仅是为李贤和武顺,同时也为武后。武顺对李贤太过疼爱,视如己出,而李贤同样以亲母看待武顺,这样一来绝对会被有心人士利用,制造流言,不利于李贤的低位。而武后本是亲生母亲,却对亲子缺失母爱,导致母子隔阂越来越深,彼此之间越行越远,既违背了人性,又为日后的悲剧埋下了隐患。
不过李显却并未将这一切说出,因为疏不间亲,以李显现在的尴尬地位,对谁都无法劝解。武顺是出于儿子贺兰敏之常年陪在老母荣国夫人身边之故,渐渐地将李贤当做自己亲生儿子,如今女儿死去,今后恐怕更加依赖,自己虽然善意提醒,却也可能对武顺造成伤害,从而令其失去在这世上唯一的精神支柱。至于李贤,因为李显本身就对他好感欠奉,再者也知道他的命运,根本没想着去招惹,再加上兄弟关系本就紧张,劝也没用,所以还不如不劝。
而武后那边,自然更是不容置喙,否则的话倒有可能引起武后对他的警觉,所以,李显虽然知道武顺方才之言其实是为了袒护李贤而有意所说,却也不说破,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圣上方才惊闻姨娘寻短见,大惊之下竟晕了过去,幸喜如今姨娘身体康泰,圣上见了,定然欣喜,甥儿相信于其病情,亦是大有好处吧?”
“尔说甚?圣上晕倒了?”武顺听到消息后不由得大吃一惊,随后也立刻明白了这一切,因为只有她才知道,她母女二人对于高宗有多重要,首先贺兰敏月的去世对高宗的打击就不轻,如果再听说她也死了,以高宗那柔弱多情的性子,不晕过去才怪了。
所以,想到这里,武顺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挣扎着从榻上起来,换上衣服,精心打扮一番,再强装笑容,随着李贤和李贤一起前往高宗的行宫,对高宗进行劝解,以帮助高宗缓解病情。
片刻之后,盛装的武顺款款出现在高总的面前,这时候经过秦鸣鹤的调治,高宗已经醒了过来,只不过情绪仍然很低落,呆呆的看着殿顶,久久不发一言。
看到自己倾慕的男人竟然是如此一副可怜相,武顺险些流出泪来,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轻轻来到高宗榻前,柔声喊道:“陛下可安好否?臣妾武顺拜见。”
“嗯?尔说甚?”听到“武顺”两个字,高宗不啻听到仙乐一般,连忙回过头来,看见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的武顺正流着泪看着自己,顿时握住武顺的手,流泪说道:“好,好,好,没想到朕也来到了阴司,不过能够与尔等团聚,死了也便死了,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武顺听高宗说这样的话,一双眼睛再也不可遏止的喷涌而出,呜呜哭着说道:“臣妾能得陛下如此厚待,真的是死亦无憾了,不过臣妾告诉陛下一个好消息,陛下还活着,臣妾也还活着,臣妾侥天之幸,被宫人从死神手中拉回来,捡了一条命,从而能够再见陛下,如今臣妾听说陛下之病因臣妾而起,心中不胜惶恐,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以天下社稷为重,如此则社稷幸甚,天下幸甚,太子幸甚,臣妾等亦觉幸甚。”
高宗是何人?立马便听出了武顺话中的情意,心中也不由得为之一振,当即说道:“大姐放心便是,朕一定会保重身体,为我大唐江山社稷,也为了尔等一片赤诚之心。韩国夫人新丧爱女,却不顾自己悲痛,前来安慰朕躬,其心可嘉,朕决意厚赏绢千匹,钱千贯,朕累了,尔等且先退下吧。”
“诺。”武后、武顺姐妹,李弘、李显兄弟,还有侍医秦鸣鹤等人立即应诺,躬身而退。
而等到众人眼看要退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得高宗说道:“韩国夫人且先留下,商议魏国夫人身后之事。”
