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郭待封之死
郭待封听了李显的话,嘿嘿冷笑着说道:“事败被擒?亏你想得出这句话,如今虽然吾处于下风,可离失败还差得远呢,先来说,吾身边之卫士可抵挡抵挡一定时间,而吾将会乘此机会到帐外般取救兵,只要吾攘臂一呼,阿史那将军麾下之精锐骑兵便会立刻赶到,围住你的营帐进行攻打,如此一来,你还有多少逃生的机会呢?”
却听得李显呵呵笑道:“没想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不过看来,你也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型的,既如此,吾便让你看一看你所依赖的突厥骑兵如今在何处?”
说完之后,就见李显对着身边的一个卫士说了些什么,那名卫士点了点头,从营帐的后门走出——原来这营帐竟然还有后门。
片刻之后,就听得帐外一道声音大声喝道:“郭待封图谋不轨,要软禁皇子,强索兵权,如今已被擒下,尔等助贼作乱,是欲死耶?如若识相的话,早早放下武器投降,大王只问恶,胁从不问,尔等或可保住一命,如若顽抗,不仅自身被杀,便是妻子亦皆受到连累。”
郭待封本来还镇定自若,可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浑身一阵摇晃,咬着牙说道:“阿史那,你竟然背叛我?”
却见李显哈哈笑道:“郭待封,你也实在太高看自己了,阿史那将军本来就没有依附于你,又何来背叛?阿史那将军一直以来最为忠诚的,就是大唐社稷,是圣上,你又算甚东西?竟然值得他来效忠或者背叛?”
而伴随着李显的话声,只听得营帐外面传来一阵稀疏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很明显是郭待封麾下的一些亲卫在反抗,可是这道声音只持续了片刻就再也没有了声息,无论是谁都知道,微弱的反抗已经被肃清,而这则代表着郭待封所依恃的外援已经完全没有了希望。
“郭将军,你投降吧,如今国家正在用人之际,只要你肯于改过自新,配合本王同心同德,共抗强敌,本王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李显也知道郭待封的才能不俗,所以倒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毕竟如果有他的加入,守护大非川将会变得更加有把握一些。
可是郭待封却知道,他已经彻底的完了,如今失去了兵权,又被李显和阿史那道真联合坑了一把,威望跌到了谷底,就算是有武后的信任,这一关也过不了了。
“嘿嘿,大丈夫生活一世,便是为了一口气,我郭待封身为名将之后,自幼在军旅之中摸爬滚打,自谓文武全才,不输当世任何人,可是那薛仁贵只是一田舍郎尔,竟然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这一点我如何心服?还有你李显,区区黄口小儿,又是凭着甚对我颐指气使?还不是因为出身好么?吾若是你这等出身,早就成了皇太子了,哪里像你这般窝囊?更有这阿史那道真……”
这时候郭待封见阿史那道真已经进入了营帐,便指着对方说道:“我郭待封算是瞎了狗眼,竟然看错了人,否则的话今日之事未必不能成功。唉,过去的事便不再说了,实乃吾运气不佳,竟至今日,你让吾苟活于世,莫非是要吾看着尔等继续耀武扬威耶?此事吾实难做到,便是气也能气死,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此死去,亦不负吾一世英名。”
说完之后,郭待封很是干脆的将手中横刀向脖子上一抹,只见一片血雨飘过,郭待封的身躯颓然倒地,就此身亡。
郭待封虽然为人妒贤嫉能,可对麾下部将还是颇有恩义的,所以在他死后,立刻引起了一片悲声,十余名亲卫和部将刘达尽皆自杀而死。
这时候那个叫做郑金的部将则是抚尸痛哭道:“将军啊将军,当初末将劝你一定要小心阿史那道真,可你却偏偏不信,结果却又如何?若非是他,今日之事未必不能成功。”
说完之后,郑金径直挥动横刀斩向了阿史那道真,口中大声喝道:“好奸贼,纳命来。”
却见几名突厥勇士挡在阿史那道真面前,各自舞动手中弯刀一拥而上,准备将郑金乱刃分尸。
却听得一声大喝:“且慢!”
随即便见一人闯进了突厥勇士的包围圈中,不要命的阻挡住几把劈向郑金弯刀,然后说道:“刀下留人!”
众突厥勇士一看,原来阻挡他们的竟然是郭待封麾下的另一名部将孙斐,不由一齐冷笑,再次挥刀向这两人劈了过去。
可是众突厥勇士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一道身影闯了进去,随即便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过,这些突厥勇士全都感觉到手腕麻,只好放弃了继续进攻。
他们本来惊讶于来人的膂力,可是等到看清来人的时候,顿时感到释然了,因为来人是周王李显。
可是随后他们又犯糊涂了,因为这两个都是造反之人,现在他们杀这两个人不是很正常吗?可是李显为何偏偏又要出手阻拦?
其实何止是他们?帐中的大部分人包括阿史那道真全都疑惑不已。
李显自然知道众人的疑惑,但是他却没有管这些,径直来到孙斐面前,简单的查看了一看,然后说道:“孙斐,你没事吧?”
只听得那孙斐摇头说道:“多谢大王,末将并无大碍,禀告大王,这郑金是末将的结义好友,此人为人多智,且又忠诚勇猛,连末将都叹服不已,大王杀了此人,实在可惜,莫如大王放其一马,令其为国效力,将来定然会成就不凡。”
这时却听得郑金喝道:“好奸贼,原来你竟是叛贼,谁跟你十结义好友?郑某瞎了狗眼,认识你这等朋友,废话少说,吾是不会投降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某若周一皱眉头,便不算是好汉。”
“孙斐原本便是吾府中卫士,后来在平高句丽时立下大功,方才被调入左卫营中,他见郭待封不利于国家,大义出,方是真正的忠义,如何称得上是叛贼?”
“原来这人早就布下了眼线,幸亏我见机得快。”阿史那道真听李显这么一说,不由悄悄流了一身冷汗,因为郭待封阴谋篡权之事,他就算不去报告,也定然会有这孙斐前去报告,而那样的结果就是自己也一定会被列入嫌疑对象,而凭着自己手中这点兵力不要说很难对付李显,就算对付得了,皇帝也一定会把自己大卸八块。
且不说阿史那道真暗暗庆幸,却说李显看了看众人一眼,接下来又大声说道:“然则郭待封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为了一己私利,屡次违反薛大将军节制,这还不算,毕竟是小节,可是他为了与薛大将军争功,竟然置我大非川营寨安全于不顾,屡次派兵前去争夺攻取乌海之功,这便实在太过分了,需知军队乃是朝廷之军队,虽然郭待封为统兵大帅,营中将士却也并非他私人所有。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士们为了国家利益英勇献身,本身值得我等尊敬,然则不管是谁,也不能驱使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李显这一句话顿时让所有的将士感到共鸣,不由得流下了热泪:他们身为小兵,平时种的是朝廷的土地,但也向朝廷缴纳赋税,除此之外还承担着兵役,作战打仗必须无条件服从,有的甚至还要自备武器装备。他们拼尽性命保家卫国,一方面是为了国家的安宁,社稷的稳定,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性命博取一份功名,或是换得一些土地,让妻儿老小的生活更加好一些?
可是军中大将为了争一己之功,竟然不惜牺牲将士们的性命,也要把兵符攥在手心,并且趋势这些士兵去打根本没有胜算的仗,这根本就是视他们的生命如草芥!
李显自然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可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同情的话,而是对郑金说道:“郑壮士且说一说,这一次便是我大非川营寨所有将士悉数出动,能否从之前你等遭受伏击之敌军围困中突围而去?即便是侥幸突围,又能剩多少人?即便是有不少将士侥幸生还,然则粮草辎重何?军无粮草,便是攻下乌海又能如何?最终我军是不是仍要撤退?若是此事再遭受吐蕃伏击,五万大军还能剩下几人?郭待封因为一己之私,需要断送多少人命?需要误了多少大事?如此算来,他便是再死十次都无法抵偿!”
郑金听了李显所说的话,越来越感到害怕,到了最后竟出了一身冷汗,浑身也在微微的抖。
而李显却是并没有说完,他看了一眼郑金,知道此人果然是忠义之士,之后便再度叹道:“其实吾本来并未在乎这兵权,当初吾明确提出来,只要郭将军放弃再度出兵之计划,吾愿交出兵权,竭力助其守卫大非川营寨,因为此地干系重大,不容有失,也正是因为这样,吾方才宁可被人误会贪恋权力,亦要阻止郭待封出兵之事,壮士若不信,可去询问阿史那将军以及郭将军身边侍从,看吾是否说过此话?若是有半句假话,让李显七窍流血而死。”8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敌军至
郑金被李显说的话所震动了,最终答应了孙斐的请求,决定从今往后效忠李显,并不是因为李显的亲王身份,而是因为李显知道疼惜士兵的性命,懂得顾全大局,他从这里面可以看得出来,李显是一个仁者。
而李显对于郑金也十分欣赏,令他依旧担任原职,至于他今日追随郭待封造反之事,则不予计较。
之后郑金又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让他料理郭待封的后世,尽一尽最后的忠诚,以报答郭待封生前对他的恩遇。
李显不仅满口答应,还提出要向朝廷上书,说郭待封及今日死去的将士乃是因为在前线作战之时不幸阵亡,他这一点立刻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喝彩。
一个能够宽恕对他不利、甚至威胁到他生命的人,可见这个人的确是一个胸怀大度之人。
其实对于李显来说,郭待封及其麾下将士反正已经死了,无论如何处理都已经无所谓,还不如再利用他们的尸体一次以便提升自己的人望声誉。
除此之外,李显这样做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不希望朝廷特别是武后知道这件事,因为郭待封毕竟是武后悉心栽培之人,如果她听说是因为李显而死,保不准就会对李显产生猜忌,而现在李显的实力看似强大,实际上还只是一副空架子,只要武后的一句话就能对他产生灾难性的后果,所以像武后这样能够翻云覆雨的大人物,目前还是能不招惹就尽量不去招惹。
所以,这一次李显不仅除掉了这一战的最大障碍郭待封,还利用死人赚足了名誉,同时还减少或者抹灭了武后的猜忌,这可真是一举三得之事。
之后李显下令在场的将士们迅速清理现场,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清除一切痕迹,以免因为内斗而动摇军心,不利于接下来的战斗。
这些将士们的动作倒也麻利,果然在天亮之前清除了一切痕迹,任谁也看不出来,昨夜竟然在这里发生了一场生死之争。
“诸位将士辛苦了一夜,速速休息去吧……且住!”
“③★③★,大王,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旁的阿史那道真本来见李显让他们下去休息,却突然面色微变,同时又将他们叫住,不由疑惑的问道。
却听得李显眉头紧皱,大声说道:“敌袭!定然是吐蕃大军赶至,想要趁着黎明之际对我军打个措手不及,甚至乘机攻下我等营寨也不是没可能,传令各营,立刻集结起来,前去御敌,在这里的将士立刻动身,随我一起前往迎敌,军法司何在?传我将令,三军将士必须在一刻钟内集结完毕,胆敢有丝毫延误者,立斩不赦。”
说完之后,李显立刻顶盔贯甲,取过了两刃矛,率领麾下二百王府卫士到前门迎敌,同时下令阿史那道真前往后门防御。
“这,这,到底是真是假?周王是如何得知的?守营将士为何竟没有丝毫消息?”阿史那道真不由得疑虑不已,但是他知道李显可不是郭待封,虽然表面看起来很随和,但是一涉及到军令,那可真是军法如山,任何人都不能有丝毫违抗,所以无奈之下也只好奉命行事。
可是刚等他来到后门不远处时,便听到了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借着晨曦向远处看去,却发现前方卷起了漫天的尘土。
“果然是敌军大部队攻来了,也不知道这周王是如何得知的,唉,此人行事深不可测,我日后万万不能与其做对,否则的话将来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史那道真暗暗叹了一口气,同时又立刻抖擞起精神,率领麾下的千余名突厥将士和陆续赶来的大唐辎重兵,迅速列阵,进入防御状态,准备应付敌军的攻势。
而这时候吐蕃军的统兵大将噶尔赞婆则是惊异不已,因为他统率大军奔袭百余里,又是在天色刚刚方亮的时候接近唐军的大营,本来准备乘着唐军最放松的时刻率领大军发动猛然袭击,一举攻破唐军大营,夺取唐军的辎重,来一招釜底抽薪,让正在坚守乌海城的薛仁贵被迫撤走,从而赢得这场大战的胜利,巩固吐蕃在吐谷浑的统治。
“那些唐蛮为何防御的这般森严?他们这一夜都没有休息乎?”赞婆看着面前不远处唐朝军营中那严密的防御体系,不由得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连赞婆都不知道的事,他身边的将士就更不知道这一点了,所以全都面面相觑,不能发一言。
这时候一位膀阔腰圆的大汉来到赞婆面前,大声说道:“管他甚森严不森严,将军只需给我五千精兵,定然能够突破敌营,将郭待封擒下来献给将军。”
赞婆看了那大汉一眼,略微想了想,然后点头说道:“试探一下唐贼的实力也好,朱古力,就由你统率本部五千大军,攻打唐军前寨,若是攻下来之后,吾定当重重有赏。”
“好嘞!将军就放心吧,末将一定不辱使命。”朱古力得令大喜,立刻点齐了本部的五千大军,大声吼道:“兄弟们,听到将军说了吧?我们是头一阵,大伙儿都卖力点,等到攻下了唐军营寨,我请大伙喝酒。”
当时的吐蕃生活条件很是艰苦,人们连粮食都是勉强够用,根本没有余粮去酿酒,所以酒对广大将士来说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所以在听赞婆说起邀请他们喝酒的时候,个个都是双眼放光,有的甚至已经忍不住狂吞口水了,立刻变得斗志昂扬起来,大声吼着前去攻打营寨。
“哼哼,仅仅靠这样的阵容就想着要攻取我的营寨?简直是痴心妄想!”被赋予了镇守前寨人物的唐休璟见敌军竟然只穿着轻甲,持着刀剑和弓箭盾牌就往上冲,不由得冷笑一声,对着传令官下令道:“且稍安勿躁,先让这帮蠢材尝一尝铁蒺藜之苦再说。”
唐休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惨呼。
原来这大非川属于一大片草原,唐军将士将铁蒺藜洒进了茂密的草丛之中,攻打营寨的吐蕃军根本就看不到,再加上吐蕃将士手工业不发达,生活贫苦,能够穿得起军靴的极少极少,都是贵族才有,而普通士兵一般只穿草鞋,有的甚至连草鞋都买不起,只能赤脚进行征战。
刚才那些大声惨叫的,大都是因为贫穷打赤脚冲进去的,他们跑了没几步,就被铁蒺藜扎到了,顿时大声惨叫起来,令本来就有些不太齐整的阵型变得更加不成样子了。
“都他娘的精神点儿,这都是在做甚?不过是铁蒺藜,有甚可怕的?受伤的站起来,能走的继续走,不能走得滚回去,还有,穿着靴子草鞋的先走,我就不信这点小小铁蒺藜能够阻挡我们的勇士?”朱古力扯着大嗓门,让传令兵发布命令,然后自己冲在在最前头,向着前方继续冲了过去。
铁蒺藜的伤害其实并不大,它的作用主要是震慑,令敌军不敢肆意向前冲,同时也造成敌军阵型混乱,好在那朱古力也算是能征惯战,很快就调整了阵型,使得大军很快再度发起了进攻。
片刻之间,吐蕃军已经进入了弩机的射程内。
“发射弩箭!”唐休璟没有丝毫的慌乱,果断的下达了命令,霎时之间,只听得尖锐的破空声不断,吐蕃军阵中传来了更加惨厉的叫声。
这一次的情况可是大不一样,因为弩箭的伤害是铁蒺藜的数百倍,能够瞬间致人死命,只见万弩齐发,瞬间便有几百人被射成了刺猬。
“真他娘的厉害!”朱古力这时候忙于催促后面的将士进攻,恰好没有在最前排,这才免了一劫,可是当他看到最前排将士的死状,更加的后怕不已,冒了一身的冷汗。
但是他却不能不继续前进,因为刚才已经在主将赞婆那里夸下海口了,如果就这么退下去,赞婆一定会砍了他那颗肥脑袋。
所以,朱古力咬紧了牙关,缩在了队伍中间,大声吼道:“都他娘的愣着作甚?快点往前冲,唐蛮也就那点弩箭,等冲到了营寨边,那些唐蛮就像是牛羊一般任你们宰杀。”
吐蕃的将士们在朱古力的催促下只能死命的往前冲,用前排的将士做肉盾,挡住一波弩箭,然后再踏着前排将士的尸体往前冲。
好容易跑了二十多步,眼看着敌军的弩箭越来越少,后面的将士感觉到了获得希望,可是瞬间只听得破空之声传来,原来唐军竟然又射起了弓箭!
