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暂时只能做这么多
李显自然毫不费力的找到了杨玉舒的住处。原来她所居住修行的地方竟然是在长城成西北方向的修真坊,离繁华的太极宫远达十余里!
“看来这杨家小姐是矢志远离红尘喧嚣,下定决心不问俗世啊,若非是有孕这一档子事,恐怕我和她这一生真的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住处,可现在是大白天的,李显自不能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入女修道观中去,这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不仅对于杨玉舒的名声极为不利,也容易让李显暴露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到了晚上,李显悄然施展轻功,再次来到了杨玉舒所修行的青云观,然后悄无声息的便来到了杨玉舒的房门外。
这时候却听得房内传来轻微的呻、吟声,然后见一道声音说道:“小姐,我都说了你要安息身体,不要操劳过度,可你偏偏不听,那针线活有奴婢做就可以了,你偏偏要亲自动手,起事哪个做的不一样?如今好了吧,小家伙开始闹了,这一来不仅你不得休息,连奴婢都要一起陪着。”
那个说话的人自然便是今天白天来寻李显的兰儿,那丫头果然是一副直爽脾气,对主人都是这样说话,口气中半是埋怨半是心疼。
却见一道轻柔的声音说道:“好兰儿,知道你这几天辛苦了,只不过孩儿快要出世了,我总要为他准备几套衣服啊,虽然咱们不分彼此,但是做娘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儿穿上自己的衣服?”
“好了好了,就你说的有理,可是不管如何,小姐亦不能这样劳作啊,现在好了吧,动了胎气,休要说是小姐难受,奴婢看了也心疼,可是这世上除了奴婢之外,又有谁知道心疼小姐?”那兰儿一脸的不忍,却也明显拗不过杨玉舒,只能这么顿足说道。
杨玉舒倒是颇有耐心,轻轻说道:“你怎知我在这世上没人心疼?待得我腹中孩儿长大了,自然会有人疼我。”
却见兰儿愤愤的说道:“小姐说得倒好听,可是这孩儿在出世之后,不知要遭他人多少白眼?小姐如今在这道观中都受到众人排挤刁难,背后指责,待得孩儿降生之后,这日子恐怕会更难。”
杨玉舒闻言却是毫不犹豫的说道:“便是再难,我也要坚持下去,毕竟这是我的孩儿,是我的骨肉,无论我受多少苦,都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他的父亲虽然眼下无法认他,却定然不会置之不理,我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大英雄,曾经率兵在前线大破敌军,令吐蕃人闻风丧胆,同时他父亲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保护了边疆百姓不受鞑子欺凌。”
站在窗外的李显听了这一对主仆的对话,不由得暗暗感慨不已,同时也对杨玉舒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这个女子如此的通情达理,对他又是如此的理解和信任,这让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对这个女子的敬重之意。
正在这时,杨玉舒的胎动突然厉害了起来,忍不住开始小声的呼痛,脸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一旁的兰儿却是惊慌失措起来,连忙站起身来要去请医生,却被杨玉舒叫住,然后颤抖着说道:“兰儿,不,不用了,夜深人静的,还要惊动门子,多,多有不便,我,我熬一会就过去了……”
“小姐,这,你都这么难受了,这可怎么熬啊?”兰儿急得满头是汗,却又不敢拂逆杨玉舒的意思,顿时更加的慌乱起来。
这时候突然听得门被打开,随后闪进来一人,轻声说道:“杨小姐,不必着急,我有办法。”
随后便见那人扶杨玉舒坐在榻上,然后他整个人坐在杨玉舒身后,伸出一双手掌,抵在杨玉舒的后背,运转玄功,为杨玉舒推宫换血。
片刻之后,杨玉舒便感觉一阵暖意自心中升起,之前雍滞的血脉也开始流通了,而难受自然也渐渐的消失了。
“我现在没事了,多谢大王出手相助。”本来杨玉舒见李显到来,心中很是激动,可是不知为何却又变得十分冷淡,待得自己感觉舒服一些之后,立刻就说了这么一句,其实这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让李显离开她的床榻。
李显自然知道杨玉舒话中之意,闻言立刻收功,跳下床榻,然后对杨玉舒拱手施礼道:“事急从权,还请小姐勿要怪罪。”
“嘿嘿,我的人都是你的了,现在还谈甚怪罪不怪罪?”杨玉舒心中冷笑,可表面上却仍然十分冷淡的说道:“这三更半夜的,又是女冠修行之地,不知大王为何突然来此?”
李显闻言叹了一口气,然后苦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小王竟然给小姐带来这么多的麻烦,不仅我们误打误撞结下一段缘分,更害得小姐愤而出家,本来小王以为你我之间断了联系,却没想到又惊闻小姐竟怀有身孕,唉,小王不察,竟致令小姐多受了那么多的苦,小王之罪也。今日小王来至此处,便是向小姐请罪的,无论是打还是罚,小王都甘心接受,毫无怨言。”
却见杨玉舒淡淡说道:“大王何出此言?这孩儿是妾身想要的,自然要为之而多承受一些,其实这也没什么,每个母亲从十月怀胎到分娩,都是要付出同样苦痛的,妾身虽出名门,却并不娇贵,这点苦楚还是能够承受的。大王深夜来此,不会仅仅是来道歉的吧?还有,大王如何得知妾身怀运之事?莫非是有人通风报信?”
杨玉舒说到这里,就用一双妙目来看向丫鬟兰儿。
却见兰儿慌忙跪下请罪道:“小姐,此事是奴婢向周王说的,其实奴婢见小姐为这孩儿忍辱负重,心中早已不忍,早就想着要把这事向他说明白,今日终是忍不住了,到他府上大闹一番,说明了小姐之事。不过奴婢并未告知小姐修行之地,不知为何竟被她找到?”
杨玉舒闻言笑道:“周王显乃是我大唐军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别说你这涉世未深的丫头,便是江湖高手被他跟踪,想必一定也不会跟丢,你这丫头,是上了人家的大当了。”
杨玉舒说完之后便用手指戳了一下还在蒙圈的兰儿的额头,然后正色对李显说道:“大王今夜来此,莫非是为我这腹中的孩儿么?”
李显闻言顿时尴尬的笑道:“小姐冰雪聪明,一猜就中,呵呵,不瞒小姐,小王今日来此,一是要看一看小姐修道之环境,这第二么,便是商议商议腹中孩儿之事。咳咳,小姐当知道,小王作为皇子,本来若是生下孩儿,当报宗正寺为之建档,只可惜你我身份尴尬,小王目前还不能做到这一点,然则这孩儿毕竟是小王之孩儿,若是不上报,小王心中亦是放不下,于是小王思得一浅陋之策,尚请小姐帮忙参详一番。”
“哦?不知是何妙策?还请大王指教。”杨玉书像是料到什么一般,面色有些发白,强自支撑着问道。
却见李显叹道:“此子既是我之孩儿,自当通报宗正寺,将来若是女儿,由朝廷封个郡主,若是儿子,最少亦能封个郡王,这也算是我这当父亲的为孩子略尽棉薄之力了,只不过碍于小姐之身份,并不能将其生母说成是小姐,不知小姐可愿意否?”
杨玉舒闻言轻轻叹道:“这对于吾腹中孩儿来说,乃是最恰当之处置,吴自然愿意乐成此事,还有何说?”
“可是这其中代价小姐不应不知,那就是这孩儿日后需要回我王府抱养,与其名义上的所谓生母生活在一起,而小姐虽为生母,却不能待在他身边,唉,小王知道这对于小姐来说绝对是残忍至极,小姐为我那孩儿忍辱负重如许时间,最后却连见亲生孩儿一面都是奢侈,而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明明是自己亲生,却要认他人为母,唉,这样一来,小王亏欠小姐就更多了。”
李显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说道。
却听得杨玉舒劝道:“大王不必如此,吾之孩儿虽然没有生母陪伴,却不是还有生父抚养吗?吾相信,在大王教导之下,吾之孩儿定然会成为我大唐一位英雄豪杰,将来之盛名定然不弱于乃父。”
“如此,小王便多谢小姐了,待得小姐临盆之日,小王会安排人将孩儿带走,不过这几日还要再辛苦小姐一遭,吾今日听小姐与兰儿之对话,知道此地环境复杂,人心各异,因此小王准备在小王府宅附近新修一座道观,派遣专人进行服侍,希望小姐能够屈尊前往,如此一来,日后小姐还能经常遇到我们的孩儿,岂不是好事?”
李显看着面前面色凄然的杨玉舒,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默默说道:“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也是我目前所能尽力帮助你们的了,还请见谅,不过请你相信我,待得将来有那么一日,我李显终不敢相负。”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李显有子
对于杨玉舒,李显虽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是该负的责任还是一样要负,所以在他返回王府之后,立刻就命人在于他的王府毗邻的地方修建一座道观,道观中所有的闲杂人员都是经过他精心挑选,找出那些干活实在、老实本分的仆役丫头来充任,观中所有的开支也都全由他一个人负责。
道观的工程赶得很紧,仅仅一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完全修建好了,李显将其命名为玉真观,又命人将杨玉舒主仆秘密接了过来,任命杨玉舒为观主,而这时杨玉舒对外已经不再用她的本名了,而是用自己取的法号“妙真”。
过了没有见天,李显正在府中读书,忽然听得有人连夜叫门,顿时感到心中一震,对方的叫门声来自于书房不远处的角门,他知道来者定然是附近玉真观的人,因为这道门直通玉真观,乃是为了方便与玉真观联系而专门开的一道房门,所以一听到叫门声,李显便知道他的第一个孩儿可能要出世了。
尽管和杨玉舒的感情很淡,但这却并不代表李显心中不激动,毕竟这是自己两世第一个孩子的诞生,如果说心情不激动,就连他自己也不信。
所以这一次李显亲自打开了角门,果然看到一连着急的兰儿说道:“小姐突然腹中疼痛,看来是要生了。”
李显闻言点了点头说道:“稳婆吾已备好了,就在此处别院之中,立刻便着她起来。”
说完之后,李显亲自请来稳婆,并将其带入玉真观。
其实这稳婆乃是李显提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为了保密起见,李显并没有以皇子的名义寻找稳婆,而是以私人名义从长安请来了一名经验丰富的稳婆,隐瞒了自己和杨玉舒的身份,并将其安排在玉真观附近的一所宅院之中,一旦杨玉舒临盆在即,便可随叫随到。
紧接下来的时间,自然是无比焦急的等待,听着杨玉舒那一声声惨叫,饶是李显和她没有多少感情,现在也不由得为之心疼,这个女人为了自己受了那么多的罪,自己着实亏欠她太多了,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补偿与她。
“可是我又该拿什么来补偿她呢?钱财?这东西对我来说最没用,可对她来说同样没有任何用,更何况出钱只是在玷辱她那高洁的品性。官爵?不要说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为她的娘家人提升官爵,就算是有这个能力,将其父提升为宰相,也只是稍稍弥补我内心的愧疚,对于她来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而除了这两样,我目前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不仅如此,我还要将她的孩儿从她手上硬生生的夺走,我这样做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唉!这个女子性情坚韧,看起来很好说话,但是性情之倔强又是天下少有,之前若非是以孩儿相诱,恐怕她还不会来我这玉真观呢。”
李显一边听着杨玉舒那令人揪心的嘶喊,一边又在考虑着杨玉舒的事情,心中如同是有一百只猫的爪子在挠一般,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好在这种难熬的日子没过多久,便听得一道响亮的小儿啼声传来,随即便见随侍丫头跑过来,笑着说道:“恭喜阿郎,生了个小郎君。”
“哦?是个儿子!”李显闻言顿时满心的欣喜,就要往室内跑去,却见稳婆从室内出来,横了他一眼说道:“娘子刚刚产子,室内尚有血腥之气,于男人大不吉利,现在勿要进去。没见过你这当爹爹的,竟然如此性急!”
那稳婆根本不知道面前所站之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周王,所以说话也没有顾忌,又因为方才一番劳碌十分疲惫,就按照自己往常的口吻说话,口气自然有些不好。
不过李显却是没有在意,立刻命令厚赏稳婆,当那稳婆看到李显竟然赏了她一小块黄金的时候,顿时一双眼睛都直了,就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似的,对着李显千恩万谢,又将那孩子不住口的夸赞。同时还要李显将准备好的热水抬进室内,并且亲自动手为新生儿沐浴,待得孩子清洗干净、室内也都整理干净,那稳婆也走出内室之后方才让李显进来。
直到此时,李显才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也不怪乎那稳婆极力的夸赞,李显的这个儿子长得确实不一般,皮肤白皙,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最令人称奇的是,李显刚一接过来,这小家伙就瞪着一双眼睛看他,逗得他哈哈大笑。
“哼!”
李显正笑得得意,突然听得一声冷哼,不由抬头望去,却见杨玉舒的贴身丫鬟兰儿正满脸怒色的望着自己,顿时尴尬不已,将孩子交给兰儿,来到杨玉舒面前,干笑了两声,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娘子辛苦了。”
只听得杨玉舒无力的说道:“无碍的。”
两个人这样说话其实没什么意思,而且相当扯淡,李显沉默了片刻就说道:“咱们的儿子英俊着呢,长得很白净,相貌又好,将来定然是个有福之人,你要不看看?”
却见杨玉舒淡淡说道:“不必了,这一看,便舍不得了,你,你还是赶紧着人将孩子抱走吧,记住,勿要亏待了孩子,否则的话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李显闻言顿时一阵沉默,但还是挥手让贴身侍女春燕接过这孩子。
“小姐!”兰儿对此很是抵触,不愿意将手中的孩子递给春燕,不由得忍住即将流出的泪水,征征望着杨玉舒。
却见杨玉舒摆了摆手说道:“给,给她吧。”
兰儿这才不情愿的将孩子递给春燕,然后就像是突然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咬牙对杨玉舒说道:“小姐,我想到周王府上照顾孩子,希望小姐答应。”
“唉,你这又是何苦?”杨玉舒自然明白兰儿的意思,生怕这孩子在王府生活,将来不知道他的亲娘是谁,所以才甘愿放弃自己的青春,去照顾这个孩子。
不过她见兰儿决心已定,便不再拒绝,看着李显说道:“这一切都需要周王做主,你需要去求他。”
李显见状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从内心里佩服这个兰儿是个义仆,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而且还专门下令,将兰儿的各种待遇抬高到与春燕一般,并且专门拨给她一处小院,命她专职照料孩子。
“你能给孩子取个小名吗?以便做以后的见证。”杨玉舒到了最后,见李显即将离去,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问起孩子的名字。
在当时生了孩子,名字必须由家中长辈给取,尤其是像李显这样的皇子,所生的孩子一般要由皇帝亲自取名,所以他们要给孩子取名,也只能取小名。
李显也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柔声说道:“你是他的母亲,我还亏欠你母子那么多,孩子的小名便由你来取吧。”
却见杨玉舒沉默片刻,然后轻轻说道:“这孩子生的英俊,这一点与他父母都有相似,因此他的小名,变叫做重俊吧。”
“重俊?节愍太子李重俊?”李显闻言不由得苦笑一声,历史为何竟然这么巧合?自己所生的儿子竟然被叫做李重俊!
“不过历史还是不同的,我的儿子虽然还叫李重俊,可他出生的时间却早了十余年,他的母亲也和历史上的那个也不同,更何况他现在是老大,并非是原来的老三,既然有那么多的不同,我相信这个李重俊也绝对会不同。”
杨玉舒哪里知道李显在想什么,她见李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取的名字不好,便开口说道:“我知道名字取得不好,不如你再取一个吧。”
李显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名字取得很好,不用再改了,你,你,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只管说便是,你放心,兰儿虽然离开了,我定会另派几个得力的侍女来照顾你。唉,只要再熬上几年,待得孩子长大了,你和孩子都可以正名分了。”
“呵呵,正名分?不知这再熬上几年该是几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只要我的孩子能够成为你的儿子,我还在乎什么名分?”