李显默默看了高宗和韩国夫人一眼,随着众人悄悄离去,他自然知道今夜高宗要和韩国夫人商议什么,无非是两个苦难的鸳鸯互相安慰,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中才更加忧虑,其实想想也是,深更半夜的,高宗竟然把妻姐单独留下商议事情,连武后都给赶走了,其中的猫腻任谁都能猜得出来,而作为之前悲剧制造者的武后,岂能容忍这一点?所以,他敢相信用不了多久,连韩国夫人都一定会香消玉殒。
不过对于这一点他却是没有任何办法,用他在后世之时所说的一句话,那就是不作死便不会死,高宗与韩国夫人明目张胆的做法绝对会为其招来祸殃。而李显所要做的,只能是尽力拖延韩国夫人遭遇悲剧的时间,以免高宗受到刺激,病情恶化,相信以武后的明智,也一定会想到这一点吧。
三天后,经过有司的审判,在高宗的亲自干预下,对于武氏子弟的处理结果出来了:武惟良、武怀运二贼因蓄意谋叛,以谋反罪论处,处以斩刑。武氏诸子弟之中,武惟良之子武攸宜、武攸绪,武怀运之子武攸归、武攸望处以斩刑,其他人等流放振州,同时剥夺武元爽、武承嗣、武三思以及武懿宗、武嗣宗、武重归、武载德、武攸宁、武攸暨、武攸止等人爵位、官身及姓氏,赐姓蝮氏,其家眷尽数籍没到掖庭宫中为奴。又以韩国夫人武顺之子贺兰敏之改姓武,继承其外祖父周国公的爵位。
就在宣判的第二天一大早,随着刽子手的一声声大喝,便见武惟良、武怀运、武攸宜、武攸绪、武攸归、武攸望等人的头颅纷纷落地,只见刑场一片哀嚎,鲜血纷纷飘洒,溅了围观众人满脸满身。
而在武惟良父子和武怀运父子被处决的同时,其余的武氏子弟也被集体押解着配往振州。而在流配的途中,这些武氏子弟则遭到了灭顶之灾。
“如何了?”在李显行宫内的一间密室内,李显对着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说道。
“呵呵,我做事尔还不放心么?在武氏子弟被押往振州的途中,突然有一天遭遇到了一伙山贼,结果不仅队伍遭受洗劫,武重归、武载德、武攸宁三人亦被贼人误杀。再到后来,武嗣宗、武攸止二人因不堪押解差役折辱,自杀身亡。不过提前有一事需向尔说明,在吾赶上那支队伍之前,武懿宗和武攸暨二人早已不知所踪,据说是结伴逃亡,吾派人四下搜索,费了数天功夫,却依然无有结果。”
在这世上能够跟李显用这种口气说话,而且还为李显办事的女人,只有一个,那便是窦仙童。
“嗯?武懿宗倒也罢了,这武攸暨却是心腹之患,不过这也不能怪汝,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接下来这两个,只能暗中查访了。”李显略略思考了一下,又郑重的对窦仙童说道:“吾还有一件要事需要交代于汝,武氏子弟之中尚有两位急需处置,务必要将其杀死方能令吾心安,此二贼乃是武三思与武承嗣,亦即那日南市之中与我结仇之人。”
“哼,吾只管贪官污吏,今日为汝杀死这几个贼人便已是破例了,要不是看着尔将我妹送入京兆韦氏府上为婢,解决了出身问题,便是这个忙也不帮。如今人情已偿还,如何还能为尔等了却私仇?”窦仙童一脸的不悦,冷哼着说道。
却见李显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首先来说,这些人等皆是那人娘家之人,与尔有莫大仇恨,吾想办法令尔复仇,岂不是为尔着想?再者说了,此等贼子虽则如今恶迹不显,日后定成武后爪牙,届时荼毒天下,唯恐悔之晚矣。”
“哼,汝怎的甚都知晓?也罢,吾便帮尔跑上这一趟,反正不管则样说都是汝有理。”窦仙童冷哼了一身,也不再管李显,然后立刻扭转身形,便欲离去。
“且慢。”看到窦仙童风尘仆仆而来,还没休息片刻便再度离去,李显顿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疼,突然出口挽留。
“又有何事?”窦仙童并未体会到李显的心情,不耐烦的问道。
“呃,呵呵,尔亦不必着急,且歇上一晚再去又何妨?更何况,尔亦有大半年未见到令妹了,不如我安排尔见上令妹一面?”