原来弩箭只能平射,伤害虽然很大,却也只限于最前排,可是弓箭就不一样了,可以抛射,不仅是前排,连后排的敌军也会遭受伤害,许多时候这种流失甚至能够射死敌军的大将,比如三国时期的庞统,元末的陈友谅等人,就是这么窝囊的死去的。
朱古力虽然没有被流矢射杀,但他麾下的士兵们却是吃足了苦头,片刻之间便有百余人阵亡,数百人受伤。
“啊啊啊,可恶的唐蛮!都不许停,立刻发动进攻,待会破了营寨,一定会杀光这些唐蛮。”朱古力气得嘶吼连连,驱使着士兵再次发动了强攻。
而唐军阵营里的唐休璟则已经看到,敌军士气已衰,战斗力锐减,现在正是发动反攻的时刻,于是把手一挥,对着两名部将说道:“张威、张武,你们弟兄两个悄悄打开寨门,从左右两翼对贼兵发动猛攻,切记不可恋战,将其打退立刻返回。”
第一百三十七章 艰难的防御战
朱古力乃是吐蕃军中少有的勇将,之前率兵公达吐谷浑,真可谓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自己赢得了“利斧”的美名,可是今日这利斧已经卷刃了,面对着严密防守的唐军营寨,就像是狗啃刺猬一般无法下嘴。网
“先是铁蒺藜,后来是弩箭,再后来是弓箭,唐蛮这还有完没完?”朱古力急得直跳脚,可是跳脚也没有办法,还只能老老实实的催促士兵继续前进。
可是朱古力没想到,唐军的手段还没完,前进了没几步,突然又听得密集的巨大破空声传来,他抬眼一看,现竟然是一杆杆长矛,不由得面色大变。
因为相对而言,长矛的射程虽然短,可是其杀伤力更是弓箭所难以比拟的,甚至还有可能会贯穿一两个人,出现一杆长矛钉死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的情况。
尤其是吐蕃军,因为所穿的都是轻甲,更加害怕这种杀伤力强大的长矛。
所以,几乎在朱古力色变的同时,不远处的士兵们惊恐地叫道:“长,长矛兵……”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随着身边的袍泽们被串成了一串儿,吐蕃将士们最后那一点作战的勇气也都彻底消散了,这时候再也不顾及朱古力的呼喝,开始准备撤退。
而恰恰在这时,忽然听得喊杀声震天价响起来,吐蕃士兵们顺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这才现是唐军将士竟然从两翼杀了过来。
吐蕃的将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唐军将士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将本来就即将溃散的队伍截成了三段,然后对他们展开了疯狂的屠杀。
“大胆唐蛮,竟敢冲我军阵!纳命来。”朱古力见士兵纷纷溃散,却还妄想着要力挽狂澜,迎头看见一员唐将正在屠杀他的将士,立刻纵马冲上前去,企图斩将立功,扭回颓势。
朱古力自恃勇猛,挥舞着长柄铜锤就向着那员唐将猛地砸了过去,他这一下度与力量兼备,连自己都十分满意,觉得这一下一定可以将那名敌将当场打死,至少也会令其重伤。
而当他的长柄铜锤接近对方的顶门的时候,他对这一点就更加相信了,因为那个唐将看起来有些头脑不清楚,竟然不知道躲闪。
可是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那名唐将竟然不可思议的就侧身躲过,与此同时将其手中的马槊如同疾风闪电一般的刺出,好在朱古力福至心灵,拼命的躲闪,这才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不过毕竟朱古力躲得仓促,对方的马槊还是刺到了他的左肩。
只听得噗嗤一声轻响,朱古力随即就感到一股热流包裹了肩膀,随后就是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朱古力低头一看,现他自己被染成了一个血人,霎时间敢带浑身脱力,连长柄铜锤几乎都拿不住了。
朱古力哪里知道,他这一次遇到的,乃是李显府上马上功夫最强的卫士张威,据说此人的枪法已经达到了李显的六成火候,凭朱古力这点道行,想要与他比拼武艺,那实在是太过自不量力。
而更加就在这时候,唐军营中另外一名将领张武纵马赶过来,挥动手中的横刀猛地斩下了朱古力的狼头大旆,随即大声喝道:“主将已死,尔等投降,可免一死,否则的话,此处便是尔等之归宿。”
随着张武的声音落下,周围数十人同时大吼起来:“吐蕃主将死了,吐蕃主将死了,尔等投降,可免一死。”
吐蕃士兵本来就已经失去了战意,这时候听说主将阵亡,自然是更加没有了斗志,惶惶如丧家之犬,队伍一下子溃散开了,尽管负伤之后拼力杀开一条血路的朱古力向大家辟谣,也最终没有改变这种溃败。
守在后面不远处的赞婆看到己方战败,不由得大怒道:“朱古力这厮真是废物,竟然就这么败下阵来,阿尔泰、齐格、虎斯温、莽古,尔等既号称四虎,今日吾便派尔这四头猛虎一起出战,一共两万人,若还是攻不下这座前寨,吾定让尔四人变成四狗,四条死狗。”
“将军放心便是,朱古力那厮只懂得用蛮力,对付那些吐谷浑人还凑合,可是对付狡猾的唐蛮就差得多了,我等四人号称四虎,不仅仅是因为勇猛,更是因为虎也狡诈,这一次攻击,定然会攻下唐军的前寨。”
“四虎”中的第一虎阿尔泰呵呵一笑,充满自信的说道。
随后“四虎”便点齐麾下将士,整整两万人立刻向着正在奋勇作战的唐军将士冲了过去。
阿尔泰等人这一回气势汹汹,准备一鼓作气先歼灭了那些走出寨门的唐军将士,消灭唐军的有生力量,这样以后攻城就容易的多了。
可是没想到正在他们浩浩荡荡的即将接近唐军将士的时候,却听得唐军后阵传来了鸣金的声音,随即他们便看到唐军将士就像是潮水一般的退去,霎时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看到这一幕的阿尔泰等人不由得有些郁闷,他们感觉一拳用力打出去,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般。
不过这种郁闷感只在一瞬间便消逝了,因为他们有了进一步的目标,那就是要攻下唐军的营寨,屠杀唐朝的大军。
“杀!”阿尔泰等人虎吼连连,率领着大军无所畏惧的攻了上去。
接下来他们所面对的,依然是疯狂的弓弩和长矛,虽然这些弓弩和长矛依旧凶猛,可毕竟他们统率的人数是两万,是之前朱古力大军的四倍,所以一点些微的损失对他们来说还是完全能够承受的。
所以这支大军依然挺近,很快便接近了唐军的营寨。
这时候的唐军好像没有了力气,竟然不再射箭,也不再抛掷长矛,一片诡异的安静。
吐蕃士兵却不管这些,继续跑着前进,可是没有多远,突然听得一阵惨叫声传来,虽然是白天,可声音之凄厉恐怖竟不下于深夜遇鬼,令人毛骨悚然。
其实后排的士兵们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越是不知道,心中反而越恐惧。
而前排的将士则是明白,在他们的脚下不远处,是一道深深的陷马坑,坑里面还遍布着铁蒺藜、鹿角、竹签、削尖的树枝等物,只要一掉下去,立刻便会被那些尖利的东西扎伤甚至扎死,有的一时未死,凄厉的惨叫声反而让后面的将士们更加惊惧。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前排的将士虽然明白危险,自然也不愿前进,却被后排的将士簇拥着往前走,很多是被推,或是被挤进了陷马坑之中,承受更前面那些已经掉进坑内的将士们同样的伤痛。
而事情也不止如此,就在吐蕃将士们的阵型因为陷马坑而变得有些散乱的时候,忽然听得破空声传来,原来是唐军阵营中弓弩齐,他们再次饱尝了弩箭之苦,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撤,撤……”看到两万大军死伤了五千有余,连阿尔泰都被流失射中,所幸伤势并不严重,然而能够作战的士兵越来越少,士气极其低落,阿尔泰知道再战下去也讨不了好,只好垂头丧气的下令撤退。
“废物,两万人都公布下一座小小的前寨,你们说我养你们何用?来人啊,给我拖出去砍了,全都砍了。”看到“四虎”变成了“四犬”——四条丧家之犬,赞婆不由得大怒,立刻下令要将这四人以及之前战败的朱古力全部拖出去砍了,幸亏众将求情,这才饶了他们的性命。
“哼,看来这种小打小闹根本就难以奏效,既然如此,我军明日便将二十万大军全部摆出来,将他这座营寨围住,昼夜不停地攻打,敌军若是不投降,我等还可以堆成土山,居高临下往寨中放箭,看唐蛮还能坚持多久?”
赞婆不愧为吐蕃名将,这一番对策倒也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所以,从第二天起,吐蕃大军就将整个营寨团团包围,然后将军士分成两拨,昼夜不停地攻打,除此之外,吐蕃军还在堆筑土山,如果让他们筑成的话,不仅可以居高临下的对营寨内进行俯攻,还会将营寨内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这样的话对于营寨的守御是绝对不利的。
所以,唐军现在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困境,是昼夜不停地攻打,不仅严重破坏了营寨的防御,也让将士们感到极度的疲惫,伤亡也开始多了起来。
如果再让他们筑成土山,令唐军的动向完全在其掌握之内,恐怕这种损失还会严重。
所以,现在的唐军急需获得一个宝贵的喘息之机,一方面加紧修复被破坏的防御,另一方面使将士获得充足的休息,同时还要想办法减缓敌军堆筑土山的进度。
可是赞婆又不傻,唐军也没法命令他们,吐蕃如何可能会乖乖的听唐军的话。
不过李显却是有办法,他连夜召集众将,和他们进行了一番秘议,要实行一个大胆的计划。
“投降?这,这怎么可能?大王可是堂堂皇子,身份如此尊崇,做出这等事,没得辱没了朝廷的威信!”一名将领听了李显的计划,顿时表示强烈的反对,正色说道。8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诈降
大非川,吐蕃军营。
吐蕃主将噶尔赞婆看着唐军将令阿史那道真写来的书信,对着下面恭敬站立的使者问道:“书信中所言可是真事儿?阿史那道真果然囚禁了郭待封和李显,然后决定投降于我吐蕃?此事不会有诈吧?”
只见那使者躬身说道:“怎么会呢?将军当知道,我家将军本来就是突厥处罗可汗之孙,后老将军阿史那社尔迫于唐朝威势,这才不得已归降,然则唐朝并我部落,夺我百姓,我突厥人如何会心服?故此我家将军乘着唐人守护营寨军心涣散之际,出其不意擒住了贼酋李显和郭待封,夺取了兵符,这才派小人前来向将军下书,只要将军答应为我突厥复国,我家将军愿意向将军投降,交出俘虏和唐军辎重,只要唐军辎重到手,薛仁贵之乌海军便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最终亦难逃败亡之局。”
“哈哈,贵使说得有理,那唐人对尔等突厥人只是利用、役使罢了,如何会真心对待?可我吐蕃就不同了,我等会真心把尔等当做是朋友,还请贵使转告阿史那将军,请他放心便是,只要这一役取胜,整个西北都不再为大唐所有,吾虽不才,被朝廷任命都督东南诸军事,到了那时,助突厥复国,岂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如果说方才赞婆对于阿史那道真投降的动机还有一丝疑虑的话,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完全相信了,所以在极度兴奋之下的他立刻答应了使者的请求,下令大军停止进攻,回营休息,带的第二天一早接受唐军的投降。
既然战事已经停止了,修筑土山只是自然也没有必要了,所以赞婆也停止了修筑土山的行动。
其实这也不能怪赞婆对唐军没有防备,毕竟吐蕃大军有二十万,唐军就算再怎么折腾,也难翻出什么浪花来。
赞婆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大度的相信阿史那道真的诚意,得意洋洋的准备接受唐军投降的时候,唐军正在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养精蓄锐,准备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第二天一大早,赞婆来到唐军营外,果然现唐军营中打起了白旗,而唐军主将阿史那道真正自缚双臂,在随从将士的陪同下,等在营门外,准备投降。
“呵呵,阿史那道真诚不我欺。”赞婆见状十分开心,连忙快步来到阿史那道真的面前,满面笑容的说道:“阿史那将军,别来无恙否?”
却见阿史那道真连忙下拜道:“末将阿史那道真,自不量力,以微弱之士强行对抗吐蕃雄师,实无异于以卵击石,幸得将军宽宏大量,不计前嫌,肯容我等苟活性命,今日见将军,末将实在汗颜。”
赞婆笑着扶起阿史那道真道:“阿史那将军实在太客气了,将军肯弃暗投明,助我成就大事,可见将军高义,请将军放心,我若成大事,将军情意绝不敢忘。”
赞婆一边说,一边亲自为阿史那道真结下了绑缚,扶着阿史那道真的肩膀,笑着说道:“呵呵,此处风大,阿史那将军可否愿意请本将到营中一叙?”
却见阿史那道真猛地拍了拍额头,大声说道:“将军要不说,末将几乎忘了,这便是营中名册和辎重账目,请将军过目。”
说完之后,阿史那道真取过来一卷帛书,递到了赞婆的手中。
赞婆哈哈大笑,接过了帛书,便要递给守护在他身旁的侍卫手中,刚想说什么,却听得后面一阵惊呼:“将军小心。”
赞婆闻言顿时感到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躲闪,可就在这时,他只感到小腹中传来一阵冰凉,随即便是一股热液从小腹中流了出来,这才感到一阵剧痛。
惊惶不已的赞婆立刻将帛书扔掉,却见阿史那道真冷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向后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大声说道:“末将不辱使命,只是可惜让那赞婆贼子捡了一命。”
这时候只听得阿史那道真身旁一人大声叫道:“多谢阿史那将军,此处交给我了,下令,出击。”
那人自然便是李显!他当初力排众议,确定了诈降的方针,为了能够取得赞婆的信任,竟然自己亲自化装成使者,前往吐蕃营中递降书。
等到诈降之时,他也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令阿史那道真提前将短剑藏在袖袍内,待得赞婆接过降书,想要递给身边的卫士时,阿史那道真乘机取出短剑,直接刺向了赞婆,不过由于赞婆的反应够快,所以没有把他刺死,只是受了不轻的伤而已。
赞婆如何会料到这一切?只见变生腋肘,他都没有反应过来,霎时之间只听得鼓声阵阵,李显早已骑着战马,率领数百名将士直冲着赞婆杀了过来。
“将军,快走!”赞婆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见部将朱古力和阿尔泰等“四虎”奔将过来,派人将赞婆给拖走,他们却组成了一道人墙,抵御着即将赶来的李显等人。
“哼,敌将是谁?停下,否则今日便是尔之死期!”
朱古力仗着自己力大无穷,当先一声大喝,不管对方有没有反应过来,立刻挥舞着长柄铜锤,奔着对方的脑门就砸了过来。
“朱古力这个夯货,倒也并非一无是处。”阿尔泰见朱古力竟然也使诈,表面看起来是在问话,可是手中长柄铜锤却在同一时间挥了出去,相信这一下那个唐将不防备之下一定会脑浆迸裂而死的,所以这才笑着说了一句。
可是没想到阿尔泰的话声刚落,就听得朱古力一声大叫,阿尔泰闻声顿时大惊,向着朱古力的方向看去,这才现朱古力的长柄铜锤竟然被扔到了天上,而朱古力则是虎口爆裂,鲜血长流。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那唐将手中长枪为铁制?要不然朱古力的铜锤为何被震飞?“看到那员唐将将长枪横起,阿尔泰便猜测一定是对方横枪架住了朱古力的攻击,这才惊讶地说道。
可是这样一说,就更加引起人的惊讶了,只见同为“四虎”的虎斯温说道:“可这又怎么可能?若那长枪纯是铁制的话,少说也要有七八十斤,可是看那人举重若轻的样子,不应该有这么沉吧?若真是按老大所猜测的那般,这敌将该有多大的臂力?恐怕二百斤也不止吧?”
