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乔之月续
“王弟驻守边疆十二年又为大凉立下汗马功劳，自然要回京受赏。”永熙帝回答的完全是官样文章，所以燕王很是不屑。
“皇兄如今说话做事比之十二年前更甚。”燕王完全是冷哼着不屑的意思，而且还要转身拂袖而去。
不过永熙帝没恼，他只是看着燕王的背影，幽幽地说了一句，“朕的江南别苑里有个孩子，算一算大约七八岁的样子了，听闻王弟痴情至今未取，朕想着将那个孩子过继给王弟养老送终如何？”
燕王的背影停滞了一瞬，然后他便意识到了，永熙帝很清楚他从未把那些虚名与荣华富贵放在眼里，他想要的从一开始就被永熙帝了解的清清楚楚。
但是燕王并未停留，他还是离开了，像是没听见似的，因为他想要的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最首要的。
燕王在京城有王府，王府虽然多年没有住人，但是在他回京之前，还是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燕王殿下，您不担心大凉皇帝的猜疑？”说话的人模样随与大凉百姓相差无几，但是说话的语音遇到以及衣着都是异族的形式。
“他？他早早就防着我了，不然本王怎会去边关数年？”燕王冷哼着，“本王仅仅是摸不清他这次的意思罢了，不过不管他是如何想的这一次本王要办成的事，没人可以拦着。”
当然这些连一般的朝臣官员都无从得知，更别提作为一名常年生活在深宫之中的妃嫔孟婵了，她所知道的只是永熙帝请燕王入宫叙话。
不过从前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她倒是可以窥得一星半点。
“其实说起来从前皇上与燕王殿下的关系好着呢，也不知道怎的就差点闹成兄弟倪墙了，”顾昭容说道，“听说燕王离京之前与皇上大吵了一架，本还想着带着宁国公府的大公子走的。”
“吕嫔早死的兄长？”孟婵没有一点遮掩地说了出来，她实在是诧异。
“正是，说来皇上、燕王与当年的小公爷三人关系十分要好，只可惜宁国公府上的小公爷早亡，若非如此宁国公也不必病急乱投医的把孙女送进宫里了。”
初入宫时，孟婵想过吕嫔家世显赫，不过因着旁人对宁国公府的评价，她就想着只怕是个走向穷途末路的家族了，倒是从没想过宁国公府到底是国公府上，对吕嫔一直很得太后欢心这事都很奇怪。
虽然这样看起来在宫里得太后的欢心也没什么用。
孟婵看着顾昭容的脸上闪现出迟疑的神情，她便问道：“顾姐姐，你是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事吗？”
她想着顾昭容可能想要回去照看自己的孩子。
不过顾昭容摇了摇头，说道：“倒也不是，只是姐姐从前听过一桩关于已故的贵妃与燕王的传闻。”
一位后妃怎么能与皇上以及其父亲兄弟以外的男人扯上联系？在这个时代若是真有这样的传闻，便是对女子名节的极大损害。
不过孟婵还是有点好奇，于是她挥退了闲杂人等，等着顾昭容的下文。
“孟妹妹你也知道的，已故的那位贵妃姓乔名之月，早先姐姐便与妹妹说起过她的。”
孟婵自然是记得的，并且还清楚，这位贵妃似乎在宫中还是一个小小的禁忌，不能随便被人提及。
“据传，乔之月原本与宁国公府的长子有婚约，不过那时候因着乔氏的地位与才貌双全，仍然有些人心中仰慕她。”
“比如皇上？”孟婵有点不敢相信地说道，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别人的未婚妻成了永熙帝的贵妃？那个别人结果还死了。
顾昭容点了点头，说道：“还有燕王。”
“可真是个有魅力的女子。”孟婵带着点感叹与不可置信说道。
“据说当年乔之月与燕王相爱，甚至不顾与宁国公长子的婚约，”顾昭容又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而且还怀孕了。”
孟婵已经惊讶到无以复加了，在这么个时代，乔之月竟然能做到这样，这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即使乔氏势大，她也会被自己的家人给藏到哪个尼姑庵里的。
所以果然传言就是传言，信不得，孟婵在心里想着。
“这个传言中没有说她是怎么成了贵妃的？”孟婵继续问道。
“其实到这儿传言就已经为止了，剩下的就是姐姐曾听说过的其他风言风语，”顾昭容补充着说道，“听说在乔氏与宁国公府长子订婚之日，先皇便下了册封她为当时皇上侧妃的旨意。”
“先皇不怕当时权倾朝野的乔氏心怀不满吗？”孟婵疑惑地问道。
“对于这一点姐姐有点自己的看法，”顾昭容忽然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其实自先皇下了册封乔之月的圣旨之后，乔氏的庶族就开始出事，再然后是党羽，最终威胁到了乔氏本家。”
“所以姐姐想，那时候先皇就已经想着要铲除乔氏一族这么碍眼的存在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打了乔家的脸，皇上继续了先皇的做法，”顾昭容说道，“这其实也打了宁国公的脸，你看如今的宁国公府，就只靠着年岁已大又身子骨太利落的长平大长公主与宁国公两人撑着，只要这二位倒下，宁国公府立刻就能树倒猢狲散。”
“可是那个乔之月呢？”孟婵问道，不管前朝是如何争斗的，有着怎样的心思，这个女子是无辜的。
“据说是入府之后很快就有了身孕，然后在生孩子时难产死了，皇上登基后就追封她为贵妃了。”顾昭容对乔之月入府之后的事情了解的不多，所知道的也就只有广为流传的部分。
孟婵在顾昭容那里闲话半晌，然后才离开坐着自己的步辇往明瑟殿而去。
明瑟殿里，久未来过这里的叶美人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她回来，看到叶美人的时候孟婵还有点惊讶。
“叶妹妹，你可是许久未曾来过了。”
叶美人走到孟婵跟前小声地说道：“孟姐姐，妹妹发现了，我姐姐她是无辜的，那个崔贵人有问题。”
第一百零五章谎言
“叶妹妹，你别急慢点儿说就是了，姐姐会在这儿好好听着的。”孟婵安慰着激动的叶美人，果然其实这对姐妹的关系还挺好的吧？
“在妹妹禁足的日子过去了之后，崔贵人来找过妹妹说过一些挑衅的话语，妹妹忍不住教训了她几句，她便走了。”
话说到这儿时，叶美人有点微微错开了孟婵的目光，她明白，这个开局或许与叶美人描述的有些许的出入。
“妹妹一时还气着她当时的言语，就又追了上去，本来是想着走小路抄近道赶在她前面到承乾宫的，不过还是迟了一点。”
“妹妹到她那儿的时候，她已经回去了，不过也不知是宫人守卫不严还是怎么，反倒是让妹妹混进去了。”
孟婵挑了挑眉看着叶美人，宫中不会那么不靠谱的宫人，所以你应该是偷偷溜进去的才是对吧？
孟婵并没有将所想问出来，也许是因为崔贵人说了什么，才导致叶美人做了这样的行为，毕竟一开始的开局她都没有说实话。
“妹妹在那儿看到崔贵人可以无中生有的变出来东西，像戏法似的，但不是戏法，因为她是挥退了所有人时私底下去这么做的。”
叶美人说着神情凛冽了些许，“而戏法从来都只是被人用来哗众取宠的。”
孟婵提起了注意力，如果这个崔贵人真的能“变”东西出来，那么也许她说的关于那种药方的事也是真的。
不过她也注意到叶美人停顿的时间有点久了，久得像是为自己编造的故事找一个合适的结尾。
“她拿出了一个草扎的小人，还拿了银针扎在上面，妹妹看到了一点儿上面的生辰八字的开头两个是葵巳二字。”
葵巳年算下来是在永熙帝登基两年之前的日子，这宫里谁是那个时候出生的？
孟婵正在思考这个深刻的问题的时候，有人打断了她，打断她的不是想要继续说崔贵人的叶美人，而是明瑟殿的宫女。
“娘娘，方才奴婢得了消息，说是大皇子殿下重病只怕是要不行了。”红云对她禀报道。
“大皇子是在皇上登基两年之前出生的？”孟婵向红云求证道。
“回娘娘的话，正是，大皇子出生于元康二十七年。”
“叶妹妹你误打误撞发现了真凶呢，”孟婵微笑着对叶美人说道，“不过这也是无法证明楚采女无辜的。”
事实确实如此，叶美人虽说的都是指崔贵人有点古怪，但是与楚采女那件事的关系不大。
“除非崔贵人主动承认了，不过只私下里承认也是不行的，至少得在皇后面前承认才行，”孟婵给叶美人指了条确切的路，然后又说道，“正巧叶妹妹与姐姐在一处，咱们便一起去坤宁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嫔妾位卑言轻，便不去坤宁宫了。”叶美人说着，便也从明瑟殿告辞离开。
大皇子今年得有个十一二岁了，早就不住在坤宁宫里，而是在另外的皇子居所，现在得了重病，皇后肯定是要衣不解带的照顾着的，所以必然不在坤宁宫。
她只是想邀请叶美人一起去装个样子，孟婵想着摇了摇头，许是叶美人不大清楚这些事宜，所以不愿去陪着皇后看望大皇子。
不过她是要去的，博得一个好名声不止对她有利，对她的孩子们也是极好的。
于是孟婵说走就走坐着步辇来到了坤宁宫，毫无疑问地吃了个闭门羹，便立刻往回走。
在御花园里，就看见催促着抬着步辇的宫人的贤妃，看起来她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去处理，可是去得方向又不是承乾宫。
“贤妃姐姐，你要去哪里为何如此匆忙？”孟婵随便地问道，这只是她随口扯出的一句寒暄。
可是贤妃似乎是因为焦急而便得有些暴躁，故而说的话也不大中听，“本宫要往何处，还需要通知孟淑仪你一声是不是？”
贤妃狠狠地飞了她一个白眼，然后继续催促着宫人往乾清宫的方向而去，那附近不只有乾清宫还有延庆殿以及会见外国使节的地方。
孟婵被人吼了一声，其实她也没太生气，只是从步辇上下来，用手抚摸着御花园里的花草，说着，“许久没看御花园里的花了。”
贤妃本也是不想用步辇的，若是她身子尚好自然健步如飞，根本用不着这些宫人抬着步辇，可惜现在她走三步得些两步，不然就气喘头晕难受得紧。
一想到这儿，贤妃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她早先便打听好了，今日永熙帝会接见漠北来使，同时还有燕王与一众朝中大臣，等使节告退之后，永熙帝估计还要与其余的人在商讨对漠北处置，所以那个时候使节一定是单独离开的，就算有人陪同也只是领路的太监或者宫女罢了。
贤妃将步辇停在乾清宫不远处，这时候日光正是灼热，乾清宫附近虽然有些灌木，但是并没有能遮阳的阴凉地，她就一直站在大太阳底下，任凭阳光将她的额头晒出了汗珠。
阳光越来越热了，现在她觉得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有些刺痛了，眼前会突然出现漆黑一片，她的脚步也开始虚浮，她要站不稳了。
可是就在这时，乾清宫养心殿里有人影走了出来，现在离得还太远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人的轮廓。
走近了些，便能看出是个高大的男子，他跟在一个宫人身后似乎不大认得路。
再走近些便能发现，这人衣着打扮都与大凉迥异，似乎并非大凉百姓。
等再近些的时候，贤妃便能看清他的脸了，他的容貌比之记忆中要沧桑了许多，不过也属正常，毕竟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被拔去了爪牙成了被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当年带着少女在荒原上驰骋的少年也已经不再纯粹。
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镌刻在眼底深深的野心。
贤妃心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切，又加之本就身子不适，于是便猛地一下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