“哼,还算是有良心。”窦仙童强忍着对李显如此细心关照自己的感动,硬是将想要流出的泪水憋住,倏地转身,一个乳燕投林,笑吟吟的站到了李显的身旁。
就在李显和窦仙童在密室密谋杀害武三思和武承嗣的同时,武后在行宫之中也是一脸的沉思,在她面前,同样摆着一份密报,而密报的内容与窦仙童向李显说的竟然一模一样。
“遭遇盗贼、不堪看守虐待等理由实在太过牵强,此一次牢狱之灾,我武氏子弟竟然死亡殆尽,看来是有人蓄意为之,尔等且暗暗探访,吾定要挖出幕后主谋。”武后看着面前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汉子,略略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嗯,贼子既然要尽灭我武氏子弟,承嗣和三思这两个逆子定然不会放过,尔且秘密将二逆子转移至他处,然后在二逆子藏身之处安排好人手,将贼子擒获,便可挖出幕后主谋。”
“诺。”只见那黑衣人应了一声,对武后拱一拱手,退出行宫,然后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第五十七章 名为“无间道”
第二天一大早,北风呼啸,瑞雪飘飘,整个泰山脚下一片银白,窦仙童却无心欣赏那宛如仙境一般的美景,在一处民宅中焦急地等待着。
在李显那里得知,她的妹妹被安排到兰州刺史韦待价府中为婢,这一次高宗到泰山封禅,韦待价作为兰州刺史,自然也是皇帝下令必须前来集结的官员,而随着各地官员前往泰山封禅的,除了还有那些朝廷命妇,窦仙童的妹妹林仙儿身为韦待价夫人的随侍侍女,自然也被带到了泰山脚下。
“妹妹从兰州辗转到此地,竟然被汝这厮手下之眼线探听到,而且还能与之联系上,汝这厮倒真是收了一批有用的眼线。”在寒风的呼啸中,窦仙童一边轻轻跺着脚搓着手取暖,一边对李显称赞道。
谁知道某人却是对佳人的夸赞毫不谦虚的照单全收,同时还自得的夸耀道:“那是,本王这些年来苦心经营,早已建立了一道严密的情报网。只要本王想知道何处之消息,不出三日,定然会有想要之结果。”
“呵呵,给尔点阳光,尔就灿烂起来了。”窦仙童引用着李显的常用语,对李显一番鄙夷,然后嗤笑着说道:“皆是一棒鸡鸣狗盗之徒,乌合之众,虽则有可用处,却并无大用,因为尔之眼线一旦暴露,吾便有把握捉住一长串,将尔之所谓情报网砸个稀烂。”
“汝所说倒真是可虑,其实吾麾下之眼线确实似汝所言那般,看似严密,实则只是受小恩小惠所驱动,根本不堪一击,如今用来小打小闹还是绰绰有余,可将来一旦遇到真正之高手,只要比如我那皇后殿下,只要击破任何一个环节,必然会将我苦心经营之情报网破坏大半,甚至会反为人所用,只不过我手边实在缺少可用之才,更加上谍报系统纷繁复杂,没有一个真正的大才之人,根本难以驾驭,再加上我如今只是一个亲王,这样做无异于谋反,有谁愿意帮我去做乎?这可真真是愁死人了。”
李显被窦仙童说中了心事,顿时感到一阵的愁苦,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的说道。
“噗嗤。”只见窦仙童哑然失笑,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李显,然后拍了拍纤掌,悠悠的说道:“真没想到堂堂周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竟然被如此一个小小难题难住,其实依我看来,此事倒也好办,因为尔身边其实也不是没有适合之人才,只不过是尔不敢放手大胆去用尔。”
“尔莫非是说?”李显看了看眼前的窦仙童,惊异的问道。
“怎的?莫非是吾之能力不够么?”窦仙童嫣然一笑,随即反问道。
“自然不是。”李显连忙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你这些日子以来训练门徒,本来就十分辛苦,如若我再把这幅担子交给你,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你只是一介女流,如若早早脱身,凭着你之容貌智慧,将来定然找个好人家,逍遥一生,岂不快活?为何偏偏要过着这种令人讨厌之诡谲生活?吾虽然私心里期盼你能接下这幅担子,然则思来想去,终是不能误了你之青春。”
“尔这话说的可实在有些不中听,吾是何人?怎能过着那等枯燥无味之凡俗生活?至于说甚找个人家之话,更是提也休提,吾之青春,便是献给天下百姓,为了那天下安定,黎庶富足之目标而奋斗不止,如今眼看武后专权,皇帝大权旁落,奸臣当道,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吾怎能丢却母亲遗志而独自享受人生?哼,尔亦不必说那矫情之语,尔便给个痛快话,尔那所谓情报网,愿不愿交给吾来管辖?”
窦仙童似是不耐听李显说那些废话,没好气的问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李显也掉了一句书袋,呵呵笑着说道:“既然足下愿意分忧,小王自是欢喜不尽,这样吧,等到诛除二武回来之后,吾便将情报网尽数转交于足下,愿足下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努力经营此情报网,令其变成一道坚不可摧、无孔不入、令奸邪无处藏身之情报网。”
窦仙童闻言,顿时豪气陡生,对李显抱了抱拳,正色说道:“自当竭尽全力,为阁下效劳,不过不知此情报网有何名目?”