这时候只听得朱古力一声惨叫,“四虎”顿时尽皆大吃一惊,因为就在这瞬间的功夫,朱古力已经被那员唐将刺穿了胸膛。
而那朱古力一时却又未死,被那唐将举在了高空,一边惨叫一边挣扎,这一幕让许多吐蕃将士感到心胆俱裂。
“老大,救人。”齐格见朱古力如此惨状,也不由得心中凄恻,向着阿尔泰说了一句,立刻便纵马冲了上去。
阿尔泰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一起跟了上去,因为他们都知道,其实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武艺甚至比朱古力还差一点,如果单枪匹马的冲上去,也绝对不是那员唐将的对手,只有仗着人多或许还有机会。
可是“四虎”却也不想想,现在是唐军处于主动追杀的地步,他们四人虽勇,却如何能够抵挡周围密密麻麻的唐军?甚至唐军之中也没有多出人,同样是四个,除了之前杀了朱古力的李显之外,又加了三人,一个是李显的贴身侍卫、李显王府中第一高手张无尘,第二个是李显贴身侍从高舍鸡,第三个则是之前刺伤了朱古力的张威。
四人挡住了吐蕃军中的四将,先是李显这边分出了生死,战不过三合,只见李显一声大喝,长枪如闪电一般刺进了齐格的咽喉,那齐格哼都没哼一声,就摔下了马背,当场身亡。
而几乎在李显刺死齐格的同时,张无尘长枪如毒蛇一般的刺进了莽古的心脏,同样也是将莽古刺死。
这时候李显和张无尘对视了一眼,立刻不顾尚自纠缠着的敌我双方四名将领,立刻纵马继续追杀。
李显和张无尘之所以不理会,主要是看到高舍鸡和张威武艺胜过对方不少,绝对不可能失败。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判断,十余合后,张威用马槊刺死了虎斯温,二十余合后,高舍鸡用大刀劈死了阿尔泰。
至此,赞婆麾下朱古力和“四虎”尽皆阵亡,可谓是损失惨重。
可是这时候的赞婆已经顾不得他麾下那五员大将了,因为唐军从背后攻得甚急,如果稍微耽误一下,自己的性命恐怕也要交代在这里。
赞婆这一路上可谓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一直逃了十余里,待得来到了军营之中,才算是获得了安全,而李显率领大军来到大营之外,见他的营中伏有精兵,营房也很坚固,这才率军退回。
赞婆会到营中,计点损失,这才现这一战死亡将士三四千人,另外还有三千余人溃逃,除此之外最让他痛心的是,麾下勇将“四虎”和朱古力尽皆阵亡,无一存活,这导致他空有十余万大局,竟然再无统兵之将,再加上他自己也受了伤,想要进攻唐军已然变得无将可选。
“该死的唐蛮,竟然使用诈降这等卑劣手段,待我伤好了,一定要率军攻下你的营寨,将这帮可恶的唐蛮全部屠戮干净,方泄我心头之恨,为五位勇士报仇!”赞婆得知这一次的损失如此巨大,不由得咬牙切齿,痛骂不已。8
第一百三十九章 趁热打铁
且不说赞婆这一战损失巨大,却说唐军在李显的统率下打破了敌军长达半月的封锁,取得了一场大胜,尽皆振奋不已。
“呵呵,此役之所以能够大获全胜,主要赖诸公英勇奋战,我大唐铁血男儿横扫疆场,吐蕃贼子妄想夺我安西四镇,入侵吐谷浑,实在是大胆妄为”,李显首先对唐军将士们的奋勇作战表示了肯定和赞扬,可接下来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我等且不可得意的太早,毕竟吐蕃主力尚存,如今只是一战失利,士气下降,再加上敌军主将赞婆受伤,故此暂时无力发动进攻而已,我等可不能等其蓄积力量,再度攻我营寨,因为彼时如若薛大将军无法及时赶来回援,小王恐怕我军营寨依然会危机重重。”
“大王所言有理”,只听得唐休璟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我等最要防备的,便是吐蕃贼子会卷土重来,而吐蕃由于人多势众,营防坚固,料想我军绝不会主动发起进攻,反而对我军之戒备反而不会太严,因此我等不能坐等贼子恢复元气,必须趁热打铁,给敌军迎头痛击。”
“可是吐蕃防卫森严,且又兵多粮足,我等应该如何趁热打铁,给其迎头一击呢?不知唐旅帅有何妙策?”阿史那道真其实也同意李显方才所说,可是他却始终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突破吐蕃军的防御,然后对他们进行进一步的打击,他经过这十余日的战争,也知道这唐休璟足智多谋,是李显麾下第一得力的统兵之才,或许能有什么主意。
可是没想到唐休璟却也是为之语塞,因为他也没有想到应该具体用什么计策,于是他把眼睛看向了李显,根据他这几年追随李显得来的经验,相信李显既然提出这一点来,一定是胸有成竹,提前想出了什么妙计。
而阿史那道真见唐休璟如此,顿时也醒悟过来了,因为李显这人一向多谋善断,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相信这一次也一定是想出了什么妙计。
“吾有一计,我等可挖掘地道潜入吐蕃营寨,乘着夜黑风高之时纵火烧营,所谓水火无情,只要大火燃起来,休说吐蕃只有二十万,便是当年曹操麾下八十三万大军,也被赤壁一把火烧个精光,虽然此地气候潮湿,引火之具不足,火势难以壮大,恐难造成理想效果,但吾认为一定可以让吐蕃军再次丧胆,赞婆本就有伤在身,闻此噩耗定然会加剧伤情,如此一来我军便可再多拖些时日,再乘机加固营寨,足可等到薛大将军援军到来…….”
却听得一将上前说道:“至于引火之具,大王倒不必担心,末将倒是有办法,只是我等不明敌营详情,如何才能将地道挖至敌军营中?即便是挖到,我军将士又如何能够必过敌军岗哨,而将火种引至其他营寨?莫不是将所有营寨之内尽皆挖通?便是我军有这个能力,却也未必都能将地道准确挖至各理想之地。”
李显见那将原来是郑金,顿时呵呵笑道:“郑郎将你有所不知,小王天生便有一项能力,可以在地下辨识方向,所以可以将地道挖至敌营之中任一地方,而至于敌营详情,已尽在吾掌握之中,呵呵,小王上次之所以执意要扮作使者,前去向赞婆下书,便是为此。倒是郑郎将所说的引火之具,吾却十分感兴趣。”
却见郑金拱手说道:“末将在此处镇守多年,得知此处出产一件物事,堪为引火之具,此物黑色,可流动,状如漆,故此当地百姓名之曰石漆,又因其易引猛火,故此又名猛火油。”
“石漆?猛火油?石油?”李显闻言顿时心中大喜,因为这件东西的存在确实可以帮他完美的实施自己的计划,只要操作的好了,相信吐蕃的二十万大军将会被自己一举消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将来不仅吐蕃会元气大伤,最少十数年内无力对大唐发动进攻,便是吐谷浑也再无力复国,因为在这二十万大军中,最少有十万是吐谷浑人组成的,而少了这十万精壮的吐谷浑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自保之力。
“不知我等目前能得到多少猛火油?”李显最关心的自然是石油的数量问题,如果数量足够,他的计划才能实施,而如果数量很少,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听得郑金说道:“据末将所知,附近一座山洞中有一处泉眼,常年喷出猛火油,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日积月累之下已形成一处湖,附近百姓都在此处取猛火油用来做饭,尽管百姓用的不少,可是末将推断此处仍然会有上万斤这种猛火油。”
“上万斤?呵呵,其实哪里用得着那么多?我相信只要有两千斤猛火油,便足以将吐蕃的营帐烧为灰烬,既如此,事不宜迟,便由郑郎将率领五百将士,用瓦罐等物取来两千金猛火油,而小王则率领两千名将士向吐蕃营中挖掘地道,迟至明晚三更,我军便可展开行动,届时定然可以大破敌军。”
李显听了郑金所说的话,心中十分高兴,立刻做出了决策,要求双方分头行动,务必在一天之内将各自的任务完成,以便下一步的行动。
却说唐休璟随着李显一起负责挖掘地道的事务,见李显果然能够在地下辨清方向,地道挖的又长又直,令人惊叹不已,不过他见李显手中持着一见特别的工具,这件工具他以前只见过一次,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遐思。
“休璟,在想甚呢,竟然如此入神?”一旁的李显见唐休璟发愣,连忙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
却见唐休璟连头都没有抬,就轻轻说道:“大王,末将在随大王来到王府后,偶尔听原来的袍泽说道,营州城外之武悼天王墓好像被盗了。”
李显则是淡淡笑道:“不知是哪位袍泽说起?嘿嘿,小王料想,休璟并非是听人所讲,而是自己推断的吧?不过小王可以告诉你,武悼天王墓确实有人进入,然而却并非盗墓贼,而是武悼天王之弟子,此人将来定然会继承武悼天王遗志,扫荡四海夷狄,安我华夏,打造一副人间盛世。”
说到后来,李显已经不再笑了,他的表情非常的肃穆,好像是在长辈灵前坚定地发誓一般,这种神情令唐休璟的身体都轻轻的震动。
只见唐休璟淡淡的说道:“末将又非刑事官员,亦非营州户曹,对于营州之时已无兴趣再管,至于武悼天王墓是否被盗,以及盗贼为谁之事,自有营州现任户曹掌管,末将只知道,末将已然四十有余,这一生从未真正受人赏识,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伯乐,自然要竭尽全力,以报答大王知遇之恩,更何况,驱逐夷狄,安我华夏,也正是末将一生之梦想,末将既然得此机遇,又怎能轻易放过?”
李显闻言点头称赞道:“说得好!休璟能有这般胸怀,实在难能可贵,大丈夫来这世上走一遭,其实不能有那么多的禁忌,否则的话,人生苦短,若是畏首畏尾,有多少大事会耽误掉?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的正是如此,上古时候有一位哲人说过,无论黑猫白猫,能捕鼠者便是好猫,吾为了天下计,为我华夏子民千年万年计,便是背上盗贼、屠夫之恶名,亦无所谓。这等小小身后恶名,比起我军中死伤万千将士,比起我华夏数以百万计的死难百姓,又何足道哉?”
但见唐休璟对他躬身拜道:“大王之作为虽非圣人,可所立功德便是圣人亦难及也,是非功过,历史定然会有公论,相信大王只要一心为百姓,历史一定不会让正义者蒙冤千古的。”
李显见状连忙扶起唐休璟,谦逊道:“休璟此言谬赞了,小王何德何能?竟敢与圣人比肩,小王只是要做该做之事,为我华夏百姓千百年生计,为我大唐盛世略尽绵薄之力而已,比如曹魏之曹仁、齐之兰陵王高长恭,如此而已。”
唐休璟虽然也算得上李显的心腹,可是这时候毕竟有太子在,如果表露自己的野心也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所以李显并没有将他深层的想法说出来,毕竟将来历史注定他会做太子,只要自己现在好好拉拢,到时候一定会换取对方的忠诚的。
这时候便见部将张玉前来报告:“禀大王,地道已经全部完成,所有目标无一谬误,如今我等只等着猛火油到齐,便能展开下一步的行动了。”
李显闻言点了点头,与众将士一起沿着地道来到了吐蕃军营外数里处的一个地道出口,静静地等待郑金的消息。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便见郑金率领着五百将士,各自提着装满猛火油的瓦罐、陶盆之类来到了面前。
“启禀大王,一切皆已准备就绪,我等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只等大王一声令下了。”郑金手中提着一罐猛火油,对着李显恭敬说道。
李显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将近三更,就对众将士说道:“时间已差不多了,立刻展开行动,张玉,你去通知阿史那将军,提大军悄声围住吐蕃营寨,只要有人逃出来,立刻用弓弩、长矛进行招呼,这一次本王要火烧赞婆。”
第一百四十章 火海地狱
大唐咸亨元年七月二十六日深夜。
这一天天气并不怎么好,阴霾四布,北风怒号。不过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乃是唐军纵火的最佳时节。
李显和他的大军在夜色的掩盖下,早早的埋伏到了吐蕃大营之外,只等着营中火起,便严防死守,不让敌军轻易逃出。
负责纵火的主要是李显部将张玉所率领的三百精锐,这三百人尽皆带着猛火油以及火石火镰等物,与此同时,这三百人还有另外一百人持着火把进行护送,但是持火把照明的将士却不能与带火油的将士距离太近,以免一不小心之下引发火灾,导致没有伤敌反而伤及己身。
这时候的吐蕃军营地一片寂静,连负责各处岗哨和巡逻的将士们都有些昏昏欲睡,因为他们军队的人数比唐军多出十余倍,一向都是处于主动进攻的一方,即便是这一次唐军使诈令他们遭受很大损失,但是主力尚存,依然保持了比唐军多出十余倍的人数优势,所以压根就没想到会有敌军偷袭。
更何况,为了应付敌军劫营,吐蕃还在营寨外围布下了严密的防御和岗哨,相信唐军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飞进吐蕃营寨的中间。
可是赞婆却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唐军会挖地道发动进攻,不过其实也不能说漏算,因为在赞婆看来,唐军断然不会做挖地道进攻那等蠢事,毕竟挖地道的动静那么大,他们不会觉察不到,再者说了,唐军又没有进过他们的营寨,如何知道他们营寨的分布,他们采取的安营方式可是赞婆之兄噶尔钦陵所独创的,与唐朝大不一样,如果他们真是按照唐朝营寨的分布挖掘地道的话,相信一定会落入吐蕃的圈套。
更何况唐军就算进来了又能怎样?先不说主营帐那里防卫森严,就算是有万人大军一时也很难攻进去,再加上吐蕃军的主力有五六万分布在外围,只要里层有变,立刻便会前去驰援,唐军不管来多少人,也一定会有来无回。
不过可惜的是,赞婆并不知道李显早已来到他的军营探查了一番,对于吐蕃的营防部署早已了如指掌,再加上李显那能够从地下辨别方向的神奇能力,还有运用了超级的引火工具猛火油,这就注定了吐蕃大军的悲剧。
火首先是从辎重营燃起的,负责火烧敌营任务的张玉亲自率领数名将士,直接从辎重营内部的地道里走出,然后叫上猛火油,点燃了第一把火。
当然,在点火成功之后的第一时间,张玉就沿着地道逃走了。
而辎重营的大火自然是惊动了整个吐蕃营寨,所有人都拼命的向辎重营的方向跑去,手中还都拿着水具,将那些水具装满了水,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救火。
因为辎重营里所存的粮草,乃是他们大军能够支撑下去的最重要的保障,没有了粮草辎重,便是一支钢铁雄师最后也只有无奈退走,毕竟人要吃饭,马要吃草。
赞婆在听说辎重营起火的第一时间就变得暴怒起来,他一开始认为这是巡营将士不小心造成的,所以下令严惩辎重营的巡营将士,将其即刻处斩。
可是很快他就得到消息,巡营将士早已葬身在火海之中。
如今他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相信只要再休息几天,就可以重新率兵打仗了,到时候他一定吸取教训,像之前那样围住唐军营寨昼夜不停地攻打,如果这样做的话,他保证可以在数日内攻下唐军营寨,将那帮狡诈可恶的唐军斩杀个干净。
只是可惜,随着辎重营起火,他的计划恐怕要遭受重大的挫折了。
“看来,只有等到天一明,吾拖着受伤的身体,立刻对唐军发动进攻,这样或可能在我军断粮之前攻下唐营,缓解局势,嗯,这正是唐人所谓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之计,相信我军将士们在面临饥饿和死亡的威胁面前,一定会奋勇作战,不顾一切的攻打敌营,从而可以轻易拿下唐军营寨,轻松而顺利的完成我这次任务。”
赞婆闭上眼睛,正在细细的筹划明日作战的各种方略。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军士前来报告:“将军,大事不好了,辎重营火势甚急,根本难以控制,而除此之外,我军各处营帐尽皆起火,火势猛烈,向各处进行蔓延,整个大营变成了一片火海,将军,事态危急,恐难以挽回,我等还是立刻撤退吧。”
“你,你说甚?各处营帐尽皆起火?这,这么么可能?除非是有人故意纵火,好个唐贼李显,这肯定是那厮一手操纵的,只不过不知道那厮究竟有何通天的手段,竟然能够瞒天过海,不知不觉得来到我营中,而且还肆意纵火?”