杨玉舒心中暗暗苦笑不已,但却什么都没有对李显说,她只是冷淡的说道:“我累了,该休息了。”
李显闻言,也只能又嘱托了几句,然后离开了,虽然他在一出门就听到了杨玉舒轻轻的抽泣声,但是却没有再作停留。
就算停留又能如何?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事情公开的,因为这对于他、她和孩子都没有任何好处,只能招来灾祸。
“我所欠你母子的,只能等到以后即了帝位再好好的补偿了。”李显轻轻叹了一口气,无言的离开。
大唐咸亨二年正月十七日一大早,宫中就传来了一个喜讯,周王显由于之前临幸了一位宫人,结果导致纳宫人怀有身孕,并于昨晚丑时生下一子,那宫人由于难产竟然不幸身亡,索性所生之子安然无恙,于是大喜之下的高宗下旨,追封宫人吴氏为周王侧妃,为嫡长孙取名重照,封为临淄王,大赦天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 檄冀王鸡
大唐咸亨元年正月二十五,高宗与武后率黄门侍郎、甑山县公、同中书门下三品郝处俊以及博陵县男、中书令阎立本前往东都,留下中书侍郎、道国公、检校太子左中护戴至德,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兼知左史事张文瓘及中书侍郎、校检吏部侍郎李敬玄等辅佐皇太子李弘监国。[
这一次高宗和武后返回洛阳,除了太平公主之外其余诸子全部都没有带走,所以李显和兄长沛王李贤、弟弟冀王李轮等尽皆奉命留在了长安。
而在失去了父母约束下的兄弟三人开始为了名利而展开了各种明争暗斗,一场好戏就此开锣。
李显由于之前曾经受过皇太子的压制,同时还为皇太子出了一个收买名声的主意,虽然这个主意令皇太子损失惨重,但毕竟李弘有愧在先,所以这一次李弘并没有针对李显,至于自己那位八弟李轮生性柔弱,再加上年纪幼小,更是没被他放在心上,因此这一回李弘主要将斗争目标放在了李贤的身上。
其实李贤这个人一直都很不安份,可以说是野心勃勃,渴望着推翻李弘,自己坐上皇太子的宝座,乃是李弘最为忌惮的一个人。
李贤这个人很聪明,有过目不忘之能,更兼容貌俊秀,举止端庄,深得高宗赞赏,高宗曾叫他读论语,当他读到“贤贤易色”这句话的时候,反复诵读几遍,高宗很奇怪,就问他为何这句话反复诵读,却听李贤说对这句话很是喜欢。高宗就知道李贤尊重贤人,不重女色,心中大为欢喜,对其赞叹不已。
李贤在为人方面,也一直表现得很是谦逊,礼贤下士,恭敬有礼,再加上以王勃、公孙罗、徐齐聃、李邕等知名学者的辅佐,实力跃升得很快,朝中许多不得意的官员纷纷去投靠,一时之间宾客如云,不要说是太子李弘,连武后都有些忌惮。
不过武后为了牵制李弘的力量,虽然本身对李贤不喜,但还是采取了放任自流的策略,根本就没想着要去对付他。
这导致李贤更加的猖狂,尤其是在贺兰敏之死了之后。
由于李贤出生在武后刚刚做了皇后没多久,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他从小就没在武后身边,反而被姨母武顺养大,因此和贺兰敏之、贺兰敏月兄妹的关系非常亲密,因此这对兄妹也对他很是照顾,当初武后之所以下决心毒杀贺兰敏月,也和这丫头干预政治、企图劝高宗提升李贤麾下名士徐齐聃为司列太常伯有关。
而贺兰敏之则是更加死心塌地的帮助李贤,他当初之所以和武后合作,不惜利用迷、奸的手段对付杨玉舒,以破坏皇太子李弘和司卫少卿杨思俭之间的联姻,主要目的就是借机打压皇太子的势力,以免让李贤看不到希望。
除此之外,贺兰敏之之所以如此痛恨李显,甚至不惜采用暗杀的手段来对付李显,除了自身与李显的仇怨之外,也是看到李显在军中的威望不断提升,隐隐威胁着李贤的地位。甚至贺兰敏之之所以愿意跟他九十岁的外婆做那苟且之事,都是为李贤在着想。
而贺兰敏之和武顺的先后死去,也让李贤对于武后的仇恨达到了顶点,但是李贤是一个有理智的人,他知道自己目前实力不够,想要对付武后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所以他要静心的忍耐,他相信凭着武后对权力的贪恋和本人的心狠手辣,皇太子李弘将来一定会遭殃的,而那时便是自己上位的时候。
可是李贤却并不知道,他的实力早已受到了皇太子李弘的猜忌,在高宗和武后刚离开长安没有多久,李弘就利用他的监国权力,唆使他麾下的亲信戴至德、张文瓘等人通过决议,将李贤的亲信礼部郎中公孙罗给逐出朝廷,贬为姚州司马。
这是自从去年他麾下的得力干将、西台侍郎徐齐聃被贬之后的另外一次沉重的打击。
“可恶的李弘,吾并未得罪于你,竟然连亲兄弟都下如此狠手,我李贤在此立誓,将来若不报此恨,誓不为人。”
李贤心中苦闷之下,在府中饮酒以消遣。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内侍传禀,冀王来访。
李贤闻言大喜,立刻亲自出迎。
在李贤的所有兄弟里面,只有冀王李轮最为老实本分,性情柔顺,为人谦恭有礼,而且注重骨肉亲情,所以是李贤这些兄弟之中最为亲密的一个。
“六兄,甚事如此不开心?”李轮见李贤大白天的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不由得诧异不已,连忙问道。
却见李贤淡淡笑道:“也没有多大的事儿,这不是圣上与母亲全都往洛阳去了,为兄怪想他们的,心中黯然神伤。所以小酌几杯。”
李轮闻言顿时喟然叹道:“六兄仁孝,小弟不及也。呵呵,其实小弟本来是要找兄长斗鸡的,可是,唉,兄长如此仁孝,小弟却是如此贪玩,见谅,见谅。”
说完之后,李轮便准备告辞,却突然见李贤上前将他拦住,笑着说道:“贤弟这话从何说起?为兄岂不知贤弟来此是为为兄解闷的?既如此,为兄又如何能够拒绝?呵呵,贤弟既然来此,定然是得了稀有品种吧?不知这一次为兄能否战胜?”
其实李贤哪里是在想父母?实在是为当前的政局忧心,不过既然李轮来了,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因为他和李轮多次斗鸡,每次都会赢走大量财物,这可是他派遣苦闷和获取财物的好机会,自然是要紧紧抓住。
李轮见兄长同意了,自然是高兴的手舞足蹈,暗暗说道:“六兄啊六兄,这一次你可别怪小弟了,嘿嘿,小弟这一次可是必胜之局。”
所以,当双方来到斗鸡场、李轮放出斗鸡的时候,李贤不由得惊叫一声:“这,金豪,你哪里来的这等名品?怪不得向为兄挑战。”
李轮闻言顿时大笑,心中暗暗的说道:“六兄你自然不知道,这一次小弟之所以敢来主动挑战,确实是因为得到了得到了这只名品金豪,不过这鸡的来源却不能告诉你,其实并非不能说,而实在是因为送我这只斗鸡的表兄武三思不让我说。”
其实李贤哪里知道李轮在想什么?不过他倒也不在乎,嘿嘿笑道:“好教八弟得知,便是你有了这金豪也未必能赢,为兄也恰巧得到了一只名品,名叫铁距,正好跟贤弟的金豪来见个输赢。”
接下来李贤便拍手说道:“将吾那只铁距给请过来,哦,对了,记得也将王修撰给请过来,嘿嘿,王修撰也喜欢斗鸡,相信此次斗鸡之后,王修撰定然又有大作呈现吾等眼前。”
片刻之后,李贤的斗鸡名品“铁距”和王勃先后被“请”来了,之后双方之间便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斗鸡活动。
“好,好,哈哈,二兄,我这金豪不错吧?百两黄金是小弟的了。”因为之前屡次败北,所以这一次李轮了狠,与李贤赌斗百两黄金,眼看着己方的金豪一上来就进行压制性的进攻,李轮不由得满心欢喜,心中得意之际向着李贤不断地进行夸耀。
可是李贤却是端坐不动,面不改色的说道:“八弟说这话可是犹时过早哦。战斗一刻未结束,谁也不能就说谁会赢,且稍等一会,看吾之铁距大翻身。”
而就在这时,突然见王勃站起身来,对李贤和李轮说道:“沛王、冀王,二位能否暂停一下,下官有话要说。”
“哦?莫非是先生有新作出炉?”李贤闻言顿时打了个手势,然后身边的侍从们各自丢了一些食品,吸引两只斗鸡各自走开,令它们停止了战斗。
紧接下来却听得王勃笑道:“下官这里新作一篇呈现两位大王,权当一笑耳,请两位大王听下官吟诵完之后再继续亦不迟。”
“檄冀王鸡?你,你这是甚意思?”李轮一听这篇文章是针对他的,不由有些恼怒,不满的看着王勃说道。
却听得李贤笑道:“八弟不必动怒,此事只不过是王修撰所开玩笑,就算檄文写得再好,鸡也听不懂,该谁赢还是谁赢。呵呵,且听一听王修撰所做文章如何?”
李轮虽然很是生气,可是李贤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能不给面子,只好挥手说道:“你且吟诵出来让我听一听,若是文章做的好那就算了,若是不好,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王勃却是自信满满地说道:“大王放心便是,下官相信这一篇文章定然会流传千古。”说完之后王勃正了正衣冠,大声读道:“盖闻昴日,著名于列宿,允为阳德之所钟。登天垂象于中孚,实惟翰音之是取。历晦明而喔喔,大能醒我梦魂;遇风雨而胶胶,最足增人情思……羽书捷至,惊闻鹅鸭之声;血战功成,快睹鹰鹯之逐。于焉锡之鸡幛,甘为其口而不羞;行且树乃鸡碑,将味其肋而无弃。倘违鸡塞之令,立正鸡坊之刑。牝晨而索家者有诛,不复同于彘畜;雌伏而败类者必杀,定当割以牛刀。此檄。”8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勃获罪
“你,你这是甚意思?”李轮在听了这篇檄文之后,顿时面色大变,愤愤的说道:“王勃,你怎能将吾与兄长之间视为敌对,吾虽为皇子,又为兄长幼弟,却从来没有想过与兄长有甚隔阂,可是尔这一篇文章却是蓄意挑拨,用心不正,实在是欺人太甚。”
却见李贤笑着说道:“贤弟素来是个贤良之人,却如何也做这等想法?王修撰所写的,只不过是斗鸡之事耳,与你我关系并无影射,再者说了,你我之间兄友弟恭,又岂是他人能够离间的?哈哈,此事王修撰提前亦说了,不过是搏人一笑耳,贤弟既然不喜,不停便是了。来来来,我等还有比斗未完,贤弟可要惊心了,勿要被为兄赢了这一局。”
李贤好说歹说,再加上冀王李轮毕竟年幼,所以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但是从此之后,王勃的这篇文章就开始流传起来,首先是在文人之间,后来又扩展到了朝中的那些士大夫,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流传到了李显和李弘等人耳中。
李显初闻此事不由得心中暗惊,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历史的本来轨迹,那时候王勃也曾写下了这么一篇檄文,只不过时间比现在要晚了三年,而且原本他也是此事的主角之一,只不过现在由他换成了弟弟李轮而已。
而此事的结果他也知道,只不过现在想要改变这种结果,他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他虽然与王勃交好,却与李贤关系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也是处在对立方,王勃这一出事对他来说还有可能是好事,所以这事他即便有能力改变,却也不会去改变。
不过李显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比如说安抚王勃,调查此事的幕后推手,还有想办法在以后照顾王勃并对其市恩,并且想办法将其纳入自己麾下。
虽然在感情上有些对不住王勃,但这也是李显壮大自己必备的素质,所谓天家无情,大抵也就是如此。
更何况这事也不是李显所主使,因此也没有必要太过愧疚。
半日之后,便听得窦仙童向李显说明对于此事调查的结果,原来一切都是武三思在背后搞的鬼。
原来这武三思自从那日斗诗受辱之后,就一直想办法要报复王勃,可是却想不到办法,后来武三思不知从哪里高价买来了一只珍品斗鸡,并将这只斗鸡送给李轮,并且嘱托对方不得将自己送其斗鸡之事对旁人说起,然后又挑唆李轮与李贤斗鸡,结果就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嘿,真没想到武三思这厮竟然变得聪明起来了,我见他这些日子老实本分了许多,对人亦是十分客气,还以为他是性情大变,如今看来此人是另有所谋啊,不过以这厮的猖狂性子,竟然突然改变,恐怕他自己还想不到这一层,甚至连武承嗣也想不到这一层,如此说来,这武三思的背后有能人啊。”李显听说窦仙童的报告之后不由得若有所思,喃喃的说道。
却见窦仙童淡淡笑道:“这又有何难?吾去调查一番便可。向来很快便知武三思背后的这位所谓的高人到底是谁?”
窦仙童做事的效率的确是高,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调查的结果带来了,原来武三思背后的那位所谓高人竟然就是同样参加诗会的宋之问!
原来当晚宋之问负气离开,不过多久就被武承嗣派去的人拦住,后来武承嗣又亲自笼络招揽,宋之问此人本来就没甚骨气,所以很快就答应了武承嗣的请求,成为了武氏兄弟的幕僚!宋之问又推荐士子周利用、冉祖雍、李峻、姚绍之等人,组成了武氏兄弟的幕僚班子,这一伙家伙虽然人品不怎么样,才学却也尚可,但是最著名的是脸皮厚,心黑手辣,所以一上来就针对李贤、李轮和王勃的特点,制造了这么一场斗鸡案。
“嘿嘿,果然是臭味相投啊,除了宋之逊年纪尚幼以外,武三思门下五狗竟然全都聚齐了,而且一上来就做了这么一场惊天动地的事。”李显闻言不由得嘿嘿冷笑,略微琢磨了一下就对窦仙童说道:“一定要注意武氏兄弟的动静,同时也要加强戒备,包括骆宾王、杜审言、太平、婉儿,还有军方的唐休璟等人,务必密切关注王勃的后续动静。”
“呵呵,这些你放心就是了,对了,你方才说什么五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窦仙童看了李显一眼,奇怪地问道。
“额,这,这只是个预言而已,之前我找人算过命,说是谨防三思五狗,我当时还不知道是甚意思,现在才终于明白,原来是说武三思门下有五条狗,这五条狗惯会咬人,让我小心,不过武三思就算再怎么狡猾,也定然不会出于我无孔不入的无间道的算计,呵呵,仙童,这一回可真多亏了你了。”
“嘻嘻,那你该怎么感谢我啊,要不让我给你生个儿子吧。”窦仙童凑近李显,嬉笑着说道,脸上却兀自有一丝的飞霞。
但是李贤却是不敢看对方,失声说道:“你,你可别开这样的玩笑,我现在有着一个儿子都已经感到筋疲力尽了,如果再有一个,那我就别想安生度日了。”
却听得窦仙童轻轻哼道:“你之所以筋疲力尽,恐怕不是因为儿子,而是因为儿子的生母吧?哼,就你那点破事儿,还在我这里打马虎眼,谁不知道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对于女人和儿子那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不过我倒是挺喜欢那小家伙的,要不有机会了,你让他拜我为干妈。嘿嘿,啥时候我能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就好了。”
窦仙童嘻嘻笑着说完,见李显呆在了当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由得格格笑了几声,然后飞身离去。
而在李显积极调查王勃事件的同时,受命监国的李弘也在积极的行动,当他拿到王勃写的那一篇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哈哈大笑,自己正瞅着没机会削弱李贤的力量,现在却可巧他自投罗网,真是饿了有人送馒头,困了有人送枕头。
不过李弘在表面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着戴至德、张文瓘等一干心腹说道:“真没想到这个王勃竟然如此存心不良,想要离间八弟和六弟之兄弟情义。唉,本来本宫见这篇檄文写得精彩,还在为之叫好,如若不是诸公这么一说,本宫还真被他蒙骗了。只是这王勃本来就被六弟看重,引为心腹,我若是对其进行惩治,六弟那里也过不去,如若因为一王子安而伤了本宫与六弟之兄弟情义,反而是得不偿失。因此,依本宫看来,莫如本宫将其召来好好训诫一番,就此了事,不要再追着不放了。”
却见戴至德大声说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所谓法理不下人情,这没有错,然则法亦非一人之法,正所谓天子犯法,尚与庶人同罪,更何况这王勃只是一名小小王府修撰乎?如今圣上坐天下,百姓同享太平,我大唐强盛气象显露无疑,诸皇子更是兄友弟恭,堪为天下楷模,然则这王勃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无视仁孝之道,离间兄弟情义,此等罪行,实在不能饶恕,否则的话,国法何在?天理何在?”