“这个,目前尚未为之命名,不如尔来取一个吧。”李显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推脱道。
哪知道窦仙童一听这话,当即就翻脸了:“哼,而莫非是欺我读书少么?这掉书袋取名之事休来烦我,上次尔为我那杀手组织所取蛇灵之名就甚好,一事不烦二主,便还是尔罢。更何况,尔既是此情报网之创建者,这赋名之责自然责无旁贷。”
“罢了罢了,真是怕了汝了,此事便还是由吾来定吧。”见到窦仙童翻脸,李显只好举手投降,略微想了想,便响起了后世的一部有名的谍战电影,脑中灵光一闪,便开口说道哦:“呃,吾方才言道,相信吾之情报组织日后在足下带领下,定然是无孔不入,无间不入,既如此,便命名无间道吧。”
“无间道?果然好名字,哼,尔这厮脑中明明有好名字,却偏偏来难为我,讨打。”窦仙童一边说,一边挥舞着粉拳向李显打去。
李显见状,自然不能被对方打到,连忙纵身躲开,却不料他越是躲避,窦仙童便越是着恼,恨恨地说道:“小李显,竟然敢躲闪,乖乖地让本姑娘打上一拳,今日便算作罢,否则的话,这番定然不依不饶。”
李显却也不含糊,一边施展轻功游走,一边笑道:“汝若能追得上,某便任尔拳打脚踢,绝不反悔,汝若追不上,嘿嘿,那还是算了吧。”
“哼,若不是本姑娘轻功不如尔,如何能受尔这等嘲笑?待得本姑娘练成了那飞檐走壁术,定然将尔捉住,狠狠地打上一顿。”窦仙童剑术一流,可是在轻功方面却是比例现明显差了一个档次,虽然后来得李显传授少林轻功飞檐走壁法,毕竟尚未练成,所以却无法追上李显,只能寄希望于将来。
却听得李显嘿嘿笑道:“等足下练成了飞檐走壁法,吾便练成了蜻蜓点水术,届时尔还是追不上吾,而这一辈子想在轻功上胜过吾,恐怕是很难了。”
“哼,那可说不定,尔平常不也说过么?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苦一分才。吾却不信,吾勤加练习,将来还超不过尔?”窦仙童轻功本来就不如李显,而且还一边追一边说话,和李显的差距竟越来越大,最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哎哟一声竟然摔倒在地。
“呃,汝,汝怎样了?”李显见窦仙童跌倒,心中一惊,还以为是她岔了内息了,连忙跑到其面前,关心的问道。
却见窦仙童双手猛地一扭,将李显双臂擒住,然后嘻嘻笑着说道:“这回尔可服了么?”
“哼,服个甚?若不是尔无耻狡诈,突施暗算,本王如何会被尔所擒?”李显恼怒异常的哼了一声,恨恨地说道。
“呵呵,教你多少次乖了,女人信不得,尔却偏偏不信,那又如何怪到我头上?”窦仙童虽是脸上含笑,心中却是感动,因为自己在与他争斗的过程中曾经不止一次的使用这个伎俩,可他每次都上当,这并不是他真傻,而是真正关心自己,宁可吃亏上当也不能让自己发生一丁点意外。
“还说我将来要嫁人,就算真要嫁人也要找他这样的,啐,他才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我足足比他大上五岁,如何能够做这等之想?”
“哼,这次捉住了尔,便再教尔这个乖,以后休要再相信女人了。”窦仙童说完之后,对着李显的背后就是一掌,由于是在在羞惭之下,这一掌竟打得重了,李显猝不及防之下竟然一下子磕到了墙角上,霎时间便晕了过去。
“尔这厮如何了?”窦仙童一见李显这样,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赶上前去查探伤势,可是她却没有料到便在这时,李显一把将她推倒,压在身下,然后笑着说道:“尔不也同样中计乎?今天吾亦教尔一个乖,不仅是女人,男人亦同样不可信。”
“你这个无赖,快放开我。”窦仙童见李显的身躯将她压住,一双手又好死不活的放在不该放的地方,顿时羞怒不已的说道。
“嘿嘿,尔让我放,我便放乎?如此一来显得我多没面子耶?今日我偏是不放,看尔能奈我何?”李显嘿嘿狞笑,死死地压住窦仙童,只闻得扑鼻的幽香,心中感到颇为受用,一时之间竟是痴了。
“尔,尔这无赖,待得本姑娘脱身之后,定不轻……”
窦仙童一个“饶”字还未说出口,忽然听得房门吱悠一声被打开,随即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进来,然后等看到李显和她的这幅样子,又立刻退了出去,然后说道:“仙儿,尔不是说这房门内的是尔一个远房表姐么?如何竟然是一对在做那羞人之事的男女?”