赞婆略想了想,又下令道:“各处驻扎将士皆不可慌乱,尤其是外围驻军,更要列成阵势严防死守,小心敌军趁火打劫,里层将士继续有序取水灭火,相信所谓的火海也不过是震慑人心之手段,本身并无多大威力,只要我等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扑灭这场火灾……”
可是还没等传令兵下去传令,就见又有一名军士跑过来。大声喊道:“将军,大事不好了,大火根本无法扑灭,时至今日,我军营寨已经大部被焚毁,数千将士被烧死烧伤,还有,军马营也着火了,战马们惊恐之下四处乱跑,不少将士被战马踩死踩伤,连外围驻守的将士都开始乱了起来。还有,大火还在蔓延,离将军的主营帐已经不足百步,约莫着再过一刻钟便能烧到此处,将军,还是快走吧,以免葬身火海……”
“嗯?你说甚?这大火不仅难以扑灭,而且还不断蔓延,到底是何种情况?怎的会有这等顽固之大火?还有,战马全都逃走了?被火烧死的将士们竟然有那么多?这,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一连串听到那么多的消息,便是赞婆也都感到有些受不了,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身形一阵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幸亏被眼疾手快的将士们上前扶住。
这时却听得一名部将跑过来,大声说道:“将军,末将已然调查清楚,怪不得火势这样猛,奶奶的,他们用的是猛火油,整整两千斤猛火油都浇在了营寨各处,似这等大火,士兵取水根本无法扑灭……”
赞婆听了,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可就在这时,又见一名军士前来报告道:“将军,不好了,大火已来到营前,快走啊。”
赞婆一听,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却被那位部将命人簇拥着将他扶走,急急地向外走去。
而等他勉强支撑着伤病之躯来到帐外之后,眼前出现的竟是一片宛如人间地狱般的惨象:在茫茫火海之中,传来了无数声凄厉的惨叫声,空气中弥漫着一浓烈的焦糊味,臭气冲天,周围的将士们全都呕吐了起了,连赞婆这种见惯了杀戮场面的大将也都忍不住狂吐了起来,到了最后连胆汁都给控干了。
“周围全部是大火,我等该从何处走出?”看着这漫天的火海,赞婆也不由得反了踌躇,尤其是在这时,他的营帐也终于被火海所吞噬,心中更加的烦闷了起来。
“将军,背风处火小一些,我等可从此处通过。”就在这时,部将芒松赤指着前面不远处说道。
赞婆顺着芒松赤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目光一亮,因为他看到那里的或是确实小一些,如果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去的话,应该能够冲出大营。
这时候保命要紧,赞婆也顾不得火海之外是否有埋伏了,立刻统率着麾下数百将士,从芒松赤所指的方向逃了出去。
可以说赞婆是幸运的,因为他选择逃生的地方正是刚刚起火的营地之一,因为猛火油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所以火势渐渐小了起来,这让他顺利的穿越火海,来到了营帐的外围,同时身边也收拢了更多的将士,粗略算了一下,现在聚拢在他身边的将士应该有万余人。
但赞婆又可以算是不幸的,因为据聚拢来的将士禀报,各处的将士均已身亡,有的是被火烧死,也有的是被马踩死,还有的是因为挡住了后面袍泽逃命的道路而被自己人杀死。
“没想到我二十万大军竟然如此就倾覆了,李显小儿,你给我等着,这个大仇我赞婆一定会报。”逃出营寨的赞婆默默的看着这一万名丢盔弃甲、伤痕累累的吐蕃将士,咬牙切齿的说道。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赞婆惊恐的回头一看,见是唐军在后面掩杀过来了,这时候的赞婆再也没有方才说要找李显报仇那番话时的豪迈,立刻率领着将士疯狂逃走。
“杀!哈哈,赞婆逆贼,今日尔等入吾彀中,已是插翅难逃,本将便是追到天边,亦要将你擒杀,以报前番伏击我突厥勇士之恨!”阿史那道真率领着两千突厥骑兵,如同风驰电掣一般的向赞婆的方向追来。
赞婆见状不由得亡魂皆冒,更加亡命的逃走,可是就在他跑了十余里,眼看阿史那道真的军队将要被甩掉,心中略略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喊杀声,当前一将大声喝道:“赞婆贼子,尔等之死期到了,小王等得很久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坑杀
却说赞婆闻听前方有人阻挡,却发现来者正是死敌李显,不由得吓了一身冷汗,差一点摔下马背,可是等他仔细一看,顿时哈哈大笑不已,因为那个李显只率领了三百骑左右,以区区三百人竟敢邀击己方上万众,实在是可笑之极,这时候他又想起了之前李显诈降和昨夜火烧己方营寨之事,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大声喝道:“李显小儿,原本吾还以为今日必死,没想到不仅不死,反而会立下大功,嘿嘿,今日只要擒下你,足可弥补吾今日之损失。”
说完之后,赞婆便下令道:“儿郎们,一起冲上前去,生擒李显,谁能得此功者,吾便上报大兄赞悉若多布,赏牛羊五万头,封为万夫长。”
赞婆这一次可算是下了血本,如此高的赏赐连他自己都极为心动,所以立刻统率着麾下的将士杀了过去。
不过赞婆可不像一般的将士那般蛮干,他自己保持在队伍中间,准备等唐军将士死得差不多、李显又被累得没有力气之时才突然出手,一举擒获李显,不仅立下大功,自己得到赏赐,还在吐蕃军中扬威,成为名震天下的勇士,让二兄噶尔钦陵也羡慕一回。
可是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赞婆就不可思议的发现,虽然他的军队在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可是战斗力上实在是不敢恭维,万人大军竟然被三百人杀得人仰马翻,丢盔弃甲,根本无人能挡,也无人敢挡,战斗只不过持续了一柱香的功夫,竟然已经有三百余人死于唐军手中。
“这,这,这该死的唐军,战斗力为何竟然这样强?”赞婆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只见李显白马银铠,手中两刃矛舞动起来如同是一台绞肉机,吐蕃的勇士们根本无人能够挡住一合,只听得惨呼之声不绝,瞬息之间便有十余人命丧其手。
而李显身边也有一名侍卫模样的将领,此人手持马槊,轻重若轻,把一条马槊使得如同女人绣花那样轻便,虽然由于随时护卫李显的安全,那人杀的人并不多,但是赞婆却能感觉得出,那人的武艺竟然丝毫不下于李显,甚至比李显还略高一筹。
而除此之外,李显身边还有数员大将,武艺虽然比不得李显和他麾下的那位侍卫,却也是勇悍绝伦,罕逢敌手,赞婆虽然不知道那几人叫什么,却知道其中有两人正是与李显和那名侍卫合作,杀了“四虎”,而另外一个,则是负责守卫前寨,令朱古力吃亏受伤的那名唐将。
如果仅仅是这几名将领英勇的话,其实并不能令赞婆感到害怕,可现在的问题是,李显麾下的那些普通士兵也都无比勇猛,虽然比不上朱古力和“四虎”等勇将,却是比目前的赞婆麾下任一大将都要厉害,说是以一当十都有点轻了!
“怪不得李显这厮敢率领三百人阻截我这一支万人的队伍,原来的麾下将士竟然有这般战力,唉,幸亏我当初并没有走在最前,否则的话恐怕早就魂归地府了。”赞婆不由得后怕不已,默默地想道。
这时候他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便知肯定是阿史那道真的突厥骑兵也追上来了,顿时大惊失色,暗暗想道:“我连李显这三百人都挡不住,如果对方再加上阿史那道真那两千突厥骑兵,更是万万难以抵敌,唉,退吧。”
想到这里,赞婆立刻下令全军放弃擒拿李显,立刻撤退。
其实根本用不着赞婆下令,因为在听到身后马蹄声传来的时候,所有的将士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擒拿李显的厚赏令他们眼红耳热,可那也要有命享受不是?所以,吐蕃军的将士们不待赞婆下令,全都在第一时刻选择突围,从李显大军的包围圈的空当处狂奔而去。
可是李显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立刻率领将士们从后面掩杀,李显身边的这三百王府卫士经过多年苦训,可以说是骑战步战样样精通,在追杀敌人的过程中,他们不断地用抛掷长矛,将敌军一个个的钉死,待得长矛用完了就用弓箭,这些将士们的臂力都非同一般,所挽长弓都是一石以上的强弓,射程能够达到一百二十步,而这个距离却是吐蕃兵的弓弩无法达到的,因此这些吐蕃士兵就像是一个个的活靶子,被唐军纷纷射伤射死,这一路上可谓是死伤惨重。
李显麾下这帮王府卫士乃是经过特殊训练,每人都带着五壶箭,但即便这样也很快就用完了,而这之后他们竟然还有手段,那就是弩。
虽然马上并不怎么适合用弩,因为这对于臂力和移动射击的要求比较高,可是李显却偏偏对麾下的将士进行了专门训练,让他们即便在马上对于弩箭的操控也都运用自如。
所以这样一来,吐蕃军的士兵可算是倒了血霉了,在这一连串的长矛、弓箭、弩箭射击之后,竟然损失了两千余人,比起方才双方短兵相接时损失的数量还要多的多!
“这,这,可恨的唐蛮,下手竟然如此狠!而且还如此穷追不舍,莫非真是想要我的命不成?”赞婆这时候又气又恨,心中还有一丝的恐惧,因为对方如此穷追不舍,其目的早已经是昭然若揭。
其实损失二十万大军对赞婆来说也算不了什么,毕竟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吐谷浑的傀儡兵,没有什么战力,如今死了反倒节省粮草了,而朝中是自己的大兄噶尔赞悉若多布为大相,二兄噶尔钦陵乃是吐蕃四十万大军之统帅,自己回去以后顶多会遭到一顿训斥,绝无性命之忧,可是如今李显如此穷追猛打,要是落到了他的手中,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然而尽管心中不断的咒骂,甚至诅咒天上会飞来一道闪电将李显劈死,可是赞婆也只能玩儿命往前逃,他认为只要再逃一段距离,眼见无法奏功的李显最终也只能无奈的退走。
可是事情却显然没有向赞婆所期待的方向去发展,他反而发现李显的追兵离他的队伍越来越近,而他麾下军队的损失也逐渐大了起来,两个时辰之后,所有的步兵全都阵亡或者溃散,赞婆的身边竟然只剩下了两千骑兵了,而这时候由于战马跑了将近三个时辰,已经无力再跑下去了,所以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而李显的麾下却是不然,首先,他们以逸待劳,在埋伏之地已经休息了足够的时间,马匹也都喂饱了,除此之外,这三百名王府卫士每个人都配备了三匹战马,每当累了便换乘另一匹。
一人三马,这其实也是吐蕃将士惯用的手段,只可惜今日因为军营被袭,赞婆麾下的将士能捞到一匹战马就已经非常走运了,哪里还敢奢望更多?
正是因为这种巨大的差距,赞婆的队伍与唐军的距离越来越近,到了最后马匹都累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在这种情况下,赞婆也只能率众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在吐蕃人还没来得及列好阵势的时候,李显所率领的三百王府卫士便追了上来,只见李显坐在神骏非凡的御马之上,大声喝道:“赞婆小儿,你便是逃也逃不了了,今日授首于次,夫复何言?”
赞婆知道到了现在,什么脸面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够苟活下去,所以他连忙率众来到阵前,丢下武器,跪倒地上,对着李显说道:“大王饶命,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王天威,还请大王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了末将一命吧,大王之恩末将日后定然铭记肺腑,结草衔环以报。”
但见李显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尔等愿意归降,本王亦不再计较,饶了尔等性命便是,只不过尔等人数众多,若不加以约束,万一四散而逃,本王该往何处追去?因此本王需要上了绑绳,尔等放心便是,只要到了军营,吾便放了尔等。”
“但凭大王处置,末将不敢反抗。”赞婆垂头丧气的叹息了一声,心中满是悔恨,如果自己之前能够和将士们分开之后四散逃走,也不至于沦为别人手中的俘虏,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再后悔还有什么用?
“好在我今日保住一命,待得日后二兄、大兄与大唐议和,吾自然便会被放出。可恨的贼子李显,竟把我逼到山穷水尽,待得日后,吾定然要向你讨回这个公道!”赞婆表面上对李显恭谨无比,可内心里早已种下了复仇的种子。
可是令赞婆震惊的是,就在他们尽皆被唐军上了绑绳之后,忽然听得李显说道:“于道边不远处挖掘大坑,将这般吐蕃人尽皆坑之。”
所谓坑杀,指的就是活埋,饶是赞婆再镇定,这时候也不由得慌了神,连忙向李显企命,待得遭到拒绝后又破口大骂李显不讲诚信。
却听得李显嘿嘿冷笑道:“当初尔等违背诺言,擅自背叛我大唐,攻我安西四镇,杀我百姓,抢我财货之时,可曾讲过诚信?我李显一向只对人讲诚信,对于禽兽也讲诚信,岂不又是一个食古不化的宋庄公?不必多言,尔等死期已至,无人能救,要怪只能怪尔等,竟敢将魔爪挥向我大唐,最后,借用汉代陈汤的一句话正告尔等,犯我强唐者,虽远必诛!”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出征乌海
李显这一战真可谓是大获全胜,甚至可以说是创造了奇迹。以万余弱旅对抗二十万大军,非但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损失令敌军伤亡大部,而且令敌军自主将赞婆以下的各级将领无一能够逃亡!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将士选择了投降,李显也没有把所有的降兵都像赞婆所率领的那些将士一般进行了坑杀,而是留下了五千名出身于吐谷浑的将士,算是给想要复国的吐谷浑王和他的妻子、大唐的弘化公主一个面子。
且不说吐谷浑王慕容诺曷钵在看到原本有数十万壮士的吐谷浑如今只剩下了这五千名士兵之时的郁闷心情并向高宗上书放弃复国、愿将吐谷浑故地变成唐朝统治的州县,单说李显这一次以万余大军火烧吐蕃大营,破了其二十万大军,不仅解了大非川之围,而且还能够助正在乌海作战的薛仁贵大军解了燃眉之急,在军中的威望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从此之后扬名西域各地,军中将士尽皆承认他是新一代的大唐军神,就算是比起薛仁贵丝毫不会逊色。
不过李显的狠辣也在西域各地之中被到处传扬,这导致那些原本对大唐蠢蠢欲动的部族再也不敢乱来,生怕他们会像赞婆所统率的那二十万大军一般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而那些对大唐有些蠢蠢欲动的部族和将领之中,就有阿史那道真。可是经过和李显一道打过这一场大仗之后,阿史那道真再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他自认为自己的才能不如赞婆,而突厥能够召集和集结的军队也不可能会达到二十万之巨,如今连势力如此强大的赞婆都有这样的下场,他若是敢于存有非分之想,料想将来的下场恐怕连赞婆都不如。
所以,从此之后的阿史那道真规规矩矩,完全忠诚于大唐,终其一生也在没想到过要反叛大唐的念头,而如果谁向他提出和李显做对,他总能想到大非川吐蕃军营中那一具具被烧焦的尸体和被活活坑杀的赞婆,从而再也不敢升起一丝和李显作对的勇气。
除此之外,唐军之中原本还有人对李显强行夺取郭待封手中兵权一事深感不服,认为李显之才比不得郭待封,根本无法保证唐军取得胜利,可是经过这一战,他们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当初李显对于吐蕃大军的动向判断的十分准确,现在又能率领区区万余人大破二十万敌军,这样的人物又哪里是郭待封能够比得了的呢?
所以,所有的将士都对李显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现在对李显可以说是敬若神明,就算是让李显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这就是信任的力量!一个人只要获得他人的信任,不管你做什么他都认为你是对的,而反之的话,就算你做的再好他也会怀疑。
李显在回营之后,立刻获得了全体将士发自内心的恭敬和礼拜,不过李显显然没有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他只是略略对全体将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免礼,然后便召集众将到他的大帐之中议事。
大家的动作出奇的快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全都到齐,今天众将到齐后,不像往常那般互相开着玩笑,而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彼此之间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显,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主儿,恐怕将来脑袋都不知道怎么就搬家了。
李显见大伙来的这么快,也是心中满意,呵呵笑了笑,就开口说道:“诸位当知道,此战我军以少胜多,大破吐蕃,实在仰仗诸位倾力相助,小王自当上奏朝廷,对诸位论功行赏,不过如今大事还未做成,据探子来报,薛大将军所部大军虽已攻下了乌海,却遭吐蕃军大将噶尔钦陵所部二十万大军重重围困,这二十万大军比之前被我等攻破那二十万又要强上不少,乃是正经的吐蕃精锐,然则二十万吐谷浑军我等不惧,又岂会在乎二十万吐蕃军?更何况我大唐在乌海还有薛大将军的三万精锐,在这种情况下我等若犹然不胜,还有何脸面言及今日之胜?”