李弘听了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接下来却皱眉说道:“然而六弟那里,须不好看,吾若因此贬抑王修撰,亦会伤我兄弟情分,有违初衷,不知戴公有何教我?”
戴至德等人一听就明白李弘在想什么了,看来这皇太子实在不简单,他既想以此事为突破口狠狠惩戒王勃,以便削弱李贤的力量,打压一下他的锐气,同时又不想出头露面,以免遭到李贤的报复。
却说张文瓘在领会了李显之意以后,略略一思索,便笑着说道:“其实此事也不难办,太子殿下亦知道,当今圣上以仁孝理天下,最反感的便是离间兄弟情义之徒,只要这篇檄文传到御前,陛下自有惩处,微臣别的不敢保证,最起码这王勃会被勒令离开沛王府。”
“唉,只是这样一来王修撰将再难复出,可怜王修撰自幼聪慧,一篇滕王阁序而名动天下,今番竟然得此下场,究其原因,都是王修撰年少轻狂,六弟太过放纵所致。”
李弘见张文瓘说的在理,自然是同意了,不过他这话里却是在假惺惺的同情起王勃来了,当然也没有忘记贬损李贤,这意思就是说李贤不懂得用人,这才导致王勃出现了这么大的过失。
半月之后,洛阳方面传来消息,高宗看了王勃这篇文章,果然震怒不已,拍案大叫道:“歪才,歪才!二王斗鸡,王勃身为博士,不行谏诤,反作檄文,有意虚构,夸大事态,是交构之渐,着有司下诏,立即免除王勃官职,斥出沛王府。”
消息传来之后,武三思抚掌大笑,对着宋之问抱拳说道:“多亏先生神机妙算,为我出这一口恶气,先生真不愧为吾之子房。”
随后下令重赏宋之问,并向朝廷举荐为官,竟被授予掖庭局宫教博士!
第一百六十章 送别
“尔说甚?怎么会这样?一篇小小文章,竟然如此快便传到了圣上那里?这到底是哪个在推波助澜?”李贤乍闻王勃获罪的消息,不由得怒火万丈,连连大吼。
可是这一切,却绝对不是目前这个向他报告消息的小内侍于全能够回答的出来的,因为李贤一向最擅长于讨皇帝欢心,也渐渐变得擅长权谋起来,但是对于情报的收集工作,不说是相对于李显和武后这种行家,便是相对于皇太子李弘,都是相距甚远。
“既然是圣旨已下,看来此事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可惜王子安如此有才,我曾经对他如此看重,这一次竟然惹下了这么大的一桩祸事,唉,年少轻狂未必便是好事啊。”李贤闻言不由得轻轻感叹了几声,略想了想便说道:“你去问一问子安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对了,带上一百两黄金,不管如何我和他也是一场结识,如果没有任何表示也说不过去。”
“是。”于全向着李贤拱了拱手,随即便欲离开,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子安先生准备在三天后离开长安,前往蜀地游学,然后再返回参加明年的科举,大王,你还送他一送否?”
却见李贤默默想了片刻,然后摇头说道:“不必了,圣上刚刚下旨,说此人是蓄意离间兄弟亲情之歪才,更兼此人出自吾之府上,吾若前去相送,恐怕会引起圣上不快,更会引起某些有新人的猜疑,于我大大不利,更何况那王子安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以后就算考中了进士,朝廷也不可能在允许他进入亲王府中,如此一来,我拼着受到圣上和某些有心人的猜疑而去送他,又有何意义?不过你是我心腹内侍,却可以代我送一送他,了一了过去的情义。”
“是。奴婢知道了。”于全知道自家主子所说的也很有道理,于是答应了下来,对李贤拱了拱手,然后悄悄退了下去。
王勃这一次却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原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同时为自己传一个文名,却没想到竟然被人将此事捅到了御前,而圣上却以为这篇文章是离间人家兄弟之情,到最后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便把自己的官职给免掉,然后逐出沛王府,这样的惨痛经历实在让他不堪回首。
然而后来还有更加令他郁闷的事情,那就是李贤作为故主,在他出事之后竟然从来没有再见他一面,虽然陆陆续续派人送来了黄金,所带来的话也相当客气,但是王勃身为太原王氏之后,出身名门,如何看得起那一点黄金?他现在其实更注重的是故主的情意才是。所以,对于送来的黄金,他自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在王勃苦闷的离开长安的时候,他曾经效力过的沛王府竟无一人相送,这让他心中的失落到达了极点。
“唉,真没想到当初是那样的看重,可是如今我这一落难,竟然就像是瘟疫一般令人避之唯恐不及,难道这就是世态炎凉?”
王勃一边叹息,一边骑着马想要出长安西门,可是等他出了城门的时候抬头一看,不由讶然的惊呼道:“咦?前面,前面竟然是……好,好,数载相交,竟然不如一月相识,看起来同样是皇子,这胸襟气度不同,所表现出来的亦是不同啊。”
王勃所感叹的那个皇子,自然不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沛王李贤,也不是那个被他戏弄的小不点冀王李轮,正是在上元佳节那一晚和他折节相交的周王李显。
举目望去,李显竟然率领着不少人在十里长亭相送,这些人还都是他的老熟人,同为四杰的卢照邻和骆宾王,还有杜审言,还有年少的陈子昂,学子郭震等人,虽然阵容不是很庞大,但是这一批前来相送之人的分量却是绝对不浅。
尤其是李显,其父亲、当今天子刚刚下旨说他王勃有离间兄弟情义之嫌,将其罢免官职,赶出沛王府,李显却丝毫不顾及圣上的感受,就这么公开的为他送别,这份情意该是多么的真切?
这不禁让王勃升起了一种真正的知己的感觉。
“呵呵,子安兄,小王探知兄于今早出长安西门,前往蜀中,故此约了升之兄、必简兄、子昂老弟、郭兄一道为子安兄送行,其实子安兄不必灰心,只为子安兄为人疏阔,不拘小节,无意中触犯了圣上忌讳,其实这亦不能怪兄,主要是一帮小人嫉妒兄之才学,故此设计迫使兄离开,然则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昔日文王拘而演周易,孔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小王相信这一次子安兄经过磨砺,定然会成长为一代奇才,兄此次游离蜀中,排遣郁闷,需要及早回还,莫要误了明年大比。”
李显一上来就紧握住王勃的手,对他进行鼓舞激励,以免他失去斗志,意志消沉,从此籍籍于无名,泯然于众人。
王勃自然听出了李显话中的鼓励之意,不由得豪气顿生,郑重说道:“请大王放心,勃一定不会放弃,来年大比,定然要考中进士,方不负大王一番谆谆诫勉之意,若是能有机会,勃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只希望大王届时不要嫌弃勃疏狂粗劣,不堪驱使。”
李显则是呵呵笑道:“吾亦拭目以待,看到子安兄金榜题名之时,届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圣上喜迎新进士,人间应得好官人。”
“好诗,哈哈,大王出口成章,腹有锦绣,勃与郭兄便承大王一句吉言,待得明年得了进士之后,再行谢过。”
王勃哈哈大笑,与众人又各自说了两句,待得最后,李显等人折柳送行,气氛渐渐达到了高、潮。
“今日既是送行,没有好诗如何能成?勃今日可是把话放在这里了,诸位如若没有好诗,吾便不走了。”看着气氛渐渐转为压抑,王勃便开始开玩笑,与众人索要诗歌。
杜审言首当其冲,一挥而就,写下了一首诗,内容是“迟日园林悲昔游,今春花鸟作边愁。独怜京国人南窜,不似灞河水北流。”
接下来是卢照邻,同样是赋诗一首,只见诗歌写道:“一鸟启北燕,飞来向西蜀。单栖剑们上,独舞蜗山足……朋月流客思,白云迷故乡。谁能惜凤便,一举凌苍苍。”
郭震和陈子昂同样有诗问世,作品写的也都不凡,而李显却是在抓耳挠腮,苦思不已。
“呵呵,一向才思泉涌的周王这一次怎的如此模样?莫非是要写出惊天地泣鬼神之佳句来?”王勃见李显苦思,不由得调笑道:“不如让某来帮你一把?”
“咦?嘿嘿,你然你如此客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李显其实不是做不出来诗,但是以他现在的水平,如果真是作诗的话,也只能说勉强过得去,如果想跟这些文学大鳄来比的话,还是有相当的差距,所以他方才是在考虑继续使用拿来主义,到底是用谁的送别诗比较应景,可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王勃的一句“我来帮你”却让他想到了结果。
只见李显对着王勃笑了笑,然后拱手说道:“多谢子安兄出言提醒,吾这厢感激不尽,却请子安兄品评一下吾之诗。诗曰,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却见王勃竟然如同呆了一般,过了一大会才拍案叫绝道:“好诗,绝妙好诗,最难得的是这首诗句的风格性情、遣词用句竟然与在下如出一辙,这才是真正的知己。”
“呵呵,子安兄过奖了。”某王的脸皮虽然很厚,可是再怎么当着正主的面盗用人家的诗句,还被人家这般夸奖,也是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竟然难得的表现出了一丝羞涩之情。
正是因为这样,李显决定再盗用别人的东西,用来弥补心中的这份愧疚。
于是李显开始了踏歌送行,只见他踏着节拍,声情并茂的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虽然这首歌的歌词和曲谱也都是盗的,可是翻唱的却是真人,这不管如何,比起之前守着正主盗诗来说,也该算是有些诚意了吧?
却说王勃并不知某王内心里这些龌龊的想法,还以为他是自己创作新的曲辞为自己送行,不由得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内心里也暗暗决定等到将来一定好好报答李显的这份盛情,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大抵也不过如此。
“临别之际,赠君一言,子安兄为人太刚,所谓刚则易折,因此希望子安兄此行期间切勿小看天下英雄,有时候宁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此为至嘱,望兄珍重。”
不知是出于预感还是什么原因,李显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在最后之际对着王勃郑重地说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再惹灾祸(一)
王勃怀揣着深情上路了,他这一路跋山涉水,历尽艰辛,终于在两个月后进入了蜀中,经历了一番游历之后,心胸渐渐变得开阔,到了入冬之时便决定返回长安,这一次未免惊动众人,也为了静下心来读书,王勃根本没有通知他们,而是一个人悄悄的来到了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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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子安兄?”
王勃正走着,突然听到了一人在叫他,不由惊讶的抬头一看,却现竟然是一个老朋友,不由脱口喊道:“季友兄?这可真是巧了,不知季右兄在长安做甚?”
原来那人叫做凌朋,字季友,是他的一个同乡好友,如今他乡遇故知,自然是心中喜悦,连忙问道。
“呵呵,吾现在身为虢州任法曹,因为有事公干,所以到了长安,遇到了子安兄,岂非是有缘?”
凌季友将王勃请到一间茶楼里饮茶,两人一边饮茶一边说着话,却听凌季友说道:“前一阵子子安兄得罪了天家,被免了官职,后来又去了蜀中,不知何时返回的?”
王勃一听此言,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此事都是勃年少轻狂,不懂皇家禁忌,复有何言?好在小弟于蜀中游离了一番,颇有所得,如今幡然悔悟,待得明年科举之时,定当金榜题名,届时再度出仕,挣一番功名。”
“呵呵,子安兄有此志向,固然可嘉,然则兄既然为圣上所不喜,明年即便点了进士,估计也难在京为官,我虢州如今正缺额一名司功曹参军,不知子安兄可有兴趣?呵呵,子安兄且想一想,待得进士及第之后,最好的待遇也不过是正九品上的校书郎,而虢州乃是望州,地位等同于上州,其参军乃是从七品下,而且离长安、洛阳亦皆不远,如此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
“嗯?如此职位当是紧要职位,如何能够轮到小弟了?”王勃虽然心中期待,然则却知道事情很难办,不由得苦笑着说道。
却听凌季友笑道:“这一点子安兄就不用担心了。吾在虢州混了这几年,也算是人头极为熟稔,无论是当今虢州梁刺史还是朝中大员吏部马侍郎都是关系亲密,只要子安兄能够捐出百万钱,小弟保证这虢州司功曹参军之位非子安兄莫属,呵呵,不瞒子安兄,小弟素知子安兄博学多闻,颇识草药,而虢州药草丰富,正是子安兄之强项,只凭这一点,小弟便保证子安兄之位会稳如泰山。”
“可是吾刚刚得罪了圣上,还不到一年,如若此事报到了御前,圣上恐难批准。”王勃闻言仍然犹豫不已,摇头苦笑。
却见凌季友嘿嘿笑道:“子安兄放心就是,这区区从七品下的一州参军根本就不值得让圣上批示,甚至连政事堂都不用讨论,只要马侍郎那里通过了,子安兄安心上任便可。嘿嘿,马侍郎可是太子的人,如今太子监国,连沛王都被压制得死死的,朝中还有谁敢动他?”
“既如此,小弟立刻就去筹备钱帛,一切都拜托季友兄了。”王勃对凌季友一拱手,然后就匆匆离开,准备钱帛去了,只留下了一连冷笑的凌季友。
“嘿嘿,子安兄,这一回你可不能怪我,其实你得罪了太子都不可怕,但是你得罪了武二公子,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你要知道,如今的朝堂之上,就连太子都不对武家诸公子无可奈何啊。小弟只怕这一回你不仅白白捐出一百万钱,甚至连性命都有可能会陪上去。就你这等狂妄自大之辈,还想着去考进士?真真是痴人说梦。我今日请你喝一顿茶,算是为你我之间的友情做一下补偿吧。”
凌季友轻轻冷笑了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说道:“博士,结账。”
王勃自然不知道凌季友在想什么,他却是把对方当成了好人,立刻回家去筹措钱帛,好在他的家族也是一个大家族,东挪西凑的竟然很快就凑齐了百万钱,将钱交给了凌季友之后就安心回去等消息了。
凌季友的效率的确很高,只过了不到半个月,便将任命交到了王勃的手中,并且答应陪着王勃同回虢州。
眼看着好事真的落到了自己的头上,王勃也不由得心中喜悦,欢欢喜喜的随着凌季友一道上路前往虢州,而且这一切还都隐瞒着李显等人,其实这并不是说王勃品行不好,实在是想着等到自己真的稳定下来再说,到时候给李显他们一个惊喜。
可是王勃并不知道,就在这时,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悄悄展开,而这场阴谋快得竟然让人根本无法做出反应,甚至远在长安的李显刚刚得到消息,他这里就出事了。
就在王勃上任半个月左右的一天晚上,突然有一个汉子闯入了他的家中,一见面就叩头说道:“王参军,救我。”
王勃见状不由得很是奇怪,连忙问道:“你是何人?这深更半夜的为何到了我家中?还有,你犯了何事,竟然让我救你?”