第五十八章 韦仙儿?韦香儿?
“怎么可能?香儿小姐,这可是我那远房表姐亲自写给奴婢的信中所言,时间地点丝毫没错。啊,对了,香儿小姐所见到之男女莫非是一个长得很高很漂亮的女子和一个身高五尺面目英俊的男子?”
只听得那声音婉转如黄莺,听到人的耳中非常舒适,如聆仙乐一般。不过窦仙童却如同是被蜂蜇了一般,连忙奋力推开李显,然后喝道:“我妹妹来了,这下糟了,在其面前,你我之间这等形象,成甚样子?都是尔这狡诈之徒,竟然对本姑娘行骗,待得我妹妹走了,有尔好看的。”
然则李显却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似是在想着什么。
“尔这是在做甚?”窦仙童一边从地上跃起,一边迅速的整理衣裳,同时还对表现异常的李显发问道。
“呵呵,没做甚,只是感觉外面除了令妹,还有另外一个朋友而已。”李显摇了摇头,指着外面一脸苦笑着说道。
却听得窦仙童哼道:“尔说的这不是废话么?傻子都听得出来,在外面除了我妹仙儿之外,还有一个叫甚香儿的小姐,听此人之声音,见此人之形容,应当是和我妹妹年纪相仿,又是一个大家闺秀,这又有何值得怪异的?”
“吾亦听得令妹称呼对方为香儿小姐,此人出身于京兆韦氏,莫非便是叫做韦香儿?”李显没有回应窦仙童的话,喃喃的说道。
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道声音传来,依旧是之前与林仙儿说话的那道声音完全一致的腔调:“这位公子如何知晓妾身之闺名?莫非我等之前见过?”
“尔真的便是韦香儿?出身于京兆韦氏?”李显见来人鹅蛋般的脸庞,虽然年纪尚幼,却已是一幅典型的美人坯子,不由多看了两眼,诧异地问道。
便听得那道声音继续说道:“不瞒公子,妾身的确便是韦香儿,出自京兆韦氏,不知公子如何得知?”
可李显依旧没有回答对方的问话,反而继续问道:“敢问姑娘,不知京兆韦氏有几位韦香儿?”
却听得那韦香儿继续说道:“公子说笑了,京兆韦氏只有妾身这一个韦香儿。”
“难道此女便是我那韦皇后?如果真的便是那心狠手辣的女人的话,今生可不能再与她有什么关联,尽管我已不再是历史上那庸碌无为的唐中宗,可在自己身边埋下一枚定时炸弹,这种滋味可实在是不好受。不过话说回来,这韦香儿如何又成了韦待价的家眷了?莫非历史上的韦皇后之名并非韦香儿,而这里又恰恰出现了一个韦香儿?”
想到这里,李显便开口问道:“不知令尊是哪位?”
却听得韦香儿开口说道:“妾身其实并非韦刺史家眷,而是其一位远房侄女,家父韦公讳上玄下贞,只是兰州一名下县县尉,因与刺史大人同宗,故此妾身常到刺史大人府上走动,与韦夫人过从甚密,今次得知圣上下令召集各地刺史都督前往泰山脚下云集,妾身想来,如此盛事定然千载难逢,然则妾身父亲职位低微,无法前来,妾身又不想错过,便央求韦夫人将妾身带来,好近身感受天子圣德与我大唐太平气象。”
“果然便是此人,哼,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是因为这丫头自幼便野心勃勃,醉心政治,所以前来体会一下权力的好处?真没想到不是冤家不聚头,我竟然在此处遇上了此人,一定要想办法乘机打击她的政治野心,让她及早回头,将来或许会过一种平常人的生活,但也不致于在将来祸国殃民,死于非命,我这样做既为自己摆脱了麻烦,也为她这一生考虑,算得上是一件功德吧?”
