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无关紧要
可罗才人将这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半点可信度,于是便来到了孟婵的跟前。
“孟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害你的。”罗才人哀求地看着她,但孟婵不知道现在该不该信她。
她确实感觉到了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太医们还在紧张地讨论着什么,她能感觉到腹部还有隐约的疼痛,她不想轻易放过想要害她,想要害她孩子的人。
“罗妹妹,我自然是希望不是你做的,但我却是感觉到了有人推我,除了你,那时候还有谁在我身后?”
孟婵趁着问罗才人问题的功夫,运起异能,想要借她摆放的植物的视角,再看一次当时发生了什么。
但是罗才人回答得很快,没有给孟婵时间。
“那时候就只有孟姐姐你的两个宫女与我同在你身后。”
她的宫女背叛她的可能性大,还是她入宫才交好的姐妹背叛她的可能性大?好像都很有可能。
孟婵想着,便对罗才人说:“我信妹妹,只是这事想来会由容妃甚至是皇后娘娘来调查,总是要找到谋害皇嗣之人才能停下,所以妹妹不妨让她们谨慎查证还妹妹以清白。”
因着唐后与容妃就在不远处,孟婵的声音并不大,堪堪只够罗才人听见的程度,于是她便清楚地看见了罗才人猛然僵硬的脸色。
而这时,红绫也过来求孟婵了,“主子,奴婢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万万是不会对您说谎的,奴婢真的没看见有人推您,奴婢自己更是不可能推您的。”
而红裳也不甘示弱,同样来到孟婵的床前,大声呼喊,“主子红绫说谎,奴婢分明就看见那双手了,那双手白皙细腻,一看就不是常做粗活的手,所以肯定是罗才人干的。”
红绫略微将手缩进衣袖,然后对着红裳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手,与市井间整日操劳的农妇比起来是不是白皙细腻?你分明就是看见了自己的手。”
“够了!都过来!”唐后看着那三人几乎要在孟婵这么个病号床前吵起来,呵斥地说道。
然后便又将矛头对准了容妃,“容妃妹妹,现在这状况你也看到了,本宫不为难你,只要你处理好这一件事便是,吕嫔的事本宫亲自处理。”
“不过若本宫没记错的话,柯氏一族都是将门之后,就连女子也对军营之事也有所了解,”唐后满是微笑地对容妃说道,“本宫就在这里效法一番,还请容妃妹妹立个军令状,若是查不清此事便提头来见。”
容妃轻笑了一声,“皇后姐姐,这里是后宫,不是威毅侯府更不是军营,这不是妹妹入府时姐姐你对妹妹说的话吗?怎么忘记了?”
“所以容妃妹妹便是不愿了。”
“不,只是妹妹觉得似这种需要抽丝剥茧的事情,妹妹都不大擅长,故而想与姐姐换换罢了。”容妃回以微笑。
这次轮到唐后轻笑出声,“容妃妹妹,你可要想好了,吕嫔妹妹手上的那把匕首,是想杀你的人手上的。”
“姐姐都说了妹妹是将门之后,怎么可能会畏惧一柄小小的匕首?”
“可是这不只是匕首之事。”唐后的话戛然而止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容妃却已经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万氏被关在天牢里,她的匕首自然是被收在天牢中固定的某处,能够把这把匕首弄出来的,不一定是后宫的人,虽然容妃是深得圣宠的容妃,但是依旧只是妃,后宫之外的事,她插不了手,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人也不会允许她插手的。
可是这样以来她便更恨了,她与唐后的家世不相上下,明明就只差了那么一点,本来她才该是正妻皇后的。
虽说容妃心里还有异样的想法,但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唐后的说法,来调查到底是谁推了孟婵的问题。
唐后见容妃接受便很快带着吕嫔以及她带来的一众人手从凝香阁离开,而容妃也不愿意在凝香阁这种小地方久待,吩咐了一句把凝香阁的宫人都带走,便乘着步辇回了华阳宫。
而太医们商量出来了结果之后就只是简单地对孟婵交代了一番,便紧紧跟随着唐后去诊断吕嫔的症状去了。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凝香阁便静了下来,静得连孟婵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忽然有种人走茶凉之感。
想来这后宫中连太医也拜高踩低,宫里人算准了她腹中的孩子就算平安降生,她也不会有机会得到贵嫔及以上的位份,甚至可能这个孩子要找一个养母,甚至若是养母手段高,便可能有机会将这孩子改在养母名下。
所以孟婵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给吕嫔下毒之人现在正忙着“照料”顾嫔腹中的孩子,对孟婵这么个没有威胁之人暂时不感兴趣。
孟婵知道自己至少还是要庆幸那个幕后黑手没把她放在眼里,不然她的养胎生涯怕是要平添许多风波。
只是她有那么一点点暗戳戳的不爽。
不过,现在她便趁着凝香阁没人放心大胆地用起异能,若是有人在的话便可以看到,几乎凝香阁每个角落的花草都闪烁着一点光芒,那光芒不断地向孟婵汇集,有些停在她的额前,有些则融入了她的身体。
她重新回看起那个时候略有些混乱的场景。
吕嫔张牙舞爪地挥动着手中的刀子,像是疯魔了一样,而她便护着罗才人一点点的后退,还差一些便能到了门口。
门口被她摆放了两盆绿色的植物,这个角度的视角便刚好能够准确而又清晰地看到她身后的场面。
那也是极为混乱的,又想挺身站到孟婵身前的红裳,也有想把她当挡箭牌的红绫,还有眼神飘来飘去不知道在做什么心理斗争的罗才人。
她看见罗才人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一直犹豫着,但没过一会儿,便有一双白皙而细腻的手,握住了罗才人裸露在外的一截皓腕。
引导着罗才人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万般嫉妒
而那双手的主人,正是当时站在她身后的人正是一直声称不是罗才人推了她而是孟婵自己摔倒的红绫。
红绫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对东偏殿里人有观察,红绫除了爱打听消息爱说话爱打扮之外,就没什么了,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
孟婵很想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事细一思量便能想清楚,无非两种情况,一种,红绫从一开始就是就不是忠心于她的,另一种,红绫后来背叛了她。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让人高兴的结果,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想叫人去容妃那儿把她的宫女带回来,却发现凝香阁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其他人都在华阳宫。
她无来由的有一点任性,想叫回她的宫女自己审判,也想躺在床上恢复体力,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时候,只能在这样的两件事中二选一。
明明都只是简单的小事罢了,总归都不会她产生大的影响,为什么突然就那么心不甘情不愿?