只见那人磕头如捣蒜,对着王勃说道:“王参军,小人名叫曹达,乃是虢州的官奴,今天晚上正在做工之时,失手砸死另一名官奴,小人平日里常常为凌法曹效劳,甚得凌法曹看重,因此便去寻找凌法曹,却不料凌法曹说他也无力相救,而且说到,整个虢州只有王参军能够救得了小人,小人这才连忙投奔王参军,希望王参军能够救小人一命,小王日后定然做牛做马,报答王参军。”
“唉,你这是杀人大罪,我纵是有心帮忙,又哪有这个能力?凌兄主掌司法,其实应该最能帮助你,如今将你支到我处,却是为何?”王勃虽然看不起这等低贱的官奴,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这曹达毕竟是好友凌季友的人,自己也不好直接将他赶出去,这才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语气平静的说道。
却不料那曹达却说道:“我家凌法曹说了,正是他主掌司法,所以才无法护住小人,因为几乎所有官员都知道凌法曹甚为看重小人,尤其是本州尚长史,他与我家凌法曹素来不合,在进行搜捕之时定然会率先搜捕我家凌法曹家中,而王参军虽是凌法曹好友,好在知道的人并不多,又是新来公干,所以只要王参军将小人藏匿家中,凌法曹便会在数日后报小人一个畏罪潜逃,过不多长时间,小人之事不了了之之后,便会换个名字继续侍奉凌法曹,王参军活命之恩,于小人无异于再生父母,而凌法曹亦会感激王参军之慷慨大义。”
“原来是季友兄之安排,既如此,你便安心在我这里住下吧,不过你可不能住在我这屋里,毕竟我只有这一间茅屋,这来来往往的都是客人,万一暴露了身份,不仅你之性命难保,便是我也要受到牵连,更是辜负了季友兄一番拳拳好意,这样吧,吾之院中有一地窖,还算宽敞,吾命人收拾收拾,你便先在彼处安身吧,待得风声过了,吾再将你送还季友兄。”
王勃虽然不愿多事,然则好友的面子还是不能不卖的,所以他考虑了一番,最终还是答应让那曹达留下来,并将其藏到了地窖之中。
不料天刚刚亮,凌季友便急匆匆的来到了王勃的府上,看起来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季友兄,你这是怎么了?怎的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两人落座之后,王勃见凌季友那份神情,不由得很是诧异,连忙问道。
却听得凌季友轻轻叹道:“也不知我凌季友造的是哪辈子的孽。昨天晚上,本州官奴曹达竟然突然出手,杀死了同为官奴的路三,然后大胆潜逃,我苦苦追寻了一夜都没有追到,梁刺史限我三天内结案,可是我连凶犯都找不到,又如何去结案?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咦?季友兄的意思是说,那曹达是自己逃走的,并不是奉了季友兄之命?”王勃闻言不由得诧异不已,连忙开口问道。
却见凌季友面色顿时大变,然后板起脸来说道:“嗯?子安兄何出此言?这奴才曹达自己杀人潜逃,怎的反是奉了小弟之命?哼,若非是看在你我知交的份上,这一次定要到梁刺史那里与你说个是非曲直。”
“小弟口不择言,季友兄莫要见怪,唉,其实不瞒季友兄,昨日那潜逃之官奴正在舍下。”王勃见凌季友说的不像是作伪,想来肯定是那曹达欺骗自己了,不由得实话实说起来。
而凌季友听到这话之后却如同是被刺扎了一般,连忙跳起来,惊喜的问道:“此言可是当真?子安兄,那奴才曹达果然是在你府上?哈哈,安兄擒住贼子曹达,你这一次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寻呢。呵呵,那贼子在哪里?小弟这就将其提走,改天我做东,请子安兄好好请你吃一顿。”
“且慢,季友兄,那曹达真的不是你让来我这里的?”王勃仍然感到不放心,再度问了一句,面色很是严肃。8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惹灾祸(二)
“子安兄,你这到底是甚意思?”凌季友闻言不由的面色铁青,不悦的说道:“那曹达是杀人犯,犯了国法,又畏罪潜逃,我是奉命对其进行抓捕,如何又反过来说是我指使他来此处的?这是我们两个,若是还有他人在此处听着,我又成了哪号人?我身为虢州法曹,竟然知法犯法,指使官奴杀人,再指事其连夜潜逃,以后还如何在这虢州混下去?梁刺史会如何看待于我?圣上又会如何看待于我?哦,我明白了,莫非是此人被子安兄窝藏在了府上?这可是窝藏罪,子安兄,这罪名可不小,你这罪名要是坐实,恐怕这参军再也干部下去了。”
“季友兄且听雷霆之怒,先听小弟解释”,王勃见对方发怒,便知是发生了误会,便叹了一口气,轻轻解释道:“唉,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昨夜晚间,小弟正在我那茅屋中读书,却突然闯进来一名汉子,口口声声说是失手杀了人,而且曾在季友兄手下当差,颇得季友兄看重,因此去找季友兄企命,然则季友兄身处嫌疑之中,首先会造人嫌疑,因此便令他找到小弟,托小弟将其暂时隐匿,而兄却报个失踪,待得风声过后再使其复出……”
“哼,简直一派胡言”,凌季友闻言顿时拍案大怒,然后对着王勃拱手说道:“子安兄有所不知,那厮平日里做事勤快,人又仔细,确实得到小弟看重,然则看重归看重,犯法规犯法,这两者并不能联系在一起,需知小弟这虢州法曹乃是圣上所赐,用来维护安定的,并非是某一人所私有,因此休说这杀人的是区区一个受到看重的官奴,便是吾之亲生父母,也照样会绳之以法。嘿嘿,定然是那厮见吾与子安兄过从甚密,于是偷偷潜入兄之府上,假托小弟名义谋一安身立命之地。此事须怪不得子安兄,小弟不该无端发怒,辜负了子安兄一番好意。”
“没什么没什么。”王勃见凌季友认错,也是连忙客气了几句,然后说道:“曹达这厮也的确大胆,竟然敢假冒季友兄之意来骗取吾对其藏匿,想来是乘着我没发现之时便骗取吾之庇护,待得发现之后,却又用包庇之罪迫使我不得报官,今日幸喜季友兄赶来寒舍,识破了其诡计,呵呵,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厮巧言相骗,最终仍不免牢狱之灾。走走走,季友兄便随着小弟提审那厮。”
王勃一边说,一边便拉着凌季友的手,往他后院中的地窖所在方向而去。
可是刚走了几步,便见凌季友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摇头说道:“子安兄,我们不能这样做。”
“哦?这却又是为何?”王勃闻言顿时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
却听得凌季友说道:“子安兄,如若我就这样将曹达这厮给提走了,将来你这里可就不好说了,毕竟很多人看着小弟来到子安兄府上,而子安兄却没有抓贼之责,更兼子安兄只是一介文人,根本不可能会抓住贼寇,所以,我能够完成任务了,但子安兄这里却不免会落下一个坏名声,若是有心人士追查下去,说不准便会是一个窝藏凶犯之罪名。”
“啊?我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一节,可是人既然已经在我府中地窖里了,又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人交给季友兄?”王勃闻言也是一怔,然后疑惑地问道。
只见凌季友想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脸上现出了一股决然之色,对王勃说道:“为今之计,也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除掉那曹达,然后小弟提着他的首级前去面见梁刺史,谎称是在擒拿这贼子的过程中,由于此人反抗而被我格杀,如此一来,既保存了子安兄之清誉,又能令小弟立下微功,子安兄以为如何?”
“啊?杀,杀人?”王勃闻言顿时面色变得煞白,喃喃的说道:“小弟这一生一直都是读书写文章,连鸡都没有杀过一只,又如何能够杀人?”
却听得凌季友轻轻叹道:“子安兄仁义至此,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曹达那厮暂时不必去死,就在子安兄地窖中生存着吧,小弟大不了接受梁刺史一百大板,若是不幸死了还能落个义名,若是侥幸不死,那岂不是曹达这厮的一番造化?”
“那,那怎么可以?”王勃闻言,顿时摇了摇头说道:“季友兄身为一州法曹,怎能拿性命去赌一个官奴之存活?小弟也豁出去了,定要让那贼子死命。”
“呵呵,其实子安兄不用亲自动手,小弟这里有些毒药,只要放在那厮的食物中,那厮食后必死,如此一来,我等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便是有人查,也定然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完之后,凌季友便将一包毒药送给了王勃。
王勃本来下不去那么狠的心,可是如今为了朋友的安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胸中立刻升起了一股豪气,将那包毒药接过来,然后混在了给曹达的饭菜中,那曹达吃了饭菜之后果然很快就毒发身亡。
王勃见曹达身死,顿时松了一口气,准备暗暗通知凌季友前来割取曹达首级,却不料就在这时,他的院中突然来了一伙官兵,号称是搜查杀人嫌犯。
王勃见状大惊,根本来不及阻拦,便见那伙官兵直奔他后院的地窖,结果自然在那里发现了已经中毒身亡的官奴曹达。
“原来真凶竟在这里,嘿嘿,王参军,这真凶杀了人,虽然该死,却也不该由你处置啊,你这可是杀人大罪,下官亦不敢包庇,来人呀,将王参军押起来,投入牢中,听候朝廷发落。”
领兵的首领乃是虢州的兵曹参军柳新定,此人乃是虢州刺史的绝对心腹,这一次见王勃“杀了人”,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将王勃给投到了监牢之中。
“子安兄,是我误了你呀。”在探监的时候,凌季友泪流满面的说道:“我,我要去上禀梁刺史,杀人之事乃是出自我的主意,我自当为此案主谋,我要代子安兄坐牢,此事本是我罪有应得。”
却见王勃笑着说道:“季友兄,这句话我可是不爱听,呵呵,季友兄原本也是为了维护我才出这个主意,我怎能恩将仇报呢?更何况此事只需我一人扛起便可,若是再搭上季友兄,岂不是白白做出了牺牲?请季友兄放心便是,小弟不会有甚大事的。”
“嘿嘿,我当然放心了,这一切都有你顶缸,我作为一切的主谋却能够逍遥法外,我能不放心么?有了方才那一番话,我就更放心了,因为像你这种死心眼的人,以后就算是有人问起,也绝对不会再提起其中有我参与了,我能不放心么?嘿嘿,只要此案定成铁案,你王勃再也没机会翻身,而我凌季友则会成为虢州长史,这就是你得罪武氏诸公子的下场,若是有一天你知道真相,会不会后悔当初在元宵斗诗时说出的那一番话?”
凌季友在辞别王勃、返回自己府上之时悄然露出了一抹冷冷的笑意,淡淡的想着上面这一番话。
王勃根本不知道,经过某些有心人的运作,王勃杀人的事情再次传到了御前,这时候高宗已经返回了长安,他在上朝时看到案情之后顿时勃然大怒,拍案说道:“王勃,又是这个王勃!哼,你前番作文离间我诸子之间兄弟情义,朕念你年少无知,赦免了你的罪过,只是免去官职,逐出王府,却不成想你竟然如此不成器,这才不到一年,竟然又犯下了杀人大案,你以为朕就奈何你不得吗?”
说完之后便大声喝道:“传朕旨意,王勃年少狂放,恣意妄为,如今又犯下杀人重罪,将其打入死囚牢,待得明年秋后问斩。”
说完之后又问:“王勃之父王福畴现任何职?”
只见吏部侍郎李敬玄恭敬说道:“王福畴现任雍州司功参军。”
高宗闻言,顿时怒喝道:“贬王福畴为交趾县尉,令其即刻上任,不得耽误。”
这时候却听得群臣之中有一人喊道:“圣上且慢,臣周王显有话要说。”
“哦?显儿有何话说?”高宗见上朝时从来没有讲过话的李显竟然也说话了,不由得颇感兴趣,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温和的说道。
却见李显躬身说道:“启禀圣上,微臣以为此事颇有疑点,首先来说,那王勃刚被圣上免官不足一年,如今竟然升为虢州参军,这可是从七品下的官员,不知是谁又如此大的胆子,竟然直接给批了。还有,王勃既然是虢州参军,而且又是刚刚上任,如何又认得那官奴?又为何愿意将其隐匿?而隐匿不成妄加杀害,此事更是令人费解,圣上以如此多的疑点而为王勃定罪,儿恐天下人心不服,因此,孩儿建议,应该派遣专职人员前去虢州审案,待得这一切都清楚明白之后再行定罪,若此事果真是王勃任意妄为,届时他死得不冤,天下士子亦皆心服口服也,此儿浅见,还请圣上定夺。”
“哦?不知我儿人为何人能审理此案?”高宗闻言也感到颇有道理,不由得笑着问道。
只见李显缓缓抬头说道:“孩儿之并州大都督府有一法曹,名唤狄仁杰,字怀英,太原人,善于审理各种悬案疑案,且此人品性刚直,儿认为最适宜审理此案,伏望陛下圣裁。”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狄仁杰!