李显想到此处,便嘿嘿冷笑着说道:“真没想到韦姑娘年纪虽幼,却是胸怀天下,实在是敬佩呀敬佩,然则尔岂不知礼法耶?尔不过是一下县县尉之女,根本无有资格前来泰山,竟敢逾越礼法,擅自前来,真可谓大胆之极,尔岂不知,尔如此作为,将会为韦刺史及尔父母带来灾祸。尔若当真有孝行操守,还是立刻下山,回尔家园之中去罢,莫要因此惹祸上身,将来后悔莫及。”
李显一番话说得那韦香儿张口结舌,一张俏脸像是熟透了的橘子,强行忍住眼中的泪水,然后对李显躬身施礼道:“多谢这位公子以大义相责,香儿知错矣,香儿这便离开,返回家园,从此专心学习礼法,今后再也不敢违背,还望公子可怜香儿一番诚意和年幼无知,莫要向朝廷告发,以免令祸殃秧及韦刺史及家父,公子大恩大德,香儿没齿不忘。”
“尔既知错能改,此事吾便不再追究,尔速速收拾一下,迅速离开,莫要再犯这等错误,须知人生之中,有些错误能犯,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便再无改过自新之机,所谓覆水难收,一旦水泼出去了,事情做下去了,便是后悔都没有机会了。比如武氏兄弟子侄,身为皇亲,地位何等显赫?可结果如何?陛下一怒,便即人头落地。昔日之长孙太尉,权倾朝野,连陛下都礼让三分,可最终又如何?所以,日后做任何时候皆要考虑前因后果,若是此事后果自身无力承担,便须三思而行。好了,某不在多劝,尔且去吧。”
李显数说了一番,见那韦香儿连连点头,认错态度极其诚恳,又见其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被自己如此恶劣的态度吓得眼泪都噙在眼眶之中,却是不敢流下来,心中顿生不忍之意,说话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香儿多谢公子良言相劝,今后定当铭记肺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香儿若有机会,定当厚报。”韦香儿见李显言谈举止皆是不凡,比自己要高出老大一截儿,心中钦佩不已,有心结识,便乘机询问李显的姓名。
哪知道李显却对这一点避如蛇蝎,摆摆手说道:“萍水相逢,在下亦只是随意一说,有何谢不谢的?某之姓名亦甚平凡,何足道哉?香儿姑娘何必多问?若是有缘,你我还能相见,届时再问亦不迟,若是从此无缘,更是不必得知。香儿姑娘,请。”
说完之后,李显便将韦香儿请出宅院,待得其走远了,又在院门外等待窦仙童和林仙儿这一对姐妹诉说离别之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见这一对姐妹打开房门,双双走了出来。
“尔姐妹许久不见,如何如此快便出来了?”李显快步迎了上去,笑吟吟的问道。
却听得林仙儿说道:“哼,汝不是好人,本姑娘不和你说话。”
“呃,林妹妹,仙儿姑娘,吾好好地有没有得罪于汝,为何突然翻脸?”李显不由得苦笑一声,一脸纳闷的问道。
以前李显因为为其更名林仙儿,所以一直戏称其为林妹妹,如今旧调重弹,自然是要引起其对昔日的回忆,以便进一步交流感情。
哪知道林仙儿却并没有回应李显的称呼,反而冷冷说道:“记住了,以后本姑娘姓韦,不再是汝之林妹妹,至于汝说吾为何翻脸,不如先问问汝自己。”
“问问我?我怎知道?”李显不由得莫名其妙起来,苦笑着说道。
“哼,汝方才对我阿姐做了甚?又对香儿小姐做了甚?一副凶霸霸的模样,能不把人给吓死?这可是吾请来之客人,汝如此不给面子,吾怎肯饶恕于尔?”林仙儿,不,应该说是韦仙儿毕竟是小女孩,没等李显多问,便将原因一口气说了出来。
“吾并未对汝之阿姐做了甚?我与其不过是切磋武艺而已,后来不小心摔倒,然后便是你看到的那副模样……”饶是李显脸皮厚,想起来方才的旖旎情景,也不由得面皮发烫,但好在双方年纪还有一定差距,自己年纪实在太小,不足以干下坏事,还能勉强遮掩过去。
更何况这时候的窦仙童也对此事进行遮掩,同时还以一种多管闲事的嗔怪眼神看向韦仙儿,导致韦仙儿只能无奈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罢,此事便算尔有苦衷,吾亦不去怪罪,可是香儿小姐呢?尔有话不会好好说乎?为何对人家如此凶恶?毕竟人家只是一个小女孩,就算是犯了过错,尔就不能温柔点?更可恨的是,她一个小姑娘,尔竟然让她孤身返回家乡,尔可知道,她家乡离此千里之遥,孤身一人,又是这等年纪,何时才能返回?能不能平安返回?哼,我所见天下心狠者,以尔为甚!”