但是她并未摔倒青石的地面上，走来的男人接住了她，一直盯着她的脸，却问着旁边的宫人，“这是何人？”
第一百零六章大皇子的病
孟婵听说了贤妃晕倒在乾清宫前的消息，还有小道消息说贤妃与漠北来的使臣私相授受、关系亲近，不过她觉得这个消息的可信度不高，毕竟是在乾清宫永熙帝的眼皮子底下，不会出那样的事的。
她与贤妃的关系并不密切，而贤妃也并非是如皇后一般，所以她只是差人送去了点东西聊表关心。
原本日子就该这么平静的，只是有个小宫女忽然来向她禀报，说道：“娘娘，宫里正传着消息说是唐贵嫔她有孕了。”
永宁宫里唐贵嫔很是欢喜地赏赐了为她诊脉的太医，其实她住在永宁宫也是不寻常的，永宁宫没有主位，她是位份最高的妃嫔，也就是说她可以在永宁宫里以贵嫔之位代行妃位的职责。
放眼后宫，也就韩贵嫔有和她一样的待遇了，原本她是有些嫉妒韩贵嫔有了个皇子的，不过那时候她得皇上怜惜，就算韩贵嫔有孕也比不过她，故而也算勉强将这口气压了下去。
而现在，她亦有了身孕，若是能平安的生下个皇子来，比之韩氏就什么也不差了，其实比之她的长姐，她也不差什么。
唐贵嫔就这样坐在永宁宫里想着，想了一会儿便对宫人说道：“本宫要去坤宁宫看望姐姐。”
唐贵嫔来到坤宁宫时，仍然有大部分的太医被聚集在此，为了给大皇子看病。
大皇子是长子嫡出，若是不出意外必然是太子人选，若是再顺利些，只怕就是下一任的天子，容不得他们这些太医有半点马虎。
不过唐贵嫔来的时候，唐后还是招待了她，并且对她说道：“妹妹，姐姐听说了，你有了身孕怎么不在宫里好好养着，没事儿乱跑什么？”
唐后对唐贵嫔一如从前在家中的时候，还是关心着并爱护着。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大皇子也是妹妹的外甥，连续多日重病妹妹做姨母的一直担心得紧，自然是要看看的。”
唐贵嫔也说得情深意切，仿若从前。
唐后拗不过她，便让凝霜领着带唐贵嫔去大皇子所在的住处，她并未跟过去，她还得继续听这些太医说得让人头晕脑胀的话语，以期从中能找到对大皇子最好的治疗方式。
唐贵嫔被凝霜带着走过了一条走廊，才来到了大皇子现在所在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是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俊俏身量纤长，脸上还带着一点未脱的稚气，他闭着眼睛，面容平静像是睡得沉了。
可是现在正是日上三竿的时候，若是平常，这时候正是他该下学用午饭的时间。
唐贵嫔有些不忍地略微别开了自己的眼睛，一只手捂着胸口，她知道，大皇子已经昏迷了好几日了，若不是还有呼吸，恐怕就要被人装到棺材里去了。
“凝霜，你让他们先出去，让本宫与大皇子单独呆上一会儿。”唐贵嫔吩咐道。
这屋子还有不少宫人，专门看着大皇子的状态出没出现异变，所以对于唐贵嫔的命令，凝霜有些迟疑，那些守在这里的宫人同样也有些犹豫。
“你们忘了姐姐对你们说过什么了吗？她说只要在坤宁宫里，本宫的话就是她的话，务必听从。”
唐贵嫔又将唐后搬了出来，这些人才犹犹豫豫的离开了，最后离开的凝霜还对她说道：“娘娘，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还请立刻告知奴婢。”
随着嘎吱的一声关门声响起，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大皇子与唐贵嫔两人。
唐贵嫔不自觉地将放在胸口的手移动小腹，走到了大皇子的床前仔仔细细地瞧着。
大皇子继承了永熙帝与唐后外貌的优点，生得是面冠如玉，或许是因为还在少年期的缘故，看上去有点女气。
不过唐贵嫔知道，她这个外甥被教育得真如君子一般，品德高尚，言行有礼，不媚上更不欺下。
他有大凉最好的老师教导，他会成长为一代贤能的君王，也许会比永熙帝更好，唐贵嫔想着，却发现自己在大皇子的床前坐了下来，双手握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管怎么样，现在，只要她的双手足够用力，她就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取代他的地位，取代他成为一代贤明的君主。
她眯紧了眼，一边加大力度一边想到，大皇子本就重病，若是死了便是死于疾病，只要她好好处理一番，没人能怀疑到她的头上。
于是唐贵嫔越来越用力，她的手便得通红，而大皇子的呼吸也开始阻滞起来。
“咳……咳……”
两声咳嗽声响起，大皇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揉捏着嗓子，又转了转脖子，然后才眨着疑惑的眼，看着唐贵嫔并问道：“姨母，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卧房？”
说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唐贵嫔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说道：“珏儿，你这几日昏迷不醒急坏了姨母与你母亲，可算是醒来了。”
这一刻，唐贵嫔像极了慈爱的长辈，她说着又将门外的宫人呼唤了进来，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唐后。
而于此同时，在皇宫的另一处地方，崔贵人尴尬地将纸扎的小人藏到身后，这玩意儿在宫里可是见不得光的，只要被发现就会被扣上巫蛊之术的大帽子，然后就死定了，就算她如今有孕在身也没有办法。
崔贵人强撑着笑意面对着骤然闯入的孟婵以及叶美人，克制下了自己内心骂人的冲动，温声细语地问着二人，“孟姐姐，叶妹妹，您二位有何贵干？”
孟婵眼神好使些，早就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某样东西被崔贵人藏在身后，于是她便出声说道：“其实本宫与叶妹妹来都只是想看看崔妹妹将什么藏到了身后。”
“崔贵人，不若把你的双手都伸出来。”叶美人帮腔道。
孟婵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某些话本中的恶毒反派，逼迫善良可爱的女主。
崔贵人并没有立即将手伸出来，她朝着两人身后望了一眼，然后便将双手彻底藏了起来，又对她们说道：“既然二位想看，那便看吧。”
这时候，崔贵人伸出了双手，而此时她的手中空无一物。
第一百零七章两位公主
“淑仪娘娘、叶妹妹，你们二位得给我一个说法吧。”崔贵人展示完了空无一物的双手，便站着理了，毫无缘由地闯入她的地方是叶美人与孟婵的过错。
不过孟婵早准备了一套说辞，她说道：“崔贵人，你这样想就错了，本宫与叶美人只是想过来找你说说话聊聊天，怎料想你那宫女都不去通报于你，还说了不许打扰，本宫问她原因，又说不出来什么，还试图说是所谓的惯例。”
“本宫与叶美人都是因为担心你，才强行让你这儿的宫人退去，闯了进来，结果这一担心，倒是让人生出了幻觉，本宫还以为你手中拿着的，是个什么危险物件，这才会说出方才那般话。”
孟婵把方才心急之下露出的马脚，全都简单地圆了一下，不过崔贵人也没得到细致地思考着这些说辞的时间。
有个小宫女，见这处的门大开着，便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对着这里的三个人说道：“各位娘娘、主子，承乾宫里的和嫔发动了。”
和嫔发动了？她什么时候有的？孟婵的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来了这个想法，不过她转念之间便有了别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崔贵人是怎么把东西弄没的，但是反正继续留在这儿也挺尴尬的不是？
“也是巧了，本宫现在就在承乾宫里，离和嫔妹妹那儿不远，”孟婵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合该是要去看看的。”
叶美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一味地跟着孟婵，而崔贵人说道：“和嫔姐姐与妹妹也是像是的，妹妹当去看望。”
“崔妹妹，你怀着孕呢，不该去那场合的。”孟婵将崔贵人劝了回去，自己则往和嫔所在处走去。
当她到达和嫔那里时，这里已经有好几个人了，不过眼生的居多，孟婵所认识的不过两个个。
一个气质雍容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焦急与担忧，是与孟婵相熟的顾昭容，另一个则显得有些冷漠，好像方圆三尺之内自动被按了消音，面上的神情也是冷的，孟婵只隐约记得她是宁昭媛。
“孟妹妹，你怎么来了？”顾昭容在孟婵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并询问了起来。
“这不是巧了吗？妹妹方才与叶美人就在这边转悠来着，就听说了和嫔妹妹发动的消息，于是便过来了。”孟婵若无其事地说着，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她也不好直接把对崔贵人的怀疑对顾昭容合盘托出。
孟婵和顾昭容坐在了一处，用很低的声音说起了悄悄话，然而在这里还是能隐隐地听到和嫔凄惨的声音。
按理说不该如此的，毕竟若是她没记错这是和嫔的二胎了，总归是要能好些的。
孟婵四处望了望，便问着顾昭容，“顾姐姐，承乾宫里这么大的事儿，贤妃怎么没来？”
“孟妹妹，你还不知道吧？贤妃中午晕倒在乾清宫门口了，现在还没醒，估计是管不了这摊事儿了，”顾昭容有点无奈又有点窃喜地说道，“可能今日之事得由姐姐来处理掌握了。”
及至天黑，月上中天，和嫔终于还是有惊无险地生下了一个小公主，这让等候在外的不少妃嫔都松了口气。
和嫔在宫中位份不高，就算是四皇子的生母，但因为永熙帝已经将四皇子交给了贤妃扶养，所以也不大能因此而得到另眼相待。
故而等待在这儿的人中，位份最高的便是顾昭容、宁昭媛与孟婵三个人了，而其实也并非是满宫的低位妃嫔都来了，只有离承乾宫近的，或是同属于承乾宫的低位妃嫔过来了。
因着时候已经晚了，一众妃嫔得了个还算欢欣的消息，打算回去休息了，可是从产房里隐隐传来的话语声打消了她们的这个念头。
“和嫔主子的肚子里还有一个！”
和嫔怀了双胞胎！宁昭媛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在了孟婵身上，在这儿的其余妃嫔中可能存在着不认识孟婵的，不过她是清楚的，孟婵之前也生了一对儿，还是龙凤呈祥的，她可是万不希望和嫔也是如此了。
若是能有一个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宁昭媛心想，可为什么她们这些老人这些年肚子就是没个动静？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随着一声婴儿的哭声，和嫔的第二个孩子也平安生下来了，这还是个女孩儿。
两个稳婆很有眼力见的抱着两个公主到这里地位最高的顾昭容那里，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和嫔平安生下了两位公主殿下。”
稳婆欢天喜地地从顾昭容那儿领了赏钱，而孟婵折腾了这么久也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回去的时候月色如水，孟婵本来是想坐步辇的，可是一来夜色深了，二来叶美人依然不声不响地跟着她，看上去失魂落魄极了。
孟婵决定充个烂好人，她和叶美人并排走着，与叶美人说起话来。
“孟姐姐，我姐姐是无辜的，那个崔贵人她会妖术，我看见她把东西变没了，就那么‘咻’得一下，就不见了。”
