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二公主
三岁的二公主现在正是喜欢满地乱跑的年纪，可是她并不到院子里去，而是只躲在屋子里小小的一块黑暗的角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玩着只有自己明白的有戏。
“二公主殿下，二公主殿下，您在哪儿呢？”门外有人们杂乱的脚步声与呼唤声。
在二公主小小的脑袋里，已经建立了自己与这个称呼的联系，她意识到外面的人在找她。
可是，她并没有走出去，反而蜷缩成了一个球，并且捂紧了耳朵。
“殿下，您得去给容妃娘娘请安，快出来吧！”外面有人这样的喊道。
听到容妃两个字，二公主的身躯抖了抖，缩得更紧了。
不过，她还是被人发现了。
“公主，您怎么真在这儿？”找到她的宫女惊诧着，把她从床底下拽了出来。
“我不去。”二公主对着那个宫女说道，然后在宫女松开手之后，又要钻回床底。
那个宫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容妃娘娘是您的母妃，无论如何，初一十五您总是要去看看的，这样才符合规矩。”
显然发生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听着宫女说完，二公主使劲地摇了摇头，还想要往后退，结果因为宫女的手未松开而失败。
“得罪了，殿下。”那位宫女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便把只有小小一团的二公主抱在了怀里，朝着华阳宫主殿走去。
二公主起先动了动自己的手和脚，发现挣脱不开就放弃了挣扎，转而嘴一瘪鼻子一吸，哭了出来。
宫女就这样抱着哭泣的二公主走了一路，她也试图哄过，可是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办法让二公主停止哭泣。
“殿下，您要是再这样哭，容妃娘娘就该听到了，娘娘若是听到了，指不定会对您做什么呢。”
宫女不知道年仅三岁的二公主能不能听得进去她的话，可是她知道二公主要是这样去见容妃，华阳宫里只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显然，她听进去了，虽然还打着哭隔，但是她已经不掉眼泪了。
宫女松了一口气走到容妃面前，将二公主放下，然后行礼并且口中说道：“奴婢给容妃娘娘请安，容妃娘娘万安。”
不过宫女是按规矩做了，可是二公主并没有，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打算抬头看容妃。
“娘娘，二公主到底还小，您别动了真火。”有宫女劝阻着怒目而视的容妃。
“哼，”不过这能暂时阻止她的行动，但是并不能阻止她的话语，“果然贱人生的贱种。”
二公主并不清楚容妃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是能够感觉到容妃是很生气的，尤其是当看到她的时候。
这也是二公主并不愿意来容妃这儿的原因之一，她有些畏惧这样的容妃，因为这样的容妃会做出一些不大好的事。
容妃让宫女将二公主送到她跟前来，宫女迟疑了一会儿，就战战兢兢地将二公主抱到了她跟前。
容妃对着二公主笑着，明明看上去是极为温柔的，可是二公主就是不愿意正眼看她。
于是她便一直笑着，手则捏上了小小的胳膊，找准了一块不能被轻易看见的肉，捏住再用力一拧。
“疼！”
二公主哀嚎着，眼泪又滴滴答答地从眼眶中掉了出来，她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容妃，又小声地说道：“母妃，我疼。”
那样真情实感的委屈，想来每个大人都会心疼，并且好好哄着吧？
但是容妃并没有，她等着捏着的地方由白色变成了紫色依然没送手，而是又叫凝霜去取了把戒尺过来。
“娘娘，这样太过了，您不必如此对待二公主的。”凝霜想要劝容妃停手，不过容妃怎么会听从呢？
她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凝霜，又用那种平日里漫不经心地语气，说着可怕的话语，“凝霜，你也要不听话了吗？”
跟在容妃身边多年的凝霜自然知道自家娘娘话里的意思，于是她便把戒尺交给了容妃，她想护着二公主，但也不希望自己再因此而受到伤害了。
容妃拿着细细长长的戒尺，佯装要打的样子，把戒尺挥到了二公主的背上。
“母妃！”二公主一下就哭得更凶了。
“闭上你的嘴，把眼泪憋回去，”容妃疾言厉色地说着，“不就是打了几下，你哭什么？”
她说着就生气了，这回就是真的打了。
二公主想躲，可是容妃的手劲儿很大，她根本无法挣脱。
“皇上，您看看啊，如此这般怎能叫臣妾放心。”孟婵捂着心口，她快步走到了容妃跟前把二公主抢了过来。
二公主吸了吸鼻子，看着这个被自己母妃和周围人称作坏人的女人，她觉得她一点也不坏，然后还说了出来，“你不像母妃说的坏人。”
小孩子的声音还带着稚嫩，可是已经足以证明了，华阳宫中人灌输了怎样的思想给她。
容妃完全僵住了，她显然没有预料到永熙帝会来，更没想到是以这种无声无息的方式，撞破了她平日里维持的温情假面。
“皇上……”她想开口解释。
但是，永熙帝已经看到了，如果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他还是放任不管的话那可就太不像话了。
“容妃到底是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永熙帝说着，“既然二公主的生母可以扶养二公主了，那便由生母扶养。”
“谢皇上。”孟婵行礼谢恩之后，就一把把二公主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遮住自己眼前的泪水。
天知道她在看到容妃虐待她的孩子时，她有多难过？她恨不得把容妃抽皮扒筋！然后再问问她是怎么对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的。
二公主被带到了明瑟殿，她谨慎地看着突然对她嘘寒问暖的陌生人，她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能感觉到，这并不是出去玩，因为母妃从来没有让她出去玩过。
“殿下，您以后就住在明瑟殿了，淑仪娘娘才是您的母妃。”明瑟殿的宫人这样告诉她。
可是一个陌生人，就算对她很好，也不能做她的母妃，二公主在心里想起，在华阳宫时有些人告诉她的话语。
第九十一章香囊
“娘娘，韩贵嫔有喜了。”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向自家娘娘禀报。
“韩贵嫔？”这位娘娘满是不可思议，“怎么会？为什么所有妃嫔都拥有做母亲的机会？为什么偏偏本宫就不行？”
刘修媛眼中被怨恨浸满。
“娘娘，皇上下了旨，让孟淑仪扶养二公主了。”另一个小宫女走进来和之前的那个并排站在了一起。
怨恨多得已经溢了出来，她抓紧了袖口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明瑟殿里，孟婵也听说了这些消息，她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这并不妨碍明日在坤宁宫请安时，各宫妃嫔一齐对她与韩贵嫔说阴阳怪气的话，也并不妨碍有些让会不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一点孟婵心知肚明。
所以第二天去坤宁宫的时候，孟婵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总归嘴上说着得话又不会被人占便宜。
她只需要当听不见就行了。
只是今日韩贵嫔没来，可怜她成了唯一一个背针对的对象。
离开坤宁宫时，孟婵照例跟随着容妃并与刘修媛一起回去。
容妃依然一路都没有声音，哪怕她在坤宁宫里那样针对她，偏偏就是着条回去的路，她就是一言不发，也不许她们多说一句话。
刘修媛似乎不大受得了这样安静的气氛了，她对容妃说道：“娘娘，臣妾想与孟妹妹一同步行回去，就不与娘娘您同行了。”
“可。”容妃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孟婵现在好似不大清楚刘修媛打得什么主意，但是她确实得走，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容妃步辇上放着一根妥善安放好的皮鞭。
她记得先前有一次去华阳宫就正好撞见了，容妃用这根鞭子打碎了青石的地面。
而如果孟婵在这个时候向容妃解释什么事的话，她一定会拿起来鞭子的。
果然将门之女都是有武力值在身的吗？孟婵在心里默默的想着，然后就与刘修媛一同看着容妃的仪仗远去。
“可算能好好说话了，”刘修媛松了口气地说着，“孟妹妹你不知道，这些年来容妃在给皇后娘娘请完安回去的时候，都是那个样子的，之前还有姐妹说过她，然后那姐妹后来就再没去过坤宁宫请安了。”
孟婵露出了一点尴尬的笑意，问道：“容妃难道还会直接杀人吗？”
刘修媛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说道：“想什么呢？孟妹妹，姐姐说得是云婕妤，原先在王府时她是侧妃，按理来说后来也是该封妃的。”
“是妹妹误会了。”孟婵笑了笑。
刘修媛也笑了起来说道：“其实云婕妤也怪可怜的，全家老小都归西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也难怪那时候她就算有皇上的怜唉，也起不了争宠的心思。”
哪个正常人会在全家都死绝了的时候，会去争宠？甚至皇上或许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孟婵能明白刘修媛的意思，可是她却是不明白刘修媛为何要提起这件事来。
“孟妹妹，姐姐还以为你与云婕妤关系不错，她没有告诉过你吗？”刘修媛看着孟婵问道。
“告诉妹妹什么？”孟婵疑惑不解地问着。
“她想常伴青灯古佛。”
啥玩意？孟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凉并不尚佛，所以虽有些寺庙，但是其中修行甚是清苦。
“不过云姐姐只是与姐姐随便聊聊，谁知道她是不是只是随便说说？”刘修媛补充道，然后又接着说，“不过云姐姐托姐姐给你一件小礼物。”
刘修媛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香囊，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纹样，是一种在普通不过的款式，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个精心准备的礼物。
“孟妹妹，你也是知道的，对吧？”刘修媛将香囊放到了孟婵手上，“云婕妤向来对花卉草木深有研究，她制作的这个香囊有安眠定神的功效，最适合随身佩戴或是放在床头了。”
孟婵将狐疑地将香囊拿了起来，用手扇了一点气味，轻嗅，“闻起来的气味很清淡呢。”
“没错，”刘修媛笑盈盈地说着，“姐姐来给妹妹带上吧。”
“不劳烦刘姐姐了。”孟婵回以笑意，让宫女将香囊收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随然她与刘修媛并没有什么过节，但是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把刘修媛推出来？
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
刘修媛打笑容不变，继续一边与孟婵说着话一边走着。
等孟婵回到了明瑟殿，就叫宫女去将香囊送去太医院给太医查看，虽说这香囊是刘修媛用云婕妤的名义送的。
可是依然再奇怪不过了，她虽然这些日子与云婕妤接触得不多，但都在华阳宫里，云婕妤何必托刘修媛送这么个小玩意儿给她？