“狄仁杰?此人是甚情况?”李显将眼睛看向李敬玄,意示询问
李敬玄却对此一无所知,不由得擦了擦额前的冷汗,躬身说道:“微臣这便派人去查。”
“哼!”高宗虽然没有再说别的,可是画中的不满之意却已是非常明显。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中书令阎立本上前说道:“关于这个狄仁杰的情况下,微臣倒是知道。”
“哦?阎卿知道?好,好,快给朕说一说。”高宗闻言,赞许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宠臣阎立本,然后笑着说道。
“是,这狄仁杰自怀英,并州太原人,其祖父名狄孝绪,曾任贞观朝尚书左丞,父狄知逊,曾任夔州长史,仁杰出生于太宗贞观四年,自幼饱读诗书,永徽年检考中明经科,出任汴州判佐,由于此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结果得罪了地方,被小吏诬告,时微臣任河南道黜陟使,正好审理此案,经过调查方知仁杰冤屈,除此之外,微臣还发现这狄仁杰德才兼备,故此称赞其为河曲之明珠,东南之遗宝。因此向陛下上本,保奏仁杰为并州都督府法曹参军。”
阎立本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呵呵,微臣还听说,狄仁杰在任并州法曹参军之时,不仅破获了许多疑案悬案,而且为人仁义,这并州同府有一法曹,名叫郑崇智,曾要去极远之地出差,然则其母有病在身,仁杰便找到并州长史蔺仁基,要求以身代之。蔺长史甚为感动,又反思自己曾与司马李孝廉交恶,深感愧疚,叹曰,吾等岂独无愧耶?乃待之如初。因此微臣相信,此次只要仁杰出马,定然可以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
“哦?如此说来,这狄仁杰果然不一般,既然有显儿和阎卿举荐,阵相信这个狄仁杰一定可以圆满完成使命。传朕旨意,命狄仁杰兼任河南道监察御史,前去查处王勃杀人一案。”高宗这一回不知为何,竟然突然强硬了起来,根本就没有和武后商议,而是直接下达了旨意。
阎立本是中书令,整个中书省的总负责人,所以自然有直接拟旨的权力,而这也是高宗这几年突然强硬的最主要原因之一,武后虽然不满,目前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武后这个人一向喜欢搞阴谋诡计,她见高宗与太子李弘的势力尽皆大增,而自己却是不断遭到削弱,于是开始想办法离间高宗与皇太子之间的父子关系。
且不说武后如何想办法离间高宗与太子,单说并州法曹参军狄仁杰一日突然接到圣旨,说是命他兼任河南道监察御史,前去审理王勃杀人一案,。
狄仁杰本人精明睿智,最擅长于破解各种疑案悬案,同时也热衷此道,近日突然接到这份旨意,也是见猎心喜,心中颇有期待之意,在简单的了解了案情之后,便走马上任了。
但是狄仁杰却并不像其他人那般直接带着衙役侍卫,招摇过市一般的前往虢州,因为那样一来,案犯定然会有所准备,自己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于是狄仁杰只带了几个家丁,把自己化妆成一名普通的商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进入了虢州。
狄仁杰不愧是流传千古的知名神探,在他经过一番仔细的调查之后,最终得出结论,这一次王勃绝对是冤枉的,只不过想要定案,还需要确切的证据,而这一切,则需要王勃的配合,因为他必须要从王勃那里得到口供。
可是令狄仁杰感到苦恼的是,无论他怎样劝说,王勃都一口咬定杀人之事是他自己所为,与他人无关。
这时候狄仁杰身边侍卫李原邡匆匆走进来,说是有人求见,事关王勃之事,狄仁杰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立刻命李原邡将那人带来。
只见来者是一个身高七尺的汉子,虽然看起来很是精瘦,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颇有超凡脱俗之相。
狄仁杰还未说话,便见来人拱手说道:“末将周王府旅帅张无尘见过狄公。”
狄仁杰一听,连忙站起身来,受宠若惊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张旅帅乃是从七品下,下官之前的并州法曹不过从八品下,即便是如今的监察御史也只是从八品上,无论如何张旅帅都是长官,下官怎当得张旅帅如此礼数?张旅帅这是折煞下官了。”
却见那张无尘说道:“我家大王说了,狄公虽然品职不高,然则品行高尚,又身具大才。将来是卿相之才,嘱托下官不敢怠慢,呵呵,此次下官之所以求见狄公,主要是为了王勃之事,下官带了我家大王一封书信,只要狄公将此书信交给王勃,相信他定然会吐露实情。”
“虽然我在并州任职,而大王就是并州大都督,可我二人却从未谋面,真没想到周王竟然对下官如此推许,这可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还有,竟然仅凭着一封书信就能令天下驰名的王子安开口,真不知道这是一封怎样的书信?”狄仁杰闻言,不由得微微惊讶的说道。
却见张无尘说道:“其实此事倒也不难,因为我家大王暗暗将有关细节查得清楚了,那挑唆之人虽然表面上是王子安的好友,但其实早就投奔了武承嗣兄弟,此次之所以设计陷害王子安,一切都是武三思授意,我家大王只要将其中详情告诉王子安,相信王子安定然会配合狄公审案。”
“都,都查清楚了?这个周王果然不简单,嘿嘿,我狄仁杰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深入民间进行调查,才终于将那虢州刺史梁毅、长史张退思、法曹凌季友以及吏部侍郎马怀玉等人的关系网调查清楚,那李显人在帝京,竟然也能把一切都调查清楚,看来此人另有消息渠道,这倒是不可小觑了。唉,其实想想也是,比如我吧,之前都没跟那周王打过任何交道,可他偏偏推荐我去查案,若不是另有消息渠道,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
其实狄仁杰对这一切倒并不反感,毕竟李显的这一次推荐,也是他得以显露才能并继续上升的机会,虽然他也预料到此事可能会得罪一些权贵,然而这对于忠直不阿、矢志报国的狄仁杰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朝中那些奸邪决裂,也是早晚之事,早一天和晚一天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
狄仁杰一方面暗暗赞叹李显有手段,另一方面也自然的接过了张无尘递来的信件,保证一定会送到王勃的手中。
狄仁杰不仅接过信件,而且还当着张无尘的面将信件打开,仔细地看了一遍。张无尘知道这是因为狄仁杰担心有人与王勃串供,不过他却没有丝毫的不耐,静静的等待着狄仁杰将信看完。
“信件下官已收到,还请张旅帅回禀大王,下官一定会秉公办理此案,绝不会让好人冤枉,让恶人逍遥法外。”狄仁杰对着张无尘拱了拱手,意思是要送客。
张无尘却是拱手说道:“我家大王尚有交代,唯恐某些宵小之辈会狗急跳墙,暗算狄公,特意命下官保护狄公,狄公为社稷之臣,不能有失。”
却见狄仁杰笑道:“此事倒是不必麻烦张旅帅了,下官身边这个侍卫便足以应付了,不瞒张旅帅,此人乃是故左武候中郎将李君羡将军之子,自幼跟随异人练得一身武艺,足可应付一般的暗杀,更何况张旅帅来至此处,恐将会引起有心人士之猜疑,如此一来下官所办之案子便没有太大的信服力了。”
“哦?原来如此。”张无尘一双眼睛犹如利刃,紧盯着李原邡,却见那李原邡也是毫不客气的盯着他,两人之间的眼神瞬时间便交锋了数百次,身上全都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杀气,后来这股杀气越来越浓烈,连一旁的狄仁杰都感到有些不适,两人这才罢手。
“哈哈,这位李兄武艺确实高明,下官佩服,这就放心了。”张无尘说完之后,对着狄仁杰一拱手,然后就告辞离去了。
“原邡,你没事吧?”狄仁杰看着李原邡脸色有些发白,连忙问道。
却见李原邡苦笑着说道:“没什么。主要是那人武艺太高,杀机太强烈,末将有些难受而已,不过那人估计也不怎么好受,呵呵,末将之气势虽然略逊一筹,但若真拼起命来,未必便不能重创此人,好在此人乃是周王麾下,与大人应该是友非敌吧。”
“是啊,我也不希望会有周王这么一个对手,这个人实在是太难对付了。”狄仁杰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对李原邡悄悄吩咐了一番,要求李原邡按计划行事。
结果没想到事情竟然出乎想象的顺利,在第二天的庭审中,王勃便提出来要交代一切,这不禁让狄仁杰更加赞叹:“这个周王,只凭一封信就能让这个王勃开口,真不知道此人究竟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魅力,让王勃对其如此信任,唉,果然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最起码他拉拢人的手段已经到了令人畏惧的程度。”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相大白
无论是狄仁杰还是李显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审案竟然出奇的顺利,在接受庭审的时候,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他那位所谓的“好友”凌季友到底是哪号人的王勃自然毫不客气,将案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而随着狄仁杰将一干的人证物证摆在面前的时候,凌季友只能无奈的认罪,承认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授意,那官奴曹达本来就是他的心腹,伪装杀人并且潜逃到王勃府上,并且力劝王勃将其匿藏之事也是出自他的安排。[
除此之外,凌季友还故意找上门去,引诱王勃说出曹达正是被他藏在府中的事实,然后以所谓的“道义”来诱使王勃毒杀曹达,并且以所谓友情感动王勃,令王勃不肯说出背后主谋其事就是凌季友。
而更加令王勃感到震惊的是,这凌季友其实早就知道王勃进入长安城之事,并且提前在那里等候,做出一副偶遇的样子,又以真诚打动王勃,令王勃相信凌季友是为了他好,然后毫不犹豫的准备钱帛去买官,而买官只是第一重设计,目的是让王勃破财,对王勃所进行的陷害才是第二重设计,目的是让王勃丢命,最起码也会失去入仕的希望。
王勃越听越感到震惊,虽然一开始他就选择了相信李显,但是他始终也没想到这位同乡加昔日好友凌季友竟然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对付他,而且是一种不把他置于死地决不罢休的那种,不由得厉声问道:“凌季友,我一直把你当做知交好友,你为何如此处心积虑的要害我?”
却听得凌季友淡淡说道:“无他,忌君之才耳!哼,哪一次和你在一起,你不是显露自己的才华,而丝毫没有想到我等之尴尬处境耶?我和你自幼一起读书,然而你的记忆力总是比我好,我一篇还没读完,你两篇都已经记住了,每每看到你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都恨不得将你那张脸给砸个稀烂,王勃,今日你是走了****运,竟然能够让朝廷重审此案,还你清白,然而越是如此,我对你的恨就越难平息。”
说到最后,凌季友都有些气急败坏了,站起来扑向王勃,大有对王勃大打一顿之意。
凌季友当然实现不了自己要痛打王勃的目的了,因为他立刻便被人给拉开了,除此之外,只见狄仁杰还冷笑着说道:“凌季友,你不必为自己所犯罪行进行掩饰,本官知道此案除了你之外,还有不少人参与,哼,你乖乖招出参与之人,吾便会重罪轻罚,减免你之刑罚,若是执迷不悟的话,嘿嘿,吾堂下这些衙役可不仅仅是站着看的。”
凌季友闻言顿时一呆,他没想到这狄仁杰竟然目光如炬,一眼看穿了他的把戏,然后拱手说道:“狄御史此言差矣,此事尽皆某一人为之,与他人并不相干。”
“嘿嘿,没想到直到此时你还敢说谎”,狄仁杰顿时冷笑道:“你且说一说,王子安所出之百万钱,你都送到了何处?”
“吏部左侍郎马怀玉处。”凌季友最终还是没有再度逃避,竟然选择了直话直说。
“哼,你说谎!”狄仁杰闻言不由拍案大怒,然后大声喝道:“据吾之调查取证,马怀玉所收到的钱只有十万,那九十万又去了何方?”
“被我自己花了。”那九十万钱当然没在凌季友那里,但是一想到武氏兄弟的强大势力,他只能把把那九十万往自己身上揽。
可是却听得狄仁杰冷笑道:“你这些日子以来根本就没有甚大的花销,如何将那九十万钱给花了?狄某倒是奇怪了,凌季友,莫要以为你所做之事滴水不漏,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那九十万钱一直就在长安,根本就没运回来,狄某若没有这点线索,怎敢提审于你?”
“啊?这……”凌季友没想到自己的底细被别人摸的一清二楚,顿时愣了一下,可是想到武氏兄弟的狠辣,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时候却听得狄仁杰说道:“凌季友,你也是虢州法曹,对于我大唐律法自然十分熟稔,你作为此案主犯,杀死官奴尚不算重罪,只需免去官职,流一千里便可,然而你陷害同僚,更兼犯有贪污之罪,若是数罪并罚,后果想必十分熟悉,嘿嘿,流刑三千里,恐怕这一辈子都难返回故乡,如此一来,你对那故主忠贞又有何用?”
“狄御史,我愿招认”,凌季友听了这一番话,顿时吓得面色惨白,连忙开口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下官奉命而为,那武三思逼着下官去做,如若下官不同意,他便立刻接触下官之官职,并且将下官贪腐之证据上交御史台,下官被其拿住把柄,不得不从啊,还望狄御史看在下官主动坦白的份上,对下官从轻处罚。”
狄仁杰闻言点了点头道:“你既然坦白,量刑之时吾自当考虑,不过我却不明白一点,武三思为何指使你做此事?”
“这要说起来,还要从今年的上元佳节说起,那一天我大唐有名的商团显唐商号在安福门外举办诗会……”凌季友接下来便将武三思如何仗势欺人、王勃如何应对,以及五三四接下来如何报复等事尽皆说了一番,直听得狄仁杰连连摇头,暗暗说道:“这武三思的心眼也实在是太过狭隘了,只为了图那一时名利,竟然做出这等事,真是枉费了皇后殿下的一番栽培之意,原本我看在同乡的份上,对武氏兄弟还有一丝的好感,如今看来,唉,简直就是一帮纨绔……”
既然一切都已经审清楚了,这案子自然也要结了,狄仁杰将卷宗整理清楚,然后向皇帝报告此事,同时还对相关责任人的量刑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大约半月之后,高宗便收到了狄仁杰所送来的卷宗,看了之后不由得大为震怒,拍案喝道:“好大胆的贼子,一个个的竟然无视我大唐律法,肆意卖官鬻爵,此事如若容忍下去,朕这天子做得还有何快乐可言?”
于是下旨,立刻免去吏部左侍郎马怀玉、虢州刺史梁毅、虢州长史张退思、虢州法曹凌季友等人官职,其中马怀玉流放到崖州,永不叙用,梁毅贬为姚州平江县尉,凌季友流放到龙州,张退思流放到黔州。在这几人中,马怀玉、梁毅都是太子的亲信,尤其是马怀玉,凭着自己职位的便利关系,为太子拉拢了不少人,他的遭遇可以说是对太子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张退思和凌季友则是武承嗣所拉拢的人,这两个人在流放的途中竟然“被强盗所杀”。
而作为此案的受害者王勃则恢复名誉,令其官复原职,又宣布免除其父王福畴交趾县尉之职,擢升为蓝田县令。
当然为了审查此案而立下大功的狄仁杰也没有被朝廷忘记,高宗直接将其提升为大理丞。狄仁杰从原来的从八品下的小小并州法曹直接提升到了从六品上的大理丞,一下子连升八个品阶,简直就像是在坐火箭一般的升官,更重要的是,他原来只是一个地方官,现在却变成了一名京城要员,这可是大理寺的官员,有权审理各种重案要案,权力之大无法想象,即便是武氏兄弟,现在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不敢再对对方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
当然,作为此案件的主事者武三思则遭到了皇帝的训斥,本来以高宗的脾气,这武三思作为本案的元凶恶,一定要严惩不贷,将其免去官职,充军配,奈何武后在他面前求情,一向在武后面前耳根子软的高宗只好决定让武三思退还所有一百万钱赃款,同时还对其罚俸两年,以观后效,若是两年内再犯,定然要数罪并罚,决不轻饶。
“可恶,这一切都是狄仁杰这厮在作祟,若非此人,吾不仅能够成功除掉王勃这厮,还能获得九十万钱,只可惜,一切都要返回到原点,甚至还不如当初要好一些,这个狄仁杰我记住了,早晚一定会报此大恨。”
武三思听说审案的结果以及对涉案众人的审理结果的时候,不由得咬牙切齿,大声怒骂,可是他目前也只能骂骂而已,先不说对方主掌刑狱,权力很大,连自己都想着去巴结,仅论官职的话,对方同样是六品,一点不低于自己,现在还真的对对方没有办法。
至于那些所谓刺杀下毒等各种手段,他还真不敢使出来,因为这毕竟是京师,如果敢这样谋害一名朝廷六品官员,而且还是大理寺的官员,这无疑是宣布他同整个大理寺为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相信他一定是在找死,而且是连皇后武氏都保不住的那种。
一旁的宋之问却是淡淡的说道:“武公,且忍一时之怒,公为皇后亲侄,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提升机会,狄仁杰这厮不过是拍了周王马屁,这才得此职位,日后还能有多大展?以公之前途际遇,想要对付狄仁杰,还愁找不着机会么?公现在最应该想的,反而应该是如何削弱太子,这可是皇后最乐见其成的,若是皇后高兴了,公之职位还愁升不上去么?”8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两位公主
这一次王勃的冤案,受到打击最沉重的其实并不是武三思,而是皇太子李弘,他最为倚重的人物之一、吏部左侍郎马怀玉竟然因为区区十万钱而被免去官职,令他在吏部苦心培养起来的势力就此瓦解。
“马载这厮这样做如何对得起乃父马周?唉,看他也不像是贪图钱帛之人,为何竟然如此糊涂?”
在圣旨下达之后,太子李弘不由得奇怪不已,同时也是心下恼怒,这一次本来没有自己什么事儿,原本只是武三思要报复王勃,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仅如此,这“池鱼”所受的火灾竟然远远大于城门之火,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有苦难言。
“唉,原本微臣以为武三思这厮只不过是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徒,根本没有甚头脑,真没想到这一次却令人如此意外,这厮只是顺手牵羊,结果竟然牵出了一头大虫。看来此人背后有高人指点,我等不得不防啊。”
戴至德作为太子一党的首领,自然不得不率先发言,可是他这一番发言实际上却是废话,因为根本没有回答出来太子的问题。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李弘又能说些什么呢?他自然知道此事是由武后授意来削弱自己的,因为此案的审理结果就能够看得出来,作为此案主谋和元凶的武三思只是重罪轻罚而已,他们所牺牲的只不过是虢州的两个七品芝麻小官而已,而自己身边的亲信马载和虢州刺史梁毅等人却是受到重处,这可都是大梁式的人物啊。
群臣自然也都知道这是武后有意压制的结果,可是他们却都无法将这事明白的说出来,毕竟太子这厮做事讲求仁义,最起码在表面上看是如此,如果公开挑拨太子与武后的关系,这会让太子十分难堪的,更何况外面还有武氏兄弟在“把守”,万一这话传到了他们的耳中,那岂不是更加不利于太子吗?
在一阵极度压抑的沉默之后,却听得太常博士袁思古说道:“太子素以仁孝闻名天下,微臣相信仁者无敌,定会受到上苍照顾和人心支持,因此微臣以为,为今之计,太子与其忧心东宫形势,莫不如继续多行仁义,为天下臣人百姓造福。”
李弘听得出来袁思古的意思,那就是他与其在这里埋怨,还不如拿出实际行动来,再度对群臣树立恩信,以争取获得君心民意的支持,只要自己所作所为让武后挑不出毛病来,他那一系列小动作便没有了意义,因为将来总会有那么一天,老皇帝会将无可挑剔的他扶上皇位的,而武后不管如何也只是后宫妇人,待得自己成了皇帝,她总不能也像高宗在位时那般任意干涉朝政把?