“正是因为这一点”,李显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军理应立刻出发,倍道兼行,杀噶尔钦陵一个措手不及,与薛大将军一起腹背夹击,打败吐蕃,收复吐谷浑,进而向逻些进发。”
其实李显现在根本不用刻意的解释什么,因为将士们早已唯他马首是瞻,甚至近于盲从的地步,只要他下达命令,这些将领们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李显麾下的唐休璟。
唐休璟为人正直,且又善于思考,在听了李显立刻率军出发的消息之后,倒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但他却又怕李显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所以,立刻出列,对着李显拱手说道:“以末将看来,此事不妥。”
“哦?有何不妥之处?休璟且说来听听。”李显倒没有想到唐休璟竟然这样说,不由的心中讶然,可是根据他对唐休璟的了解,知道这个人一向善于思考,或许有什么道理,便开口问道。
却听得唐休璟说道:“大王,末将对于我军出征乌海之事倒没有甚意见,然则我等却不能倍道兼速,首先来说,我军虽然战胜,将士们士气高涨,斗志昂扬,然则耗费体力极大,急需休息;其次,此地乃是高原作战,将士们普遍感到呼吸困难,头痛等,若是急速奔跑,身体恐吃不消,更兼我军押送大量辎重粮草,便是想要迅速推进恐怕也不容易,若因此需要缓缓而行,待得彼此适应之后方可长驱直入;这第三,既然大王说起噶尔钦陵乃吐蕃名将,定然也不会忘记与赞婆联系,一旦失去联系,不可能无备,因此末将认为突袭计划很难完成,与其如此,我军还不如将计就计,给其来个伏击,小胜一场,一方面挫挫敌军锐气,另一方面亦能鼓舞薛大将军。”
“恩,休璟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吐蕃腹背受敌,理应是彼等焦躁,我等只需固守,之后再寻机与其决战,自然可以稳中求胜,都是本王心中急躁,险些酿成大错,呵呵,既如此,三军将士尽皆修整一日,我等缓步推进,步步为营,相信只要不是噶尔钦陵倾巢而出,吾之辎重粮草决然无恙,而噶尔钦陵若倾巢而出,定然会遭受吾与薛大将军腹背夹击,这反倒是吾等愿意看到的。”
“诺,多谢大王。”其实经过昨夜这一夜大战,将士们确实已经疲惫不堪,只不过碍于对李显的忠诚,还在硬撑着而已,现在听李显说要休整一天,却是人人感激,个个振奋。
李显在得知军心民意之后,也是庆幸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否则的话恐怕就会酿成大错,同时也庆幸自己麾下有了唐休璟这等忠直智慧之士,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给自己提出最恰当的意见。
其实唐休璟又何尝不是感到庆幸?因为他现在已经四十余岁,本以为自己就在营州户曹的位子上终老一生了,可是没想到遇到了李显,不仅将王府中的所有卫士交给自己训练,还对自己赏金赏银,而最重要的是,李显对自己竟然是发自内心的赏识,对于自己提出的中肯意见能够虚心接受,这便是所为的知己呀!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唐休璟蹉跎半生,终于遇到了知己,心中自然是感激万分,决意为李显效死力。
一天之后,李显看着精神抖擞的将士们,心中也是豪气顿生,立刻下令大军出发。
虽然这一次将士们行军速度并不很快,可是由于注重休息,身体状况良好,一天倒也能够走三四十里,甚至有的时候将士们一发奋,竟然能够走五十里,因此从大非川到乌海,本来有三百余里的路程,将士们只用七天的时间就能够赶到。
不过这也是按照正常的推进速度打算,可是李显却并不真的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前往乌海,毕竟自己这里还有大批的粮草辎重,一旦被发现的话,定然会遭受噶尔钦陵的重点照顾,万一一不小心粮草辎重被烧被抢,恐怕这一次大军还是免不了退走一途。
因此,李显决定按照唐休璟之前建议的,给吐蕃来个伏击战,先小胜一场,挫一挫吐蕃军的锐气,令他们心有顾忌,不敢乱动,他们便乘机抢修防御,将营寨修建的坚如磐石,令己方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与薛仁贵大军互为援引,徐图胜算,相信噶尔钦陵一定坚持不了太久,最终只能主动退走。
于是李显下令,将所有粮草辎重先藏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然后由李显统率两千突厥骑兵、三百王府卫士和慕容诺曷钵派来援助的三千吐谷浑骑兵,对不远处的噶尔钦陵部发动佯攻,诱其至预先设计好的一座山谷处,发动一场伏击,取得与噶尔钦陵初次交手的胜利。
第一百四十三章 山谷决战
乌海城下,吐蕃军中。
噶尔钦陵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将士们正在努力的攻城,眉宇间透出了一丝的忧虑。他的忧虑不是因为着一座小小的乌海城,也不是因为城内的唐军主将乃是威震天下的薛仁贵,却是和这场乌海攻防战毫不相关的一个人物。
“自从上一次来信报告说是军事失利、被我训斥了一顿之后,三弟那里便再无半点消息。虽然他素来性情要强,这一次说不准是在酝酿一个所谓完美的攻营计划,可我的心里仍然有些不安,毕竟那郭待封也非等闲之辈,当年他父亲郭孝恪扬名西域,就给诸部带来了不少麻烦,现在的郭待封虽然不及他,却也不是易予之辈,当年也曾镇守过鄯城,颇善于防守,若是此人下定决心固守大非川,依照大非川地势及郭待封善守之能,想要攻破其营也并非易事。”
“将军这是在做甚?为何竟然如此出神?”噶尔钦陵身旁,站着一位身穿锦袍的将领,这位将领曾经是吐谷浑的贵族,名叫素和贵,后来因为和吐谷浑王慕容诺曷钵有了矛盾,便率部投降了吐蕃,如今作为噶尔钦陵的向导和副将配合噶尔钦陵攻打吐谷浑,偶尔看到噶尔钦陵忧心忡忡,便开口问道。
却听得噶尔钦陵摇了摇头,说起了对自家三弟赞婆的忧虑。
素和贵闻言顿时呵呵一笑道:“将军实在是过滤了,赞婆将军乃是军中宿将了,做事一向沉稳周密,如何就能败给郭待封?更何况,即便是退一万步说,真的有吃了一些小亏又能如何?他的麾下可是有二十万大军,郭待封才有多少人?怎能对他产生威胁?以末将看来,将军这是关心则乱。”
噶尔钦陵一听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也是。其实那郭待封也不是没有弱点,此人心胸狭隘,刚愎自用,若是诱其主动出击,倒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我那三弟同样也是这等性格,若是反被对方利用,说不准便会吃个大亏。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就怕三弟吃了大亏还不敢向我说,就这样继续死撑着。不过你说的也对,反正他身边有二十万大军,无论怎样折腾都不致于大败而回,那便让他多吃几个亏、多遇几回挫折吧,相信最后他一定能够打败郭待封的。”
素和贵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痛惜之情,毕竟赞婆所率领的大部分都是他的族人,也都是看在他的威望才投降的,噶尔钦陵竟然如此慷慨的让赞婆拿着他们随便折腾,他的心中自然不怎么好受。
于是素和贵想要开口问道:“既然将军对这一切都很清楚明白,为何不将破敌之策直接告诉赞婆将军?这样既能减少将士的伤亡,还能为赞婆将军树立威望。”
但是素和贵却并没有真的说出口,因为作为一名降将,他知道噶尔钦陵定然会对他有所防范,尤其是他能够影响二十万吐谷浑大军,所以自然会想办法乘机削弱他对吐谷浑军队的影响力,同时借用战争,损耗吐谷浑将士的人数。
噶尔钦陵自然也知道素和贵在想什么,不过他却并不怎么在乎,毕竟这里面也有他的考虑,他淡淡的笑了笑,不再去解释其中的原由,心中却暗暗的说道:“三弟你也不要怪我,并非为兄不想告诉你破敌之策,为兄这样做是有深意的,因为任何一个名将,都要有自己独立之思考,只有通过自己独立思考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以后才能真正的成长为一位名将。”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探子急报:“启禀大将军,大事不好了,在离我军十里之外,发现了一支骑兵,打着大唐的旗号,正向我军的方向赶来,人数大约有五六千,看样子是要对我军发动突袭。”
“尔说甚?我军背后竟然有唐军骑兵?而且还有五六千之多?”噶尔钦陵闻言不由一惊,略略想了想,便开口问道:“那支骑兵是从哪个方向赶来的?东方还是西方?”
只见那探子一愣,随即说道:“回大将军,是在东方,应该是从三将军大军所屯驻之处赶来的。”
“东方?莫非是郭待封那厮用计骗过了三弟,然后率领骑兵倍道兼程赶来,想要配合薛仁贵先打败我,然后再回师对付三弟?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郭待封不是和薛仁贵有隙么?怎的竟突然转了性子,开始精诚合作了?看来吾还是小看那厮了,不过无论是薛仁贵还是郭待封,都是小看我在先,呵呵,薛仁贵本以为凭借三万大军先攻乌海之优势便能牵着我军鼻子走,只可惜他没料到我军共有四十万,仅仅是围攻乌海的便有二十万,仅仅这一点便已经决定了唐军必败之结局,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而郭待封更是可笑,仅仅数千骑兵,莫非就想着要与薛仁贵腹背夹击,令我军大败不成?”
噶尔钦陵一脸嘲讽的笑了笑,随后下令道:“素和贵将军,你率一万吐谷刀盾兵,五千弓箭兵在前面的明月河谷处结阵,阻止唐军前进,四弟,你率一万吐蕃骑兵,分列左右两翼,待得唐军受挫之后便挥军掩杀,我看郭待封到底有多强,能否冲破我军之伏兵,嘿嘿,这一次定然让郭待封再也不敢前来我军阵前骚扰,让薛仁贵绝望。”
“诺。”素和贵和噶尔钦陵的四弟噶尔达古日耸,也就是悉多于听了噶尔钦陵的命令之后,立刻答应下来,然后各自下去准备了。
“呵呵,如此一来,吾反而不必担心三弟了,尔唐军辎重营便是倾巢而动,都不能对吾三弟造成甚威胁,如今少了数千骑兵,自然更加无能为力,此番吾设计破了郭待封之骑兵,说不准便是吾弟破唐军辎重营之良机。”噶尔钦陵望着匆匆离去的吐蕃大军的背影,精神顿时一振,脸上的愁云也消散掉了。
噶尔钦陵自从打仗一来,一直就是百战百胜,早已被称为吐蕃的军神,所以无论是素和贵还是悉多于都认为这一战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唐军的胜利是必然的。
而事实也的确像着他们期盼的方向发展,唐军率领着大军刚刚来到明月河谷处,便遭到了吐蕃大军的伏击,在布满了鹿角和手持长矛的步兵威胁下,唐朝骑兵被破止步,再也不能前进一步,紧接下来,吐谷浑的弓箭兵就赏给了他们一顿箭雨,虽然实际上的杀伤力有限,却让唐军的阵型开始陷入混乱。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号角声传来,悉多于率领着一万骑兵,从左右两翼对唐军展开了进攻。
见到这一幕的唐军倒是很果决,立刻率众逃走,悉多于倒也佩服唐军的这种果断,立刻率军从后掩杀。
唐军这一路可算是丢盔弃甲,兵器甲仗丢得满地都是,许多吐蕃士兵忍不住要下马去捡,却被悉多于喝止,在严格的军令面前,将士们不敢捡拾,只能咬着牙继续追杀,希望将唐军杀败之后再回去夺取那些兵器甲仗,以便发个小财。
悉多于率领大军直追了十余里,来到了一座山谷处,此山谷名叫葫芦谷,形状像是一个葫芦,地形十分险要,周围全部是高山,只有中间一条道路,而且悉多于的后队方向是一个狭窄的葫芦嘴,容易进,却难以出来。
待得大军来到葫芦谷外的时候,悉多于见地形险要,深怕唐军有埋伏,却是不敢向前。
却突然听得前方不远处一将笑道:“兀那吐蕃贼子,之前仗着地利与伏兵杀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今日来到此处,可敢与我公平对决?尔若是不敢,只需对吾下跪叩首,兵穿上吾所赠之女人衣服便可,日后尔等若是见了我大唐骑兵,需退避三舍,不得与我等纠缠。”
说完之后,那人就向前方抛下了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的恰是一套华美的唐朝女子服饰。
悉多于见状不由大怒,立刻说道:“你说哪个是女人?我吐蕃勇士勇猛无敌,冠绝天下,尔等唐蛮只是擅长阴谋诡计,若论马上交战,其实吾等之对手?既然尔等找死,吾便成全尔等,尔且说一说,是如何个对决法?”
却听得那人说道:“若是双方各派出百骑进行决战,料想尔等亦非对手,不如吾吃点亏,双方所有将士拼个你死我活吧,你我双方只有活着的方能出谷,尔这贼子可敢应战?”
悉多于倒真的不敢,他并不是害怕唐军的战力,而是怕唐军另有阴谋,所以眼珠子转了转,便大声笑道:“尔这厮简直胡说八道,我吐蕃勇士天下闻名,便是公平对决尔等亦非敌手,尔可敢派出百骑,与我军来场公平对决?若是尔等赢了,吾自然不会令尔等失望,定然与尔等全军决战,可若是尔等输了,那又如何?”
只听得那唐将呵呵笑道:“那也好办,吾军若是输了,本将便穿上那女人衣服,并对尔下跪叩首,日后见了贵军,自当退避三舍,不敢与战。”
“这可是你说的,莫要食言。”悉多于闻言顿时哈哈大笑,随机转过头来,对着身边一名铁塔般的汉子说道:“乌巴托,带着你麾下一百名勇士前去教训教训唐蛮。”
第一百四十四章 震惊的噶尔钦陵
“诺。”那名叫做乌巴托的汉子乃是悉多于的亲兵队长,是悉多于帐下第一勇士,而他身边的一百名勇士个个膀阔腰圆,力大无穷,号称“百兽”,战力之强冠绝军中,曾经多次在战争时期力挽狂澜,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
所以这一次乌巴托派出了这样一支强大的队伍,可以说是志在必得。
而当乌巴托看到唐军的阵容的时候,心中的自信就更加强烈了,因为那些唐军将士看起来并不怎么强壮,手上所持的武器齐刷刷的都是马槊,比起他们手中的长柄铜锤、狼牙棒、大锤等武器就差得多了。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这些人的真实实力,绝对不会那么乐观了,甚至连哭的心都会有,因为这些人都是经过李显麾下第一高手张无尘的亲自传艺,虽然看起来不那么强壮,可是每个人都能开三石强弓,在力气上即便是比起吐蕃军中的所谓“四虎”,也都毫不逊色,而他们的武艺更是所谓百兽所望尘莫及的。
所以,双方的战斗一开始,就陷于一面倒的屠杀,这里的一面倒,自然指的是唐军对吐蕃军进行的屠杀。
战斗只持续了两柱香的时间,悉多于就看到他麾下最精锐的一百名吐蕃勇士、甚至包括他的亲卫队长乌巴托全部沦为了唐军枪下的亡魂,可对方除了有几人轻伤之外,竟然安然无恙,顿时震惊的险些摔倒在地上。
“嘿嘿,吾早就说过,尔等单打独斗根本就不是对手,可是你却偏偏不服,如今可是服了?啥也不用说了,直接按照事先约定的去做吧,穿上这套女人的衣服,然后向吾叩头行礼,并且答应日后见到我军便退避三舍,吾自然放尔等离开,否则的话,吾这里可是有埋伏的,万一尔等不幸全军覆没,可休怪我没有事先提醒。”
“哼,你这厮骗谁呢?我岂不知尔等只不过是骗过我三兄,偷跑出来欲要支援薛仁贵的,又哪来的伏兵?尔这厮莫不是郭待封?果然好手段,不知从何处调遣了百名将领冒充小兵,却用来挫我锐气,今日虽然单挑我军败了,却并非是实力差距,而是尔等使诈所致,吾自然不服,接下来吾便接受尔等第二个挑战,全军对决疆场,不到一方死绝,另一方绝不退出,希望尔等能够坚持到最后,莫要再使诈。”悉多于嘿嘿冷笑着看了看唐军主将,随后大声命令道:“全军将士听令,立刻结阵,与我杀!”
悉多于这一次算是长了个心眼,没等对方准备好,便立刻率军冲了过去。
却见那唐军主将面色顿时大变,惊恐的说道:“我军还未准备好,尔等怎得如此不讲信义?”