想到云婕妤，孟婵又想起刘修媛说起的事，她一思量，便又往云婕妤那里而去。
“云姐姐，妹妹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姐姐了。”孟婵熟门熟路的在云婕妤花园一般的宫殿里找了个位置做下。
云婕妤的气色不大好，面色泛青，可能是因为之前受了寒，她还是如往常一般，带着一点细微的笑意，说道：“孟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二公主刚回到你的身边，妹妹该好好陪陪她才是。”
“云姐姐，你别和我绕圈子，”孟婵佯装气愤地说道，“怎么好好的，就要长伴青灯古佛？”
“孟妹妹，你从哪里听说的？”云婕妤有些惊讶地说道，“姐姐早些年曾经这样想过，不过后来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于俗世还有执念，做不到六根清净。”
云婕妤说着，垂下了眼帘，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神情略带一丝伤感。
孟婵不作声，她一定是戳到了云婕妤的伤心事了，不然云婕妤怎么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孟婵便又说起了别的事，试图引开云婕妤的注意力，“云姐姐，你托刘修媛送妹妹的那个香囊真的很好闻。”
云婕妤回过神来，对孟婵露出不解的神色，“什么香囊？妹妹，姐姐并没有送过你这种东西。”
第九十二章崔美人
那刘修媛的举动就值得思量了，孟婵陷入了沉思。
“妹妹你收到了我送的一个香囊吗？不如拿给我看看。”云婕妤贴心地说着。
“不必麻烦云姐姐了，妹妹将它放在了明瑟殿里，并未带来。”孟婵笑了笑，然后就又转移了话题。
她与云婕妤说了一会儿话，就返回了明瑟殿，路上正巧遇见了几个宫女在路边说着闲话。
她听了一耳朵，似乎是再谈及崔美人，孟婵对这位妃嫔不大熟悉，却不妨碍她知道这位崔美人是最近最得宠的妃嫔，而且皇上已经准备下旨晋她为贵人了。
只凭宠爱就能晋位，果然崔美人才是永熙帝的真爱吧？孟婵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当孟婵再度回到明瑟殿的时候，她收获了一个委委屈屈的婉婕妤，当她看到婉婕妤时她才记起，宫里在崔美人之前最得宠的就是婉婕妤了。
“孟姐姐，妹妹被气到了。”
孟婵觉得婉婕妤这副委屈的模样有点似曾相识，于是便开口问她，“婉妹妹遇上什么了？”
“还不是最近风头最盛的那个崔美人，”婉婕妤嘟囔着，“虽然她不在华阳宫，但她的住处与妹妹离得很近，妹妹每日都要受她的气。”
“婉妹妹，你是婕妤，崔氏只是美人，若是有不当之处，你说与她听就是，她不会不听从的。”孟婵劝解着。
“孟姐姐，妹妹也想好声好气地劝她，”婉婕妤说着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凝眉，“你是没看见崔氏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连她身边宫女都学了那个德行，与妹妹大呼小叫。”
这样做派还没被打死，崔美人真是个人才，孟婵在心里想到。
大凉是个阶级森严的封建社会，按理确实不大可能出现这样无视等级秩序的人的。
“崔美人是哪个宫里的？你去寻那位主位妃嫔。”孟婵建议道。
“妹妹去寻了，可是承乾宫的贤妃，看着虽然病怏怏的，可骨子里分明就和那个崔美人一个德性，”婉婕妤的眼角眉梢都挂着对贤妃的不满，“而那个崔美人，在贤妃面前就装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绵羊，说来说去还说成妹妹的错了。”
婉婕妤一直在和孟婵说崔美人的不好之处，说着她的委屈，看样子是想撺掇孟婵去教训崔美人。
不过婉婕妤言语上的技巧实在欠缺了些，让孟婵提不起任何为其强出头的心思。
她已经与容妃够不对付的了，可不想再加上一个贤妃，宫中位份在妃位极以上的嫔妃总共就四个，这要是加上了，可就是与一半的妃位为敌了，而贤妃的位份还在妃之上。
孟婵不想找麻烦。
送走了婉婕妤，孟婵按部就班地过了几日，便得到了太医对她之前送去的香囊的检验结果。
“淑仪娘娘，此香囊内部的香料大都无害，只有其中的几味于女子身体不利，本来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太医接着说道，“不过，这些香草以此香囊中的比例调制后，便成了一种毒，这种毒最近几年才出现，常用于后宅，不知是哪个江湖郎中研制出来的。”
说着太医还惋惜了一下，“这位郎中也算是天才了，可惜才智没用对地方。”
孟婵无视了太医后面的话，而是就着太医说的毒香继续问道：“那这毒可有法解，若是中了此毒如何能够恢复？”
太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做思想斗争，然后才如实说道：“此毒目前无解，对人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逆的，用药温养也起不到多大效果。”
太医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已经承认自己医术不如人，太医院是整个大凉医术最高明的所在，如此便可以看出那个制毒的人的天才了。
并且更可以看出，刘修媛送了这东西是安得什么心思了。
只是现在她得搞明白刘修媛是哪里来的毒香，是托人从宫外带过来，还是在宫内自己调制。
总之无论哪一个，只要被她抓住把柄，唐后就不会放过她，不止唐后连永熙帝也是，因为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情况，眼瞧着都是能用到刺杀皇帝身上的。
“红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孟婵吩咐着，红云能知道那么多的隐秘，必然是有自己的人脉的，让红云去调查此事再合适不过了。
明瑟殿这些日子颇有些门庭若市的意思，总会有些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后妃来拜会她，一开始孟婵还是很开心的每个人都见面，说上一会儿话。
后来她就有些受不住了，就直接闭门谢客才赶走了大部分的妃嫔。
然而还是有些极少数分子见天儿的在明瑟殿门口晃，还在她去坤宁宫的路上堵着她。
是的，没错，这个变着法儿想见孟婵的妃嫔就是和嫔，而原因她不用想都能知道。
和嫔所生皇子养在贤妃那儿，她想旁敲侧击一些孟婵的方法，以便能要回自己的孩子。
不过孟婵心知肚明，她的方法里藏着一些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说给和嫔听的都是残缺版本。
比如，问：孟婵是怎么知道，容妃紧闭着大门的华阳宫里二公主的？
答：她的植物异能能够与华阳宫内的植物产生通感，她是看到的。
孟婵可能这样回答吗？当然不可能，于是和嫔就总是缠着她，把她都缠得烦了。
而此时，冷清的华阳宫里容妃陷入了沉思，永熙帝最近甚是冷落她，而她并不明白为什么。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明明前几年，她自导自演的宴会上中毒、失语，他还会那样的关心她，甚至识破可她粗浅的计划，也未多加追究。
冷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在孟淑仪领回二公主的时候，被领回去也好，反正她可是好好的‘教育’了二公主一些观念，虽然日后会被忘却一部分，但是肯定是有的那贱人头疼的。
容妃想着，明明韩氏是皇上最不可能在意的人，这些日子来却倍受恩宠，所以果然还是要有个孩子吗？
容妃沉思着。
第九十二章贬谪与晋位
“修媛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到坤宁宫一叙。”凝霜站在刘修媛面前，行礼并催促着。
而坤宁宫中，孟婵已经将所有自己调查出的结果告知了唐后。
孟婵现在也拥有了处置低位妃嫔的权力，只是因为刘修媛不属于低位妃嫔，所以才必须要通过唐后来进行惩戒。
不过她很清楚，就算是证据确凿，刘修媛也肯定会狡辩，所以在其一头雾水地来到坤宁宫的时候，孟婵立刻就厉声喝道：“刘修媛，你可知罪？”
这确实让刘修媛惊慌了一瞬，但是并没有直接让她承认罪行，她还是不慌不忙地向唐后行礼问安了，才问孟婵，“孟妹妹，你为什么这样说？”
刘修媛做出全然无辜的姿态，好似孟婵是故意陷害她一般。
“就知道刘姐姐你不会轻易承认的。”孟婵的脸上出现了然的神情，刘修媛这样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孟婵将证据甩了刘修媛一脸。
可是刘修媛依然死不承认，她对唐后说道：“皇后娘娘，臣妾从前一直在您跟前，您是清楚臣妾的为人的，臣妾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刘修媛还想打人情牌。
孟婵心头起了一点疑虑，她并不知晓刘修媛和唐后还有过哪些交情，她看了看唐后，也不知晓这份交情会不会影响今日之事的结果。
“刘修媛，你说的也是从前，本宫可以担保从前的刘氏是无辜的，可不清楚如今的刘修媛便成了什么样子。”
唐后并没有想帮助刘修媛的意思，相反，还有种想要撇清关系的心思。
“皇后娘娘！”刘修媛有些崩溃地喊着，她对唐后会帮她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但是总想去试一试，她不想就这样被孟婵给搞死，尽管她真的做了害人的事。
“刘修媛，这下你没话讲了吧？”孟婵占尽了上风，“不知你可还记得做出此等该当何罪，受何种处罚？”
“是，我是起了害人的心思，可是看孟淑仪如今的状态，只怕是香囊根本没起作用，你又何必这样为难我？”刘修媛忽然又找到了辩白的地方，垂死挣扎。
“说得好，刘姐姐，你今日却是并未对我造成大的影响，可是谁知道来日你会不会起了心思，想将毒药送到皇上面前？”孟婵看着刘修媛的眼睛说着。
“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
“诚如皇后娘娘所言，想必从前的刘姐姐连害人的心思都不会起，可是如今都已动手害我，”孟婵走到了刘修媛的跟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唐后在孟婵的背后凝视着她们两人，心底不知琢磨起了什么，不过却是很适时地在刘修媛无话可说的间隙，说道：“刘修媛，你祸乱后宫，按宫规该废去封位贬为庶人，幽禁冷宫。”
“皇后娘娘！”刘修媛直勾勾地看着唐后，笑了一下，好像要说些什么，不过唐后抢在了她的前面。
“不过念在你昔日侍奉皇上有功的的份上，就只贬为贵人，且不得踏足乾清宫、坤宁宫与寿康宫三处。”
唐后减轻了对刘修媛的惩罚，又叫人去内务府按她的意思拟旨。
可是唐后说得减轻刑罚的缘由实在奇怪，后宫妃嫔哪一个担不上侍奉皇上有功？这个理由至少是不能让孟婵服气的。
“孟淑仪，刘修媛也算是最早跟着皇上的人之一，何必过于咄咄逼人？”唐后温和地把孟婵怼了回去，并且顺便撵人了。
孟婵带着一点不甘心往明瑟殿回去。
“娘娘，刘修媛到底阴谋没有得逞，唐后如此惩治了她，也算是很合理了。”红云开解着孟婵。
“红云，你可知道刘修媛与皇后之间有什么关系？”孟婵问道。
唐后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这么放过一个有错的妃嫔，明明先前没错也要挑出三分错来，怎么可能今日就转了性？
“据奴婢所知，刘修媛在王府是原本就是皇后房中的人，后来皇上登基之后，特地许给了皇后，坤宁宫只住她一位皇后，刘修媛这才流落到华阳宫。”
红云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一开始的时候，刘修媛还试图与容妃争宠，不过似乎被打击到了，后来就归于平静了。”
那么方才刘修媛到底想说什么？孟婵思索着，一不小心就没注意到前面的人。