叶美人睁着一双无辜的小鹿一般的清澈的眼眸看着她，很焦急地想证明自己并未说谎。
“姐姐知道，”孟婵先是安慰了叶美人，然后才说道，“可凡事都是要讲个证据的。”
孟婵一路劝慰着叶美人，等到明瑟殿的时候，天已经开始变亮了，而她已经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甚至都没有梳洗直接地倒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所以当第二日，宫女唤她起来梳洗，去给唐后请安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当成了没听到成功地错过了请安的时间。
“红梅，你怎么没叫醒我？”孟婵问着负责此事的宫女。
红梅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娘娘，奴婢什么法子都用过了。”
好吧，肯定是她自己睡得太死了，孟婵想着，便吩咐着人准备步辇，梳妆打扮，好在现在没有迟上太多，也许唐后不会过多刁难？
事实证明，孟婵想得太好了，她一进坤宁宫时，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饶是像她这样脸皮还算厚的，都有点招架不住，更别提在她行礼之后，唐后诘责的话语了。
“孟淑仪，你是不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唐后故意恶毒地揣测着孟婵的行为，“这般恃宠而骄可是不行的，尤其昨日，皇上还宿在了容妃那儿。”
第一百零八章来迟
唐后的意思是要打孟婵的脸，说着她恃宠而骄的话，却是明明白白地指出真正得宠的不是她而是容妃。
被拿来做枪使的容妃并没有急着怼唐后，也没有急着怼孟婵，她伸出染着鲜红丹蔻的纤纤玉手，轻轻地拿起了一个杯子，将它举至高空，然后松开了手。
杯子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还在窃窃私语的其他妃嫔一下子就看向了容妃，崩落的碎片溅到了孟婵身上，她想了一会儿，并没有选择抖干净。
“本宫手滑了，皇后姐姐真是对不住，”容妃毫无诚意地对唐后抱歉着，“可惜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怎么就和这破杯子一起滚到尘土里去了？实在是不该。”
容妃的话语完全不似之前那般明摆着的刻薄，可是孟婵能够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在容妃眼里，孟婵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这样就完美地嘲讽到了孟婵与唐后两个人，近来越发得宠的容妃果然也越发的嚣张了起来。
可是这事儿还没完，能在宫里混的哪个不是精明之辈，更何况这还是坤宁宫里，能在这儿给唐后请安的，本身就已经比那些不能的要强上一截，也要更加谨慎小心，挑出来个明显错处可是万分的不易。
“迟来请安便是不敬皇后娘娘，不敬皇后娘娘便是藐视宫规，依妹妹之见，姐姐你可得狠狠地罚一罚，才能以儆效尤。”唐贵嫔看着温软可欺说起话来却是向着唐后的阴狠。
唐后一不大愿意自己妹妹参与后宫争斗，二不愿意她在众人面前依然直呼自己为姐姐，所以虽然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但是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太高兴。
眼见着坤宁宫里的气氛一点点地变得剑拔弩张，一向少言的韩贵嫔开了口，说道：“说来贤妃姐姐今日不也没来？想来淑仪妹妹不过同样是病了累了，依臣妾看不必过于追究。”
韩贵嫔拿着贤妃当例子，想着让唐后少折腾事端，却大约是想不到，宫中流传着的晕倒的贤妃并不在承乾宫中修养。
她的身子比之先前更加虚弱了，仿佛之前用崔贵人的方子补回来的元气都又一口气泄掉了，但她依然固执地前往了乾清宫。
因为外男是不能入后宫的，所以便只有她去这一招。
“烦请公公通报一声，我家娘娘想感谢昨日救了她的那位大人。”素琴熟练地递给了那个太监一个绣得极为精致的荷包。
那太监一掂量荷包的重量，都笑成了一朵菊花，还对苏秦说道：“不就是想感谢昨日救了贤妃娘娘的漠北使臣吗？小事，奴才定然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那太监顺手将荷包藏入了衣袖，临走之前还对贤妃说了一句，“您来得可太巧了，皇上今日也召了漠北使臣来。”
贤妃心里顿时放下了些许，今日想必是能见到他的。
有宫人引着贤妃去一处凉亭休息，有人端来了茶水、糕点甚至水果，看样子他们是汲取了昨日的教训。
贤妃没在凉亭等多久，乾清宫作为皇宫中极为重要的枢纽，又是永熙帝处理政务的地方铁定不会让一个外国使臣呆的太久的。
“这位大人烦请留步。”素琴呼唤着漠北使臣。
贤妃克制着自己的身躯不要颤抖，艰难而缓慢地站起身来，可是她好像有些不会走了，她迈不开腿，有宫女看出了她的窘境想搀扶着她，却被她暗自拒绝了。
她克制着沉稳的声线，尽量不暴露出自己激动的心绪，对使臣说道：“大人您昨日对本宫可谓有救命之恩，故而今日本宫特意来向大人表示感谢。”
使臣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某种古怪而狰狞的神情，又很快收了回去，说着再正确不过的话语，“顺手为之……这位娘娘不必挂怀。”
说着他又要走，这次是贤妃亲自出口挽留，“大人，大凉有句古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您对妾身是救命之恩。”
贤妃说着，便叫宫人抬出了她准备的珍宝，而使臣的眼神也就在看到那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珍宝而变得不善起来。
他微笑着，却是反驳着贤妃的话，“娘娘，我漠北虽是偏远蛮夷，但草原给了我们无尽的馈赠，这些珍宝与之相比便是稀松平常。”
“若娘娘非要感激，不如便给在下讲一讲京城吧，这是在下第一次来京城。”
贤妃见使臣重新回来，甚至还坐到了她的对面，她心底才轻松了一会儿，然后才对使臣说道：“本宫亦非自幼便长在京城，只在京城生活过几年，说得只怕都是些浅薄见闻，还请大人莫要嫌弃。”
乾清宫里，贤妃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漠北使臣讲述这京城的繁华，说集市时长宁街上的游人如织，说起中元节时护城河里流过的盏盏河灯，说起元宵节时满天璀璨的烟火。
而坤宁宫中，在言语中交锋的取胜的，终究还是掌着权的唐后，不过唐后也要顾及韩贵嫔的，谁让这个幸运的女子如今背后不止一个太后，还平安地生下了一个皇子呢？
所以唐后对孟婵做出的惩罚是禁足一日抄写宫规，不轻不重不痛不痒。
处理完这桩事，唐后便散了请安，她还有别的糟心的事。
比如才生下一对儿女儿的和嫔就快要扶养她们一个月了，接下来这两个公主若是继续由和嫔扶养，需要永熙帝特准的旨意或是一张晋位的旨意，再或者为她们找个养母，总不能让和嫔就这样无凭无据的养着。
她做为管理后宫之人，要把这规矩立起来。
永熙帝是在晚膳的时候来到的坤宁宫，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
唐后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她是清楚的，最近这段时间永熙帝的确事物繁忙，所以不一定有心情来管这件后宫之事。
于是她试探了一会儿便直接开口说道：“皇上，您觉得和嫔与她那一双女儿要如何处置？”
第一百零九章破绽
“暂且先养在和嫔那儿，等日后在说其他。”永熙帝说道。
他最近因为某些事情忙碌得焦头烂额，一点也不下继续思考后宫那些琐碎细微的事。
“皇后，你看着办就是了。”于是他又补充道。
他对将后宫之事全权交给皇后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她是他的皇后，本就该做这些的。
唐后对从永熙帝这儿听来的处置十分满意，她知道永熙帝最近忙于前朝之事，甚至很少进入后宫，所以很有可能就把后宫之中发生的事直接交给她。
她只是有点没想到这么顺利，皇上果然还是信任着她的，无论哪个小妖精都无法取代她的地位
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狂喜，尽量做出平静的姿态来与永熙帝说着话。
“长姐！”
可是偏偏有人打扰了他们之间良好的氛围，唐后想愤怒地惩治，但是却心知肚明她不能这样做。
毕竟那是她的妹妹，亲的。
唐贵嫔仿佛到了自己家一般在坤宁宫里穿梭，唐后却并未提出半分不允，谁叫这是她允许的？
于是她便听到了接下来的那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皇上，您怎么在这儿？”唐贵嫔惊慌失措地说着，然后脚步后退想要离开，似乎并不想打扰唐后与永熙帝的二人世界。
可是永熙帝叫住了她，询问着平日里的生活，于是她便不再走了，说起对家的思念，以及在漆黑夜里孤身一人的恐惧。
所以永熙帝理所当然地陪着唐贵嫔走了，唐后希望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考虑到看在她的面子上这一层，不然她就要更心塞了。
而今日的对话那样似曾相识，它已经不止一次地发生在坤宁宫里了，唐后有时候会怀疑唐贵嫔是故意如此，为的便是与她争宠取代她的位置。
可是每当她要做出点什么的时候，唐贵嫔仿佛都能察觉到，她也不为自己分辨什么，她只是用被水汽濡湿的眸子看着她，并且说道：“你是我的长姐啊。”
说得好像情愿接受所有的惩罚，甚至死去也再所不惜，可是她看见了那样的眼神又怎么忍心去说起惩罚之事？
这可是她妹妹，亲的，从小一起长大的。
后宫之中的妃嫔们几乎都知道，唐后与唐贵嫔姐妹情深，所以万没有人想到唐后度过这样一个思绪纷乱的夜晚。
隔日，也是在请安的时候，唐后难得地没想主动为难人，只是随便地挑了几句孟婵抄写宫规的刺。
便见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对着她颤颤巍巍地说道：“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不好了。”
孟婵看见唐后当场就变了脸色，几乎是怒吼着说道：“太医到哪儿去了？珏儿都已经好起来了，他们是怎么治疗的？”
然而那个小宫女却是回答说道：“娘娘，大皇子殿下那儿一直没断了太医，可是今早不知怎么便又晕了过去，甚至比之先前的症状更为严重。”
还没等孟婵猜想是怎么个严重法，唐后便已经将所有的妃嫔赶出了坤宁宫，自己则是火急火燎地去了大皇子那儿。
被迫可以早点回去的孟婵还是挺开心的，在坤宁宫里真是要被细碎的说话声烦得头疼，更别说还有人故意针对。
所以孟婵也就没有想到当她回到明瑟殿时，等在那里的叶美人。
她还以为最近没什么值得操心的事，但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叶美人是为何而来。
“今日大皇子重病还是崔贵人搞得鬼？”
叶美人重重地点头，说道：“妹妹认得一个承乾宫的宫女，她说自凌晨起，崔贵人便说着古怪的话语做着古怪的事。”
“妹妹想大抵就是如此了，不知孟姐姐可愿与妹妹一同去承乾宫逛逛？”叶美人邀请着孟婵。
她自然是答应了，能够凭空将手中的物品变没了的人，肯定是有点不愿告诉他人的秘密，而她很乐意将这个秘密发掘出来。
所以当崔贵人正打算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就被闯入的孟婵与叶美人打断了。