“这,唉,尔等可知此人为何人乎?此人性情刚强,且命格大贵,若是能够得势,将来必定是我那母亲之流,吾故用言语说教,试图稍锉其锋芒,以便拯救于她。”看着窦仙童也同样是一脸不满的神情,李显不由得苦笑不已,却也只好耐心的向她们解释,不过看着两人一副不大相信的神情,也就失去了继续解释的耐心。
第五十九章 遭遇埋伏
麟德三年正月初三,经过了数日的休息之后,精神略有恢复的高宗率领着皇后、诸子以及群臣开始攀爬泰山,经过了一日之功,大队人马总算是在天黑之前来到了泰山天街。
第二天一大早,高宗便率领群臣在社首坛封禅,之后又祭祀皇地祇,也就是土地之神,以太穆太皇太后窦氏、文德皇太后长孙氏配飨,在祭祀的过程中以高宗初献、皇后武氏亚献、越国太妃燕氏终献。
又经过了一番整顿和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高宗最终在正月初九那一天举行了封禅泰山的大礼,之后皇帝又下诏,改元为乾封元年。
而在这一次封禅过程中,最出风头的其实不是高宗,反而是武后。因为按照本来的规矩,封禅的时候先由皇帝初献,公卿亚献。但是武后向高宗进言,封禅为祭地之大仪,由太后配享,以此彰显后土之德,只因男女有别,以公卿为亚献非常不妥,因此不能让外臣来祭祀,而应该由皇后充当亚献,以便孝敬自己的婆婆。这本是一个荒唐的提议,却没想到高宗竟然荒唐的同意了,虽然因此惹得封禅使窦德玄十分不满,抑郁成疾,可由于中书令许敬宗的支持,英国公、司空李绩的默许,这个决定却最终没再改变。
其实这次封禅本来没有李显什么事,李显之所以来这里,一是奉了皇命,不得不来,这第二个目的自然便是主导武氏一案,尽全力将武氏子弟斩尽杀绝。
“也不知道仙童这一次行动是否成功了,嘿嘿,想来以她的身手,对付武氏那两个废物,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吧。”在众臣尽皆按照礼节祭拜天地的时候,李显的心中想的竟然是这等事情,估计若是让那些死板的老家伙知道了,肯定会喋喋不休的唠叨个一天两天的。
可是李显根本就没想到,这一次的窦仙童不仅没有得手,反而遇到了有生以来除了上次入宫行刺之外最严重的一次危机。
当窦仙童来到了武三思和武承嗣所在的振州之后,经过缜密的探查,种种线索显示,这两个家伙如今正隐藏在宁远县城外五里处的一座土地庙中。
窦仙童得知消息之后,自然不敢怠慢,当天夜里便前往土地庙,因为她也知道,如今的武氏子弟就像是丧家之犬一般,根本不可能有人予以保护,所以根本就没有做进一步的侦查,直接闯门而入,然后开始搜索武氏兄弟的下落。
可是窦仙童没想到,等她刚刚进入土地庙中,突然听得一阵兵刃声响,随后便见十几名身穿黑衣的武士突然出现,将她包围在核心。
“尔是何人?为何拦我?”窦仙童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中暗叫糟糕,看来自己竟然在无意中暴露了行藏,而对方却是早有准备。不过她倒也没有慌乱,而是冷静的寻找机会,准备突围而走。
这时却听得一道声音呵呵笑道:“吾还要问一问尔是何人?为何要处心积虑的将武氏子弟斩草除根?”
窦仙童听到那道声音,顿时悚然一惊,因为那道声音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其主人正是在刺杀武后那一晚上所遇到的那位高手,后来他从李显那里打听到,此人名叫丘神绩,乃是武后麾下最得力的青年将领。
“哼,上一次之事还没有了结,没想到这厮竟然又出来坏我好事,看来我与这厮之间仇怨,必然要有一个了结。只是可惜,今日不能手刃此贼。”窦仙童看到丘神绩,眼中便欲喷火,可是她却知道如今不是逞强之时,只能强行咽下着心中的恨意。
“看来武后那恶妇已经对李显斩杀武氏子弟之事有所警觉,幸亏李显这厮做事精明缜密,早已经抹清了杀死武氏诸子弟的一切线索,否则的话,被这恶妇顺藤摸瓜,说不准便能够查出真相。”
窦仙童心中遗憾不能完成任务的同时也暗呼侥幸,脑中迅速思索了一番,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好罢,我便告诉尔等,我是何人,为何要尽杀武氏诸子,原因便是……去死吧。”
窦仙童本来已经收起了手中长剑,看起来像是要说话的样子,可是没想到却突然出剑,手中长剑如同毒蛇一般,迅速刺向丘神绩的咽喉。