因着之前就想与红云说话的缘故，孟婵并没乘坐步辇，而是走着回去的，她这一不注意，就和前面的人差点就撞在了一起。
而她这边还没说什么，对面的宫女却已经吼了起来，“长没长眼睛，敢冲撞我家主子！”
而这个宫女扶着的那位妃嫔，温声细语地讲道：“秋水，不可无礼。”
没有一点提到自己差点撞到人要道歉的意思，像极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孟婵瞧着她有点眼熟，就暂时忽略对方的无礼，出声问道：“不知妹妹如何称呼？姐姐瞧着有些眼熟。”
然而妃嫔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妃嫔身边名为秋水的宫女说道：“我家主子，便是崔美人。”
“崔美人？”孟婵好像听谁抱怨过她。
崔美人带着些志得意满的笑容，像是为孟婵的无知而惋惜，然后才迫不得已似的问道：“不是姐姐如何称呼？”
红云当然不会让孟婵去回答她的问题，只听红云说道：“我家娘娘是华阳宫的孟淑仪，不知美人主子您见了我家娘娘为何不拜？”
崔美人听了红云的针对也面色不变，从容的行过一礼，便说道：“方才妹妹不知孟姐姐的身份，实在是失礼。”
崔美人有了点退却的意思，方才那个凶巴巴的宫女就自动退后了两步。
“妹妹听说华阳宫在另一头，姐姐为何从妹妹对面来？”崔美人状似无意地问道。
“不过是去坤宁宫处理些事宜，相信妹妹之后会听到皇后娘娘的懿旨的。”孟婵同样笑着回答道。
两人就此错开，不过当孟婵回到明瑟殿的时候先听到的并非是有关刘修媛的旨意，而是，崔美人晋位的圣旨。
第九十三章知道什么与想做什么
孟婵始终惦记着如今的刘贵人想要说的话语，于是隔了一日，她便想去兰心殿寻刘贵人，尽管其可能万分怨恨她而不愿意多言。
“娘娘，您真的要去兰心殿？”红梅想了一会儿，便又说道，“红云，娘娘想了解的事，你是否知晓？”
红云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奴婢也只是知道些广为流传的传言，具体的隐秘奴婢就不大清楚了。”
孟婵听到红云的话，看了她一眼，心下想到，她可是连这些传言都不知晓，而且看样子，明瑟殿里其他的宫女知晓的传言都不如红云。
孟婵并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口，而是带着红云就直奔着兰心殿而去了。
兰心殿里比之前孟婵来的时候要冷清多了，似乎是将一些宫女太监送回了内务府，又安排了几个新的过来。
新来的人就不如之前的老人用心了，大抵也是知道刘贵人失势了，于是便没那么认真仔细了。
孟婵见到刘贵人的时候，她正在书房里作画，见到孟婵来理都没理。
还是孟婵凑了过去，才发现刘贵人在画一幅观音像，观音手里抱着个小孩，看样子画的是一幅送子观音图。
刘贵人感觉到孟婵凑上前来，便停下了笔，带着点刻薄与嘲讽说道：“淑仪娘娘，嫔妾这儿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刘姐姐，”孟婵一点也不客气地，像是在自己的地方一样自顾自坐下，“事已至此，你就算责怪于妹妹也无济于事。”
“是你先动了不该的心思。”
“合着孟淑仪就是为了嘲讽姐姐来的？”刘贵人停了笔，大约是有些怒意的，画纸上沾染了墨迹。
“怎么会？”孟婵又走到了刘贵人的跟前，“这样便是误会妹妹了，妹妹今日来只是为了问姐姐一些事。”
“你要问我事儿？”刘贵人挑起了眉，“一概不知。”
“刘姐姐，先别急着下定论，”孟婵又喝了口茶，“先前你在坤宁宫中想说什么？是否与皇后有关？”
“没听见姐姐的话吗？”刘贵人板起了脸，“一概不知。”
“刘姐姐，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你所知的事与皇后有关，并且能够威胁到她，”孟婵看着刘贵人的眼睛说道，“焉知下一回，她会不会为了将秘密埋葬将姐姐你灭口？”
刘贵人不吭声了，孟婵的话是有道理的，她先前就一直在唐后身旁，一直也很清楚其那时候的手段与心性，也许这几年被磨得温和了些，但说到底也不会放任一个威胁到自己的人逍遥快活的在自己眼前转悠的。
刘贵人改换了嘲讽，“就算你说得对，可是皇后要害我，岂是你能护得住的？若是护不住，那我便带着隐秘入土，都是一样的。”
“妹妹知晓刘姐姐今日必然是不愿回答妹妹问题的，”孟婵站起身来，“所以今日只不过是给姐姐你提个醒儿罢了，等哪日姐姐你想通了在告诉妹妹也不迟。”
“不过，妹妹还是希望姐姐能在皇后娘娘动手之前，说出你所知的事，不然，妹妹也无处为姐姐辩驳。”
孟婵冲着刘贵人一笑，就带着宫女走了，留下刘贵人静默沉思。
“秋霞，你说孟氏所言是不是太过荒谬了？”刘贵人问着身边跟着她时间最久的宫女。
“主子，您心中一直有数的。”
另一边，孟婵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最近炙手可热的韩贵嫔，韩贵嫔变得炙手可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太后侄女的身份，而是她已经有了身孕。
故而看护她的宫人都格外的仔细，连韩贵嫔看到孟婵想要行礼的时候都小心地扶着。
要是换一个心眼儿小的妃嫔，就要从这儿开始挑毛病了，然后发展到不是自己被气死就把对方气死的地步。
不过孟婵不是小气的人，韩贵嫔也是，所以两人相视一笑便擦肩而过，孟婵在走的时候，还能听到韩贵嫔的抱怨声。
“不用这样扶着我，我自己会走路。”
孟婵回到明瑟殿的时候，先是接受了吴才人和郑宝林两人的拜会，然后才得了空换下一身繁琐的衣饰。
而最近宫里又爆出了几个好消息。
“娘娘，和嫔有孕了。”
“郑宝林有孕了。”
再加上之前有孕的韩贵嫔，宫里一下子出现了三个孕妇，孟婵不大清楚唐后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反正在对太后说的时候，她说这是件喜事。
这三个孕妇便分去了永熙帝本来就留给后宫不多的精力中的一半，故而那些平日里的宠妃这时候便有些黯然失色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容妃，其次便是前几日风头正劲的崔美人。
容妃根基厚重即使一时之间有些许的不如意，也断断是没有人会欺压到她头上的，而对于崔美人，一切就开始便得不太友好了，而且由于之前的嚣张她树敌极多，这时候就都显现出来了。
“哟，这不是崔美人吗？怎么着想躲着我呐？”婉婕妤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堵在了崔美人的必经之路上。
“婉姐姐好，妹妹要去给贤妃娘娘请安，还请姐姐莫要使妹妹耽误了时辰。”崔美人稍微垂下了头，用略带着点急切的语调说道。
“可别总想着蒙我，我已经打听好了，贤妃让承乾宫中妃嫔请安的时辰根本不是现在，你还有什么花招？”婉婕妤兴致勃勃地准备接招。
她今天就是来看笑话的，而且是准备充足地来看笑话。
崔美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了什么，便说道：“婉姐姐何必要如此为难妹妹？”
“你怎么说话的？我为难你什么了？只不过问几句话就委屈了？还真是娇贵得不行。”婉婕妤翻着白眼，全然没有注意到崔美人的动作。
崔美人走上前了几步，一只手抓住了婉婕妤的手，引得婉婕妤一惊，“你想干什么？”
崔美人抬起了头，眼中已经是湿润一片，可这个时候她的话语却不那么温婉纯良了，“明明是婉姐姐你想干什么？”
说着崔美人推搡了几下婉婕妤，自己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到地面上发出了剧烈的响声，血流了一地。
第九十四章赝品
“崔美人何时能醒？”唐后皱着眉头问着八脉的太医。
“这个不好说，”太医捋着山羊胡子，“崔美人是伤到了头部，可能过会儿便醒也可能一直保持昏迷的状态。”
唐后听完便朝着容妃冷哼了一声，就听得贤妃的补刀，“容妃妹妹，你若是约束不住宫中之人，便早早的让其他人来管，实在没有人选姐姐来帮你也不是不可。”
孟婵来的时候，刚好就听见了贤妃的话，不过她对此不置可否，她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她又被大张旗鼓的叫到了坤宁宫。
然后她便看到了跪着的哭花了脸的婉婕妤，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原因。
“孟淑仪，你可知道本宫为何今日请你来此？”唐后没有理会容妃与贤妃之间的争吵，而是直接对孟婵说道。
她心里已有些眉目，不过这种时候大抵还是装傻来的好些。
“臣妾不知。”
唐后微微颔首，对孟婵说道：“方才婉婕妤说她在与崔美人争执时你看见了整个过程，能证明是崔美人故意自己倒下。”
“话可不能乱说，”孟婵不止是对唐后说的，更是对婉婕妤说的，“臣妾方才一直在云婕妤那儿刚回了明瑟殿，若是皇后娘娘不信，派人一问便知。”
孟婵又略低下了身子，离婉婕妤极近地说道，“婉婕妤，你好像很喜欢找本宫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种事一次还可以说是慌乱之下的口不择言，可两次都是同样的套路，就实在明显了些。
“嫔妾、嫔妾，”婉婕妤思绪飞转，说道：“嫔妾是想着淑仪娘娘最清楚嫔妾的为人，于是便觉得您能相信嫔妾。”
孟婵笑了起来，“相信你，并帮助你洗脱嫌疑？怎么听起来本宫就像个冤大头？”
孟婵是真的有些怒意的，于是说话既毫不留情，“而且本宫记得，先前新人入宫的时候，你还特地为难了叶选侍，这样想来婉妹妹能做出这样的事，再合理不过了。”
婉婕妤这下彻底慌了起来，“叶选侍那次不一样，这一次真的不是嫔妾做的，真的是她拽着我，自己倒下去的。”
她慌得连自称都忘记了，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毕竟谁自己摔能给自己摔一脑袋的血，摔得到现在还不醒，甚至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这牺牲未免太大了些。
所以连婉婕妤受惩罚会被牵连的容妃也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而贤妃就更是落井下石了。
婉婕妤哭嚎起来，这会儿便一点也顾不得形象了，“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唐后看着婉婕妤那张脸就一阵心烦，而且这样确凿的事，这样明确的小事若是去打扰皇上岂不是显得她太过无能。
“婉婕妤，你扰乱后宫，还使得崔美人至今未醒，着褫夺封号，降为采女，迁居群芳苑，容妃管理不力，就抄写十遍宫规以示惩戒。”唐后说着，便有人为她的话语润色，写成了一道旨意通晓六宫。
容妃听到了唐后的对她的惩治，不屑地笑了一下，反正并不打算执行，总归是唐后自己说过的，若是抄写宫规就也不用去她那儿请安。
若是迁居群芳苑，那便意味着无召不得离开，与打入冷宫无甚区别，不对，打入冷宫的人少些，群芳苑人多，可能是十分热闹的。
不过这也是婉婕妤罪有应得，怨不得旁人。
孟婵回到了明瑟殿，叶选侍已经早在那里等着她。
只见叶选侍有些焦急地问道：“孟姐姐，妹妹听说婉婕妤似乎做错了事？”
孟婵奇怪的看了一眼，想着叶选侍难道不该开心吗？
“不必叫她婉婕妤了，”孟婵说着，“皇后娘娘方才让人拟了旨，罚楚采女迁居群芳苑的事儿很快就会六宫皆知了。”
“什么？”叶选侍看起来是极为惊讶的，“她犯了什么错，竟然得到这样的处置？”
孟婵将崔美人与婉婕妤之间的事尽数告知了叶选侍，不过她却是说道：“不可能的，她最多说着些刺耳的话，根本不可能去动手的，她这辈子唯一壮着胆子去做的……”
叶选侍大抵是沉浸于不敢相信婉婕妤的遭遇，于是就不知不觉地说出了些孟婵从未听说过的言论。
孟婵审视起叶选侍，“那件事是什么？叶妹妹你从前便与婉婕妤相识？”
叶选侍抿了抿唇，有些不想说，但是似乎又想着现在再满着孟婵就是在多此一举，这样摆明有事儿的情况，她不说孟婵也会去查的。