悉多于见敌将色变,顿时得意不已,哈哈大笑道:“这也是跟尔等学的,谁让尔等当初狡诈多端,竟然用军中大将冒充小兵?今日之事不必多言,若不灭了尔等,吾决不收兵。废话少说,杀!”
悉多于不再多言,挥舞着手中的长柄铜锤,向着唐军阵中冲了过去。
却见唐军将士竟然不敢抵抗,直接向着后方退去,悉多于见状更是得意,没有任何顾及,挥军继续杀了过去。
可是很快,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了,因为方才他们决战的地点只是葫芦的第一个宽阔之地,方才唐军却是在两个宽阔地的连接点,也就是窄口处,待得他率大军冲过去的时候,唐军立刻便退到了后面一个宽阔地,却于窄口处堆满了鹿角等物,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怯弱的唐军,胆小如鼠之辈,速速移开障碍,与我军决战。”悉多于见状不由得大怒,但是他的军队过不去,只能急得大骂。
可是唐军却并没有答话,回应他们的是漫天的弩箭,还有从两边的山谷上滚下来的石头。
“糟了,竟然中了唐蛮的埋伏,看来唐蛮这次来的,不止这一点军力。”悉多于见漫山遍野都是唐军将士,他们在山谷两侧的高处放箭、滚石头,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下令大军后退。
可就在这时,唐军从高处突然抛下了一股黑色的液体,这让吐蕃军士大惑不已,在这种时候,唐军把这玩意儿弄下来有何用处?又不能像羽箭和石头一般伤人。
可是悉多于却是神色大变。惊恐地喊道:“猛火油,唐蛮想要烧死我等,大家快走!”
这时候将士们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拼命往前跑,可是前方却只有一个窄窄的出口,一次只能过一骑,而且还被唐军抛下的石头等物给填塞了,想要出去又谈何容易?所以这些将士们虽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也只能干瞪眼。
而就在这时,唐军已然从高处扔下了火把,只见烈焰迅速升腾起来,宽阔的山谷顿时成了一片地狱火海。
“这,这,该死的唐蛮,竟然如此毒辣,想要把我等全都烧死,吾便是死了,亦要化为厉鬼,向尔等索命!”悉多于被困于核心,想出却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麾下将士一个个葬身火海却无能为力,不由得厉声大骂,可是他骂来骂去有什么用呢?别说李显听不到,就算是听到了,也绝不会因为一时心慈手软,或者是因为不堪辱骂而将他们放走。
悉多于骂了多时,连嗓子都哑了,见唐军始终不予回应,这才停止了谩骂,可是这时候他却发现他除了骂之外却已经无事可做,好在他的位置离火海还远一些,反而接近后面的宽阔处,一时还不会死去。
“哼,唐军就龟缩在障碍后面,我等一定要冲过这障碍,就算是死也要杀几个唐蛮垫背,尤其是那个该死的唐将郭待封,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悉多于直到现在还认为唐军的主将是郭待封,他冒着箭雨,率领着聚拢在周围的千余将士,决定闯过那些障碍,就算死也要给狡诈的唐军一些教训。
可是悉多于却没有想到,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飞来一支羽箭,这支羽箭的力道非常之大,直接射进了他的左眼,然后又斜着贯穿了他的脑袋,竟然又飞了出去。
“那员唐将竟然有如此强的箭术,看来绝非郭待封!啊……”悉多于用一万大军的性命,终于得出了一个正确的结论,可是他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因为他的脑子被射穿了,整个人的思想停滞在了那里,颓然的倒在了地上……
悉多于的死去给正处于混乱之中的吐蕃军士带来了更大的混乱,那些即便是没有遭受火焰吞噬的将士们也已经完全绝望,他们为了不像被烈火焚烧的袍泽那般受罪,竟然选择了自杀,于是被困的那千余将士竟然就这样的死去。
烈火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这场大火葬送了悉多于和他所统率的一万大军的性命,没有任何人能够侥幸生存。
噶尔钦陵本以为自己这一次神机妙算,唐军定然大败而归,可是他等了两个时辰,却并没有等到任何消息,不由得心中疑惑,连忙派遣探子前去打探消息,可是他等来的消息却差点令他崩溃。
“大将军,大事不好了,四将军所统率的一万大军被困在了葫芦谷,然后被唐军用火全都烧死了,到处都是烧焦了的尸体,四将军,四将军也身亡了,他的头上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应当是被一支羽箭贯穿之后所死!末将已经将四将军的尸体带到了营外,还请大将军过目……”一位探子流着眼泪向噶尔钦陵报告消息。
而噶尔钦陵在听到消息后也是面色大变,整个人摇晃了几下,几乎跌倒在地,只感觉胸腔之中一片郁闷,后来竟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大将军……”
“大将军……”
将士们见到噶尔钦陵如此,全都吓了一跳,连忙赶上前去,围住噶尔钦陵,离得近的自然是将他扶住,一脸关心的看着他。
“我没事……”噶尔钦陵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然后默默的叹道:“如此说来,这一次唐军辎重营当是倾巢而出,所以才能站在葫芦谷布下埋伏,是我估计错误,方才导致四弟兵败殒身,一万大军竟然无一生还,可是敌军既然倾巢而出,三弟竟为何没有阻拦?难道说三弟和他的二十万大军竟然也全军覆没?可这怎么可能?唐军该用何等手段方能一举歼灭我二十万大军?”
想到这里,噶尔钦陵再也坐不住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立刻下令身边最精锐的探子立刻前往大非川探个明白。
这时候却听得部将素和贵说道:“真没想到唐蛮竟然如此狠辣,将一万大军活活烧死,连四将军也……大将军,不如你下令吧,我等立刻起兵前去攻击那波唐蛮,一定要将其全部杀死,为四将军和死难的将士报仇!”
“是啊大将军,素将军说的有道理,下令吧,我等立刻进攻那伙该死的唐蛮,为四将军和将士们报仇。”将士们全都咬牙切齿,主动请命,目光灼灼的看着噶尔钦陵。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退兵
闻听噩耗,吐蕃军中的将士们全都愤怒不已,要求噶尔钦陵立刻出兵予以还击,可是噶尔钦陵略略思索了一下,便摇头说道:“此事不妥。那唐蛮既然能够火烧葫芦谷,葬送我一万大军的性命,定然也能算出我军将会展开报复,因此定然也提前做好了准备,我等若前去剿杀,一定会遭受唐军埋伏,若是出兵少了等于送死,出兵多了更不行,因为我相信此时这伙唐蛮定然已经和薛仁贵取得了联系,只要我出兵多了,薛仁贵一定会出城攻击我营中将士,届时我军首尾难顾,更加为难。再者说了,我军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伙唐军身在何处?领兵将领是谁,如何能够擅自出兵?”
将士们闻言顿时一片叹息之声,他们听了噶尔钦陵之言,也都知道噶尔钦陵考虑周密,顿时心中服气,可是他们却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损失了一万大军,所以眼神中又都带着强烈的不甘。
其实噶尔钦陵又何尝甘心呢?他的四弟身亡,一万大军无一生还,还有可能他的三弟和麾下二十万大军也都全军覆没,这样的仇恨该是如何的深?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动,作为一代名将,他首先要保持冷静,他必须弄清楚新来的这股唐军究竟有怎样的实力?其主将是谁?性格特点是什么?有什么样的优点和弱点?只有知己知彼,才有可能将对方打败,而在对一切都茫然未知的情况下去打仗,其结果只能是必败无疑。
所以,噶尔钦陵决定先派探子探听这股唐军的虚实,再做决定,可是令他惊异的是,他一天之内先后派出了十几波的探子,竟然没有一人回来报告消息,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事实证明,噶尔钦陵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就在第二天,他在派出了惹萨寺的高手前去探听消息之后,终于得到了消息,他前后派出的那十几波探子竟然全被被杀死,杀死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高手,那人无论是轻功还是武艺,都比这些惹萨寺高手还要高一些,而即便是回来的这位惹萨寺高手,也是在三名同伴被杀、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的情况下才勉强跑了出来。
可是令噶尔钦陵遗憾的是,他除了大致知道唐军宿营的地点之外,竟然对唐军的其他情况一无所知。
“真没想到唐军的着名将领竟然如此可怕,如此严密的封锁消息,其用心可想而知,吾等要想得知详情,除非是派大军前去,可如果真的派兵前去,恐怕恰好会中了其圈套。我等还是稍安勿躁,暂且出兵不动吧,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唐军便会主动对我等发起进攻,而到了那时,我等再出击亦不迟。”
噶尔钦陵绝对是一个懂得隐忍的大将,他的对策也是最恰当的,只可惜他的对手李显正是利用了他的这种谨慎和隐忍,乘着噶尔钦陵隐忍不动的宝贵时机,抢修营寨,竟然将营寨修筑的稳如磐石,再加上其独特的地形,噶尔钦陵就算是派出十万大军,想要攻下也绝非易事。
如果噶尔钦陵知道他错过了这场战争中可以翻盘的唯一机会,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情?
而事实如噶尔钦陵所料,这时候的李显也的确与薛仁贵取得了联系,他得知当初薛仁贵能够攻取乌海其实也是噶尔钦陵的一个圈套,原来这噶尔钦陵早就料到薛仁贵会来这么一手,所以他故意让薛仁贵大胜一场,以牺牲数千军队,万余头牛羊的代价换取薛仁贵攻打乌海,然后再分兵攻打薛仁贵驻守的乌海城和屯驻大非川的唐军辎重营,薛仁贵在得知噶尔钦陵的密谋之后,一度曾经想要弃守乌海,还师大非川。
可是恰在此时得到了唐朝援军到来的消息,又通过前来与自己取得联系的李显部将张无尘得知,李显竟然大破二十万吐蕃军队,一把大火将这二十万大军烧为灰烬,后来又通过火烧葫芦谷挫了噶尔钦陵的锐气,同时为自己抢修营寨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
“呵呵,这一次大王两次用火,可以说是创造了奇迹,绝对可以像火烧赤壁和猇亭之战那般载入史册,我大唐得此将才,夫复何求?如此一来,战局扭转,我大唐绝对可以收复安西四镇,并且乘机将吐谷浑纳于治下,而且不是进行羁縻统治那种,当初李公果然没有看错人,只是大王如此功劳,会不会上演玄武门故事?而更深入的去想,大唐如果真的再出现一个唐太宗那般的人物,其实也不能算是坏事,最起码比柔弱的今上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想到这里之后,薛仁贵突然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决定把这件事放下,待得以后再去考虑这些,反正皇帝春秋鼎盛,朝中将领尽皆忠心耿耿,周王仁孝,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出现玄武门之变那种事的。
略略想了想,薛仁贵便给李显写了一封信,建议李显不主动发起进攻,只是固守营寨,与乌海城互为犄角,吐蕃攻击乌海则李显袭其营寨,吐蕃攻击李显则薛仁贵袭其营寨,相信噶尔钦陵见讨不了好去,反而在这里空耗粮草,最后也只能无奈退兵。
薛仁贵的想法和李显可谓是不谋而合,他们知道凭借着噶尔钦陵的强大兵力,就算是李显和薛仁贵腹背夹击的话,也未必能够取胜,即便是取胜也定然会损失惨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坚守,以守待攻,迫使噶尔钦陵退兵。
而噶尔钦陵其实也知道唐军的算计,可是知道归知道,他却没有任何破解之策,因为无论是薛仁贵还是李显那个神秘的家伙,显然都不是智短之辈,他根本没有办法诱使对方主动出击,只要对方尽皆固守,他是一点对策都没有。
除此之外,李显横在吐蕃军后方所带来的最大困扰便是,吐蕃军的粮道从此被断绝了,因为唐军的军营所在地乃是吐蕃运粮兵的必经之地,只要吐蕃军的运粮兵想要运粮,一定会遭到李显大军的劫掠。这样一来导致噶尔钦陵想要对峙下去也已经变得不可能。因为一旦粮草断绝,便是钢铁雄师,也定然会不战自溃。
所以,噶尔钦陵仔细考虑了好几天,最终也只能决定退军。
“传我将令,集结三军,立刻撤退。”对于李显,噶尔钦陵就像是吃下了苍蝇一般恶心,可是他却知道他现在根本无力收拾对方,所以只好强忍心中的恶心,下令三军撤退,放弃即将到手的吐谷浑。
“啊?大将军,我等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今日之果,如何竟然就这样放弃?一旦放弃,末将恐怕数十年对于西域之筹划,一旦化为流水,因此末将斗胆,请大将军万万不可放弃,大王只需将我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大将军率领,防范好乌海之唐军,另一部分由末将率领,攻打唐军辎重营,相信只要给我十万大军,定然会在一个月内攻下辎重营之唐军,若不能成功,末将愿将首级献于帐下。”
素和贵见噶尔钦陵想要放弃,顿时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礼数,扯住噶尔钦陵的袖袍,大声说道。
却见噶尔钦陵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素将军太过小看辎重营唐军了,当初吾之三弟统率二十万大军攻其营寨,结果又如何?吾三弟之兵力比起你那十万大军要多,而要论攻城略地之术,吾三弟也强于你,即便这样最后都全军覆没,片甲不留,素将军又有何能耐攻下其营寨?退一万步说,就算将军攻下了唐军营寨,吾亦勉力守住了薛仁贵大军之攻击,我军必然会损失惨重,如今吾吐蕃举全国之力也就这二十万大军,若是损失太多,还有甚力量能够进一步扩张?而唐军虽败,却能再度集结力量,如此一来,也就注定了我军之必败。因此在吾看来,我军还不如保存实力,暂且回国,待得日后再乘隙攻略西域可也。”
“这,这……我素和贵苦心筹谋多年,本来想着以吐谷浑之地换来一生富贵,同时借助自身威望执掌吐谷浑,实现毕生夙愿,哪知道此举竟然半途而废,毁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之唐将手中,火烧吾军两次,将士们损失二十一万,这样的疯狂之举便是古之名将,又有几人能够做到?莫非真是天佑大唐,我素和贵之图谋注定不成乎?”素和贵虽然满心的不甘,可是噶尔钦陵说的也很有道理,所以他只好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执行命令去了。
而就在噶尔钦陵下达了退兵的命令之后不久,就有人将消息报告给了李显,李显听了之后并没有丝毫的意外,而是笑着说道:“噶尔钦陵不愧为当代名将,竟然能够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出最恰当之选择,只是吾已占据先机,你便是诸葛再生,这一次也只能再承受一次失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就是形势!
辽阔的青藏高原上,瓦蓝的天空,怡人的秋色,一向是噶尔钦陵最为欣赏的景色,可现在他却没有这样的雅兴,因为如今的战事对他来说实在是糟糕透顶。
本来噶尔钦陵认为己方有素和贵的引领,又乘大唐不备,再加上自己的军事才能,应该完全可以夺取吐谷浑和大唐的安西四镇,令吐蕃的实力迅扩张,之后己方再去控制西部以及西北部一些国家,便可以建立一个能够与大唐相抗衡的大帝国,而事实也按照他所预期的展了,安西四镇已经攻下了,连吐谷浑都差不多攻下了,而唐朝虽然派来了薛仁贵,可是却只有五万人,而且主将薛仁贵和副将郭待封还不和,他已经制定出了完美的计划,保证这一次大唐一定会惨败而归。
可是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局面竟然出现了差错,先是原本看起来绝对没有任何可能的事情生了,他的三弟赞婆和麾下的二十万大军竟然被一把火给烧光了,接下来是他的四弟悉多于和麾下的一万大军,同样命丧火海之中,再到后来,敌军主将利用了自己谨慎的一面,制造谜团,然后乘机将营寨修筑的坚如磐石,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追悔莫及,再后来,那人和薛仁贵合作,列成掎角之势,共同采用防守的策略,却逼得他这位动主动进攻的一方无奈撤退。
而这一退,就意味着吐蕃只能将之前吞并的吐谷浑和安西四镇再吐出来!