而李弘一直以来,其实就是这么做的,他又如何会对自己过往的一贯作为进行全盘否定呢?所以立刻便同意了下来,同时也暗暗决定,这一次一定要找一件大事来做,不仅要显出自己仁义的一面,同时也让武后损失颜面。
这一日李弘来到后宫,随意的闲逛了一番,因为高宗这时候主要在含元宫处理朝政,所以原来的太极宫实际上的主人已经换成了李弘,所以他可以在这里自由的闲逛。李弘这一次逛得比较远,竟然来到了掖庭。
这里是关押犯官家眷的地方,虽然大部分人都随着皇帝迁到了东内,可仍然还留有原本的管理人员,同时还有一些犯官家眷并未迁走。
掖庭的官员们见皇太子驾到,自然是诚惶诚恐的迎接,并且由掖庭令亲自陪同太子视察掖庭。
“这掖庭之中除了内侍女官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看着空旷的掖庭,李弘不知道为何感到了一股孤寂感,于是随口发问道。
却听得那掖庭令说道:“只有几家犯官女眷,总数也就数十个人。”
“哦?都是哪些犯官?他们身犯何罪?”李弘顿时对此很感兴趣,淡淡笑着问道。
“都是因为当年阻挠皇后立后、或者是故吴王恪谋反案的成员,不过官职大都是七品以下的,倒也没甚要紧的。对了,其中倒是有一个大官的家眷,正是前些日子因为卖官鬻爵案被免职的马侍郎的家眷。”
“你说甚?马侍郎的家眷?马侍郎不是只是犯了叹污之罪吗?怎的连家眷都被关在了此处?”李弘闻言不由得大惊,连忙问道。
却听得那掖庭令说道:“呵呵,太子或许还不知道,那马侍郎本来是被贬官的,可是据说后来到任之后竟然勾结当地土著蛮人造反,被朝廷派兵镇压,不仅本人身死家眷亦被籍没掖庭。”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马怀玉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他一个小小文官,作为朝廷命官,如何可能去勾结当地土著蛮人造反?造反对他又有何好处?这绝对是他人的陷害!”
李弘闻言不由得气急败坏,脸色都变绿了,但是他毕竟还有理智,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毕竟自己没有掌握任何证据,如果就这样贸然上疏为马怀玉正名,恐怕正入武后的彀中,所以虽然心中很愤怒,此事也只能慢慢查。
李弘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决定先去看一看马怀玉的家人,他这一进去立刻就被众人围着流涕痛哭,其中马怀玉那刚满十岁的小女儿还搂着他的腿,让他为马怀玉洗清冤屈。
李弘心中也是惭愧的紧,答应将来一定为马怀玉洗清冤屈,又对众人安慰了几句,还送了一些钱帛,并且嘱托掖庭令好生照顾马怀玉一家人,这才狼狈的离开。
而当李弘刚走出马怀玉家人的那间偏殿的殿门的时候,突然看到面前不远处有两位丽人正在说话,那两位丽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气度雍容华贵,然而眉宇间却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忧愁,甚至双目间还隐隐含有泪痕。
“那两位是谁?”李弘见状不由奇怪地问道。
却见那掖庭令犹豫了半晌,才在李弘的催问下苦着脸说道:“这两位都是故萧淑妃之女,那个高点的乃是义阳公主,为长姐,稍低点的乃是宣城公主,为妹妹,唉,这两个公主自从萧淑妃被废后就一直被幽禁此处,如今年届三十,全都没有出嫁,看来是要终老掖庭了。”
“竟然还有此事?”李弘见状不由得大惊,连忙点头说道:“此事本宫知道了,唉,可怜我那两个姐姐,竟然还有此遭遇,都怪小弟事前不知,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便请两位姐姐放宽心就是,小弟定然会为你们求情,求圣上准许你们出嫁。”
李弘在离开掖庭之后,心中除了愤怒竟然还有一丝的兴奋,因为终于让他抓住了一件事,这件事既可以再次树立自己的仁义,还能笼络两位公主,同时还能给武后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举三得,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圣上突然良心发现,再因此赦免萧淑妃和王皇后的族人,自己更是会得到君心民意的。
所以,在第二天的早朝中,当君臣们讨论完所有的大事,即将宣布退朝时,太子李弘却立刻站起身来,躬身对着高宗施礼道:“孩儿李弘有本上奏,还望陛下恩准。”
“哦?不知弘儿有何事?只管说来。”
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选定的继承人,高宗对他也比较满意,所以他虽然很是疲累,但在听李弘说有本上奏之后,仍然是勉力提起精神,笑着说道。
却见李弘将奏本传到皇帝手中,然后说道:“儿启圣上,昨日儿闲聊无事,恰好走到掖庭之中,却讶然发现儿之二姐,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年届三十,却仍然未能出阁,儿心中着实不忍,恳请圣上顾念父女之情,准许二姐出嫁,如此则二姐幸甚,便是故萧淑妃,亦会在九泉之下感念升上恩德。”
“淑妃,淑妃,朕对不住你们母女啊……”听到这个名字,高宗立刻陷入了对往日的回忆中,想起了那个刁蛮任性却又深情款款的女子,不由得泪流满面,喃喃的说道:“朕可真是糊涂了,竟然连两个女儿都忘记了,此事,此事朕准了,一定要风光大办……啊……”
原来高宗在心情激动之下,竟然又犯了老毛病,再也支持不住了,但还是忍着病痛对一同听政的武后说道:“皇后,此事朕就交给你了,务必为我那两个女儿选个好人家,唉,朕对不住……”
说完之后,高宗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快传太医局大供奉……”武后连忙命人请御医。
这时候李弘却是不依不饶,待得高宗之后处理完了,连忙拦住武后,对他说道兄长:“皇后殿下,二位长姐之事圣上已有交待,不知殿下何时处理此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谥号之争
其实武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很得意,贺兰敏之死了,武顺死了,李显收到了压制,李贤也遭受了打击,李弘更是失去了吏部左侍郎马怀玉这根顶梁柱,势力遭受了沉重的打击,眼看着她一步步掌控朝堂的方向,心中自然是欣喜不已。
武后的得意一直持续到今天,眼看着早朝就要结束了,那个可恶的李弘却突然上了一本,竟然提到了萧淑妃那个贱人的女儿,而且还向皇帝上疏,说是要将她们两个嫁出去。
“哼,忘恩负义的小畜生,当初若不是老娘打败了萧淑妃那个贱人还有王庶人,你能坐上这太子之位?现在竟然那这事来市恩卖好,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老娘我的底线?难道不知那两个野丫头之所以嫁不出去,其原因根本不在我,而是在她们的狐媚母亲?今日你这小畜生当着这么多人旧事重提,很明显是在打我的脸,好,你这小畜生给老娘等着,看看到底是谁收拾谁嘿嘿,当初我和皇帝去洛阳,你有事不报,擅自处理,除此之外还慷他人之慨,用国库存粮收买民心这一系列事情我还没惩治你,你竟然蹬鼻子上脸,先找我的麻烦?”
武后的脸上如同冰霜一般,狠狠地盯着正要自己给出答复的太子李弘,然后随手指了指身边的两个侍卫,冷冷说道:“我现在就处理此事,今日把两个公主许配给他们。”
之后又回过头来说道:“权毅,本宫将义阳公主许配给你,王勖,本宫将宣城公主许配给你,你们二位回去以后准备迎娶公主吧。”
“啊?这,圣上方才明明说要皇后为两位公主找个好人家……”
“哼,你是看不起我这两个侍卫么?权毅乃是天水望族出身,为人智勇双全,对我大唐又忠心耿耿,哪一点配不上你的义阳公主?王勖乃太原王氏出身,亦是出自名门,难道配不上你那宣城公主?”武后见李弘竟然嫌弃这两个侍卫,不由得心中暗喜,这个李弘,本来是要借此事为自己树立一个好名声,同时让两位公主感激自己,可是他这样一来,岂不是得罪了权毅和王勖两个人?如此一来李弘这厮忙活半天,除了落下一个仁义的虚名,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李弘在这一方面的才智确实不如武后,等到武后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由得开口争辩道:“儿并非此意,权毅、王勖两位出身清正,且又人品端方,的确是公主良配,然则事起仓促,怎能如此草率?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两位壮士有无家室,愿不愿意?”
只听得武后冷笑道:“我天家公主下嫁,他们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怎敢不愿意?至于他们有无家室,那更不需本宫来问,便是有了家室,也要将原来的家室给赶出去,再去迎娶我天家公主,此事还用得着商量么?弘儿,尽快办理此事,本宫可是按你的要求来的,你若再敢胡搅蛮缠,以为本宫不敢问你个大不敬之罪么?”
“啊?这,这人好狠的心啊。”李弘闻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默默地想道:“我这位母亲看来是唯恐我这两个姐夫不恨公主,竟然让他们先休了妻,再迎娶公主,唉,你就算不是她们的亲生母亲,毕竟也是继母,怎能这样不顾两位姐姐的生死呢?若将来嫁出去的是你亲女,难道你也这样做吗?”
李弘不知道,若干年后,那时他已经死去了,他的这位母亲将其亲生女儿嫁出去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做的,甚至更加的过分,不过那时候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并不是为了让人环儿那她的女儿,而是出于一颗爱护女儿的心。
事情结束了,李弘并没有完全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反而令他和武后更加交恶,还有很多群臣,都在背后暗暗笑话他,因为一句求情的话,竟然让两个公主嫁给了两个侍卫,造成了天家一段很大的笑话。
好在两个侍卫权毅和王勖并无家室,对待公主也算不错,同时从平常的对话中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夫妻对于自己的感激,李弘才终于略略放下心来。
但是毕竟这两个人是自己的姐夫,怎能让他们继续当侍卫呢?于是李弘便决定为这两个侍卫求个官职,但是令他意外的是,还没等到前去求情,为这两人升职的旨意便下来了,拜权毅为驸马都尉,并任命他为蕲州蕲川府左果毅都尉;拜王勖为驸马都尉,并任命他为颍州长史。
李弘一开始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感到十分意外,后来略一想便明白其中的意味了,不管如何,权毅和王勖已经是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的丈夫了,而且这两个公主跟武后很不友好,如果继续让他们留在身边做侍卫,这恐怕不利于武后的安全,所以自然要将他们外放到地方。而两个人看似都升了官职,但其实比起他们当初的正六品下的千牛备身左右其实只高了一点点,而且五品也只是权贵阶层最低的品级,实在算不得什么特别的恩宠。
“我这个母亲还真够精明啊,看来以后我还真的需要向他学习。”李弘不由得一声苦笑,暗暗的说道。
但是李弘却并没有就此放弃,虽然武后尽力的阻挠,他却也获得了不少的收获,最起码自己在天下落下了大义的名分,两个公主和驸马也都对自己颇为感激,尤其是自己在皇帝面前落下了一个仁爱的好印象,只要能够持续不断的赢取皇帝的欢心,自己的地位安如泰山。
而有的时候运气来了,那可真是挡也挡不住,咸亨三年二月,武后的心腹侍中、永安郡公姜恪死于任上;八月,武后多年来最为倚重的心腹,特进、高阳郡公许敬宗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于长安,享年八十一岁。
虽然许敬宗已经致仕好几年了,可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却是无人能及,甚至连之前死去的侍中姜恪都望尘莫及,除此之外,此人还以超人的智慧、深远的目光帮助武后出了许多主意,令武后的实力不断壮大,也令他受到不少的打压,现在这个人终于死去了,自己手下的亲信戴至德等人也终于可以熬出头了。
而武后除了许敬宗之外,剩下的心腹都是一些虾兵蟹将,连宰相都没有,这样的局势对自己可真的是太有利了。
所以李弘决定乘此机会对武后进行反击,这一次为了确保胜利,李弘联系上了皇帝身边的重臣中书令阎立本、黄门侍郎郝处俊,首先对武后发难,其具体表现就是对许敬宗的谥号讨论上。
在皇帝刚刚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太常博士袁思古就首先说道:“敬宗颇有才华,历居清级,然弃长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落。闻学,事绝于趋庭;纳采问名,唯闻于黩货。白圭斯玷,有累清尘,易名之典,须凭实行。按谥法‘名与实爽曰缪’,请谥为‘缪’。”
这意思很明白,许敬宗虽然才学资历都够,然则人品不怎么好,把儿子流放远方,把女儿嫁给蛮族首领,他的学问算是白学了,令人蒙羞,因为所做之事与才学令名相违背,所以立个“谬”谥。
这是一个恶谥,也就是说朝廷对许敬宗的整体评价是过大于功,对于这一点后党之人自然不同意,接下来便见后党要人、中书舍人袁公瑜对此进行驳斥,历数许敬宗的功劳,认为应该给一个“文”的美谥。
“文”是对于文人士大夫最高的赞誉,怎么可能会给一个奸臣?所以太常博士王福畤立刻说道:“谥者,饰终之称也,得失一朝,荣辱千载。若使嫌隙是实,即合据法推绳;如其不亏直道,义不可夺,官不可侵。二三其德,何以言礼?福畤忝当官守,匪躬之故。若顺风阿意,背直从曲,更是甲令虚设,将谓礼院无人,何以激扬雅道,顾视同列!请依思古谥议为定。”
意思是说,谥号是对一个人盖棺定论的总结,必须严格按照一个人一生的综合作为,实事求是,不能有任何更改,你袁公瑜闭着眼睛说瞎话,要给许敬宗这种人定一个“文”的美谥,岂不是认为礼部无人?
戴至更是凑趣,上前问道:“高阳公任遇如此,何以定谥为‘缪’?”