“啊呀。”饶是丘神绩武艺不俗,被对方突然袭击,也不由得手忙脚乱起来,好在他也是反应敏捷之人,在迅速低头避让的同时,手中横刀也直接迎了上去,与此同时,周围的武士们也都几乎同时动了起来,纷纷手持横刀向窦仙童斩去,令窦仙童投鼠忌器,不敢追击,这才让他堪堪躲过一劫。
其实这一次窦仙童并没准备硬拼,虽然经过这一段时间勤练武艺,她自忖功夫已经不下于那个丘神绩,可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单枪匹马想要战而胜之又谈何容易?所以,她在偷袭丘神绩的同时,已经做好了逃离的打算。
因此,在一击不中之后,窦仙童立刻虚晃一剑,逼退了一名刺过来的武士,同时飞出一腿将另一名武士踢倒,然后乘着空隙纵身一跃,便从众武士的包围圈中突围而去。
可是没想到便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呼喝之声,随即便见一道刀光向她拦腰斩了过去。
“可恶,又是那丘神绩,若是单打独斗,我自然不惧,可现在贼众我寡,若是被其纠缠在一起,恐怕一时之间将再难脱身,万一再因此而失手被擒,我窦仙童也不用再混了,哼,看来若不拿出几分真本事,今日之事将很难善了。”
想到这里,窦仙童也不再藏拙,手中剑丝毫不惧的迎了上去,不过窦仙童却也没有横剑格挡,所谓剑走轻灵,剑术本来就是避实击虚之道,如何能够与刚猛霸道的横刀硬碰硬呢?只见剑光霍霍,只是一瞬间,一柄普普通通的青钢剑竟然幻化出了一道剑网,令丘神绩周身尽皆在剑网的笼罩之下。
这一招是得自李显手下高手张无尘的绝妙剑术,名为达摩剑法,据说是昙宗自达摩洞中闭关之时,参悟达摩面壁画像所得,本是少林昙宗一脉的不传之秘,后来在张无尘传授给李显的时候被她看到,非要缠着李显将这路剑法传给她,虽然李显对剑法的精义参悟的还远远不够,可凭她多年的剑法浸淫,又多日参悟,这一套剑法用出来竟也颇具神韵。
丘神绩虽是高手,可毕竟长于战阵,对这小巧腾挪的近身战本就不太精通,再加上窦仙童的剑术神出鬼没,顿时令他感到手足无措起来。
“咦?好机会。”窦仙童一剑刺向丘神绩的咽喉,逼得丘神绩不得不横刀格挡,这导致丘神绩小腹处空门大开,绝对是一个能够重伤甚至杀死对方的好机会。
窦仙童眼神凌厉,手上动作也是丝毫不慢,手腕一沉,长剑如同一道电光,直接刺向丘神绩的小腹。
却没想到丘神绩在生死一线之际竟然硬生生的将身体横移了一尺,结果这一剑没能刺进小腹,只是在他右胁上划了一剑。
“唉,真是可惜。我毕竟对这达摩剑法的领悟比较浅,若是那张无尘在此,这一剑已然结果了丘神绩这厮的性命了。只不过机会难得,如今那些武士们都已经围拢过来,我若再不走,就算能杀的了丘神绩,自己恐怕也要交代在此处。罢了罢了,算这厮命大。”
虽然心有不甘,窦仙童也只好放弃继续追杀丘神绩的机会,乘着他慌乱躲避之际,虚晃一剑,然后纵身向庙门口冲去。
却没想到丘神绩竟然再度追了上来!
原来丘神绩毕竟身经百战,在面对危险之时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还是稳定了下来,也顾不得胁下鲜血长流,乘着对方转身逃走之际,手中横刀再次劈出,这一次她根本不顾窦仙童刺来的长剑,手中横刀招招不离窦仙童要害,竟然要与其搏命。
“糟糕,这疯子竟然要与我搏命,我现在还不能死,亦不能留在此处,否则的话,定然会将李显这厮提前暴露出来,哼,这疯子看来是料定我不敢拼命,这才如此凶狠,不过他也太小看我窦仙童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不得,今日也只有拼个两败俱伤才有可能阻止住这疯子的进攻了。”
窦仙童打定主意之后也不再犹豫,乘着对方横刀劈过来之后,丝毫没有避让,手中长剑却是后发制人的刺入对方的小腹,而几乎与此同时,她的肋下也被对方砍了一刀,只见鲜血喷涌而出,霎时间将夜行衣染成了红色。
窦仙童见丘神绩果然神色慌乱的退到一旁,再也没有攻上来的勇气,而那些武士们正在试图围拢上来,知道机不可失,一咬牙便强行提起内息,纵身逃出了土地庙。
“给我追,今日务必捉住这个疯女人,皇后有旨,只要捉住凶手,赏金千两。”丘神绩见窦仙童逃走,一份大功即将打水漂,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了,咬牙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