这一回崔贵人无可辩驳，因为她面对着大门，手中拿着差满针的草扎娃娃，娃娃上贴着纸条上面有些字迹。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叶美人厉声质问着，孟婵从未见过她这样凶悍，“想来，大皇子病重之事于崔贵人你脱不开关系！”
她说着就想将崔贵人从屋子里拽走，可是叶美人的力气不大，而崔贵人现在又是双身子的人，所以崔贵人并没有挪动分毫。
而都到了这个时候，承乾宫伺候她的宫人，孟婵与叶美人带过来的宫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她，崔贵人却还能笑得出来，用安抚式的语气对她们说道：“别急了，且听我细细说来。”
崔贵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过就是在这儿玩个娃娃，怎么你们都这样的神情凝重？”
孟婵回答了她，“崔贵人，在宫中施行巫蛊之术是要被判以绞刑的。”
崔贵人哼了一声，直看着孟婵，说出了一段让人匪夷所思的话语，“我真的只是在摆弄这个娃娃而已，怎会扯上巫蛊？再说有哪个巫蛊之术真的奏效了？不过都是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借口罢了。”
孟婵已经听出来这个崔贵人脑回路与常人不同地方在哪儿了，她说巫蛊之术并不会真的奏效，所以她并没有伤害任何人，故而她是无辜的。
不过孟婵仍然觉得这些都只是崔贵人的说辞，想一想崔贵人可还向她提过改变二公主思想的药方。
叶美人没有细想这些的功夫，她吩咐了宫女去请人来，又对崔贵人说道：“是或不是，你且看着皇上与皇后娘娘能不能容你。”
崔贵人这才有些慌了神，说话也不再是无所畏惧的态度，而是流露出些本来面目，“就算是皇上与皇后也得讲点道理吧？”
孟婵看了她一眼，她有点想不出是长在什么样环境下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语，不过想来生长在封建王朝下的人肯定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的。
第一百一十章崔贵人续
在这样的时代里，站在最顶点的人怎么会理会与在意渺小的其他人？
不过站在最顶端的从来都只有永熙帝一人，唐后并不能与他比肩，不过这事儿依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因为唐后过来的时候，就一直用几乎要喷火的眸子看着崔贵人，用压着怒意声音对着她说道：“是你对珏儿下手的？”
那模样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崔贵人。
想想也是，大皇子是唐后唯一的孩子，长子嫡出，按礼法，不出意外便由他来作为继承皇位的人选，因此大皇子即是唐后的心肝，也是是唐后的依仗。
“皇后娘娘，您听嫔妾解释……”
崔贵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后甩了一巴掌，“本宫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你在宫中施行巫蛊之术便是有害人之心，来人把她给本宫关起来，找人好好守着。”
崔贵人被关了起来，手上的娃娃掉到了地上。
人渐渐散去了，孟婵捡起来了那个被丢弃的娃娃，她有点想试验一下，这娃娃是不是真的与大皇子感同身受。
毕竟如果是真的，那就比较好玩了，巫蛊之术是个瞎话她很清楚，但是，若是崔贵人能让它成真，那这个崔贵人究竟是个什么人？
孟婵摇了摇头，决定挑个时间再来看崔贵人，于是便回到了明瑟殿。
她前脚迈入明瑟殿，后脚便听说了大皇子一切恢复如常的消息以及唐后赏赐了崔贵人一杯毒酒三尺白绫。
孟婵有点可惜，无论这崔贵人还有什么神通，总之这一次是死定了吧？
而此时与孟婵分道扬镳的叶美人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她还在崔贵人那里看着守在门口的守卫。
“我想进去见她。”她嘴上这样生硬第说着，却是塞了一把赏钱到守卫的人那儿。
守卫的人一见亮闪闪的银子，立刻就露出了笑脸，说道：“您想见，见就是了，只是要快些别被人发现了。”
叶美人就这样如愿地走了进去，崔贵人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憔悴，发髻与衣裳都有些凌乱，她口中还喃喃自语着：“是我小瞧了……”
“小瞧了什么？”叶美人刚好便听到了她的话音。
崔贵人一见她，就立刻收敛了失魂落魄的神态，做出轻松的姿态，说道：“哟，叶美人你这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吗？”
叶美人摇了摇头，用古井无波的声音说道：“我并无此意，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崔贵人略带疑惑地抬眼问道。
叶美人走近了些许，说道：“你是怎么害得楚采女？”
崔贵人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了几圈，状似无辜地说着，“楚采女是哪位，宫里有这号人吗？”
“别跟我装傻，”叶采女忽然凶了起来，她拿出了三尺白绫，“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归西。”
崔贵人笑了一声，“得了吧，你一个弱女子哪有将人勒死的力气，不过我倒是能告诉你关于楚采女的事，确实是我陷害她，而不是她为难我。”
崔贵人顿了一下说道：“不过你现在得知这件事有什么用吗？我要完了，这事儿只怕是要跟着我进棺材了。”
她随便一打量，就看见了叶美人皱紧了眉头，显然是对那位楚采女有所担心的。
崔贵人略一思索，便继续说道：“不过若是妹妹你能帮我一个帮，我或许便能将这件事告知皇后，无论结果如何总归楚采女便会重新清白了。”
“叶妹妹，你意下如何？”
叶美人当然是愿意的，她之所以先前争宠为的不就是那个不成器的姐姐吗？
不过她还是矜持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道：“帮你什么帮？”
“姐姐呀自知罪孽深重，就想请皇后娘娘过来，喝杯茶赔礼道歉一番，或许这样能恕去一星半点的罪过。”
崔贵人诚挚地看着叶美人说道，“怎么样叶妹妹这不难吧？”
叶美人不太清楚崔贵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样的话语的，这可太难了，唐后如今哪里还会在屈尊降贵地过来听一个害她儿子的人絮絮叨叨？
再说她又怎会随便地饮下从想害她的人手中接过的水？崔贵人是拿唐后当单纯的傻子吗？
叶美人过了这样的思绪，便决定另想办法救楚采女，又或者其实让楚采女这样呆着也挺好的，她知道楚采女平安不会死去，也不会出去惹是生非。
见到叶美人转身离开的身影，崔贵人再次慌了，她有点想不明白明明先前自己是无往不利的，怎么如今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还可以给你我承诺过的药，”崔贵人说道，“那药可是能让楚采女变回你从前认识的人的。”
“你该知道的，我并未撒谎，先前我与楚采女争执倒地最后却毫发无损，便是服用了一种药，我可以把它也给你。”
见叶美人还未回头，崔贵人立马就加了码。
叶美人停下了脚步，开口却不是为了应答崔贵人的要求，而是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药？”
崔贵人见此并未直接地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吹嘘着自己，“不止这些，我还有更多的，只要你想，我就能给你，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叶美人忽然微笑了起来，吐出二字。
“不愿。”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崔贵人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心想着现在可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她查看着穿越而来时携带着空间里的东西，想翻一翻有没有什么能帮到她的。
她的随身空间人不能长期呆在里面，不然她就不会这么求叶美人了，但是里面能种草药，她第一次打开的时候便有一望无际的遥远以及大量的药方与成品的丹药，上面都标注好了药性如何，只是数量太多，需要她自己一点点整理。
而现在，这个空间里不止有草药与药方，还有大量的金银，这些都是她靠着卖掉一些丹药与药方获得的。
她将自己打造成专心炼药的药婆，将这些东西在黑市上流通，不出她所料，卖得很好，她听说都卖到了皇宫里来。
再加上她那个不成器的父亲一心想靠女儿裙带往上爬，她便这样坚定了入宫的决心。
可是已经入得宫来，怎么能就死在这儿？她怎么能死在这儿！
第一百一十一章恢复
“主子，崔贵人已经去了。”小宫女低着头向叶美人禀报着。
叶美人唾弃了一会儿崔贵人死得毫无意义，便又转身对宫女说道：“你随我去坤宁宫摆拜见皇后。”
若是叶美人早个一两日去坤宁宫的话，唐后大概是要忙于大皇子之事不会见她的，不过，如今害大皇子的人找到了，病也好转了，唐后便来了想知道她提拔的叶美人的来意的兴趣。
叶美人如愿见到了皇后，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嫔妾今日是为崔贵人一事而来。”
唐后继续听着，先前她在坤宁宫里说要要了崔贵人的性命，宫里便流传起了她要赏赐给崔贵人毒酒白绫的消息，可是事实上，她只是禁足了崔贵人而已。
她倒是真想要了崔贵人的命，只是那小蹄子肚子还有个龙种，在那个孩子没生下来之前，她都没有办法去做什么措施以消心头之恨。
“确切的说，嫔妾是为早先的一桩关于崔贵人与楚采女的争端而来，”叶美人继续说道，“早先崔氏做戏瞒过了众人与娘娘您的眼睛，所以今日嫔妾便想还一个真相给您。”
唐后对那件事还有点印象，不过她不在意真相，真相又无关紧要，总归那件事帮她收拾了一个不好拿着的碍眼妃嫔。
不过叶美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暗自竖起耳朵听着，“那是崔贵人故意做的，为的便是以此博得娘娘您与皇上的同情。”
“皇后娘娘，这还只是嫔妾知道的一件事罢了，在先前，崔贵人不知受了多少这般的针对，害了宫中多少姐妹，足可见其心歹毒。”
叶美人点到即止，唐后的渐渐寻思了过来，说道：“这般毒妇，即使有幸诞育皇子，想来也是教不好的。”
这样的意思便是要赐死崔贵人了。
然后她看向了叶美人的眼睛，继续说道：“着这段时间可是得委屈了楚妹妹，恰好又是叶美人你提起的此事，不如便由你带着本宫的口谕凝霜去群芳苑将楚妹妹迁回原本所住之处。”
“本宫的口谕即是复楚氏封号，复楚氏位份，复楚氏所居之处。”
“谨遵娘娘口谕。”叶美人行了一礼，宽大的袖袍下是她在用指甲紧紧地掐着手掌的一小块肉。
她在克制自己的神情与姿态，尽可能放松自如，她知道唐后有羞辱她的意思，因为正常来说这样的事只让凝霜去就可以了，根本不必由叶美人跟着。
不过也无甚大碍，总归她那个总是爱惹事生非的姐姐终于能被放出来，现在她只希望她的姐姐没被磋磨得过于颓唐。
叶美人与凝霜穿过了御花园，穿过了回廊，又走了很远才到了这个偏僻的群芳苑。
群芳苑的名字听上去还算不错，只是内里却是建一圈密密麻麻的屋子，每个屋子都只有一点点大，刚够放下一张床与一个小柜子。
管事嬷嬷说，群芳苑之所以如此构造，便是因为采女无论如何到底还是妃嫔，便不能再如宫女一般几个人睡一间屋子，合该是要一人一间的。