却听王福畤说道:“昔晋司空何曾薨,太常博士秦秀为他定下谥号为缪丑公。何曾既是忠臣又是孝子,然则仅仅因为日食万钱,所以被贬为缪丑。更何况许敬宗忠孝并不比何曾强多少,而饮食男女之累,又大大超过何曾,现在为他定谥为‘缪’,已经大大队的其他了。”
“王博士此言大为有理,本官认为确实应当如此,还请陛下下旨。”戴至德闻言,立刻走上前去,对着高宗躬身说道。
而在戴至德之后,阎立本、郝处俊等人也都纷纷附议,要为许敬宗立谥为“谬”。
这时候却突然听得武后厉声喝道:“尔等食国家俸禄,却尽皆党同伐异,眼中看不到敬宗生前功业,偏偏看到那一点不足,嘿嘿,尔等之品行如何,心中亦皆由数,待得将来身死之后,不怕重蹈覆辙吗?敬宗谥为‘谬’一事,决然行不通。”
紧接下来,便见武后看了高宗一眼,柔和的说道:“陛下,臣妾认为,莫如诏令尚书省五品以上官员重议,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武后的全面反击
朝堂上关于议谥的争论很快便传扬开来,许敬宗的孙子徐彦伯闻讯,立刻为其祖父议谥一事东奔西走,据理力争,其孝心感动了礼部尚书袁思敬等人。
后来在第二天的朝会上,袁思敬最终为这次议谥之争做了一个总结:“按谥法‘既过能改曰恭’,许敬宗虽然确实有许多不当之处,然而能够改过,故此微臣请求为敬宗谥曰‘恭’。”
其实“恭”这个谥号对于之前那些大唐名臣们来说,的确不能算太好,但是也绝对对得起许敬宗了,所以高宗根本就没和武后商议,立刻同意,下旨册封许敬宗开府仪同三司,追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恭,下令陪葬昭陵,又下令辍朝三日,诏文武百官到许敬宗的府第哭丧。
虽然看起来很是恩宠,但这也不能阻止后党势力的衰落,因为随后一段时间,高宗和政事堂那些宰相们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大动作,对武后的势力进行了全面的压制。
十月,高宗下诏,以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道国公戴至德加兼户部尚书,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张文瓘检校大理卿,如此一来,太子一党实力大增,出现了两位宰相,而且都兼管要害部门,户部尚书是国家的钱袋子,可以说是为太子扩张势力提供了最为稳定的财力支持,而大理卿是大理寺的一把手,掌管着刑狱,可谓是位高权重。
消息传来,武后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事情会向这样的方向发展,但是却不知道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可是还没等她做出相应的措施,忽然又听得皇帝下诏以黄门侍郎、甑山县公、同中书门下三品郝处俊为中书侍郎,以兼检校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李敬玄为吏部侍郎,并依旧同中书门下三品,十二月,又以太子左庶子刘仁轨同中书门下三品。
在这三人之中,有两人都是帝党成员,只有李敬玄曾经受过武后的恩惠,但是这人却并不怎么听话,更兼刘仁轨与李敬玄有隙,这将注定武后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而除此之外,太子李弘也借故将武后的侄子,已经成了正五品上东宫亲翊卫羽林郎将的武懿宗和武攸暨赶出了东宫。
这借口说起来也没什么,主要就是就二人聚众赌博,违犯了东宫禁令。
这要是在往日,不要说是聚众赌博,就算是聚众闹事,太子都不敢对他们怎么样,可是现在太子实力壮大,竟然如此轻松的就将这两个货给赶出了东宫,而且此事是经过政事堂诸宰相们一致商议得出来的结果,连皇帝都无法反对。
武后也的确不愧是一个具备当皇帝的素质的女强人,虽然实力处于绝对弱势,可是却丝毫没有沉不住气,而是找到她的心腹们,日夜商议对策,到了最后,武后终于开始找到了自己的新方向。
首先,武后经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终于使得高宗答应将她的侄子武承嗣提升为宗正卿,武三思为太常少卿,武懿宗和武攸暨分别被任命为将作少监和少府少监。
这第二点,武后在那帮北门学士的帮助下,向高宗上书,奏疏的名字叫做。具体内容为:一、劝农桑,薄赋徭;二、给三辅地;三、息兵,以道德化天下;四、南北中尚禁浮巧;五、省功费力役;六、广言路;七、杜谗口;八、王公以降学习;九、父在为母服丧三年;十、此前勋官已给告身者无追核;十一、京官八品以上益禀入;十二、百官任事久,材高位下者得进阶申滞。
武后上疏的内容说白了,除了那些老生常谈之外,就是慷他人之慨,收买人心。比如第十一条和第十二条。
其实武后才真正的是慷他人之慨的高手,而且给的都是官爵,在这一点来看,只知道从国库取出钱粮资助百姓的太子的确是望尘莫及啊。
最后,为了拍高宗的马屁,也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武后上疏高宗,请求追尊宣简公为宣皇帝,懿王为光皇帝,太、祖武皇帝为高祖神尧皇帝,太宗文皇帝为文武圣皇帝,太穆窦皇后为太穆神皇后,文德皇后为文德圣皇后。而请求皇帝称天皇,皇后称天后。
武后这一上疏乃是出自于对高宗及其家族的考虑,附带上了一点自己的私心,但这一点私心却被高宗无视,反而被认为是忠诚可嘉,所以立刻同意了武后的请求。
而在圣旨下达之后,李显也不失时机的上疏,请求以后诸皇子尊称天皇为“父皇”,尊称天后为“母后”,诸子自称“儿臣”,表明********之念。
高宗见到李显的上疏同样感到很高兴,立刻便同意了下来,而且规定从此成为定制,而为了表彰李显出了一个好主意,高宗也顺水推舟的同意了李显后面附署的一个建议,将咸亨三年科举考中的进士郭震由通泉县尉调为校书郎。
虽然郭震由从九品下的通泉县尉被连升三级,成为了正九品上的校书郎,然而毕竟只是一个品级最低的官员,低到无论是皇帝高宗还是武后、太子等人都看不上眼,但是这无论是对于李显还是对于郭震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郭震当初以优异的才学考中进士,不仅享受到了曲江饮宴的尊荣,还被李显拉着来了个雁塔留名,从此开了中进士之后雁塔留名的先河。但是好事不长,他随后因为武三思的“关照”,被授予通泉县尉,这是中进士之后最不好的途径了,到了遥远的边疆地区做了一个小县的县尉,以后想要提升可实在是困难得多。
而现在被任命为校书郎,这就意味着他的工作既闲散,又大有前途,因为这是中进士之后最好的去处,和后来明清时候的做翰林院编修的待遇有些相似,所以,只要他好好干,不出几年便能将官阶提升起来,熬上个一二十年,就有可能会做到五品官、四品官,甚至三品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郭震也知道在这其中李显出力最多,心中自然是无限的感激,再加上他被武氏兄弟所忌,已经不得不选择投靠李显了。
而李显这一次其实也是挺高兴的,他之前通过王勃杀人案,帮了王勃一把,已经彻底令王勃归附,现在连王勃的父亲都对他十分感恩,可以想见王家父子以后定然被印上了周王党的痕迹,想要摆脱都已是不可能。
除此之外,骆宾王如今已经在他的举荐下做了左拾遗,虽然只是一个从八品上的小官,可是权力却不小,因为他有直接向皇帝谏诤的权力,能够监督皇帝的得失。而以骆宾王的性格,绝对会对李显投桃报李的。
现在李显又收服了郭震这个大唐名臣,亦将亦相的超级人才,而且使用微小的代价收服的,这已经足以令他做梦都笑了,更何况通过他的举荐,狄仁杰顺利审完了王勃杀人案,又被提升为大理丞,而且在上任之后一年,就审理完了之前积压的一万七千多个案件,受到皇帝的称誉,很有可能会再度升职。
而这样一个牛人,却被武氏兄弟推到了他的阵营,这岂不令他更加惊喜?
其实以狄仁杰的精明,不难猜出李显的意图,但是他刚刚入朝,并不想陷入党争,因此一直对李显的拉拢持冷淡的态度,可是没想到武氏兄弟在升了职之后自以为了不起,目中无人,多次挟私怨针对狄仁杰,这反而给了李显不少的拉拢机会,到了最后狄仁杰虽然并没有明确表示为李显效忠,但他受了李显不少恩惠,相信以后一定会有所回报的。
李显的收获其实也不止如此,比如之前一同和李显参加诗会的卢照邻,因为被显唐商号大掌柜倪莱聘为其子的家庭教师,所以在倪莱有意的搭桥牵线下,再加上王勃、骆宾王等人的苦劝,终于答应为李显效力,担任了李显周王府的修撰。
李显现在的收获可谓是不少,然而这一切都是在悄悄的进行的,他这招闷声发大财成功的瞒过了太子李弘和武后,除此之外,在他有意无意的刺激下,太子和武后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已经渐渐到了无可调和的地步。
由于武后采取的各种市恩卖好的措施远比太子李弘高明,所以舆论越来越站在武后那里,除此之外,武后还采取了更狠的一招,那就是借用道士明崇俨的力量让高宗频繁发病,这样一来她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代替皇帝处理政事的第一人,于是她集中幕僚,甩开太子的东宫力量,开始了新一轮的臧否黜陟,于是许多大员纷纷起落,这令朝局的走向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武后起了杀心
咸亨四年十月,中书令、博陵县子阎立本病死,朝廷中的各党派又进行了新一轮的权力角逐,无论是武后还是太子李弘都拼命的想要将全力揽到自己手中,所以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人选,但是正是因为他们之间互相对立,所以总是不断的互相否决,结果导致中书令在长时间内出现空缺,而中书省的事务则暂时由黄门侍郎、甑山县公、同中书门下三品兼中书侍郎郝处俊代理,这样一来高宗虽然损失了一个阎立本,可权力却并没有丧失,这让武后和太子李弘全都感到无计可施。
而这时候的太子李弘却再度展开动作,加紧了针对她的一系列行动。
首先是向户部和大理寺这两个要害部门安插了许多的亲信,这令李弘对这两个部门的掌控已经到了一种非常恐怖的程度。
除此之外,李弘还利用张文瓘的大理卿身份,查处了一大批的贪腐案子,这些案子由地方官员的,也有一部分在京官员,其中除了一小部分是新近改封为雍王的李贤的人,绝大部分被查处的官员都是武后一手扶持起来的。
而最让武后警惕的是,其中最主要的一桩竟然涉及到了后党的重要成员、大理寺正侯善业,经过调查,张文瓘掌握了切实的证据,侯善业在担任大理寺正期间,因为受贿而多次歪曲法律,导致数十人含冤致死,根据统计,侯善业这些年来最少受贿数十万钱,这封奏疏绕过武后,直接传到了高宗的御前,高宗看了奏疏顿时震怒,下令贬侯善业为江州司马。
而这却极大地触动了武后的神经,让武后隐隐感到了不安,太子势力的膨胀以及高宗对自己的防范都让自己受到掣肘,如今的她已经到达了一个非常困难的境地,武后急需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于是武后找到了明崇俨,和他商议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明崇俨自从进宫以后,就一直受到武后和高宗的信赖,此人不仅懂得幻术,还懂得治病,高宗有很多时候犯了病都需要他帮忙进行医治,除此之外,此人懂得看相,而且还颇有智谋,乃是武后最为倚重的心腹,没有之一。
“崇俨,你也看到了,这几年弘儿这个小畜生对本宫可算是步步紧逼呀,本来本宫念着母子之情,不愿给他太多的难堪,可是他却处处不留情面,到了此时吾若再是退让,恐怕吾麾下这些官员们再无生机,不知崇俨意下如何?”
明崇俨长得妖异武媚妩媚,比女人还女人,不过武后却是喜欢他这幅容颜,虽然与他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彼此之间却是彼此欣赏,两人现在是紧挨着坐在榻上,看起来非常的暧昧。
可是明崇俨却根本不在乎那些,反而看上去十分大胆,轻轻握了握武后的手,然后叹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殿下自己惹的祸。其实太子这厮本来是没有至尊之命的,然而你给他取的这个好名字让他有了竞争的机会,现在太子势头很猛,或者将来真的有可能把你这女主给压下去呢。”
“你是说弘儿的名字?”武后闻言不由得凤眼一眯,然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呵呵,此事不用我说,皇后也当知道,李弘是何人?乃是太上教主在人间的化名,太上洞渊.神咒经》称太上道祖为真君,谓‘真君者,木子弓口,王治天下,天下大乐。木子者,李也,弓口者弘也’谶书上已经说得很明白,李弘将代表太上教主王天下,魏晋以降,有多少人起兵之时自称李弘,已经数不胜数,如今此李弘既被立为太子,自然获得了众心,有此一条,皇后大业难图也。我知道当初为了争夺后位,皇后将此子取名李弘,意即天命在我,然则此事又反过来成为皇后之阻碍,真乃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明崇俨这时候的右手竟然揽住了武后的香肩,口中还连连叹息。
武后却是没有拒绝的意思,皱眉问道:“那依你说来,此事当如何破解?总不成他也是天命所归,而我这唐三代后,女主****之谶就不是天命了吧?”
“自然也是天命,不过若是两全其美的话,恐怕皇后要再多等上个十几二十几年,等到李弘大帝驾崩之后,皇后以太皇太后身份临朝,机会不就来了?”
“哼,到了那时,我就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了。”武后闻言哼了一声,似是表达自己不愿意等那么长时间。
“呵呵,就算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婆,皇后殿下依然是美若天仙。不过若你真不想等的话,那到不是没有办法……”
“到底该怎么做?你有办法改掉他的气运是不是?”武后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手放的不是地方,还是因为有了解决的办法而心情激动,呼呼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明崇俨的手却是加大了力道,然后笑着说道:“气运在身,一般是很难改的,除非有人愿意牺牲性命,即便是牺牲性命,这为他人改气运的人也要承受罪业,十世都难以做人,便是我这等万事不盈于怀的道者,将来飞升天界之时,渡劫之难度亦是寻常人之百倍不止。”
“那,那到底该怎么办?”武后被撩拨的喘息不已,一时竟然有些受不了,但是听对方这么一说,满腔的热情顿时像是被冷水浇了一般,立刻挥手将明崇俨的手打落,然后有些冷淡说道。
“嘿嘿,此事自然不是没有办法,皇后殿下,其实事情还不算难办,气运虽然没法改变,然则可以消灭,毕竟这气运是附着在人身上的,只要人没有了,还有个甚的气运?”
“嗯?你是说……”武后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惊,竟然没有拒绝再次伸向她胸前的那只手。
“不错,只要我们做得干净,便不会有人知道此事。”明崇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的现出了一丝狠戾之色,这股狠戾不自觉地带到了他的手上,却是让武后感到了一丝的痛楚,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抱歉”,明崇俨淡淡笑了笑,手上的力度减轻了一些,然后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一包药物,无色无味,而且还是********,只要让他服下,吾敢保证他会毒发身亡,任何药石都没有效用。”
“可那毕竟是太子,就算是我的亲生子,一旦死了也定然会引起圣上震怒,万一追查下来,恐怕我也难逃责任。”武后这时候并没有顾念什么血肉亲情,因为她知道,在明崇俨这样的明白人面前说那些,实在是有些虚伪了,彼此之间谁不知道谁?
但是她却担心此事万一被查出来,她不要说是攫取权力,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可是明崇俨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或者说他早已胸有成竹,对着武后淡淡笑道;“此事并不难办,因为我手上这毒药可不一般,届时便是太子身亡,也断然没人能够看出是中毒,倒神似是痨瘵发作的样子,呵呵,人人都知道太子身体不好,患有肺疾,如若突然因为肺痨而死,有谁能怀疑是中了我之毒?”
“哦,哦,原来是,是这样啊,崇俨,你,你可真是解决了我一件天大的难题啊。”武后现在终于放下心来,有明崇俨提前做好了准备,她现在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心情自然的就放松下来,这时她的身体却支持不住了,连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了。
“是吗?既然我为皇后解决了这么一件重要的难题,不知道皇后该当如何报答于我?”明崇俨那妖异一般的脸庞上浮现着坏坏的笑容,手上却不曾停住,对着武后柔声说道。
“你,你要怎,样,那,那便怎样。”武后终于承受不住了,一把抱住明崇俨,一场少儿不宜的好戏竟然再次上演了……
“弘儿啊弘儿,若非是万不得已,谁又愿意鸩杀亲子?所谓虎毒不食子,母后如今变得比虎还凶狠,自己都觉得可怕,可这一切都是你逼的呀,你只要给母后稍稍留点活路,母后断然不会如此对你,唉,等你死了之后,可千万不要怪母后,因为形势所迫,我们母子两个只能活一个。唉,所谓的天家无情,大抵就说的就是你我母子吧?你若真的反悔,下辈子不要出生在帝王之家,只是安心做一介平民该有多好?”