可即便这样,噶尔钦陵也只能选择撤退,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憋屈的了。
然而更让他憋屈的还在后面,因为等到真撤退的时候他才现,唐军竟然将营寨立在了他退走的必经之地,多玛,这里两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行,可那唯一的路却已经被唐军给堵死了,噶尔钦陵要想回到逻些,就只有攻下唐军营寨一途,否则的话,就要向西多绕行千余里的山路,而如此远的山路,对于缺少粮草、而又都是骑兵的吐蕃军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如果他们真的选择走这一条路的话,恐怕到不了逻些,就已经饿死在半途了。
而更加令人担忧的是,当噶尔钦陵率领大军绕道而行的时候,唐军很可能会通过多玛而直奔逻些,这样一来噶尔钦陵所面对的就不仅是战败的问题了,甚至有可能有亡国之厄。
“真没想到这个唐将竟然选择在此地扎营,看来他的确是对我吐蕃的地理位置下了一番功夫啊。”噶尔钦陵一脸的苦笑,这一句话不知道是对李显得夸奖还是对自己的嘲讽。
其实噶尔钦陵哪里知道,李显前世就曾经在吐蕃故地盗过一位贵族的墓葬,而因为那一次盗墓,他对于吐蕃境内的山川河流早已经是了如指掌,只不过现在是在一千四百年前,他不知道和后世会不会不一样,为此专门进行了一番探测,才最终决定在这里扎营。
不过不管知不知道,噶尔钦陵目前所唯一要做的,那就只有下令攻营了。
“这位神秘的唐军将领该是谁呢?我不久前得到消息,当初唐朝皇帝派遣出征将领时,派了薛仁贵担任主将,之后是阿史那道真和郭待封为副将,这两人不管是谁,都绝对没有这等过人的智算,应该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人,可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够压制住郭待封和阿史那道真,从而担任唐军主将呢?咦?我几乎忘了,唐军之中还有一个地位尊贵之人随军出征,那人便是周王李显,我听说那厮在征战高句丽之时曾经大战数十场,无一败绩,哼,彼时那人只不过十二三岁,便有那般能耐,此时已有十六七岁,能够做出火烧营寨这等事,也不足为奇。”
噶尔钦陵终于确认了唐军主将的身份,可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因为他随后就见识到了李显的真正实力,因为尽管大军奋力攻打,一天下来除了损失两千多人之外,竟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可恨,果然是这样,不过事已至此,吾就算是想要放弃也是不可能了。”噶尔钦陵被逼到了绝路上,也只能尽最大的力气来攻打唐军的营寨,虽然鉴于地形问题,想要大规模展开进攻很不容易,可是噶尔钦陵相信,不管是怎样的坚城汤池,只要下定决心去征服,便总有攻破的那一天。
更何况噶尔钦陵也不是一般人,他下令将士们到附近山林之中砍伐树木,然后制作了一辆辆的投石车,准备对唐军的营寨动猛烈的攻击。
其实投石车对于坚固的城池的破坏力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强,而且还很容易被敌军破坏,所以它的作用主要是威慑,同时配合其他的工程器械进行攻城,可是对于全都是木质结构的营寨来说,它的作用就实在是逆天了,所以,在投石车做成之后的第一天,这些投石车对于营寨的破坏力就相当于之前数天的总和!
这样一来,吐蕃军感到了无比的振奋,可是唐军营寨中却产生了一股淡淡的恐慌情绪。
“李显这厮最擅长连夜偷袭,因此尔等务必小心守护投石车。”噶尔钦陵料定李显一定会采取夜袭的方式来破坏投石车,所以在营中布下了伏兵,专等李显的大军到来。
只不过因为薛仁贵的大军也在这一天赶来,开始袭击吐蕃军的后方营寨,噶尔钦陵正在后寨亲自坐镇,指挥负责镇守后寨的十万大军防御薛仁贵的攻击,根本无暇顾及前寨,所以便把守护投石车、伏击李显的任务交给了素和贵。
素和贵按照噶尔钦陵的方案来作战,一切都是井井有条、按部就班,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李显的确是派人动袭击了,素和贵见李显率军到来,立刻下令伏兵尽出,誓要将李显和他麾下的大竣彻底剿杀,可是没想到李显竟然十分滑溜,眼见上了当,立刻便果断的率军后队变前队,然后奋力的杀出了重围,就此亡命而去,令素和贵感到憋屈的是,这一番交战只造成了唐军之中有十数人伤亡,而且看服饰还是突厥兵,可使己方却因为阻拦敌方退兵而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
“好在李显这厮已然退去,我军尽管付出了损失数百人的代价,可毕竟守住了投石车,相信只要再像今天这般扔石头,过不了三天就会将唐蛮的营帐砸个稀巴烂,到时候你李显便是武圣再世,霸王重生,也照样会尝到惨败的滋味儿,如此说来那李显也不过如此,大将军将这厮说得如此强悍,莫不是为了替三将军和四将军开脱罪名?”
素和贵在赶跑李显之后,心中正得意,突然听得营中纷乱,不由得心中大怒,正要派亲兵出去喝问原由,却突然听得军士前来禀告:“将军,大事不好了,之前袭营的唐军竟然去而复回,我军无备之下被他闯了营寨,烧了辛辛苦苦制作成功的投石车。”
“嗯?你说甚?投石车最终还是被毁了?”素和贵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他当初可是向噶尔钦陵保证得好好的,一定要保住那十余辆投石车,可是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烧毁了。
“李显那厮果真是狡猾,竟然走了又来,令人防不胜防,害得我无法向大将军交代,可事情已然如此,我又能如何呢?看来只能乖乖的认罪,或许大将军看在往日的功劳,能够饶我一条性命。”
事到如今,素和贵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乖乖地向噶尔钦陵去请罪。
而噶尔钦陵在听到消息之后,同样是震惊不已,心中暗骂素和贵没用,暗叹如果他的三弟或者四弟活着,一定能够圆满完成自己交付的任务,直可惜今日将如此大事交给了一头蠢猪,致有此败!
其实噶尔钦陵很想一刀砍了素和贵这个卖国求荣的无耻之徒和像猪一样的蠢货,只是眼下正在用人之际,更兼此人对吐谷浑人的影响也着实不低,留着还有用,所以便强行忍下心中的恶心,决定放过他。
而既然想要放过素和贵,噶尔钦陵便只好摆出一副随和和不予计较的样子,大度的宽恕了素和贵今日所犯之罪,直感动的素和贵泪流满面,誓这一生一定誓死效忠噶尔钦陵,誓死效忠吐蕃,绝不敢食言,否则便让自己万箭穿心而死。
虽然饶恕了素和贵的罪行,可是吐蕃军的处境却是依旧堪忧,因为投石车被毁了,再想赶制至少需要五六天,而到那时,李显营寨已经修复如初了。而更加关键的是,薛仁贵已经率领大军赶至,绝不会再允许吐蕃军随意砍伐树木并制造投石车了。
“嘿嘿,这就是形势!虽然我自负智计,然而形势当前,有时候即便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啊。”噶尔钦陵远眺着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8
第一百四十七章 离间之计
深深的夜里,噶尔钦陵眼望着夜空,仍然在皱眉思索。
目前的形势,久守很不利,因为军中的粮草辎重已不能支持太多的时间,可如果速战速决的话,唐军又不给决战的机会,更何况就算唐军真给机会,他也不愿意与对方硬拼,毕竟这里面大多数都是吐蕃子弟,如果真个硬拼的话,先不说胜败,仅仅这一战的损失都让他无法承受,唐军失败了可以再次征召将士,可吐蕃的生力军也就这些,损失了也就没了。
“不能力敌了,看起来只能智取,可无论是薛仁贵还是李显,他们的智计都异于常人,我虽然自负智计,却并不能诱使他们上当,所谓的智取,其实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噶尔钦陵苦笑不已,虽然绞尽了脑汁,一时之间却是无计可施。
“其实这一次我的力量不弱,完全可以守住一面,然后在另一面发起进攻,只可惜我身边没有得力的副将,凭借素和贵这种蠢材,就算再多十万人,也照样守不住薛仁贵或者李显的进攻,所谓的战争,其实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主将的能力,还有很多不可预估的因素,比如地形,比如运气,比如副将,比如朝廷的支持,咦?,有了。”
噶尔钦陵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就像是禅宗的弟子突然顿悟了一般,不由畅快的哈哈大笑,喃喃的说道:“李显啊李显,你这厮万万想不到,虽然你的智力和武力尽皆天下一流,可也是有弱点的,这弱点就是人心,你这一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就不信武后、太子之流不会对你心存忌惮,甚至连皇帝也许都会心存顾忌。”
想到这里,噶尔钦陵立刻写成了一封书信,并秘密召集几名惹萨寺的高手,令他们乘快马连夜出营,前往唐帝国的中心长安,一方面散布流言,夸赞李显的功劳,把李显说成是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另一方面将书信秘密送给大唐周国公贺兰敏之,太子少师、特进许敬宗和西台侍郎、道国公、检校太子左中护戴至德等人处。
那几名惹萨寺的高手们得令立刻遵命而行,他们悄悄离开营寨,直奔大唐境内而去,一路并没有遇到拦截,其实如果他们前往吐蕃的话,一定会遭到以张无尘为首的探子们的截杀,可是他们偏偏往大唐去,这一点连李显和唐休璟等人都没有想到,所以自然不会在沿途有什么监视的力量。
当然,这也是因为噶尔钦陵所派的是惹萨寺的高手,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根本无法在唐军的眼皮子底下爬过高高的山岭,然后脱困而去。
却说那几名惹萨寺高手得了命令之后,昼夜兼程,餐风露宿,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赶到了长安,然后立刻按照噶尔钦陵的吩咐,将书信秘密投掷到贺兰敏之、许敬宗和戴至德等人处,同时又在洛阳东市贴出一篇布告,盛赞李显大智大勇,率军大破吐蕃的大功。
仅仅一天的时间,整个长安就完全陷入一片之中,百姓们到处传扬着李显的功绩,盛赞李显之才不下于薛仁贵,甚至能和已故的英国公李绩、卫公李靖相比肩。
可是朝中却并不是人人欢腾,反而有人在隐隐的担忧,最起码贺兰敏之、许敬宗、戴至德等人对此就很不高兴。
贺兰敏之和李显可谓是老伙计了,两人之间,具体说应该是贺兰敏之对李显的仇恨已经深入骨髓,原本贺兰敏之准备乘着唐朝和吐蕃大战之机将李显赶出京城,然后派遣刺客乘机将其刺杀,这样一来不仅能够杀死李显,除去眼中钉肉中刺,还能乘机问罪于忠于皇帝的薛仁贵,忠于武后的郭待封等人,为李贤入主东宫解除一定的威胁。
可是没想到随后不久,就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李显安然无恙,反而是他重金礼聘的刺客被李显全部斩杀。
其实这时候贺兰敏之还不算多担心,毕竟他之前听相士明崇俨说了,这一次唐和吐蕃大战,大唐必败,所以他还盼着战事结束,然后乘机唆使皇帝向李显问罪,削夺他的封地,打击他的嚣张气焰。
可是没想到昨夜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所写的竟是李显指挥大军,在前线获得大胜的消息,顿时不由得呆在了当场。
今天天一亮,贺兰敏之便去质问明崇俨,他想问一问当初明崇俨不是言之凿凿的说这一次大唐必败吗?为何今日李显竟然取得了如此大胜?
可惜的是,明崇俨竟然不在,据说是外出远游了。
而当他回去的时候,就听到长安城内沸沸扬扬的到处传颂着李显大胜的消息,百姓们都把李显当成神一般的顶礼膜拜。
这让贺兰敏之更加恼怒,决定再向武后出言挑拨,一定不能让李显成此大功。
与贺兰敏之同时感到担忧的,还有武后的元老级亲信许敬宗,他如今已然年届八旬,因为身体实在糟糕,就像皇帝上疏致仕了,可是由于武后身边实在离不开自己,所以最后还是接受了武后所建议的“特进”的散官称号,要求他日后定时不定时的入宫,帮助武后定计。
正是在他的建议下,武后组织了一般文人,如刘祎之、周思茂、元万顷、范履冰等人,名义上是入禁中著书立说,实际上却是与武后商议朝政,所以被誉为“北门学士”。
可即便这样,武后仍然不满足,要许敬宗继续想办法帮她增强力量,许敬宗正为这事发愁,突然听说武后费尽辛苦拉拢培养的武将郭待封“战死”,李显又率军获得大胜的消息,顿时意识到李显的成长会威胁到武后的地位,所以便决定连夜觐见武后,要武后对李显心生提防,并向高宗上书,力劝高宗召回李显,与吐蕃议和。
今夜武后的宫中注定是热闹非凡,先是有贺兰敏之前来拜见,将他昨夜得到的那封密信和在街头巷尾的各种议论详细地向武后禀报了一番,并且大力夸赞李显智勇双全,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过当今圣上,甚至就算比起太宗来,也绝不会差多少。
不得不说,贺兰敏之经过了几次的打击,也不算是政治白痴了,他这一番话只是捧,却比单方面说李显的坏话要强得多了,既不会引起武后的反感,也会引起武后对李显的忌惮。
果然,武后先是装模作样的夸赞了李显一番,接下来又问了问她那染疾的母亲的病情,便以天晚为借口将贺兰敏之打发走了。
可是贺兰敏之却没有丝毫的不高兴,反而是颇为兴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武后脸上的一丝不自然。
武后的确是对李显产生了忌惮之心,这小家伙才只有十六七岁,竟然能够迫使吐蕃名将噶尔钦陵退兵,并且还创造了歼敌二十余万的记录,如果让他长到三十岁四十岁,这天下还有哪个能制?
而正在这时,忽然听得内侍禀报,许敬宗求见。
武后连忙站起身来,亲自迎接许敬宗的到来,却见许敬宗竟然直奔主题,说的也是关于对李显前线取胜的担忧,除此之外,许敬宗还认为,郭待封之所以会死去,绝不是战死那么简单,此事恐怕和李显脱不了干系。
如果这句话在今天之前有人说起,武后一定会啐他一脸口水,可是现在听了,却是有一种别样的意味,心中的忧虑更浓了,以至于许敬宗都离开很久了,她还没有意识到。
不过武后决定再去找一个人来问一问,到了现在,她虽然对许敬宗的话深信不疑,却是更愿意相信那个另外的人,那个人便是她新结识不久、却一见如故的明崇俨。
明崇俨在贺兰敏之去访问的时候可以“远游”,可是武后的一句口信,他便立刻赶到了武后宫中。
武后将书信给明崇俨看了看,然后皱眉问道:“卿不是说这一次吐蕃之战,我大唐必败么?如今怎样?显儿以他绝世之才,大破吐蕃,歼敌二十余万,迫使吐蕃第一名将噶尔钦陵退兵,你又有何话说?”
明崇俨却是丝毫不惧,淡淡笑着说道:“贫道当初还有一言未说,若是郭待封指挥,吾军必败,可若是周王接手,吾军必胜,呵呵,皇后有所不知,那噶尔钦陵乃是金星转生,专事杀戮,而周王乃火德星君转生,所谓南火克西金,正是为此,噶尔钦陵遭遇克星,自然是必败无疑。”
“原来竟是如此,本宫倒是错怪仙长了,然而显儿大胜,军心民望皆已达到制高点,如此一来定然会引起太子忌惮,显儿乃吾爱子,吾不忍显儿遭受太子冷箭,更不欲太子与显儿兄弟相煎,不知仙长有何妙策为吾筹划?”武后虽然忌惮李显,却也不必说得那样直白,想必明崇俨既然是她知己,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定然会想出一条妙策,来帮助自己解决目前的困境。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众口一辞
明崇俨可不是一般人,他来到宫中结识武后,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所以当然不可能会违背武后的意思,只见他略一思索,便开口说道:“此事易尔,周王在外作战多日,定然是辛苦异常,皇后担忧想念爱子,情理之中,因此,皇后可上疏圣上,与吐蕃定下合约,令吐蕃退出河西四镇及吐谷浑,如此一来,周王便可还朝,以慰皇后思念之苦。”
武后闻言果然大喜,赞叹的说道:“本宫正有此意,仙长之言与吾可谓是不谋而合,明日一早吾便上疏圣上,以便早早召还吾儿,慰吾思念之苦也。”
且不说武后心中得意,就在她与明崇俨定计的同时,戴至德也悄悄来到了东宫,他是太子的亲信,一切自然为太子着想,如今太子李弘身体孱弱,本来就无法为边疆战事分忧,偏偏他的弟弟中又出了李显这么一个怪才,恰巧李显这厮还受到帝后的宠信,如不打压一下,岂不是会让他的威望超过太子?而如果真的出现这种局面的话,太子的位子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呢。
要知道当初太宗发动玄武门之变,岂不就是因为军功太大,威望太高,太子无法压制所导致的吗?
更何况那时候的太子李建成还立下不少军功,身体素质也远比现在的太子李弘强得多,即便是那样都无法阻止玄武门之事,更何况是如今的太子李弘?