虽说这群芳苑单间的待遇，还不如大宫女们两人一间的屋子。
叶美人跟随着管事嬷嬷来到了楚采女在的小屋子，期间不知有多少在群芳苑里闲逛的妃嫔向她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还有些头发蓬乱全身污垢的试图靠近她们，只是似乎摄于管事嬷嬷，故而并不敢真的接近。
叶美人来的时候，楚采女正在屋子里，她用自己紧剩下的一根素银的簪子在小柜子上刻下划痕，那柜子的表面已经不满了痕迹，看上去至少已经上百道。
她死死地盯着划痕像是在数着它们的数目，看上去似乎很是专心，连有人进来了也没发觉。
还是那个管事嬷嬷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将楚采女唤过神来，她说，“楚主子，叶主子带了皇后娘娘的口谕来。”
楚采女这才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
“传皇后娘娘口谕，复楚氏婕妤之位，复楚氏封号，复楚氏所居之处。”
“嫔妾叩谢皇后娘娘。”复位的婉婕妤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她是真的怕自己会在这里度过余生。
管事的嬷嬷叫来其他的群芳苑宫人，将婉婕妤不多的东西收拾好。
等孟婵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婉婕妤已经搬会华阳宫了，她想了想，好像婉婕妤之所以到了群芳苑去也有她的一部分责任。
而且因着听说了不少崔贵人在禁足期间的言语，就算崔贵人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东西孟婵都觉得不稀奇了。
是她错怪了婉婕妤，总归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孟婵到达霁月殿的时候，婉婕妤还是一副在群芳苑时的打扮，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除了发髻上簪着一支亮闪闪的银簪。
“婉妹妹，姐姐好久没见你了。”
虽说是想着必须要来这么一回，可是孟婵到底还是有些怯意，她可不清楚婉婕妤会怎么对待她这个间接把其害到群芳苑里的人。
所以她仔细地看着婉婕妤的神情，也就没错过婉婕妤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与不敢相信。
不过孟婵将这认为是婉婕妤离开群芳苑的喜意，所以倒也并不觉得奇怪。
让孟婵感到怪异的是婉婕妤的态度，她用一种几乎要粘在她身上眼神，顺其自然地挽住了孟婵的手，满带着欢欣与笑意说道：“孟姐姐你来看妹妹了。”
这般亲昵可是把孟婵弄得一头雾水，即使是婉婕妤被关入群芳苑之前，她们之间也只是会互相串门聊天的关系，还不到能触碰肌肤的地步。
所以孟婵有些略微的不自在，不过这些都被容妃派来的宫女暂时打断了。
那宫女孟婵并不认得，只是那副趾高气昂的姿态与容妃有三分相似，明明只是个宫女，却居高临下地对婉婕妤说道：“容妃娘娘说，婉婕妤既然有幸回到了华阳宫，便别忘了，这华阳宫里该由谁来做主。”
容妃的下马威并没有吓住孟婵，她只是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件被遗忘了很久的事，先前她以为刘贵人是死于唐后出手的，但是若容妃真的可以完完全全掌控华阳宫，又怎么会有唐后插手的份儿？
第一百一十二章公主
不过孟婵依然无法得知容妃因为什么要干掉刘贵人，难道是因为刘贵人告诉她关于唐后的把柄吗？
她想着。
不过自从婉婕妤复位之事出来了之后，宫中又陆续地出了些别的好消息，比如戴妃与谭昭仪有孕。
算上之前有孕的唐贵嫔和还在关着的崔贵人，宫中便有四个孕妇了，而这消息也让孟婵有点怀疑刘贵人曾经告诉过她的话。
若是唐后对早年的妃嫔下了狠手，这两个早年间的妃嫔是怎么躲过一劫的？可惜没有人能够并且愿意解答她的疑问。
而坤宁宫，听到这个消息的唐后也是处在困惑之中，她当年当真是下了死手，完全没有顾及半点闺中情谊这两个人不可能再有孕的。
凝霜看出了唐后的疑惑，她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娘娘，当年所下之物皆来自南疆，而宫中是有来自南疆之人的。”
唐后紧皱的眉舒展了起来，轻轻地说出了三个字，“良太妃。”
隔日请安的时候，孟婵久违地看见了来给唐后请安的大公主，早些年的时候，永熙帝便下了宫中皇子皇女不必每日请安的命令，故而每日在坤宁宫里说话的，就剩下这些妃嫔了。
大公主小大皇子两岁，已经初初能看出日后的形貌来，像了三分贤妃，像了三分永熙帝，是个美人坯子。
而唐后也没有为难一个小姑娘的意思，所以还算亲切友好，而且想着最有可能对她产生威胁的贤妃只有一个女儿，抱养了和嫔的儿子却被和嫔给要了回去，让她的心情更是好上了不少。
所以唐后还有心情对刚爆出孕事的戴妃与谭昭仪关心几句，就这样看上去，像极了一位宽宏大度的国母。
只是今日不止是给唐后请安的日子更是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大公主随着一众妃嫔来到了寿康宫，甜甜地叫了一声皇祖母，把太后叫心花怒放。
孟婵之前还没在太后的脸上看到过这么温暖和善的神情，大多数时候，在这些妃嫔面前韩太后都冷着一张脸连韩贵嫔都不能例外。
不过似乎偶尔，太后会对贤妃另眼相看。
离开寿康宫的时候，孟婵便与顾昭容说起了这件事。
“姐姐倒是有所耳闻，据说当年太后娘娘想的便是贤妃苏云嫣为后，不过似乎当真出了些岔子，导致赐婚的旨意都已经拟好时，苏云嫣却在漠北边关，”顾昭容回忆着，“先皇一直觉得苏家世代镇守漠北边关，积威甚重，有改旗易帜之心，便顺水推舟封苏云嫣为皇上侧妃的旨意发往了漠北边关，压下了那道赐婚的圣旨。”
“若是如此贤妃当真是可怜，本可为妻，却做了妾。”孟婵评论着，她倒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寻常的与顾昭容说笑罢了，左不过这深宫之中太过无趣而已。
只是，万分不巧的是，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经意间一撇，就看见了离她不远的大公主。
她刚才还在嘀咕些关于人家母亲的闲话，现在猛地看见了女儿，徒然生出了几分尴尬与不知所措。
所幸她不是一个人，顾昭容也有一丝尴尬之感，但是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还能笑着对大公主说，“你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不与贤妃姐姐一同走？”
大公主始终阴沉着脸，听见了顾昭容的话也不回答，而是走进了她们几步，低声说了一句，“你们有不许说本宫母妃的坏话。”
这孩子全听见了？孟婵心里蹦出了疑惑，她与顾昭容只是在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传言，怎么就成了贤妃的坏话？
不过大公主说完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没再与她们过多纠缠。
见大公主走远了，顾昭容才对孟婵说道：“贤妃也不像是因此怨天尤人的模样，怎么把大公主教养成了这样？”
孟婵由此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大凉的二公主，不禁叹了口气，对顾昭容说道：“妹妹到觉得大公主如此还算是过得去的，你是没看见清容的模样，见了妹妹跟见了仇人似的。”
孟婵之前也是与顾昭容提过二公主的事的，顾昭容对她深表同情，也提出过一些方法帮助她，就是都没什么成效。
“不如，孟妹妹，你想办法请个女先生来教一教二公主吧。”顾昭容再次提议道。
公主们大多由各自母妃教养，不过到了一定年纪也会统一地教她们识字绣花之类的基本东西，不过教她们的先生并不会对她们如对皇子一般严加要求。
不过顾昭容说得值得她去想办法试一试，不然长此以往她有点不敢想清容长大之后的模样。
就这样，孟婵与顾昭容分别，然后独自回到了明瑟殿，叫来了二公主打算询问一下她的意愿。
“清容，你可愿意在去上书房之外的时间里再学点儿别的？”孟婵柔声地问道。
二公主低着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压根就像是没听见似的，然而这已经是她对孟婵很好的态度了。
“清容，你要是不说话母妃就当你愿意了。”孟婵继续柔声地充满耐心地说道。
可二公主依然没有反应，看得在不远处玩耍的六皇子与三公主一阵郁闷，他们俩还跑到了二公主面前，用稚嫩而又有些含糊的语音说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孟婵哄了一会儿两个小一些的孩子，就让红梅带着他们到别处去玩耍。
注意力集中到了另外两个孩子上的孟婵丝毫没有注意到，二公主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看着她与他们的互动。
而当孟婵重新看向她的时候，二公主又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孟婵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清容你若是不反对，母妃就挑个时间跟皇上讲了此事，倒是候便不能反悔了。”
二公主依然原样，沉默着低着头。
孟婵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对二公主说道：“既然如此便这样说定了，清容你回去歇着去吧。”
这回二公主倒是动了起来，只不过没有半点行礼的意思，只是转身走掉了。
而还没等孟婵缓过来这口气儿，便有宫女来禀报，“娘娘，谭昭仪小产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害人之心
她这才刚回明瑟殿多久，怎么就出了孟婵心下有些惊疑，便让人去打探情况。
而此时怡春宫里正是兵荒马乱，柳妃让所有经过的人都过去了，虽说她对谭昭仪小产这事儿幸灾乐祸着，但是到底谭昭仪还是她宫里的妃嫔。
她向来被那几个自诩出身高贵的妃嫔排挤，万分不想借此被人找出错处来。
只是，柳妃现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有点不解地问着自动自觉地来到怡春宫的大公主，说道：“雪容，你也在那儿吗？”
她一直就惹不起贤妃，就更别提找大公主的麻烦了。
“本宫在那儿，”大公主很自然地说着，“就是本宫做的，谁让她那么碍事？”
还在床上痛苦着的谭昭仪听到了大公主的话，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这不顾骨肉之情的孽障！”
其实这声音也是很微弱的，谭昭仪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不过还是被大公主听见了。
她的火气蹭得一下就起来了，“你又不是本宫母妃，有什么资格教训本宫？再说，你肚子里的东西怎配与本宫相提并论！”
这话听起来就不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能说出来的了，柳妃看着热闹，又叫人把贤妃请了过来。
“贤妃姐姐，你怎么教的大公主？”柳妃抓住了某些东西，不遗余力地嘲讽着贤妃，像是想把从前她们对她说的都报复回去。
“即使是生活在市井的人家也不会教出这样无礼的女儿。”
可然而贤妃不为所动，她甚至没多给柳妃一个眼神，也只是用像是平常说闲话一样的语气对大公主说道：“你做什么了？”