武后直到现在,心中都没有一丝不忍之心,反而静一切都归咎于人对于权力的追求,归咎于太子李弘不给她生路,其实正是武后自己破坏了原本就已经制定好的规则,妄图凭借一己之力做那惊世骇俗之举,夺取至尊之位,成为历史上的第一个女皇帝。
在野心驱使下的人往往会陷入很疯狂的境地,这种疯狂可以让其不顾一切,包括伦理、亲情、甚至是自己的性命,而武后无疑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在她面前,那至尊之位只能属于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第一百六十九章 鸩杀亲子
李弘这一段时间可以算是志得意满,他与心腹们经过一番商议,终于确定了对付武后的策略,其实他的手上不仅掌握着大理寺这样一个利器,还有御史台,新任的御史中丞崔谧也是在他的举荐下,经过政事堂诸宰相们商议后直接任命的。?[?〈[
这两个部门的合作实在是太过犀利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后党的成员就减少了三分之一,甚至连大理寺正侯善业都落马了,这样一来他就把整个大理寺彻底握在手中了。
不仅如此,这还会对官员们对他形成震慑,从而让他们纷纷投靠到自己的门下,这样自然就会形成一个人巨大的人才库,令太子一党遍布朝堂,慢慢挤压武后的生存空间。
“母后,以后父皇生病时,有儿臣负责理政就可以了,如今的儿臣已经慢慢长大了,不必再需要母后操心了。”
李弘有一次在向武后的上书的时候是这样写的,因为他现在已经大权在握,在朝中的声望也是如日中天,根本没有必要再向武后妥协了,也没有必要再让她辅政了,所以现在就直接提出让她放手。
如果武后之前从来没有站染过权力,或者是没有经过废后事件,抑或没有经过明崇俨所谓“唐三代后,女主干政”的谶语的蛊惑,说不准还真的就此放手,安心的做她的皇后、皇太后去了,可是现在武后已经把自己的目标定在了夺取至尊之位这一步上,现在不要说是李弘,就算是高宗劝她罢手,那也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所以,在看到了李弘的上疏之后,本来对于是否要杀死李弘之事还有些犹豫的武后已经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了。
“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现在我们都不可能会停下手来,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缓冲了,你不是我的儿臣,我也不是你的母后,你我之间只有生死,就像当年的王废后、萧淑妃、长孙无忌、上官仪、贺兰敏月等人一般无二。”
武后轻轻放下奏疏,命心腹召来明崇俨,两人密议一番,然后写就一封书信,以皇帝病重为由,将太子召至洛阳合璧宫。
李弘听说皇帝病重,自然要立刻赶往洛阳,因为他担心万一皇帝不幸崩逝,自己又不在身边,这帝位说不准便会被武后篡夺了去。
当李弘风风火火的赶到洛阳的时候,才听说在他接到诏书的前一天也就是武后写成诏书的第二天,高宗的病情的确是加重了,不过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了,只需要静养便可。
李弘想要见高宗问个平安,却被武后以高宗病情刚刚稳定下来,不宜劳神过度为理由给拒绝了。
当李弘失望的向武后告辞,说是第二天想要返回长安的时候,却被武后突然叫住:“弘儿,今晚无事,本宫想要邀请你与我共聚一餐,不知弘儿给不给这个面子?”
李弘闻言一怔,但他也知道现在也是该跟武后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了,所以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母后既然有命,儿臣焉敢不从?今晚入暮时分,儿臣一定前来聆听幕后训示。”
入暮时分,李弘果然应约而来,这时候武后宫中的心腹女官尚宫独孤若雪早已在殿外等候了。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独孤若雪对李弘恭敬有礼,丝毫不敢怠慢。
“独孤姑姑不必多礼,母后可是在殿中?”李弘丝毫不敢对武后这位心腹不敬,最起码在表面上是如此,对其拱手还礼,然后问道。
“是。皇后殿下早已等候多时了,殿下请。”独孤若雪笑吟吟的引导着李弘来到了殿中。
经过一番行礼闻讯之后,李弘终于坐到了席子上。
“弘儿,母后知道这些年来你这个太子做得很不错,最近更是春风得意,顺风顺水,可是你难道不该考虑考虑母后的处境吗?如若当初没有侯善业这帮人摇旗呐喊,本宫如何做得了皇后?而你,又如何做得了太子?所谓饮水思源,**************,弘儿,尽管侯善业等人有一些小过失,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武后先开门见山的说起了头些日子大理寺和御史台联合对她麾下官员动手之事,目的自然是要开始今天的话题,但是另一方面却有着更深的目的,那就是向李弘示弱,减轻他的戒心。
李弘在这方面的经验比起他那老谋深算的母后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果然就上了当,略一思索便开口说:“其实儿臣也并不是非要赶尽杀绝,只是朝政糜烂,小人当道,儿臣身为皇太子,为肃清法纪,也只能如此,母后,请恕儿臣说一句,你也是忙活了大半辈子,为儿臣等操碎了心,如今好不容易朝政安稳,四境晏然,如今父皇有疾,你正好可以陪着父皇好好养病,安享富贵,这烦心之事,只需儿臣便可应付了,若是儿臣应付不了,再向母后请教亦无不可。”
“哼,看来弘儿你是铁了心要将母后向绝路上逼了。既然如此,再说下去也是无益,你我今日便喝了这杯绝情酒,自此之后你我不论母子,单论敌我,日后在朝廷上下各施手段,不分出个胜负决不罢休。”
武后说完,将手一摆,便见独孤若雪提着一个酒壶,来到他们面前,为武后和李弘各自倒了一杯酒,然后分别放到二人的面前。
“哼,弘儿,你也看到了,这两杯酒同出一壶,为了向你证明酒中无毒,娘便先饮了,这一杯酒之后你我之间再无亲情。”
武后说完之后,缓缓举起酒杯,饮下了那杯酒。
李弘之前的确担心酒中会有毒,不过现在见武后当先饮下,也没有什么怀疑,便也举起了酒杯,缓缓叹道:“虽然母后于儿臣有生养之恩,然则天家并无亲情,想当年隋炀帝害死亲生父亲,夺取帝位,太宗皇帝玄武门之变,杀兄诛敌,迫使高祖皇帝传位便是先例,今日既然母后把话说得明白,便请恕儿臣不孝,日后不免与母后斗上一斗,不过还请母后放心,不管如何你也是儿臣生身之母,儿臣纵使最终得胜,亦会让母后安享晚年,可若是儿臣败了,恐怕就像是废太子承乾、李忠那般,最终惟有一死。所以,母后可以败得,儿臣却败不得。”
说完之后,李弘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对着武后行了个礼,也不再说话,便即离去,根本没有看到背后武后眼中的森冷笑意。
李弘因为和武后这一场饮宴,心中十分的难受,虽然他知道生在天家,就避免不了各种明争暗斗,可是现在却是和生母进行争斗,而且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心中自不免有些郁郁。
所以,李弘没有再用餐,而是返回了他所居住的绮云殿,坐在榻上,
“唉,像母后这种性格,真的不是常人所能理解,她一个女人家,为何竟然这样热衷于权力?莫非是想要做历史上的第二个吕后?这也都怪父皇性情懦弱,连这样的事情都由着她,不过既然今天把话都说明白了,那么以后我也不用再顾忌什么了,真刀真枪的跟她干上一场便是,反正我现在掌握着户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个要害部门,不管她手下有多厉害的人物,也能被我连根拔起,而且我在政事堂也有戴至德、张文瓘两位宰相,更兼中书侍郎郝处俊等人为人正直,很看不惯她的作风,与我也算是同盟的关系,真不知道她为何竟然还这么有恃无恐?莫非是有什么后招?”
想到这里,李弘觉得心中很是不安,既然对方那么有把握,看来自己的确是忽略了一些东西,可是到底忽略了什么,一时竟然想不起来。
而到了后来,李弘更加感觉不舒服,后来渐渐现这种不舒服竟然不是情绪上的不舒服,而是身体上的不舒服,具体说来就是心痛如绞,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到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竟然不断地吐出殷红的鲜血,而且还伴随着猛烈的咳嗽。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快快传御医,太子殿下肺疾犯了。”随侍的小内侍张阿全见李弘如此情形,顿时吓得魂飞天外,立刻命人到尚药局请尚药局典御为太子诊病。
可是等到那典御来到绮云殿的时候,太子李弘竟然已经身亡了。
“请天皇、天后节哀,微臣无能、太子已然薨了。”那典御秦鸣鹤跪倒地上,一脸的汗水和泪水,胡子颤抖着说道。
“你,你说甚?”听闻太子暴病而急忙赶来的高宗闻言顿时泪如雨下,大声哭喊了一声:“弘儿,我的儿……”然后就双眼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秦鸣鹤,快快为陛下诊病,若是陛下有何闪失,本宫要了你的命!”武后见高宗病倒,这回是真的慌了,她现在在朝中可以说是根底很浅,若果这时候高总有什么闪失的话,她那作为天下至尊的梦想就只能是梦想了,所以才表现出了如此狂怒的一面。8
第一百七十章 孝敬皇帝
李弘死去的消息很快便传播到了朝野,许多人对此深为震惊,而这时的李显在听说消息之后,同样也是震动不已。
虽然他也知道太子前一段的做法实际上就是在作死,但是也没想到此人竟然这么快就死去了。至于死去的原因,据说是太子来到洛阳合璧宫绮云殿的当晚恰好犯了肺疾,经过抢救无效最终死亡,但李显对此却是不信的,因为事情绝对不会有那么巧,而且根据他掌握的情报,李弘的身体虽然孱弱,可是肺疾已经隐隐被控制住了,短时间内不会爆发,再者他还听说一点,那就是太子在“病亡”前曾经和天后一起饮酒。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能确定,此事一定与我那母后有关,嘿嘿,想来定然是因为太子势力太大,对她造成了威胁,所以她就来了个擒贼擒王,直接将太子给害死,然后归咎于太子生病。唉,这样的事情其实她干的可还真不少。”李显对于太子的感情也只是一般,毕竟李显从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他们根本就是为了同一个位置而进行争夺,虽然彼此之间也有过合作和利用,可也不过是利益的交换,但是尽管这样,对于武后害死亲生儿子的行为却也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而在一旁倾听李显说话的窦仙童也是深以为然的说道:“这个女人心肠之狠毒,世间少有,哼,当初她为了一己之利而出卖结义姐妹,后来为了嫁祸王皇后竟然掐死自己的亲生女,现在又害死了亲生的儿子,这世界上还有她干不出来的事吗?而干出这些事情的,还能算是人吗?”
“是啊”,李显闻言附和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物不算毒,最毒妇人心,女人在毒起来,远远胜于男子,这就是有时候为何再牛的男人也会死于女人之手的原因。比如现今的大食在七百年前被称为大秦帝国,那里有一位伟大的人物,名叫凯撒大帝,此人无论是文治武功都是一流,率领数千大军征服了数十个国家,建立了不下于汉朝的庞大帝国,最终却是死于埃及艳后之手;再比如商朝末代君主帝辛是何等英雄人物,力能扛鼎,手裂虎豹,可后来受到妲己的魅惑而逐渐走向腐化堕落,最终走向灭亡,所以啊,女人这东西就是一剂烈性毒药,宠幸女人有的时候就是饮鸩止渴……”
李显只管只顾自的说下去,却没注意一旁的窦仙童脸色早已铁青,眼神如同是杀人的利刃一般向他狠狠看去。
某王不愧是少林派的高手,立刻就感应到了那股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这才看到了窦仙童的神色是多么的难看。
“嘿嘿,也不知当初是谁高谈阔论,说某些历史学家对女人不公正,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女人身上,其实责任完全是在男人一方,‘比如这个妲己吧,如若不是纣王本身思想腐化堕落,为人残忍好杀,怎么可能会出现妲己顺着他的意作恶之事?因此,明君治下的女人都是贤惠女人,而昏君暴君身边全都是恶毒女人,这跟女人无关,全都是君主自身的影响’。当初言犹在耳,今日说话竟然又是另一副嘴脸,我的大王,你让妾身到底该信你哪句?”
“额,呵呵,刚才我说的的确都是偏激之言,做不得数的,以前说的是真的。”李显看到了窦仙童的反应,登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张脸顿时全都是冷汗,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这次所说只不过是有针对性的,只针对某几个人,与她人无关,其实这天下的女人大都是温婉善良的,比如仙童……”
李显本以为自己这么一夸,就能让窦仙童不再追究此事,可是他却实在太小看了女人的脾气,只听得窦仙童冷笑着说道:“妾身可当不起大王如此盛誉,妾身不过是个乡下的野丫头罢了,没有教养,没有底线,心肠又毒,比起青竹蛇儿口和黄蜂尾上针都毒,妾身这样的女人毁了当世英雄李显大王。”
“这,嘿嘿,都怪小王一时糊涂,脑子抽了风才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实在是该死”,李显一边汗涔涔的道歉,一边又提起茶壶为窦仙童倒了一杯水,然后亲自端给窦仙童,嬉皮笑脸的陪着不是。
窦仙童见也折腾的对方差不多了,这才不予计较,哼了一声,皱眉说道:“既然你已经猜测出来你那母后害死了太子,那你是不是要找出证据来指证此事?如果那人倒了,你又因此而立下大功,这太子之位岂不是你的了?”
李显见对方终于开始说起正事,不由得如蒙大赦一般,略微沉吟了一下便笑着说道:“证据自然是要找一找,不过却不用现在就动手,毕竟太子刚死,现在我那母后定然防范甚严,反正太子的尸首就在那里,就算是只剩骨头了,也能查出来到底有毒没毒,当然,等到日后能够找到人证自然最好,不过却都不急于一时,至于拿这些证据指证我那武后,现在可不能这样做,因为她毕竟是我的生身之母,我如果这时候做这种事,定然会落下不孝之名,为天下人所轻,反而会为雍王作嫁,至于太子之位,更是万万贪不得,因为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的事情,无论是母后还是雍王,肯定都会联合对付我,甚至太子的那些党羽,也都可能此事是我从中推手,这才是我真正的灾难。”
“可是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我们怎么能就这样放弃?这岂不是太可惜了”窦仙童听了李显的话却是心有不甘,皱眉说道。
却听李显呵呵笑道:“你以为这是个机会,我却以为这是个包袱,至于说可惜,这就更错了,你以为雍王就算当了太子,又能干多长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母后手段之毒辣,即便是太子这般根基都能被这般轻易扳倒,更何况这雍王还并没有多少根基。更何况我那母后看起来已经要倒了,可她的根基厚着呢,想要扳倒她只怕不容易,当年我母后对于圣上是何等的欺凌?连废后诏书都写好了,结果还不是被她翻盘?所以说,她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只需要靠住父皇,就能轻松化解一切危机。”
“唉,这个女人好不要脸,竟然是用这种无赖的手段。”窦仙童实在是无可奈何了,竟然愤愤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李显却是淡定的说道:“你放心就是了,该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太早出手反而会得不到,反正自从咸亨元年吐蕃战局结束之后,我已经隐忍了五年了,不差再隐忍几年,更何况我们这五年也不是白忍的,现在无论是军中还是朝中,我们都已经算是有了自己人,你的无间道现在更是无孔不入,许多隐秘的消息都能够轻易获得,还有你一手训练的蛇灵组织,已经成为了一支可观的战斗力量,无论是明还是暗,都能够应付自如,而除此之外,这一次的太子之死,或许还能为我们带来一次重大的机遇,只要把握好这次机遇,我就敢保证我的势力能够和新任太子相抗衡,甚至会强过他,呵呵,有新太子在前面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却在背后闷声发大财,这样的日子该是多么的舒服惬意,比自己当太子岂不是强得多了?”
“你这厮果然奸诈无比,能够想到这么毒辣的计策,只可怜雍王劳心费力的谋取太子之位,将来还是为你做了嫁衣。”窦仙童跟随李显的时候多了,对于他所说的那些新奇的词汇也能用得上了,这一次这个为人作嫁的说法竟然十分恰当,她见李显对她点头称赞,不由得心中喜悦,可是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只不过你说的机会是什么机会?”
李显却是对她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呵呵笑着说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反正这一次的收获绝对是我们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说是大发横财、一夜暴富也都毫不为过。”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用你说骂我很快就能知道。”窦仙童一扭纤腰,转身就走,尤其是某个部位还在上下晃动,直看得李显目眩神驰。
就在李显和窦仙童秘密谈话的数日之后,宫中也传来了消息,天皇陛下对于皇太子病逝之事感到非常痛悼,因此特别下旨,打破历史上的惯例,下诏追谥皇太子李弘为孝敬皇帝,其丧礼规模以皇帝对待,同时下令民工紧急建造帝陵,名为恭陵,又在太庙之中立庙祭祀,庙号为唐义宗。
讲一个没做过皇帝的皇太子追谥为皇帝,这在历史上绝对是从来没有过的,其实不仅空前,而且绝后,可以说是大大创造了历史,当然,这也不是高宗头脑发热之后下达的诏令,而是与政事堂众宰相,以及天后武媚等人进行商议后的一致结果。
虽然结果一致,然而彼此之间的目的却是不同的,而正是这些目的的不同却影响着以后的朝廷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