“她唯一做过的，大约就是抛弃家人改名换姓，”叶选侍说着低下了头，看着地面，“她在十四岁之前都不叫楚清歌，她姓叶，叫叶梦玲，是我的姐姐，一母同胞。”
叶选侍大抵是觉得既然已经说了，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便将所有的一切合盘托出。
“那个时候，楚大人来我们镇上巡视，我和姐姐从未见过那样的大人物，原本是小心翼翼地躲好的，怕冲撞了那些人，可是有个人突然出现对我们说，要不要去博一个富贵？我那时候不懂他的意思，可是姐姐很快就明白了。”
“她一直厌恶镇上的生活，总想去更大更好的地方，于是她就跟着那个人走了，我后来就只在随母亲去江宁府时见过她一眼，那时候她便叫楚清歌了。”
“她一向是喜欢喜欢锦衣玉食的，不会故意毁了自己生活的，”叶选侍极为艰难的说出了后面的话，“孟姐姐，你能不能帮帮她？”
而此时坤宁宫里唐后到底还是与永熙帝知会了一声楚采女的事，永熙帝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到底也没有说出任何责怪唐后的话来。
等永熙帝走了，凝珠才问道：“皇上不是把楚采女当成那一位了吗？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难不成皇上更喜欢昏迷的崔美人？”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赝品，也就脸长得像罢了，你看她那小家子气的做派，与乔氏可是差得太远了，”唐后对凝珠说道，“不过你给我加紧看看，宫中还有没有与她相像的人。”
而承乾宫里被说成昏迷的崔美人往虚空处看了看，略微皱起了眉，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个小药丸，吃下，然后便又躺下闭上了眼睛。
第九十五章酒与嘲讽
“娘娘，崔美人醒过来了，听说皇上因为怜惜崔美人受此一劫，便将其位份晋位为贵人，内务府已经在拟旨了。”红云走到孟婵跟前说道。
孟婵点了点头，离出事已经过去三天了，她的日子照常过，只是偶尔还是会冒出按耐不住的心思想催刘贵人早点将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只是，这还真急不得，她后来又派人调查过，刘贵人原先不止与唐后走得近，不止是唐后房中人，更是其的左膀右臂。
刘贵人说的话，若是有价值，只怕是能直接动摇唐后的地位的。
不过现在的孟婵并没有将唐后拉下来的意思，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得知了一个有料的八卦，却一直只知皮毛不知内里，心里发痒。
又到了一年冬天的时候，漠北派了使者入京，而韩贵嫔平安地生下了一位健康的皇子，让后宫的一众女人们嫉妒得够呛。
可惜临近了年底，宫里的气氛却并不喜庆，反而出现了人心惶惶的现象。
“漠北的使者与我们的谈崩了，现在正在征兵，许是明年春天就要开始打仗了。”顾昭容对孟婵说道。
宫里的女人们都有父亲，都有兄弟，她们的父亲大多为官，却也有平民出身的被采选出来的女子，她们的父亲是要承担兵役的。
而她们的兄弟可能怀着一腔热血，被宣传鼓动地上了头，义无反顾的放弃了家中舒适的生活，入伍从军，让家里的女人们担惊受怕。
孟婵不大懂得军事，只听人说漠北与大凉交界的地方地形复杂、气候也复杂，平常就很难打，而春天就更是难打了。
“第一波征得兵，大部分都是要打头阵的，只怕是要死伤过半的。”顾昭容隔了一会儿又叹息着说道。
孟婵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兄弟，想起了那个一母同胞的弟弟现在正是年少热血的时候，搞不好就会参加这次征兵。
孟婵想到这儿便有些心绪不宁，她迫切地想写封信询问家里的情况，于是她找了个小借口向顾昭容告辞离开。
她回到明瑟殿时，还没等动笔些，就先收到了家中的信。
信中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她的嫡妹孟姝嫁了人已经怀孕了过得很幸福，不知道是不是想气孟婵，另一件便是孟珏，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背着家人们入伍从军了。
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准，孟婵自娱自乐的想着，既然孟珏已经去了，做为姐姐现在能做就只有祈祷了。
她很珍惜黎姨娘与孟珏，她能够融入到这个世界，能够感受到家的温暖从始至终都要感谢这两个人对“孟婵”的爱。
不过孟夫人不大想进宫看望她，她的姨娘也就没法儿入宫。
孟婵想着，便回到了明瑟殿，她听说漠北的使者没走，所以今年的年宴会宴请使者，后宫女眷，只有唐后需要出席，其余的便由几位协力六宫的妃嫔组织着在后宫守夜过年。
她总觉着，自从年宴上见不到永熙帝的消息一放出来，妃嫔参加年宴的积极性都降低了。
不过孟婵是很高兴的，没了万恶之源，这个年宴上大概就可以好好看看歌舞、好好吃着东西愉快的度过了吧？
事实证明孟婵想得太简单了，没了永熙帝，没了皇后，甚至太后也不在，妃嫔间的明争暗斗不减反增。
比如现在，笑得温柔的贤妃，将手中的酒递了出去，并道：“和嫔，这是本宫给你的酒，你可要一饮而尽。”
和嫔的脸色很难看，很显然她并不想喝，孟婵听说过一些关于和嫔与贤妃的事，说到底，也是与她和容妃之间是相似的。
和嫔始终想要回孩子，她的孩子是皇子，是皇子便有一分机会登基。
和嫔最终咬了咬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全然不顾抗议着的身体。
这个时候，便恰好有宫女在和嫔身前的桌上添了一道鱼，和嫔直接捂住了口鼻，却还是干呕了出来。
“和嫔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有了吧？”柳妃做出夸张的神情，指责着贤妃，“贤妃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和嫔，还让和嫔喝了一杯酒？”
“柳妃妹妹，别这么着急下结论，许是和嫔妹妹胃里不舒服呢？”贤妃对柳妃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再说了，本宫之前又不知道和嫔妹妹身子不适，你说是不是，和嫔？”
和嫔咬着牙说了是，还是戴妃派人去请了太医。
当太医说出和嫔有孕的时候，容妃失手打翻一道菜品，原本还算热闹的氛围彻底沉寂了下来。
有人强露出笑意说着恭喜，有人暗戳戳地不知在想什么一言不发，不过妃位妃嫔们都没有为难和嫔，她们疯狂攻击着贤妃的那杯酒。
“贤妃姐姐，要是因为你的酒，让皇嗣出了问题那可怎么办？”
“贤妃姐姐，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和嫔是你宫里的，连她有孕了三个月你都不知道，姐姐你可是太不该了。”
贤妃面不改色，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说道：“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除夕夜和嫔又有了身孕，可是双喜临门，和嫔，你不得谢谢本宫？”
“谢过贤妃娘娘。”和嫔的目光已经螚杀死人了，可是贤妃仿佛没有察觉到一样，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她就是故意这样做的。
这一点小插曲被妃嫔们说到宴会散去，各自回宫，左不过明里暗里的讽刺和嫔，孟婵不太明白她这位同乡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这么招人恨。
其实细想一下，妃嫔们所嫉妒的不过是和嫔生下过一个皇子，而如今又有孕便有可能生下第二个皇子。
宫里膝下有两个皇子的，就只有柳妃一人，而柳妃也被用出身嘲讽的极为严重，但其实，大部分的妃嫔只是单纯的嫉妒罢了。
在后宫中的宴会散去没多久，延庆殿中的宴会也散去了，唐后艰难地维持着高贵的仪态回到了坤宁宫。
宴会上漠北的使者毫不留情地将大凉上下都嘲讽了一个遍，而她这个皇后更是首当其冲。
可是这并未使她忘记一件事，“凝珠，找到相像的人了吗？”
“回皇后娘娘，找到了，容妃宫里的叶选侍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九十六章家人
初二是后宫妃嫔们的家人可以入宫的日子，也是唐后可以回门的日子，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唐后还带了唐贵嫔回去。
虽然这样有点奇怪，但是倒也不能说不合规矩，而当唐后看到唐贵嫔与唐夫人相拥而泣的时候，就暂时把心中的一丁点疑虑都抛之脑后了。
唐家人在喜极而泣来了个大团圆，可是宫中的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权利，有些还比另一些好些，会有人入宫来探望，而另一些就只能自己过完这一天。
孟婵就是其中的代表，孟夫人不知道是不是被第一次入宫给气到了，以后的几年里都没有再过来，不过她也确实无所谓，反正其实这样还能少个人气她。
可是今年却有些不一样。
“娘娘，孟夫人来了。”红裳有点欢喜地说着，孟婵自己孤单过完这一天的落寞，她都看在眼里，所以，今年孟夫人愿意来看孟婵，她很为自家娘娘高兴。
这一回，孟夫人依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孟婵几年未见的嫡妹，年长的嫁为人妇，脸上洋溢着幸福，年轻的脸庞虽然有些稚嫩，但是美貌已经大都显现出来了。
还有一个也是位妇人，她的衣着不如另三人华丽，看起来却有种养尊处优的贵气。
“姨娘！”孟婵愕然地看着那位妇人，她就是“孟婵”的生母黎姨娘。
“婵姐儿，这几年你的日子过得可还好？姨娘瞧着你的脸好像瘦了。”黎姨娘有些艰涩地说着，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孟婵了，她很想念很想念，尤其是这个档口。
“姨娘，我这是没了婴儿肥。”孟婵笑了起来，也不再摆出原本端着的姿态，而是如常地交谈。
“母亲今年怎么有功夫来？家中的杂务已经处理完了？”与黎姨娘说过了话，孟婵转头就攻击起来孟夫人。
她在宫中别的不好说，攻击挖苦别人的方式反正学了不老少，现在就用在了孟夫人身上。
前几年孟夫人总是用这个借口不入宫看望孟婵，她心里有些芥蒂。
“今年事儿少，所以就带着黎姨娘一起来了。”不过孟夫人也是宅斗老手，这样的话语激不起她的怒意，相反她还提醒了孟婵，若不是她黎姨娘绝无可能入宫，若是继续说下去，小心一辈子见不到亲人。
孟婵自然是能明白到这层意思的，于是便叫宫女给四个人看茶，又询问起家中的事。
孟婵并没有先问起孟珏，而是问起孟夫人所出的长子，他的大哥最近仕途如何，又说起嫡妹嫁人之后过得可还舒心，又问了三妹可相看了人家，然后才问起孟珏。
“孟珏为什么去从军了？”她问着孟夫人，也在问着黎姨娘。
“给你的信上不是都白纸黑字的写着了吗？他想闯出一番事业。”孟夫人有点敷衍地回答着。
大凉原本是重武轻文的，可是从先帝时代开始，这个情况就已经开始转变了，到现在想做事业自然该是科举为上，怎么会跑去从军？
“方才夫人没讲，瑞哥儿升官了，如今已是正六品都察院都事。”黎姨娘虽然没有讲明，但是孟婵却能明白以孟珏心高气傲的性子，自然是不甘于居于嫡出兄长之下的，所以他不走科举，因为他的年纪小，总是要晚兄长几年为官。
“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孟夫人故作谦虚，“黎妹妹你说它干什么？”
已为人母的几个坐得住板凳，也有说不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还是个青春少女的孟娴根本一丁点也听不下去。
她先是盯着孟婵衣裳上的花纹，又在想着孟婵的头面，再然后打量着整个明瑟殿，最终她实在无聊了，对孟夫人说：“女儿想出去走走。”