语气里没有愤怒，更没有关心。
“女儿把谭昭仪弄倒了，她流了很多血。”大公主说着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又似乎十分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
而这个时候，柳妃又跟着煽风点火，“还不知道自己错了？那可真是无药可救了。”
“啪”得一声。
贤妃直接甩了大公主一个耳光，虽说贤妃向来身体虚弱，但是毕竟也是一个成年人，而大公主细细说来还只是一个孩子。
她的眼中一下子便凝出了水雾，像是要凝结成泪珠滑落，但是她还是睁大的了眼睛，尽力的控制着不让它离开眼眶。
“你是怎么想的？连柳妃妹妹都知道的道理，你做为大凉的大公主竟然不知？”贤妃冷声地说着，没有因为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产生任何怜惜的情绪，简直像个恶毒的继母。
“母妃！”贤妃的话让大公主心中不舒坦的感觉更加剧烈了，而此时谭昭仪已然晕了过去，说不出惩处大公主的话了。
但是贤妃没有一点想要偏袒的意思，她对大公主说道：“就算是皇后娘娘说要将此事轻轻放下，本宫也不会放下的。”
贤妃说着撇了柳妃一眼，她就是为了反驳刚才柳妃那番嘲讽才这样讲的。
可是这个时候，大公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她看着贤妃的目光由期待转向了怨恨，她闭上了嘴，狠狠地看着贤妃，那双眼睛好像在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然后变朝着怡春宫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但她还是没能跑出去，而是一头撞上了刚刚来到怡春宫的唐后，她看着大公主满脸泪痕的样子，疑惑地如同平常人家的主母一般说道：“谁惹了我们的小公主不开心？”
大公主哭得更凶了，唐后略微地安慰了一下，不过也不准备了解一番这个孩子的内心，反正又不是她的孩子不是吗？
正好柳妃出来迎接她，并告诉了她发生在这儿的事情。
“就是大公主把谭昭仪便成了这副惨状，”柳妃说着还硬挤出了两滴眼泪，“真是可怜了谭昭仪腹中的孩子，他可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
现在唐后变得左右为难了起来，虽说她做为嫡母要是惩罚大公主没人能说出她的错处来，但是大公主的生母贤妃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永熙帝也对第一个女儿有额外的喜爱，若是罚得重了，她怕是要被责怪的。
可要是罚得轻了，她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这送上门来的把柄。
唐后想着两全其美的办法时，贤妃便先将自己择了出来，“皇后姐姐，雪容做错了事儿，是妹妹管教不力，倒是不必顾忌妹妹，只要按着规矩办就是。”
贤妃的话说得漂亮，唐后可没打算把它当真，谁知道这是不是给她埋得坑？
可是这事儿也不能去找皇上，皇上最近在操心着前朝之事，暂时无心整顿后宫。
“本宫知道贤妃妹妹向来是最守规矩的，只是本宫看着雪容的样子也着实可怜得紧，做不成罚她的意思，不若贤妃妹妹与本宫的寿康宫请太后娘娘定夺？”
太后是偏心贤妃没错，可是看看那个太后更偏心的吕嫔的下场，便知道太后大多数时候是不问世事的，而贤妃教养的大公主做出了这种事，只会削弱太后对贤妃的好印象。
唐后在心底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而贤妃竟然就一点迟疑都没有，同意了与她一同去寿康宫。
柳妃阴毒地看着贤妃与唐后离开的背影，她就知道，就算是发生在她头上该她管的事情，也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意图。
柳妃回身，便见大公主已经没了影子，她冷笑着，去看了看彻底昏过去的谭昭仪，心里产生了一个自然而然的想法。
大约一日之后，在明瑟殿里和婉婕妤聊天的孟婵便听说了大公主被关了起来，甚至还被打了的消息。
“大公主怎么还被关起来了？”孟婵疑惑地与婉婕妤说着。
“听说就是大公主害了谭昭仪小产，所以才会如此。”婉婕妤回答道。
可是孟婵还是不大相信，一个开始懂事年纪的孩子怎么会平白生出害人之心呢？
婉婕妤似乎看出了孟婵的疑惑，又补充道：“妹妹倒是听说过的，贤妃一直不大喜欢大公主。”
第一百一十四章绝望与失望
这倒是孟婵从未听过的言论了，众所周知，大公主是贤妃唯一的孩子，就是她拼着身子元气大伤生下的，那必然是对其如珍似宝似的呵护着，何谈不喜欢一说？
她将自己的想法婉转地与婉婕妤讲了，婉婕妤挑了挑眉，对她道：“妹妹哪里能知道贤妃娘娘到底是对大公主如何，只是平常闲来无事的时候听说过贤妃娘娘在早年未入宫时便已心有所属，并不倾心于皇上。”
孟婵来了兴趣，便细细追问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儿？婉妹妹。”
“贤妃来自大凉北方边关，她心之所系之人似乎也来自那儿。”婉婕妤模糊地说着，毕竟这事也不适合到处打听，所以她只是偶然间听到有人提起这样含糊的信息。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别的，将这个话题遮盖了过去，等送婉婕妤走了之后，孟婵才意识到一件事，婉婕妤来找她说话，叶美人便不来了，这模式不是正是婉婕妤被打入群芳苑之前的样子吗？
她还以为这两人和好了。
不过孟婵不打算操心别人的家事，她自己还有一件事儿迫在眉睫。
傍晚，永熙帝来明瑟殿用晚膳，他先逗了逗还在院中玩着不知名游戏的兄妹，又在见孟婵时，说起，“怎么不见清容？”
有宫女大约是想上前告诉永熙帝二公主的位置，但是孟婵用眼神制止了她，然后走上前对永熙帝说道：“臣妾正想对您说起这事。”
“臣妾也不知怎么，清容始终不愿意与臣妾亲近，”孟婵把瞎话和实话混在一起，“故而，臣妾便想不如为清容再单独请一位女先生教授德言功容。”
听到孟婵提及，永熙帝这才把注意力再度转回了后宫，他不动声色打量了她一眼，心中不知翻涌了什么思绪，而后便只说了一字，“可。”
然后他又补充道：“宫里适龄的公主也就雪容与雪容了，便让她俩一起，这先生的人选朕会安排内务府挑选，爱妃且安心等着就是。”
孟婵盈盈一拜，口中呼道：“多谢皇上。”
过了片刻她才收敛了含着笑的神情，露出一点委屈的姿态对永熙帝说道：“臣妾原想着，若因此事惹了皇上您恼臣妾与清容便是不美了，如今您眉头紧皱，看都不看臣妾一眼，是不是臣妾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永熙帝舒展起了眉心，还对着她笑了笑，“爱妃怎会如此去想？朕想让你欢喜还来不急怎么会恼了你？只是你这小脑袋瓜里琢磨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孟婵哼了一声，“臣妾就算不懂弯弯绕绕，也知道势大压人这词。”
孟婵说到这儿就收了声，再说下去怕是要说起永熙帝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皇权之类的，一丁点都最好别透露的思想了。
不过这次却是让永熙帝眼前一亮，他真心地笑了起来，对孟婵说道：“爱妃说得有理，势大者才能成为胜方，这点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加强己方削弱敌方便足够了。”
孟婵眨了眨眼，悄咪咪地说道：“皇上您在说什么呢？”
“朕在说你是朕的福星。”说着永熙帝把孟婵打横地抱了起来，朝着寝殿走去。
与此同时，华阳宫里，容妃早就了解到了永熙帝去明瑟殿里的消息，她看不出喜怒，自她跟着永熙帝算起，她至少已经呆在他身边十年了。
但十年的风霜也没能改便她的容貌，她依然是具有着张扬的，极具侵略性的美，仍然在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激起一个人心湖的涟漪。
不过她却问含碧，问道：“看着本宫，本宫已经年华老去了吗？”
她用不带感情的平静语调，但是却是能轻易听出隐藏在话语中的含义，她在畏惧红颜迟暮，畏惧失去了这样鲜明的优势之后自己不再会被优待。
“也许本宫该养个公主解解闷。”容妃喃喃自语着，可是她的宫人却不敢只随耳一听。
含碧在这个时候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她对容妃说，“娘娘，您不都听说了吗？今日大公主都是这种惨样，更别提后出生的几位公主了。”
含碧没有提起二公主免得戳中容妃心里的疤痕。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承乾宫里有宫人向贤妃禀报，“娘娘，大公主还在哭闹不休，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她还来这样？”贤妃做出了一副好像被骗过很多次的反应，“本宫是不会过去的，你去看看就得了，准是雪容在那儿装哭。”
贤妃对着那宫人，宫人是真的听到了大公主的哭声，但是他也回想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儿，便也暂时地斩断了这想法。
“她哭一会儿哭累了就不闹了，你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就得了。”贤妃带着一种冷漠的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仿佛大公主不再是在她仔细地保护才艰难生下的女儿，而只是一个寻常的别人的孩子。
贤妃知道她可能有些过了，也许就算大公主是装的，她最好也要过去安慰一下，可是，自从见过了那个人，她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她那次与他的交谈中听出了不少弦外之音。
所以她有点顾不上大公主了，不过大公主好歹是皇上长女，就算她不用心的事事呵护，想来也会被照看得妥妥当当的。
可是她并不知道，已经停止哭嚎的大公主绝望而又空洞地坐在地上，她是那样期待着她的母妃，她这个世界上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毫无保留毫无芥蒂地帮助她、安慰她。
然而，贤妃让她失望了，而且是失望透顶。
她开始拒绝与贤妃说话，但其实自从被关起来就没见过贤妃，不过这不耽误大公主的打算。
可惜没等大公主的算盘打完，她便得到了在每日去上书房之外的一个教学课程，那个宫人向大公主详细地解释了这是要怎么去，但是她一点儿也没听。
只在宫人说起，接受女先生教导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二公主的时候，她才算高兴了一点。
第一百一十五章底细
“本宫瞧着孟淑仪最近的精神头不错，有什么喜事说给众位姐妹们听听如何？”隔日容妃便在去给唐后请安的时候找起了孟婵的茬。
单独为皇女寻教学的先生这事在大凉可是不多见的，可以算得上是特别的恩宠了，所以容妃才会不爽。
永熙帝虽然不常出入后宫，但是要来也必定是先去她那儿的，给唐后的一切皆是因为按照规制来的，而给她的一定都是最特别的。
然而这已经是过去式了，美人最怕迟暮，她已经陪伴帝王走过十余年了，她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曾经浓郁得化不开的喜欢变成了浅浅的一层，永熙帝似乎总在忍耐着她什么，对她的笑都变成了强颜欢笑，不再发自真心。
容妃想要保持原本的做派去挽留永熙帝，但是不知为何却好像把他推得越来越远了，她不知所措就只能用更锐利的躯壳保护自己。