所以,戴至德希望太子能够上书皇帝,阻拦李显建功,务必想办法将李显召回,与吐蕃议和,让李显边功之事化为泡影。
李弘在得知了戴至德的来意之后,略一思索便开口说道:“此事本公认为不妥,戴公且想一想,当初出战吐蕃乃是圣上旨意,周王只不过是奉旨行事,又有何错?更何况吐蕃贼子寇我河西四镇,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吾姑母弘化公主及姑父吐谷浑王都只得避难逃走,如今我大唐将士奋勇作战,击败突厥贼子,正当乘势追击,彻底将其打败,以图我大唐西疆边陲永安,百姓长享太平,如何能够中途议和,养虎为患乎?更何况周王是吾亲弟,如今正要为朝廷立功,吾为兄长,不能为其助力便已心中愧疚了,奈何反要阻其行事,非但不全兄弟之义,亦且不利于社稷乎?”
却听得戴至德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太子仁厚,处处为他人着想,可是却不知有没有想过,一旦周王功成,将会给太子带来多少麻烦?”
李弘闻言顿时皱了皱眉,随机不悦地说道:“这话如何说起?吾弟立功,吾当高兴方是,如何会有麻烦?戴公这句话离间兄弟情义,实在不该。”
戴至德闻言顿时一愣,因为他相信李弘绝对不会不知道自己话中所指,可是又看李弘所说的话并不似作伪,一时反而弄不明白对方的本意了,思索了片刻方才明白,李弘是要找出一个合适的接口,最起码能够凸显出李红德仁义,而并非是要刻意阻拦李显建功。
“嘿嘿,太子不愧是太子,想起问题来比起我们这等臣下来说就是不一样,真是令人佩服。不过这借口可真是需要找一找,否则的话如果不够足够,还真的无法体现太子的仁德。”
戴至德思考了片刻,眼睛突然一亮,对着李弘行礼说道:“太子殿下,臣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弘见对方的眼睛从迷茫恢复了清明,便知是已然有了对策,便笑着说道:“有话请说便是,戴公与本宫之间,还有何说不得的?”
却听得戴至德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太子殿下当知晓,作伪臣子,最忌讳之事便是功高震主,周王这一次出战吐蕃若是胜利,将会立下天大之功劳,若是臣子的话,朝廷还可在爵位上进行提升,然则周王本就是亲王,于爵位上已经是顶了天了,立下大功之后朝廷无法再进一步封赏,反而会引起圣上心中难安,更会引起中宫那位忌惮,如此一来,微臣恐周王之功将会为自身带来祸患,更何况周王征战劳累多日,亦该回来休息休息了。除此之外,我大唐与吐蕃乃姻亲之国,彼等不顾昔日情分,并我疆土,我等将其逐回便是,没有必要灭其国家,否则如何对得起昔日文成公主和亲本意?”
李弘闻言,眼前顿时一亮,思索了片刻,然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戴公所言甚是,别的不说,吾弟为了保我大唐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为小人所害,因此,还是将吾弟召回更为妥当,如此一来,吾弟虽未能建大功,却也因此而避免遭人猜忌。”
说到这里,李弘立刻命戴至德草拟奏章,自己看了一眼,觉得甚是满意,这才在奏章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宝印,然后决定在第二日早朝之时亲自将奏本交给皇帝御览。
第二天早朝,朝堂之上可以说是热闹非凡,因为外祖母病重而多日不上朝的兰台太史令、周国公贺兰敏之上朝了,因为年事已高而很少上朝的昭阳郡公、太子少师、特进许敬宗上朝了,因为身体有疾,经常不上朝的太子李弘上朝了,至于皇后武氏,这些日子本来高宗身体不错,她根本用不着上朝,可今日竟然也来了。
“众卿今日齐集朝堂,实在是可喜可贺,呵呵,说句实话,自从过年那天一直到如今,朝堂之上群臣可算是来的最齐的一天了,吾知晓众卿为何来得如此齐整,可是为了显儿大胜吐蕃之事乎?”高宗也算是一个明白人,而且坊间的传闻已经传到了耳中,更兼他手中还有薛仁贵送来的捷报,所以自然能够猜测出来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目的。
不过高宗却只是猜对了一半,甚至说他猜对一半都只是在恭维他,因为大多数人聚集在这里,并不是像他所想像的那般为李显立下的功劳进行庆贺的,而是想要阻止李显继续立功。
如果高宗现在就明白他们大多数人的真实目的,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而在高宗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就听得贺兰敏之上前奏道:“陛下圣明,微臣今日之所以没有照顾外祖母而来朝中,一是因为一日不见陛下就心中想念,生活无趣,这第二就是为七郎显儿庆功,呵呵,想必陛下早有耳闻,七郎虽然年仅弱冠,可是却能以区区万余兵马,火烧连营,将二十万吐蕃大军葬于火海,这种气魄便是古之名将亦皆少有,比起七郎来,所谓楚霸王项羽,所谓杀神白起,实在是太过幼稚了,不是微臣说句不中听的话,便是太宗文皇帝当年,恐怕也没有这等本事吧?因此,微臣以为,这还是七郎年幼,若是再过个一二十年,放眼天下还有谁能够是七郎对手?”
贺兰敏之话中多有挑唆之言,便是高宗听了,心中都微微有些不舒服,因为他的儿子太有能耐了,比他的老子太宗都强,而他却是这祖孙两代之间最窝囊的那一个。
试想这样的话,谁听了会舒服?
可是高宗却还不能再说别的,毕竟李显是他亲子,而且是为了保住他的江山而浴血奋战,他这时候如果说一些猜忌的话,没得会寒了儿子和前线将士的心。
所以,高宗只能连连点头,言不由衷的夸奖自己这位儿子的确有本事,不愧为他的儿子等等。
群臣们也都是人精,现在看到了高宗的表情,自然也猜得出来高宗是如何想的,所以也都附和了两句,可是随即便有人话锋一转,开始说起李显的不是了。
首先开这个头的自然也是贺兰敏之。
只见贺兰敏之说道:“陛下,微臣与七郎虽是至亲,却认为表弟此事做得有些不妥,想我大唐君临万邦,陛下英明神武,乃是众邦国之天可汗,便是吐蕃将士亦是陛下治下百姓,似彼等只能以仁德感化之,实在不得以则用刑罚震慑之,武力屈服之,却不该一把火将彼等全部烧死,如此则失仁绝义,令四海蛮夷如何衷心归服?更何况杀伤甚众,大不详也,当初白起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最终不得善终,项羽坑杀秦朝降卒二十万,最终落个乌江自刎而死,周瑜火烧曹操大军八十万,最终短命而死,武悼天王冉闵颁布杀胡令,杀死胡人数十万,最终被胡人所杀,远的不说,便是前几年之薛仁贵,亦因为坑杀降卒而遭受陛下处罚,如今表弟一战而杀伤甚众,陛下应将其召回,严厉处罚,否则便无以彰显我大唐仁义之名。”
贺兰敏之说完之后,立刻便得到了回应,只见西台舍人袁公瑜率先说道:“陛下,周国公所言有理,还望陛下勿要念及亲情,将周王召回朝中,严厉警告,令其勿犯,以免堕我朝仁德之名。”
袁公瑜乃是武后亲近,在他一表态之后,后党的许多干将如王德俭、侯善业、刘祎之、范履冰、周思茂、元万顷等人纷纷附和,要求高宗采纳他们的建言,向李显问罪。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的朝堂上一声大笑,随即听得一道豪迈的声音说道:“似这等误国奸臣,理应尽皆拖出去斩首,如何能容忍彼等在朝堂上大放厥词?”
第一百四十九章 高宗也是演戏高手
袁公瑜等人原本奉了许敬宗的密令,向高宗献谗言,要高宗对李显进行惩治,正在关键时候却听得有人骂他们是误国奸臣,建议高宗将他们尽皆拖出去斩,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向说话那人看去,却现那人竟然是数年前被高宗拔擢的殿中侍御史杜审言!
原来当初在朝会上,高宗听说这杜审言颇有才学,只不过因为李义府横加阻拦,才一直没有考上进士,于是下令将其征召入宫,现其才学果然非同一般,便任命其为殿中侍御史,令其掌殿廷供奉之仪式,纠察朝会典礼失仪和随驾检举非违等事。[{〈〈{网
其实以杜审言之才学,本应该很快就能升迁,然则此人一向恃才傲物,甚至连御史台的司宪大夫杨德裔都不放在眼中,有一次杜审言被派去审案,回来后写了一篇判词,之后便大声宣扬道:“杨德裔将死矣。”众人大惊,连忙问其缘故,岂料杜审言悠悠说道:“彼见我判词,且羞死矣”。正是因为杜审言如此恃才傲物,所以得罪了许多同僚,这么多年虽然侥幸没出什么岔子,却也始终没有再升迁一步,依然做着他的殿中侍御史。
袁公瑜见小小从七品上的殿中侍御史竟然当庭骂他误国奸臣,还建议皇帝把他砍了,而且不只是他,后党的大部分成员都遭到痛骂,顿时大怒,指着杜审言说道:“尔一个小小的殿中侍御史竟敢在此大放厥词,辱骂朝中重臣,实在是大胆妄为,谁给尔如此大的胆子?”
因为当年李显与杜审言斗诗之事早已传遍了朝野,再加上杜审言出言袒护李显,所以袁公瑜认为他应该是李显的人,因此在朝堂上进行质问,目的自然是激杜审言说出李显是幕后主使人,从而给李显扣上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
可是没想到杜审言却是昂然说道:“吾之胆子素来便大,袁舍人若非要说有人给的话,那倒也不是没有,给吾胆子之人便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袁公瑜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就白了,因为如果杜审言所言属实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皇帝并不主张召回李显并严加管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违背了圣意倒也没什么,可完不成武后交代的任务,他这个继许敬宗之后的后党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却听得杜审言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吾乃圣上钦点之殿中侍御史,吾作为御史,职责便是要仗义执言,袁舍人且说一说,吾之胆子岂非圣上所给?”
“原来是这个意思,倒吓了我一跳。”袁公瑜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圣上的确是给了你进言之权,然则你竟然以下犯上,对吾等如此辱骂,又该当何罪?”
却见杜审言嘿嘿冷笑道:“先,袁舍人在朝堂之上公然蔑视下官为小小殿中侍御史,可是袁舍人却知道,吾之官职乃圣上所赐,如此说来,袁舍人非但看不起下官,亦看不起圣上,竟将圣上所赐官职如此蔑视,又该当何罪?”
“啊?这这,圣上,微臣冤枉,微臣并非此意,实在是被这杜审言以下犯上之言气糊涂了,方才不经大脑胡言乱语,还请圣上不要见怪。”袁公瑜被杜审言这么一说,顿时吓得面色黄,连忙跪倒在地,抽抽噎噎的对高宗解释了一番,直到高宗黑着脸摆手让他退下,这出闹剧才算结束。
可是杜审言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只见杜审言接下来说道:“这第二么,袁舍人说下官对诸公辱骂,下官并不敢苟同,事实是,下官并未辱骂诸公,因为下官说的不过是一句实话而已,诸公的确便是误国奸臣,哼,吐蕃贼子当初寇略我安西四镇时,是否对无辜平民大肆杀掠?当初我军败绩,前线将士们为守护边疆与贼子血战三昼夜,军民伤亡者达十余万人,吐蕃贼子如此杀人法,可算得上是杀伤甚众?为何彼等杀我大唐军民便合理,而我军杀死吐蕃将士便要受惩戒?诸公到底是我大唐之臣,还是吐蕃之臣?”
杜审言这一番话义正辞严,直说的袁公瑜等后党成员无言以对,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了沉默,高宗本来准备接受袁公瑜的建议,这时候也放弃了原先的想法。
武后更是心中恼怒,她原本是要授意袁公瑜,只是找个借口将李显召回朝堂就行,没想到这袁公瑜竟然改变主意,非要好好惩戒李显一番不可,更加上这厮说了一番蠢话,还被杜审言这个疯子给盯上了,导致这厮颜面无存,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而更让武后生气的是,这时候东宫的人却乘机落井下石,对袁公瑜等人大加挞伐。
先出头的是戴至德,只见戴至德朗声说道:“杜御史说的没错,所谓兵者,凶器也,在外作战怎可不杀人?为何诸公允许吐蕃杀我大唐军民,却不允许周王杀彼吐蕃将士?所谓刀剑杀与火烧,其实又有甚分别?周王立下大功,诸公视而不见,反而要圣上将周王召回申诫,岂非是要置陛下与娘娘是非不明、不仁不义之地乎?不知诸公安的是甚心?”
戴至德之后,太常博士袁思古、王福畤、右相阎立本等人尽皆出列,指斥袁公瑜是非不分,忠奸不明,蓄意挑拨天家骨肉亲情,将他骂的体无完肤,成了天下第一恶人一般。
袁公瑜知道这些人都是太子的人,可是却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些罪名实在太吓人了,令他根本没有勇气承担,所以在听完之后,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向高宗与武后请罪,说他一时头脑热,义愤填膺,其实心中并没有对帝后有一丝的不敬,虽然高宗与武后尽皆宽恕了他们,可是当看到帝后一脸不满意的神情,尤其是武后那一双冷得令人抖的凤目,袁公瑜才明白自己这一回实在是做了一件蠢事。
而在一旁默默不语的许敬宗则是心中哀叹,因为朝中这帮后党人物实在是不成器,竟然被一个得无言以对,幸亏自己现在还没有离开,这要真的离开,真不知道武后的势力该受到怎样的打击?
“袁公瑜、王德俭、侯善业这帮蠢材当初只是因为拥立皇后有功,方才窃居高位,其实本身并无多少才华,指望这帮人稳固朝堂,实在是痴人说梦,好在刘祎之、元万顷、范履冰等北门学士颇有才华,又比袁公瑜等蠢材善于隐忍,将来或许能成为皇后强助。”许敬宗冷眼旁观,见袁公瑜一开始向皇帝提出如此建议的时候,刘祎之等人就是面露嘲讽之色,只不过在皇后用目光示意之后方才出声附和,心中断定这几个并非池中之物,心中才略略安慰。
“如此,依诸卿看来,此事当如何处置?”武后见朝堂上的局面混乱不堪,虽然心中恼怒那帮奴才蠢笨,却也不得不跳出来为他们解围,所以便笑着问道。
却听得戴至德上前说道:“陛下,皇后,微臣认为,周王为国立下大功,打败了吐蕃贼子,迫其退兵,实乃为国为民之举,然则我大唐赫赫声威,只需击退贼子,给其一个教训便是,无需兴师动众,攻入彼国疆界,再者说了,此一战我军战线拉得太长,粮草辎重运送困难,更兼如今灾荒不断,百姓嗷嗷待哺,我大唐应当节省粮草,接济百姓,令其度过危厄。更何况周王远征数月,身体疲惫,不利成长,而将士们外出作战数月,亦是辛苦,因此微臣斗胆建议,愿陛下与皇后下令我大唐与吐蕃议和,令周王回朝与陛下、娘娘同享天伦。”
戴至德这话说得武后频频点头,暗暗气恼自己麾下怎么没有戴至德这种人才,心中对于太子的成见更深了一些。
而高宗也是含泪说道:“戴卿说到了朕的心里去了,将士们辛苦劳顿不说,粮草之事亦当为百姓考虑考虑,至于显儿,自从四月出征到现在将近四个月了,吾都没有再见过显儿一面,心中着实挂念,恨不得立刻就见上他一面……”
说到这里,高宗竟忍不住掩面痛哭,情深之处让群臣也都感同身受,于是朝堂之上竟有大半人陪着皇帝默默流泪。
高宗方才那一番动作固然是有真情在,可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诉群臣,其实他也同意戴至德的观点。
所以,那些明白事理的官员们全都出声附和,包括太子李弘、袁思古、王福畤、阎立本等东宫党人,也包括之前还被众臣批评的无一是处的袁公瑜等后党成员,当然,老奸巨猾、故作深沉的许敬宗这时候自然也不会少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明事理的中立派,如西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李敬玄,还有李安期、张文瓘等帝党成员。
可是朝堂中却仍然有三人没有表态,那就是东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郝处俊,司列少常伯裴行俭,还有一人竟然就是之前高声怒骂袁公瑜等人误国奸臣的殿中侍御史杜审言。
“陛下,微臣有话说。”怒不可遏的杜审言先不顾帝后的不满和群臣讶然的目光,大声说道。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