虽然孟娴是对孟夫人说的，可是明瑟殿里能做主的，自然只有孟婵，她允许了孟娴可以四处走动，又派了相对熟悉些的红梅跟着她。
孟娴四处走着看着，还跑跑跳跳的，虽然这个时节的冰雪尚未融化，但是依然能够看出那些精美的雕刻，与别出心裁的设计。
“皇宫真漂亮啊！”孟娴在明瑟殿的院子里感叹，然后就转身问红梅，“还有没有更漂亮的地方？”
红梅想了想，将孟娴带到了梅园。
皇宫的梅园里有三种颜色的梅花，白色红色和粉色，据说还是采取某种特定的位置载下的，所以看上去很漂亮，往年冬天的时候，孟婵也会来这里。
而到了这里的孟娴已经惊呆了，在她看来这片梅园像是一片梅花林，一望无际没有尽头，她不是没有见国梅花，而是没有见过这么大一片的。
“你不是孟淑仪身边的宫女吗？”突然有个声音在红梅身后响起，“前面那个是孟淑仪？”
那个声音里面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意味。
红梅转过身来，看到了说话的人，也就是梅嫔，自从兰贵嫔被留在江南之后，她就很少看到梅嫔了，不过记忆之中梅嫔与兰贵嫔确实是很喜欢到梅园来赏梅花的。
“不，那是我们三小姐。”红梅行礼之后说道。
梅嫔点了点头，“原来孟淑仪也有人看望。”
这话说得红梅不知道该怎么接，不过好在梅嫔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看了一眼在梅园里蹦蹦跳跳的孟娴，便转身要走。
可是孟娴这个时候转身看到了梅嫔。
“你是谁呀？”孟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超大声的喊。
梅嫔不想理会她，转身抬步就要走，而孟娴后面有点气急败坏的话语也没能阻止她的脚步。
“红梅！你怎么不听我的！”孟娴气鼓鼓地走到了红梅身边说道。
可是红梅正色地回答说道：“三小姐，奴婢的主子是淑仪娘娘，不是您，奴婢必须遵从淑仪娘娘的命令平安把您带回去，并且不招惹无谓的麻烦。”
孟娴嘟起了嘴，“我怎么会惹麻烦？”
红梅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着三小姐果然是孩子心性，不明白后宫的险恶之处，她还记得梅嫔之前得意得要命的样子，现在这样沮丧肯定是经历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心情估计也不太好。
而心情不太好就会说出些会能扎伤人的话，而这些话梦娴肯定是听不得的，到时候会演变成为什么红梅无法想像。
第九十七章妹妹们
红梅领着不大高兴的孟娴回到了明瑟殿，外命妇入宫探望的时间是有限的，所以也就到了该告别的时候。
孟夫人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来看孟婵，更不愿意还要带上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可是在府中时孟大人仔细叮咛过，她看不起的庶女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所以孟夫人一直强压下心中的郁闷，强撑着给孟婵笑脸，故而一看到孟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强压下的情绪一瞬间就反弹了上来。
“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但孟夫人还是知道分寸的，她没直接怼上孟婵，而是拿带着孟娴出去的红梅开刀。
“奴婢什么也没做，”红梅颔首低眉地回应着，不过言语上却是没有一点低三下四的意思，“只是不巧遇上了梅嫔。”
孟婵对梅嫔的印象，就是那个喜欢躲在兰贵嫔身后明里暗里讽刺她的模样，不过自从兰贵嫔因为昏迷而被留在江南之后，她就很少再见到梅嫔。
孟娴显然看出孟婵有想要偏袒红梅的意思，连忙说道：“姐姐，我可没做什么呀！我只是招呼她过来，她不理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能怪我？”
孟婵冲着她微笑着说道：“无论怎样，梅嫔是始终是正儿八经的正四品的内命妇，是嫔位，享俸禄，而妹妹你是白身没错吧？那般言行，梅嫔没有找你的茬儿已经算是你走运了。”
孟娴还想再反驳些什么，可是孟夫人却是听出了门道，宫里的妃嫔再不济也不是她们这样远离皇室的人能比的，明白过来的孟姝将孟娴扯到一边，让孟夫人与黎姨娘说了道别，然后一行人便离开了明瑟殿，由太监领着，离开了皇宫。
而这个时候永熙帝与唐后带着唐贵嫔从唐府回来了，离开的孟娴等人便正好看见了盛大的帝后仪仗。
等那些人走过去后，孟娴便开口问道：“仪仗正中的便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吗？”
孟夫人点了点头。
唐后回到坤宁宫之后，本来按例今晚永熙帝会宿在坤宁宫的，可是今天已经破例过一次了，于是第二次来的就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皇上，姐姐，谢谢你们心悦今天好高兴，”唐贵嫔说着，露出了明媚的笑容，然后又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神色，“只是心悦离家一年，却只能看望家人一天。”
唐贵嫔看上去让人心疼得很，让人忍不住想好好的安慰她，于是永熙帝便怜惜地去了唐贵嫔那儿，留唐后一人在坤宁宫。
人走之后，唐后脸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她只是面无表情地问着手下的宫女，说道：“那个叶选侍呢？把她给本宫找过来。”
孟婵发现叶选侍很少来明瑟殿是在春日里的事了，她想着叶选侍总是在尝试着将楚采女救出群芳苑，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所以当她发现，最近宫里最得宠的两个相互针对的妃嫔是崔贵人和叶选侍的时候，她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她印象中的叶选侍还是那个含蓄内敛的模样，怎么会那样与人为难？
然而不管孟婵是否诧异，在坤宁宫中请安次数最多的两个妃嫔，就是她们两人，虽然低位妃嫔在坤宁宫中只有听着其他人的话的份儿，但是也会知道些平常不容易知晓的消息。
“贤妃姐姐，今日怎么没来？难不成大公主又生病了？”孟婵疑惑不解地问着。
贤妃之前便是三天两头地说大公主生了病，自己要照顾，所以便不来坤宁宫请安了，可是，次数未免也太多了些。
“是的，大公主又病了。”唐后回答了孟婵的话语，又对其余有孩子的妃嫔说道：“最近的气候大约不好，你们且要顾着些皇子公主，万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这样频繁的生病，别坏了大公主的身子。”孟婵悄悄地对顾昭容说道。
“孟妹妹，姐姐听说大公主本来打娘胎里就带着点先天不足，现在后天再这么一折腾，只怕是活不到明年了。”顾昭容悄咪咪地对孟婵说着。
“贤妃姐姐没有寻求太医的帮助吗？太医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先天不足之症岂是那么好调理的？别说大公主了，据说贤妃当年生大公主时伤了身子，故而现在贤妃也常常面色苍白，你且说这六年的太医的作为可有效果？”
“而且，这还是贤妃身体底子好，姐姐听说，从前贤妃未入京城的时候，还曾经随父兄上过沙场，可你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
“那想来是伤得十分严重了。”孟婵说着，心里却想着难怪年宴那日贤妃如此难为和嫔，贤妃体弱恐怕此生就大公主一女，不过和嫔的四皇子养在贤妃膝下，也能说得上是儿女双全。
然而，和嫔若是能再生下一个，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算是有了能要回四皇子的资本，而且又有孟婵要回二公主的前车之鉴，这个时候贤妃怕是想方设法的想除掉和嫔腹中的孩子。
孟婵估量着，不过她着实是想不到离开给皇后的请安散去之后，承乾宫里的发生的情况。
只见最近风头最盛的崔贵人独自来到贤妃跟前，眼含着笑意与诚恳，对贤妃说道：“贤妃娘娘，嫔妾想与您做一笔交易。”
“你有什么能与本宫交换的东西？”贤妃上下打量着崔贵人，很明显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
“嫔妾听说了大公主最近又病了，娘娘您也才病愈不久，也不知这病气儿是谁传给谁的。”崔贵人好像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然而这却触动了贤妃心底的那根线，大公主身子骨弱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她自己是无所谓的，可是她不希望她的女儿继续这样受罪，毕竟生病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崔贵人的笑容加深了些许，说道：“嫔妾这儿有两个方子，一个您可以用来调养大公主的身子，另一个可调养您自己，嫔妾想用这两个方子，换贤妃娘娘您保护嫔妾，直到嫔妾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子。”
第九十八章云婕妤
“这叶选侍可真是的，才不过刚封了美人，才不过得宠了几日，就连见我们娘娘一面都不愿意。”红裳颇为孟婵愤愤不平。
原因就是孟婵被叶美人拒之门外，而起因则是因为她想着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叶美人了，虽说叶氏现在得宠，但是她也总想着看一眼才好。
于是便有了这样的局面，一个美人位份的妃嫔敢这样下一个高位妃嫔面子的可不多，不过孟婵其实是能揣度出几分叶美人的意思的。
说到底，叶美人还是为了楚采女，故而得宠了便要与崔贵人为敌，也对间接害了楚采女的孟婵心里起了旮瘩。
孟婵其实还是很惋惜的，她能看出来叶美人一直是那种生性纯良的人，不然她就不可能冒着自己的异能被发现的危险去救叶美人，只是没想到，这一救之后把本来还算亲密的关系变成了陌路。
是不是该说一声造化弄人？
孟婵一路感叹着，一路便听到各处洒扫的宫人们在说起和嫔。
“和嫔主子太能折腾了，我告诉你，以后要是有机会调到主子们的宫里去，千万别去和嫔那儿。”
“可我听说承乾宫的贤妃娘娘是位好主子呢。”
“你就别想着能调到贤妃娘娘身边的好事儿了，像咱们这样无依无靠的小宫女，撞了大运都不一定能到贤妃娘娘身边，最多被分到承乾宫其他的主子那儿，所以我才告诉你要小心。”
“可是和嫔主子不是正怀着孕，正是盛宠正浓的时候，到她那儿当差不该说是一件美差吗？”
“你还怀疑我故意把好的地方给你说烂，好让自己过去是吧？今天我就跟你掰扯掰扯和嫔，你别看这位主子现在得宠，你可是没看到她是怎么在承乾宫闹的。”
“闹什么？”
“闹四皇子啊，听说是学得华阳宫的孟淑仪，不过我倒觉得她像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人家孟淑仪可是找了皇上来摆平这件事。”
孟婵没有想到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自己，于是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从暗处走出来家中了脚步声，和身边的宫女说起天气。
那两个刚才讨论的正欢的宫女，一见孟婵就恭恭敬敬地跪下了，嚼舌根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你正在说的正主突然出现在你身后。
孟婵没有为难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只是稍微提了一句不要在背后议论人，就走开了，她决定去云婕妤那儿待会儿。