也只能用外壳的刺去刺伤别人，这是皇上逼她的，不该怨她。
孟婵没有读心的能力，自然不知道容妃连没事儿找茬儿这种事都能和永熙帝扯上联系，故而她只是很正常得往容妃及一众看热闹的妃嫔心里甩刀子。
“可不是吗？”孟婵笑着，“皇上允了给大公主和清容单独再请先生教授，妹妹承蒙圣恩，自然喜不自胜。”
于其他的妃嫔容妃不知晓她们是怎么想的，可是对于容妃自己而言，便实在是有些讽刺的。
早年她憧憬纯净的爱情，又因为见过了父母因幼弟之事而产生的一地鸡毛，再加上她性子孤傲，最是不喜只会哭、吃、睡这三件事的孩童。
所以后来太医说她伤了身子，这辈子都再难孕育子嗣的时候，她心底甚至还有些欢喜。
可是，偏偏永熙帝变了，他原本因为她被伤了身子的事十分愧疚，对她极好，可唯有一点美中不足。
永熙帝总想说服她抱养一个低位妃嫔所生的公主，说是给她解闷，使她在漫漫深宫之中不至于无聊寂寞。
可她真的是不愿意，甚至都直接明说了，但永熙帝还是让她抱养了当时刚刚出生没多久的二公主。
那孩子太能哭闹了，她被吵得极烦，甚至捡起来了放下多年的在家中学习的武学，直恨不得再也看不见这烦人精。
最终她如愿了，也不知道孟淑仪是因为什么才会把这么个玩意儿看得那么重要，几次三番的讨要不成，还请了皇上过来。
她根本不在意孟淑仪把二公主要了回去，她在意的只是在那之后，永熙帝那种强忍着自己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有时候想开口去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所以她没办法直面孟婵带着明显的炫耀的话语，只能冷哼着，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假装自己从不在意。
而被捎带上的大公主的生母贤妃对孟婵的话就不大喜欢，她倒不是不喜欢大公主，在大公主刚刚出生的时候，她的关心与爱护也是真切的，不然也不能生下大公主不是？
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他从漠北来到京城，她知道他不是为她而来的，可是，即使是只看了一眼，只说了几句话，她的心却已经乱了。
所有的一切表明，现在她所拥有的和失去的都是错误的。
不过这话既然有些人听着不得劲，就有些人听着顺耳，时隔多年终于怀孕的戴妃听着孟婵的话就很舒服。
她还帮衬了孟婵两句，她对永熙帝没有那么深得依赖的情感，她只知道，只要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她都有机会离开这个让人抑郁的皇宫。
而柳妃自然也是帮孟婵的腔，她是妃位中出身最低贱的，能封妃完全是因为在早年永熙帝子嗣不丰的时候，接连生下了两个皇子，母凭子贵。
孟婵睁大了眼睛，听着从她这儿传出去的，有愈演愈烈趋势的唇枪舌战，她听出了点名堂。
往日里唐后与几乎所有妃嫔针锋相对，每个妃嫔与每个妃嫔针锋相对，要是乍一看，只怕是要以为她们彼此都是彼此的生死仇敌。
可是今日有些不同，唐后、贤妃与容妃互相帮腔的行为是不经意间流露的，这种无意识的行为才能更加反应出她们心底真正的想法。
这三个其实是一伙儿的，孟婵在心里想，与之对应的，是戴妃与柳妃。
她之前从未注意过宫里一直旗帜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家世显赫，盛宠优渥却子嗣稀薄的，一派是家世平庸，得宠却并不非盛宠，凭着母凭子贵这点升上来的。
可戴妃又是怎么回事？若是她没记错戴妃是忠勇侯嫡女，妥妥的该是贤妃、容妃之流的剧本才对。
等着离开了坤宁宫的时候，孟婵又凑到了顾昭容跟前，向她问起戴妃的事。
“你说忠勇侯府吗？若姐姐没记错，忠勇侯其实是漠北的降将，先帝想将其列为表率，好招揽更多投降的漠北认于是便给他封了个侯爵，好吃好喝地供着。”
“不过降将总是得与为本朝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有些区别的，故而给忠勇侯的侯爵封号中便有了个忠字用来敲打他。”
孟婵了然，这下她便明白了高位妃嫔之中，为何戴妃也会被隐隐排斥，也明白了为何戴妃的长相略带一丝的异域风情。
而此时坤宁宫里，唐贵嫔如往常一般，在请安散后依然留在了坤宁宫，坐到了唐后的旁边。
她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行走颇为不便，唐后在尽心地传授着自己生育扶养大皇子的心得，并且真切的希望她能将孩子平安生下来。
“心悦，你已经快要到预产期了，日后便也不必大清早的来坤宁宫请安了，好好在你自己那儿养着，姐姐帮你看着，总不会出了差错的。”
“长姐，妹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唐贵嫔感激地看着唐后，脸上的笑意仿佛冬日的暖阳。
然而没多久，暖阳便转成了凛冽的寒风，她俯下身子，脸上满是痛苦，她说不出话来，可唐后是能看出来的。
“来人，把稳婆和太医都找来，心悦要生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崔贵人之死
坤宁宫弥漫着血腥气与惨叫声，而正厅里的两人之间同样弥漫着怪异的气氛。
唐后挑了挑眉，甚至都不再顾着还在哀嚎着的唐贵嫔，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恰巧在这个时候来的人。
“容妃妹妹，你来得可真是够巧的，”唐后的话里浸满了火药味，这样挑衅的态度无论是谁大概都想不到她们是站在同一派的，“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容妃妹妹是特意挑准了这个时间过来的。”
“这不正是巧了吗？”容妃一脸遇见了晦气事儿的神情，“谁能想到唐贵嫔正在坤宁宫里生产呢？”
日落西山的时候，孟婵听说了唐贵嫔平安生下了一位皇子的消息，据说是中途有点难产还是怎的，不过到底还是挺过去了。
孟婵嘱咐红梅清点仓库并为唐贵嫔送去贺礼，虽说她也不觉得唐贵嫔会缺这点东西，不过意思还是要到的，只是还得注意别拿了那种容易被人做手脚的。
唐贵嫔居住在永宁宫，红梅到那儿的时候，那里的宫人说唐贵嫔仍在坤宁宫并未回来。
而此时的坤宁宫中，唐贵嫔已经力竭了，她只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那孩子便被乳娘抱走了。
她的姐姐在床边满是欣喜又满是宽慰地对她说着话，不过她有些累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听，她的脑海里一直在想一件事，她的孩子是在坤宁宫中出生的，他在这儿出生，作为一个母亲，她就一定要为孩子争取到该得到的地位。
想完，唐贵嫔就彻底失去意识了，于是她也就没看到，她的姐姐收敛起了满脸的笑容，变得有些愁苦，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前半辈子，她是真心实意地在疼这个妹妹，可是自唐贵嫔入宫这些时日以来，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好像是在给她的心窝里捅刀子。
唐后好几次想开口说，你演得太假了，那野心已经盖都盖不住了，可偏偏下一秒，唐贵嫔又变成了如同从前在家中时的那般无辜模样，让她不忍心开口。
先前唐贵嫔膝下没有子嗣的时候，便已经有不少越矩的行为，这次一举得了一个皇子，只怕接下来就是要冲着她的位置，冲着她的孩子的位置来了。
唐后默默地想着，深深地看着昏迷中人事不知的唐贵嫔，吩咐了坤宁宫的宫人要好好照顾，自己便离开了去了别处。
几乎就是同时，在后宫中某个阴冷而潮湿的角落，某个几乎被遗忘了的妃嫔费力地嚎叫着，“来人！快来人！我羊水破了！叫太医来！叫稳婆来！我腹中的可是龙嗣！”
然而这并没能换来宫人急匆匆地赶去请太医等一系列动作，只换来了几句轻蔑的嘲讽，“呦呦呦，崔主子，您就甭费劲了，您且说说这个月您拿着皇嗣做借口几回了？又有哪回是真出了事？再者，奴才们都记着呢，您这是七个月，还没到生孩子的时候。”
崔贵人被这无关痛痒的话甩了一脸，这几个月来，没有人救她，没有人帮她，她身边值得信任的宫人都被发配回了内务府，于是便就只剩下了像刚才那样的，只会落井下石说一堆屁话的渣滓。
她愤恨着，却很快被腹部的疼痛夺去了思绪。
隔日，明瑟殿里孟婵听说了崔贵人的事。
“奴婢听承乾宫里的人说，崔贵人早产加难产，生下了个死婴便撒手去了。”红裳对孟婵说道。
孟婵了解一点崔贵人是有着某种超越这个时代人们所能想像的东西的，可是既然如此是那东西不能用了吗？怎么会让崔贵人因此而死？
红裳又接着说道：“奴婢道听途说了一件事儿，说是有人见坤宁宫的宫女曾经到那儿去，也不知此事是不是与皇后娘娘有关。”
“皇后身为一宫之主，就算再不喜崔氏也该派人去看看的，这样的猜测倒是无甚必要。”
不过孟婵不清楚的是，坤宁宫里唐后装似无意地对永熙帝提起了崔贵人之事，并且还说道：“这事儿到底是晦气，依臣妾之见便不必办得太过大张旗鼓，也不避追封什么的了。”
永熙帝并未深究，这种小事之中能有什么值得他深究的猫腻？
“既然如此，便按皇后的意思办吧。”
崔贵人死的无声无息的，也就婉婕妤在来孟婵这里的时候幸灾乐祸地数落了好几回，她说道：“妹妹就知道，她有这个下场！”
看上去，婉婕妤真是恨不得放了个鞭炮来庆祝了。
不过许久未见叶美人，也未曾听闻叶美人的消息，属实让孟婵有那么一丢丢的担心，所以孟婵便向婉婕妤问起了叶美人的情况。
叶美人在宫中除去她以外也就与婉婕妤的交际多些，虽说两人好像有点矛盾，但是叶美人都尽了最大力气去救婉婕妤了，谁知道所谓的不和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开心里话的傲娇？
抱着这样和谐友善的想法，孟婵对婉婕妤说道：“婉妹妹，你这些日子有没有看到叶妹妹，姐姐可是有好些时日没见她了，还怪有些想念的。”
婉婕妤的眼睛闪了闪，一派纯良地看着孟婵，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临时换了一套说辞，“妹妹去看望过叶妹妹呢，只是她一向不愿见我。”
婉婕妤说着，有点伤心地情绪流露了出来，“不过妹妹想，叶妹妹大体上是无恙的。”
孟婵很自然的就相信了婉婕妤的话，毕竟这也没什么好说谎的不是？
可是就在不久之后，就在她如往常一般看着秋日里快要谢尽的花草的时候，红绸过来向她禀报，“娘娘，皇后娘娘说叶美人害了崔贵人一尸两命正要罚她呢！”
这是在搞什么鬼？若是她没记错，一手提拔叶美人上来的正是唐后，怎么唐后会做这种过河拆桥之事？
孟婵有点想看一看坤宁宫里的情况，但红裳告诉她，“皇后娘娘有令，暂不许任何人前往坤宁宫。”
而此时坤宁宫其实不止有唐后与叶美人两位妃嫔。
第一百一十七章甩锅
叶美人被人摁住跪在地面上，她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唐后对她的指责。
“……故而，你便心怀怨恨，伺机对崔氏下手。”唐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叶美人说道。
叶美人笑了一下，有些无谓地说道：“皇后娘娘，这些话您自己信吗？”
唐后没有半点动容，她绕着叶美人走了一圈，看着身形有些颤抖的女子，继续说道：“别急着否认，本宫还有人证。”
当唐后话音落下时，婉婕妤正好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时一种温婉得仿佛是个在溪边浣纱的女子，恬静怡然，然而她说出口中的话语，却是仿佛带着刺一样的，刮伤人的皮肤，勾出血肉。
“皇后娘娘，嫔妾看见了，所有的一切都该归罪于叶氏。”
叶美人听到了这个声音，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她，没有言语，眼睛却仿佛无声地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说？
婉婕妤徐徐向唐后行了一礼，理所当然地说道：“嫔妾既知真相，便没有不告诉皇后娘娘之理。”
唐后很是满意地笑了起来，并且说道：“宫中的姐妹若是都如婉妹妹一般，本宫便也能少操些心了。”
“叶梦歌，我原以为你多少还是念着一点从前的，”叶美人直勾勾地盯着婉婕妤，“但我忘记了你是个那么会做戏的人。”
“叶美人你说什么呢？姐姐听不大懂。”婉婕妤的神情是完全的茫然，她仿佛是真的不知叶美人在说些什么。
“我就该让你老死在群芳苑里。”叶美人冷静地嘲讽着低声说给自己听。
唐后不在意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新仇旧恨，总归出身那么低微能掀起来什么风浪？她大可以随意处置叶美人甚至婉婕妤，尽管永熙帝曾因为她们的容貌而对她们万分宠爱。
只靠容貌可是靠不住的，唐后在心里暗暗地想，然后便叫人散播出去消息，将崔贵人之死归罪于叶美人。
等宫人将叶美人押了下去，唐后才又对婉婕妤温和地说道：“婉妹妹，你做得对，宫中少的便是像你这般明大体识大义之人。”
“嫔妾哪里担得起皇后娘娘谬赞？”婉婕妤谦虚地推脱着。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待到婉婕妤走了，凝露才开口问唐后，“娘娘，您帮这么个人毁了自己扶持的，是不是不大值得？”
唐后摇了摇头，“这你便不懂了，本来这个就是替代品，替代品的替代品本就没什么太大的价值，况且她还不听本宫的命令，尤其是替代品回来之后，她就更没什么价值了，只要本宫想，像她那样儿的，本宫随时可以再扶持一个。”
婉婕妤离了坤宁宫就往明瑟殿去，一边走还一边往自己的大腿处掐了一把，好让眼睛变得雾蒙蒙的。
“孟姐姐，你听说了吗？皇后娘娘说叶美人谋害了崔贵人，要罚她呢！”
孟婵刚醒细细询问再次从婉婕妤这儿听来的这消息，一抬眼便对上了湿润的眼睛，她被触碰到了心中的柔软，忍不住放缓了语气，“婉妹妹，你慢慢说来到底是怎样了，姐姐先前听宫女说了一嘴，但了解得不大清晰。”
婉婕妤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息，随后便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情，对孟婵说道：“妹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听说叶美人先前因为什么事儿对崔贵人怀恨在心，于是便特意挑选了崔贵人生产的日子，在其生产时服用的参汤中下毒。”
“这怎么可能？看叶妹妹平日行事作风，并不像是能做出此种行为之人。”孟婵讶然了一下，看向婉婕妤。
“知人知面不知心，孟姐姐，你万不可只看一人表面的行为。”婉婕妤眼中的泪还未干，说的话却是信了叶美人便是害人之人。
孟婵略带疑惑地看着她，回想一下，先前婉婕妤被夺了封号位份被赶去群芳苑的时候，可就是叶美人一直相信她要证明她清白。
就算婉婕妤深信叶美人是凶手，可是这样的说辞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孟婵在心里给婉婕妤划了一个小小的警戒标记，然后便如常地说起其他的事宜。
傍晚永熙帝去了坤宁宫，与唐后说起了一件事。
“皇上，在有几个月便有新妹妹入宫了，您也不必为宫中的旧妹妹们提位份，到时宫中的开支只怕是又要高上不少。”唐后颇为贤良地反驳着方才永熙帝提出的大封六宫的建议。
永熙帝倒也没直接否决唐后的建议而是说道：“皇后的建议倒也不是不可行，不过朕想着嫣儿跟随朕多年为朕养育了大公主，劳苦功高理当晋一晋位份的。”
唐后僵硬着嘴角想到了最近自漠北捷报传来之后，贤妃风光无限的模样，一咬牙说道：“皇上说得是，贤妃妹妹的确该晋一晋位份了。”
永熙帝继续看着唐后，又说道：“柔儿也是如此，既然给嫣儿晋了位份便不能少了她的，不然也不知道她要怎么样恼朕。”
唐后看着永熙帝提起容妃时略带宠溺的神情，又想起了远在南疆的威毅侯，也便之后继续随声附和道：“皇上您说的是。”
永熙帝便这样一直说了下去，说了失去孩子的谭昭仪该晋位份，说扶育子嗣有功顾昭容和孟婵也该晋位份，还说韩贵嫔、唐贵嫔甚至婉婕妤和云婕妤都该晋位份。
而且所说的缘由让唐后不得不觉得，永熙帝并非对后宫的状况一无所知，可是这么一通的一齐晋位和大封六宫又有什么区别？
不得已，唐后便只好搬出了与自己不对付的太后，说道：“皇上，您所说的臣妾是都赞成不假，但是不知母后是否赞成？母后向来是最爱节俭的了。”
永熙帝笑了笑，对唐后说道：“皇后不必担心，朕已经知会过母后了，只要把几个月之后的选秀取消了便是。”
永熙帝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唐后却再清楚不过了，与这群已经在后宫活成精的女人相比，那些刚入宫的像是个平凡少女的小姑娘们好弄多了。
可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便容不得她反驳，她早该看出来的，永熙帝有备而来，她的反对大抵是没什么用处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晋位
不过这消息唐后却并未立刻宣告，而是磨蹭了一阵等着各位晋位妃嫔的吉服都制作完毕，才将这件已成定局的事告诉给宫中其余的妃嫔。
“本宫前些日子与皇上商议，因着过于劳民伤财，故而三个月之后的大选便不再进行了，皇上体恤入宫多年的妹妹们，又想着今年既然没有新妹妹入宫，那便要给如今宫中的妹妹们晋位来添添喜气儿。”
唐后说着扫视着所以坤宁宫中妃嫔们的脸，她注意到，有些人是真的讶然于她所说的话，而另一些却是明显的装出来的惊讶。
唐后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她清楚某些打得主意，即使现在大皇子都要到了娶亲的年纪，也依然没死心，不过都这么多年了，她都等着抱孙子了，这些小贱人们就继续把那想法当成幻想吧。
“因着晋封的东西还未准备齐全，所以本宫便与皇上商量在一个月之后再来进行晋封大典，”唐后补充说道，“不过皇上已将晋位之人的名单交予本宫，凝露，你来将这名单念给她们听。”
凝露手中拿着一张宣纸，薄薄一层，上面沾满了墨迹，似乎是有过不少修改。
“晋容妃柯氏为容淑妃，晋昭仪谭氏为妃，晋昭容顾氏为妃，晋淑仪孟氏为妃，”凝露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晋贵嫔韩氏为昭仪，晋贵嫔唐氏为昭容。”
“这就完了？”挺着七个月的肚子的戴妃问道，她怀有身孕，怎么没出现在晋位的名单之上？
“尚且未完，还请戴妃娘娘稍安勿躁，”凝露安抚了一下有些焦躁的戴妃，继续念道：“晋婉婕妤楚氏为婉贵嫔，晋婕妤云氏为贵嫔，晋和嫔程氏为贵嫔。”
“你确定念完了？”柳妃竖着耳朵也没听见自己在名单上，带着点不满问道。
凝露不卑不亢地回答说道：“奴婢已经念完了。”
就这么一句话，在场的妃嫔们心底飘过了各异的心思，听到自己的自是欢喜，而没听到的不说是满面愁容，但也是脸色极为阴沉。
不过，在这之中总有例外的人，比如唐后现在暗中观察着的贤妃，她一直视贤妃为心头大患，因为早年间，就差那么一点儿两人的位置便要颠倒，而即使如今太后也仍然是喜欢贤妃多于她的。
而唐后之所以对贤妃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其膝下并无皇子，中宫无所出是大忌，冲着这一点，太后也不会撺掇着皇上换后的。
可是，不知道这两年贤妃得了什么偏方，身子日渐好转，连面色也更是红润，整个像是回到了少女般的模样。
她委实有些担心，贤妃会不会真的再怀上一个，再生下一个皇子，故而她想尽了办法，在永熙帝面前黑了一波远在漠北的苏大将军，以及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少贤妃在宫中做过的阴私之事。
她不大清楚永熙帝权衡了什么，总归告诉她的那份名单里没有贤妃，按理来说贤妃应该是愤愤不平的，应该是要悲伤的，应该是要嫉妒怨恨的，该怎样都好，唯独不该是像现在这般怡然自得的。
贤妃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在乎晋封这件事，不过早年间她还与她争过正妃之位，怎么着？她是修身养性了还是吃斋念佛了？
不过除了贤妃之外，其余的妃嫔们的反应便都在唐后的意料之中了。
更加嚣张的容妃，怨恨嫉妒的戴妃与柳妃，她冷眼旁观着双方的争斗，没有半点调解的意思，她就是想看个热闹，顺便打压一下另外两人。
只是可惜皇上执意要晋容妃的位份，她费了不少口舌才将其压制在了淑妃之位，而不是一下子便晋到了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她决不允许有妃嫔晋到这个位份，她还活得好好的，没准备要退位让贤。
总之今日在坤宁宫的请安，孟婵又听了一脑子的女人斗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里空气比较沉闷的缘故，她有点头晕。
晃晃悠悠地出了坤宁宫与现在的顾昭容，未来的顾妃道了别，才被宫女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回去。
她也收不大想坐步辇的，那玩意儿偶尔坐坐还行，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便会明显感觉到它的摇晃令人不适。
孟婵想这东西可能是因人而异的，因为她看顾妃一直坐步辇就没有一点异常，大概是她前世的晕车也随着穿越被带过来了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被扶到了御花园，御花园是从华阳宫到坤宁宫的必经之路，所以说这几年孟婵可以说是天天路过，这条路上的花早就看得腻了。
不过今日孟婵不太想早回去，她的两个小一些的孩子现在正是吵闹得年纪，她偷得一会儿空闲着实不易。
只是孟婵虽然想的是往御花园别处走走，看看自己先前未见的花儿，但是总有人拦着她，不让她做这种小事。
今日的拦路虎便是戴妃，戴妃挺着了大肚子，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孟妹妹如今晋了位份便能与姐姐们平起平坐了，可真是好样儿的。”
戴妃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是一不小心路过便酸了几句，而同样路过御花园的柳妃便不像戴妃那样好说话了。
柳妃听见了一点儿戴妃话的尾音儿，自以为了解了事情，于是便说道：“差点忘了，恭喜孟妃妹妹，若不是戴妹妹提醒本宫方才都忘记了。”
孟婵完全没有被柳妃隐藏在话语中的意图气到，但是她被那句孟妃妹妹给镇住了，说起来她姓孟，位居妃位，被称作孟妃也属实正常。
然而，她自己怎么听怎么觉得怪怪的，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儿。
专注于思考自己的孟婵完全忽略了，直接走掉的戴妃以及一直站在她面前的柳妃。
直到孟婵无意识地迈开了步子，想要从这里离开，柳妃才忍无可忍地说了一句，“才不过刚刚晋位为妃，孟妹妹就这般目中无人了？”
柳妃冷眼瞧着她，孟婵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这个对她释放过善意的柳妃，今儿个就是来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