云婕妤那儿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植物，拥有植物系异能的孟婵感觉那里十分舒适，虽说那里不太像是一位宫妃居住的宫殿就是了。
今日孟婵来的时候，云婕妤在诵经礼佛，她瞧着木鱼穿着朴素的衣裳，口中念念有词，看上去是个虔诚的信徒。
“孟妹妹，你来了。”就这么一睁眼，孟婵看出了那双眼睛里有些看透红尘的意味，不过也或许是自己在给自己加戏罢了。
“云姐姐这儿一年四季都是这么漂亮，真是让妹妹羡慕。”孟婵说着，看向那些因为被放在了屋子里而导致的冬天也能盛开的花。
“并没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云婕妤慢悠悠地让宫女帮助着摘掉一身的布衣，然后继续说道：“看上去好，可到底是违反了它们的本性的。”
“孟妹妹你觉得，光鲜体面的活着还是由着本心死去好些？”云婕妤忽然开口问道。
孟婵乍一听到这么哲学的问题还有点懵，毕竟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认说过这些了，因为即使是她生在官宦之家，平日里免不了的还是柴米油盐的琐事，人人都在低着头走自己脚下的路，故而也没有人抬起头去想这些遥不可及的问题。
“当然是活着，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孟婵只当机了一秒就反应了过来，无论云婕妤想要借着这个问题问她什么，说活着总是好的。
云婕妤轻轻叹息着，“孟妹妹你还记得你前些日子说你曾经提起过的遁入空门吗？姐姐最近还真是又有了这个想法。”
“云姐姐，你可要想清楚，本朝没有大的尼姑庵，所以你要去的话，就只能去那些小的，可是它们大多隐藏在深山老林里，故而生活清苦，就算云姐姐你吃得下这种苦，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尼姑庵都是正经尼姑庵的。”
孟婵企图将云婕妤的想法吓回去，不过云婕妤并不以为意，也许她只是想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分享给她罢了，没指望她去指手画脚。
“我意已决，孟妹妹你不必劝我，姐姐这辈子做错的事太多了，就算日后遭遇了不公，也合该接受这样的惩罚。”云婕妤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是孟婵就是忍不住反驳，云婕妤是她在宫中见过的品行最好的女子之一，怎么会需要惩罚？
云婕妤看着孟婵缓缓开口，“想来孟妹妹也知道，我是云家人，从前云家是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不过后来便凋零得只剩下我一个了。”
孟婵听别人提起过云家的事儿，不过却没想到云婕妤自己提起了这段伤心的经历，她所听过的，便是云家上下被灭，而且与之相关的人都不得入京城，其子孙后代也是，单是这惩罚看上去，还以为是云家要谋反才会得此待遇。
可是云婕妤却是矢口否认，“可我家里，并没有一个人做错任何事，也从未想过要谋取至高的位置，我云家世代都是为国谋划之人，可惜了身后都要背上谋反的罪名。”
“偏偏都已经如此了，我还是信他的话，我还留在他的身边，却不准备为枉死的家人们辩白一句。”
云婕妤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她这几年来都将这些压在心底，没人能听她诉说也没有人想听她诉说。
“这样无用的我，难道不该远离世俗红尘吗？”
云婕妤睁着湿润的眼睛，质问着孟婵，又好像是借着孟婵向那个引起云家一系列祸端着人质问。
第九十九章隐秘
可孟婵毕竟不是永熙帝，她只能说出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安慰话语，索性便不说了，陪着云婕妤陷入了沉默。
“抱歉了，孟妹妹，要你听我说这么多的胡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云婕妤便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云姐姐哪里的话，妹妹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孟婵说着，又与云婕妤说起了其他的事试图转移其注意力。
孟婵回到明瑟殿独自待了一会儿，就等到了来她这儿用午膳的永熙帝。
“皇上，您可知晓云婕妤的想法？”孟婵还是将话问出了口，她得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私心，她在宫里交下的挚友又一个个的离开了她，故而她不希望云婕妤也同样的离她远去。
“什么想法？”永熙帝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可是孟婵很清楚，很少有事情脱离这位帝王的掌控，若是他不知道，大抵是因为这件事太过无关紧要。
这样想着孟婵心中生了一股可悲的情绪，但她将它压了下去，像是平常闲聊一般变更了一些说法将云婕妤想要遁入空门的意图缓缓的说了出来。
“砰”得一声，永熙帝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孟婵被吓了一个激灵，就听见他说道：“朕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永熙帝看上去少见的露出了怒容，他在愤怒什么呢？云家人难道不是因为他而死的吗？既然如此又何必执意将一个家族的未亡人留在身边？
孟婵满脑子问号，就听永熙帝继续说道：“云氏虽犯下大错，但祸不及她，骤然失去家人可怜可悯。”
真的只是怜悯吗？孟婵看着永熙帝现在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酸一酸来表现自己吃醋了，可事实上她的确不大在意永熙帝对其他女人的想法。
她不是他的唯一，她也没把他当做唯一。
所以孟婵只是低下了头，用细碎的发掩住了自己的神情，故而她也没看到沉声说着话永熙帝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中包含着一些复杂的东西，即使看到了孟婵大概也是不能够明白的。
从永熙帝那儿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孟婵便放松了下来，也正是这个时候刘贵人上门了。
“快请刘姐姐进来。”孟婵对向她通报的宫女说道。
后宫中姐姐妹妹的称呼有很多讲究，但其实也没那么讲究，端看人的一张嘴怎么说，只要能说出三分理来，就能叫人挑不出错处。
“刘姐姐，你怎的得空到妹妹这儿来？”孟婵满怀期待地明知故问着。
刘贵人倒是不客气，进了明瑟殿跟进了自己家一样，好像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而孟婵只能乞求她的帮助。
“孟妹妹，你就别跟姐姐装傻了，你知道我来这儿是做什么的，”刘贵人看着孟婵说道，“一个失宠的贵人在宫中的日子着实不大好过，什么样儿的人都敢欺凌到你头上。”
孟婵期待的可不是刘贵人抱怨自己近况的话语，她用出了三分耐心等着刘贵人的下文。
不过刘贵人忽然叹了口气，又笑了一声，“不过不小心把砒霜混到饭菜里的蠢笨宫女，姐姐这还是第一次在宫里见到，真不明白她是怎么入宫的，内务府那群人是养着吃白饭的吗？”
孟婵有点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屏退左右，见不相关的宫女太监们都走了，刘贵人这才继续说道：“那一位看来是容不下我，我可没有在某些人想害死我时，还将某些人的秘密保存着带到棺材里去的高尚情操。”
孟婵笑着认同了她的话，“有些人就该被那样以牙还牙对待的。”
“姐姐在今日来之前，便听说了崔贵人给了贤妃一个调养身子的方子，说是能将身体早些年的亏空全都补回来。”刘贵人突然提起不相关的事。
“刘姐姐，你认为此事如何？”
“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贤妃的症结不止是在身体亏空上，更在余毒未清。”刘贵人说道。
孟婵反复地琢磨了一下最后四个字，谁能给贤妃下毒？
“早些年在王府的时候，她可不是现在这副慈祥纯善的模样，皇族中人都有所耳闻，五王妃是个出了名的妒妇。”
“原先在府中没有嫡长子的时候，她给其他的侧妃侍妾避子汤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当嫡长子出生之后还这样做，那便是太不该了，而且她还变更了配方，使原来只有一次有效的汤药变成了终身有效。”
“贤妃就是在那个时间怀孕的，她喝了不少那种药，索性没对大公主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体弱多病了些，只是她也变得体弱多病了些。”
“贤妃原来是随父亲往漠北去过的，是会骑马，会打猎的。”
“孟妹妹你且瞧着，除去那个倒霉的贤妃，其余的，最先跟随着永熙帝的妃嫔，比如容妃、戴妃、谭昭仪、云婕妤和我，哪个出过孕事？”
孟婵听到刘贵人这样说便明白了，为什么她开始怀着清容去找刘贵人的时候刘贵人那样狂热，在得知萧芃小产的时候又为什么会表现得比萧芃还要失魂落魄。
“后来那个人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被比下去了，她想做个妒妇都不成，好在那个人很快就去了，而且在那之后她想换了个人似的，面上对每一个人都和善得很了。”
“不过也就是表面功夫而已，她只是把那些能拿到台面上的伎俩挪到了暗处，所以后来的宁昭媛、穆贵嫔都一样的，就算得宠也没有好消息传出来。”
“可惜了，自皇上登基后她行事便不如在王府是方便，宫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可用得人很少，我又被推了出去，索性她便做了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左了她的孩子是嫡长子谁也比不过的。”
“所以伺候哪个人的柳妃成了妃嫔又生下了皇子也没见她动过手，因为她很清楚皇家讲出神得很，没有哪位宗室会允许一个宫女所出的皇子成为统治大凉最至高无上的的天子的。”
第一百章卒
孟婵觉得刘贵人的话不能全信，谁知道她有没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呢？只不过她既然将唐后做过的坏事讲了出来，那么还来找她想必有人要害她是真的。
只是孟婵还是不大明白，虽说她曾经说下过这样的话语，可若是非要找个能摆平这件事的，放眼华阳宫容妃总是比她合适得多的吧？
偏偏就记住了她的话吗？可是容妃若是能得到早年间关于唐后的把柄，只怕是都能想法子将她搬倒了，刘贵人都不需要为下毒这事心惊胆战了。
所以等刘贵人走了之后，孟婵开始琢磨着这事情该如何是好。
刘贵人求到了她头上，又给出了那么点儿有诚意的东西，她总不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点也不插手的。
好在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孟婵在宫里也是有些人脉和手腕的，正当她准备安排下去的时候，有个小宫女却在这个时候向她禀报了一件事。
“娘娘，刘贵人离世了。”
不是，刘贵人才从她这儿走了多久？有一柱香的功夫吗？这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医说刘贵人是身染恶疾故而暴毙的。”小宫女回答道。
她可没看出来半点儿刘贵人身染恶疾的症状，明显就是在瞎掰吧？孟婵在心里想到，就见那个小宫女似乎还要讲些事情，但却又不便开口的纠结模样。
“有什么事，你说就是，本宫不是不明是非之人。”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开口了，“太医说刘贵人所染的病可能会传染，因着刘贵人最后来的是明瑟殿的缘故，所以明瑟殿也要封闭些时间。”
什么人能把她这样摆一道？可是暂时的孟婵管不了太多了，她开口问那个小宫女，“太医可有说二公主、三公主与六皇子该如何处置？”
小宫女低着头，都快把头埋到地里起去了，“太医说，殿下们可能也染上了疾病，所以若是没有彻底的确定过，殿下们也不能离开明瑟殿，免得伤及皇上。”
摆了她一道的那个人冲着她也就罢了，怎么能冲着她的孩子们？孟婵心里这时候才生出了几分真切的怒火。
“说本宫的明瑟殿有疾病是吧？你去把太医院里现在在的太医都找来，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说出个什么东西。”
而与此同时一个小宫女低着头跪在崔贵人面前，似乎是要传话的样子。
“我就说了，我的方子是断不会出错的，你让你家主子自己看看，是不是分毫不差。”崔贵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一只手轻轻拂过自己的小腹上。
“我家娘娘已经完全认同贵人主子您了，”那个宫女继续说道，“不知贵人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我倒是没什么吩咐，只是想着，皇后地位稳固大抵就三个原因罢了，”崔贵人若无其事地说道，“一是家世，二是皇上的敬重，三便是大皇子了，若是能断去她这三个根基，想来你家主子救能有机会往上爬了。”
“贵人英明。”那小宫女看上去更听崔贵人的话，了解了自己该做的事便转身出了她的地方。
明瑟殿里，太医们多数都在支支吾吾，就一个有理有据的说要烧艾草，说要禁止明瑟殿的人外出。
可就这么一个还被孟婵问的哑口无言，关于草药的知识，她在云婕妤那儿也是了解过一些的，这些太医想单纯凭借些专有名词还是骗不了她的。
太医们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提出了一个结论：那疾病致死率高，却并不传染人，看上去像是刘贵人先天自带的疾病。
这结论让孟婵挑了挑眉，不黑她就黑刘贵人的家人，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幕后黑手吩咐的，能让一群太医这样讳莫如深，只怕其权势地位是低不了的。
想通了这一点，孟婵也就不再为难那些苦命的太医，而是起身往外走，她得去云婕妤那儿看看，顺便询问些事。
毕竟她在华阳宫，刘贵人也在华阳宫，若是出点什么事，容妃是最该被怀疑的那个，只是可惜容妃很少好好的和人说话，她就只能去向早年也或许现在也与容妃关系极好的云婕妤那儿求证些事情。
“云姐姐，你听说吗？刘氏去了！”
“刘氏？刘玫？”云婕妤有些不确定地说出了刘贵人的名字。
“是的。”孟婵确定的回答。
“可她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没了？”云婕妤不大关心外面的事，以至于对刚刚发生的这件事一无所知。
“太医说是得了急病，还说那病会传染要封妹妹的明瑟殿。”孟婵用着嘲讽的口气说道。
云婕妤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刘妹妹早些年性子虽烈，但是这些年已经不争不抢了，谁这样恶毒要害她？”
孟婵眼睛一亮，顺着云婕妤的话问了下去，“早些年？云姐姐，早些年刘姐姐做过什么事吗？”
“倒要不算太早，是皇上登基之后的事了，”云婕妤缓缓地说道，“皇上允诺坤宁宫只住皇后一人，故而原本在皇后房中的刘玫和宁水瑶便不能继续跟着住坤宁宫了，于是宁妹妹被分到了承乾宫去，而刘妹妹被分到了华阳宫来。”
“那时候刘妹妹还是甚得皇上喜欢的，”云婕妤说着低下了一点头，“而恰好那个时候最得皇上喜欢的，是柯妹妹。”
“于是刘妹妹便跟发了疯似的想与柯妹妹争斗，那模样看上去吓人极了。”
云婕妤说到这儿孟婵便明白故事的后续了，容妃柯以柔是什么人？是可以称得上颜值扛把子的人，她第一眼见容妃的时候，就被皮相迷惑过。
而永熙帝来后宫，不过是为了放松片刻，哪有心情细细揣摩女人细腻的心思？图的不过是皮相的好看罢了，单论美貌，只能称得上是清秀的刘氏怎么能争得过容妃呢？更何况，容妃还有掌着兵权的父兄为她撑腰，这点是刘氏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后来刘妹妹便放弃了，便整日闲散度日，没彻底招了皇上的不喜，有时候也会与我聊些闲话，便是如此再没别的了，她是怎么被找上的？”
第一百零一章为难
孟婵将自己说知道的都告诉了云婕妤，只见云婕妤沉默了一会儿便对她说道：“孟妹妹，姐姐有些心绪不宁，可能要焚香祷告。”
孟婵识趣地告辞离开了。
回到明瑟殿又过了一阵，便听到有宫女来和她禀报，“娘娘，容妃娘娘请您去华阳宫一趟。”
华阳宫里，叶美人低着头，只顾着看着地面没有理任何人意思，像是连容妃的话也不想理。
“叶美人，到底是你犯了错的，”容妃好像要讲道理似的，“本宫也不是独断专行的人，只随便再找一人来都会赞成本宫的判断。”
孟婵就是那个被找来的人，不过她没听到容妃与叶美人之前的话，故而就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的状况，并不由得往不太妙的方向思考。
叶美人是犯了和她姐同一个毛病吗？
“孟淑仪，你来得正好，”容妃的话让孟婵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且说一个人若是擅自闯入禁止外人进入之地，受了惩罚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容妃含笑看着她，可孟婵偏偏嗅出了其中的不对。
容妃这话是在敲打叶美人还是在敲打她？她回以容妃微笑，却没有立即赞同容妃的话，而是说道：“总归是要看什么样的情境了，若是情之所至，做出什么想来都是不为过的。”
“看来，来的路上含碧没有告诉孟妹妹你这儿的情况？”容妃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然而事实却是她旁敲侧击乃至于直接询问了，含碧都没有告诉她这儿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她过去的。
“说来，这次本该不必由孟淑仪你再出面的，只是本宫想着，最近这些时日，总有人嚷嚷着不服，”容妃说着撇了一眼叶美人，然后才继续说道：“便想着多个人就更有力些。”
“含碧，本宫给你一个将功抵过的机会，你将叶美人做了什么告诉孟淑仪。”
“是，”领着孟婵来华阳宫的宫女应道，“其实这事说来也不大复杂的。”
宫女向孟婵行过一礼以示尊敬，“也不过是叶美人非要强闯群芳苑罢了。”
“孟淑仪，你知道群芳苑是什么地方的，也知道那儿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是吧？”容妃挑眉问道。
孟婵自然是了解的，群芳苑里住着的，大多数是宫女出身的妃嫔，她们可能有幸被永熙帝临幸过一两回，封了位份，不再是需要做活的宫女，但是却这辈子都再离不了群芳苑。
而听到容妃提起群芳苑，在看看眼前的叶美人，她大抵是能猜出来叶美人为何会出现强闯的现象了，原因无他，楚采女便被打入了群芳苑。
而叶美人则一直坚持着是崔贵人故意陷害的说辞，连带着对那时候没有为楚采女说话的孟婵都生出了些心结。
不过楚采女和叶美人的这层关系，宫里大多数人恐怕都是不知晓的，于是孟婵想了想说道：“妹妹自然知道群芳苑是什么地方，不过叶美人或许不一定了，妹妹自认对叶美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她不爱出门走动，只怕是迷了路把群芳苑当成自己要回去的地方了。”
听到孟婵为自己说话，叶美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抿着嘴唇，看样子是想说些什么，不过她到底没说。
不过容妃这边却是说道：“孟淑仪，含碧的话还没完呢。”
孟婵微带着些冷意看着容妃，其实若是算起来，她的做法已经是在打孟婵脸的边缘反复横跳了，只是孟婵一直并未出声回怼。
“叶美人还贿赂了群芳苑的主事，而且具那个主事讲，叶美人做此事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含碧转过身来问叶美人，“敢问美人主子是因为什么要出一大笔钱来让管事的对楚采女‘特殊照顾’？”
容妃挥手让含碧退下，然后对孟婵说道：“不巧得很，本宫还记得叶氏刚入宫时曾与楚氏有过争执，所以叶氏贿赂主事的，想虐待宫妃这事儿本宫有理有据得很。”
孟婵觉得，事情可能与容妃所想的不太一样，也许叶美人交代那主事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并没有什么阴谋论与虐待。
可是容妃的确有理有据，若是孟婵之前对这两姐妹的情况一无所知，肯定是对站在容妃那边的。
但她既然有所知晓，便不好让人蒙冤。
在她刚想开口向容妃解释整个事情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叶选侍却开口了，“嫔妾并未怀揣过容妃娘娘与含碧姑娘所提及的半点恶意，也从未想过害人，娘娘您若是非要罚我，那便也只是多罚了个无辜之人了。”
话虽然是死鸭子嘴硬的话，但是孟婵却听出了一丝认怂的意思，叶美人可能不想把她与楚采女是姐妹的关系告诉别人。
见叶美人乖乖认罚了，容妃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像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说道：“孟淑仪，你也看到了，本宫就是这样明辨是非。”
容妃好像还有点小得意她关了叶美人三天的禁足，还特许没有将叶美人强压回去，而是允许了她与孟婵一起回去，甚至也没有派人监视，只是派了人去叶美人住处那儿守着。
“叶妹妹，你为何不想我说？”孟婵在回去的路上低声问着。
叶美人还是低着头，好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轻声地回答道：“她说，绝对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然她会被杀头的。”
这事儿怎么能够成这么大的罪的？这也不是欺君之罪，是不是楚采女之前吓唬她来着？
不过说完这一句之后，无论孟婵说什么，叶美人都不接话了，一路上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直到到了个岔路口，叶美人才看着她的眼睛，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声，“谢谢。”
孟婵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晕晕乎乎地走回明瑟殿的时候，就迎面撞上了浩浩荡荡的人群。
这些宫女倒是很有眼色，见孟婵身着的衣饰便知道她并非随意可欺的低位妃嫔，于是便层层向后汇报。
过了一会儿，才从人群最后出来个妃嫔打扮的女子，看上去模样甚是可人，只是与容妃那样的绝世之美是比不了的。
只见她盈盈行过一礼，并且问安，说道：“嫔妾贵人崔氏，见过娘娘。”
第一百零二章崔贵人的意图
孟婵一直对这个崔贵人没什么印象，只除了有时候会在坤宁宫请安的时候看到她。
不过看着崔贵人小心翼翼的架势和，和带着的一大帮人，她倒是真的有些惊讶的，她是听说了崔氏正得宠的，却没想到这样盛宠。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她还是贵人位份怀孕之时可没有崔贵人这么好的待遇，现在瞅着，崔贵人的面色红润，心情温和，只怕是被对待的好得不能再好。
真是让人嫉妒啊，孟婵心想着，不过她自己倒没什么怨怼的情绪，她觉得自己的日子现在过得挺好的，不需要去和小她几岁的妹妹去争抢，也没什么向上登上皇后之位的野心。
所以她看着好天气心情都能好上几分，故而便没有为难崔贵人的意思，只是闲话般地聊着。
“崔妹妹这是要上哪儿去？”
“回娘娘的话，嫔妾刚从承乾宫来，原本是想寻叶美人说些话的，只是听说叶妹妹去容妃娘娘那儿，可惜未能见面。”
“嫔妾又想着是第一回来华阳宫，于是便让人陪着看一看。”
她听说叶美人与崔贵人是对头，所以崔贵人为什么还要去寻叶美人？怎么想着都暗含着点不怀好意的意思。
不过崔贵人看上去很真诚又有点恬淡的与世无争，孟婵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所以她便与崔贵人随便说了几句话，然后想要离开回到明瑟殿去，她的孩子们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
不料崔贵人却开口说道：“嫔妾入宫的时日已然不短，却从未去过娘娘的明瑟殿，今日于情于理都该是去一回的。”
这话说得好像是她已经去遍了后宫似的，孟婵在心里想着，可是崔贵人的话到底也挑不出来错处，于是她只好说：“我那明瑟殿里现在委实有些热闹，妹妹若不嫌弃那便去就是。”
“怎会？娘娘您说笑了。”崔贵人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
她们一同来到了明瑟殿，在院子里便听到有个人在喊，“小心着些，仔细着殿下！”
走进来一看，便看到两个小孩不知疲倦的在铺着软布的地面的玩耍打闹，而另一边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五六岁小女孩，她蜷缩在一个阴影里，旁边站着几个人似乎在对她说什么，可是她不听，还捂上了耳朵。
“孟姐姐这儿可真是热闹。”崔贵人真心实意地说道。
孟婵这时候已经没什么心情去招待崔贵人了，因为她看到她的大女儿又是那样蜷缩在一个角落里。
她走上前去，低下身子，轻声细语地问道：“清儿、清儿，来抬起头看看母妃。”
可是二公主依然蜷缩着抱在一起，用双手捂住耳朵，她还说道：“你才不是我的母妃！我要见母妃。”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倒是带着清容去过华阳宫里，可是容妃只会轻蔑的讥讽她，甚至还说些伤害她的孩子的话，于是孟婵便再也没去过了。
“殿下，淑仪娘娘才是您的生母。”有宫女看不下去二公主继续折腾，便出声为自家娘娘说话。
可是孟婵却被二公主接下来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不，母妃是会一直陪着我的，母妃一直陪着我，你没有一直陪着我，所以你不是我的母妃。”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纯粹，只有单一的逻辑，可是孟婵却无法向她的解释，因为在这个年纪她什么都不懂，她知道从小一直陪着她的才是母亲，而除此之外的，都是心怀不轨的坏人。
孟婵就这样被划到坏人的阵营中，可她又狠不起心肠去强硬的做些什么，总归是她的不是。
要是她当时便能够护住清容，清容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不是？孟婵是带着一点自责的。
明瑟殿里的宫人，大多都能体谅自家娘娘的这份心，于是在劝慰二公主的话语里便也带上了一点这个意思。
“淑仪娘娘为了殿下您可是做了不少的，强闯过华阳宫，又为了您与容妃起冲突那么多次，还望殿下您体恤淑仪娘娘。”
这样的话让一个不过五岁的孩子怎么回答？在她的世界里，她只是从原来的充满着寂静的黑暗与尖锐的疼痛的地狱挪到了另一个充满着刺眼的光芒和嘈杂的声音的地狱，对，无论在哪儿，都是地狱。
孟婵看着她女儿的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心里疼得像被针扎着，这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她最照顾不周的孩子。
她用尽了十万分的柔软说道：“母妃这儿有一颗糖，你要吃吗？”
孟婵说着在二公主的眼前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把糖果，这些是早些时候她便备在身上的，为的就是二公主。
二公主在明瑟殿如此行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几乎是从她自华阳宫回来开始就是这样，孟婵一开始不以为意，即使再不济，二公主也在那边呆了人生中最开始的三年，她第一句会说的话都是说给容妃的，是她错过了女儿，怨不得女儿的。
可是怨不得女儿，却是可以怨一怨容妃的，若非容妃不知怎么，神经病一样对待她的孩子，清容岂会如此？
怪只怪她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通过异能去感知到容妃对清容做的事，没有确实的证据，又极难拉拢到人证，不然她早就闹起来，并且至少把容妃拉下来好好受到惩罚。
孟婵忙于哄着她的女儿，于是便抽空回身对来做客的崔贵人一笑，说道：“崔妹妹，真是不巧了，今日你也看到了，本宫这儿实在有些忙不开，还请妹妹改日再来。”
但崔贵人听了明显的逐客令，却一点想走的意思也没有，而是向前走了两步，轻声说了两句什么。
孟婵没有听清，崔贵人也不慌不忙，而是继续走向孟婵，说道：“还请淑仪娘娘屏退左右。”
孟婵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但还是招办了，她带着崔贵人一人穿过了院子进入了主殿，又将那儿的宫人支开了，这才明着说道：“说说吧，崔贵人，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一百零三章药方与胜利
现在要是再察觉不出来崔贵人来是有目的的，孟婵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崔贵人对孟婵是以何种语气交谈一点也不介意，她只是用如常的神情说道：“淑仪娘娘，看来二公主殿下似乎存在着心结。”
“是又如何？”孟婵看着崔贵人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边，“崔贵人你就是想说这些，又何必本宫屏退左右？”
崔贵人微微一笑，说道：“自然不是，只是嫔妾这儿有一个家中流传的偏方，所治便是似二公主这样的孩子，嫔妾先前便对娘娘您的情况有所耳闻这才特意过来。”
“什么方子？”
“娘娘，这是嫔妾家中流传的秘方，若您要是不同意，嫔妾无论怎样也不会泄露的。”崔贵人礼貌地回绝了孟婵。
既然不说方子的内容，那么她问一下效果总行了吧？至少她想要让清容和正常的小孩儿一样，不要总是畏光。
崔贵人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她像是推销似的把方子的好处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嫔妾的方子不止能让二公主活泼好动，还能让她更亲近您。”
什么样的方子能有这样的效果？什么样的药物能做到如此？孟婵心里有点犯起了嘀咕，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控制人心的东西？
崔贵人见孟婵迟疑着，也就停止了对她的药方的大赞特赞，而是转头换了张面孔无所谓似的说道：“娘娘，您若是不肯或是不愿，那就算了，只是其实这算是嫔妾的家学，还请娘娘您不要向外透露半点。”
所以，你和我说了什么关于药方的东西？她什么也不清楚谈何提起？
“只是希望娘娘您连这事儿都不要说出去罢了，毕竟宫里的消息传得太快了。”崔贵人的未尽之意便是怕这事传到永熙帝的耳朵里。
正如孟婵所想，这是能控制人心的东西，或许只对五六岁的小孩起作用，但是一旦被永熙帝知晓了，那么崔贵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在这个时代，朝臣百姓都只需要信服一个人，那就是永熙帝。
可是孟婵为什么要答应她，她又是因为什么会被崔贵人威胁？
她怀着这样的想法，便给出了模棱两可的说辞，“只要崔妹妹多珍重着自己，想来这消息便也不会传开。”
孟婵把这件事当成了崔贵人的一个把柄，捏着人家的软肋，这样才能防止被反咬一口，就冲着今日崔贵人早有预谋的到来，她就已经看出这个人心里不甘平庸，只怕日后还会搞出什么大事。
她没有混水摸鱼渔翁得利的心思，也不想搞事，只是若是日后被犯到头上，她可不希望没有一点儿能反击的东西。
不过崔贵人虽然很重视的说了不要透露可她的言语和神情并不匹配，尤其是听完了孟婵的话以后，她只是如常地说了知晓、告辞的话，没有一点恼怒的心情。
日子照常过，孟婵渐渐能听到些有关漠北战事的议论，边关打了胜仗，蛮横无礼的使臣被送了回去，漠北另派使臣队伍向大凉求和。
这是自大凉立国以来都没有过的，以往都是败多胜少，即使是胜了也反倒是大凉损失的较多，从未有过这样彻底的胜利。
她在明瑟殿里，都能听到打扫的宫女们说起战场上大显神威的燕王，说起在战争中大显光彩的小将。
孟婵对这些倒不大在意，她只是在意自己的兄弟，在这个世界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大概就是几天之后她得到了来自家中的一封信，信上说她的兄弟无事，并且还立下了不少战功，或许还能借此飞黄腾达。
至此孟婵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有人仍然提心吊胆着。
承乾宫里，贤妃无力地靠在椅背尚，眼神空洞而冷漠地问道：“这次漠北派来的使臣是谁？”
“回娘娘，是漠北部落的三王子，据说是漠北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人选，想来这次漠北当真是被打怕了，所以才会让其来大凉。”
宫女低着头说着宫外的消息，她√这些事情毫无概念，因为说到底她只是个传话的，一个传话的不需要明白话语背后的意义。
所以即使看到了贤妃不同寻常的眼神，僵住的身体，宫女也并不打算向谁说这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次胜仗，燕王在京城的名声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永熙帝与朝臣商定，召十二年未曾回过京城的燕王回京，留苏大将军继续镇守边关，以防漠北不讲信用。
孟婵从未见过燕王，她只听说过十二年前能与当时还是王爷争夺帝位的燕王因为某件事，自此远离京城定居边关，再未回来过。
而且这位王爷最主要引起广大群众讨论的，就是燕王已过而立之年，却仍然未娶王妃，甚至还有些人说燕王连一个通房一个小妾都没有，清心寡欲的度过了十二年。
孟婵对此表示不太相信，因为她还听到过一版燕王年轻时是浪子的谣言，总有些人会在这些广为流传的说法中添油加醋的。
不过人们对保卫家国的英雄总是充满着赞誉的，故而燕王率军回京之时，京城的主道长安街上，簇拥着欢欣的民众，他们自觉地为燕王一行人留出了宽阔的道路，却还是因为只是见到了这位王爷一眼就激动的晕了过去。
市井间排起了由这次经历改编的快板、戏剧，说书人的桌子前围满了想听故事的人，就连卖艺为生的歌女都会改些这次战争中的兵士与家中妻子的思念的歌曲。
这些热闹的事，都是孟婵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她一边叹息着自己无缘去参与此事，又有点好奇这位燕王是何许人也，想要见上一面。
而养心殿里，已经宣布完了对燕王与所带军队的封赏永熙帝将其留了下来，只有永熙帝与燕王两人。
燕王露出了点讥讽的神色，即使浴血而生也掩不住骨子里的一点痞气，他说道：“皇兄，你怎么敢让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