可是她还是更想自己问明红绫背叛她的原因,而不是等一个轻飘飘的结果。
于是孟婵便离开凝香阁,往华阳宫而去,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碰见了行色匆匆的于更衣,于更衣脸色涨红,鬓角的发被汗水打湿成了一缕一缕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模样。
“于妹妹,你往哪去?怎么弄得?”孟婵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声。
不料想于更衣怔住了一瞬间,好似慌乱一般,但她的话语却是流利得很,又十分迅速,“妹妹正要回去,姐姐要往哪去?”
“姐姐既然要在这个时候去华阳宫,想来定是有要是去寻容妃娘娘,妹妹便不多耽搁姐姐的时间了,姐姐请。”
于更衣摆出了请过的姿态,孟婵便只能走过去了,然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于更衣以一种极快的步伐向前走去,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着急。
孟婵暂时没心情多管闲事,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于是便也加快来脚步,往华阳宫而去。
当她到达华阳宫的时候,红绫和红裳还都跪在容妃面前,罗才人在一旁瑟瑟发抖,有华阳宫的宫人在另外的房间里审问凝香阁另外的宫人。
她走进来的时候,便听见容妃用威胁的语气说,“……宫里的人命不值钱,宫女的命更不值钱,你们中有人想害皇嗣,把你们都判了死刑,本宫总归是能杀了真凶。”
“可是有人是无辜的,容妃娘娘,嫔妾的宫女想来不都是罪大恶极之辈,不需要每个都处以极刑。”孟婵走进来说道。
容妃抬起眼皮随意地看了孟婵一眼,然后才用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有气无力的语气说道:“孟贵人,你是很闲吗?怎么来了华阳宫,又要打扰本宫调查害你的凶手,你该不会是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吧?”
“自然不是,嫔妾怎么能比得了容妃娘娘您的冰雪聪明,又怎敢拿腹中皇嗣开玩笑?不过是想起了一点事情,想告诉容妃娘娘罢了。”
孟婵温声细语地回道:“罗妹妹、红绫、红裳,我都知道了。”
容妃蹙起眉头,脸色不好了起来,她知道什么了?她能知道什么?
再看罗才人与红绫、红裳三人,皆是一怔,红裳的眼神中流露出疑惑,思索着自家主子到底知道了什么。
而罗才人则是不断地轻微地开合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想说出口,一直看着孟婵,尤其是看着孟婵略微隆起的腹部,终于还是开了口,说道:“孟姐姐,你都知道了啊。”
现在孟婵的脑海里充满了问号,她是知道了是红绫抓着罗才人的手推得她,罗才人怎么这么激动?是感动于她看穿了真相吗?
罗才人的话语渐渐地带了一点哭腔,话音中带着委屈,“孟姐姐,妹妹、妹妹不是有心的!”
这一句话说出来,后面的话便顺畅了许多,“妹妹,只是实在克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不去怨,不去妒。”
“什么?”孟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认为的最好的姐妹,说出的怨与妒两个字应该与她无关,对吧?
她如此希望地想。
可惜事与愿违,罗才人接下来的话语直指孟婵,“孟姐姐,你为什么无论什么都比我要好,还不是那种能让我死心的好,明明就只差那么一丁点,你能有的,我却不能有,实在太不公了。”
“罗妹妹,我未曾亏待过你。”
孟婵能摸着良心说出这话来,她帮罗才人整治拜高踩低的宫女,又将自己的份例何赏赐分给她,甚至因为她有孕而不能侍寝,她甚至都把永熙帝推给她了,她有什么对不起罗才人的?
“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罗才人说完这句话之后,表情变得可怖起来,“谁要你的高高在上,故作情深的施舍,你当我是什么?我是乞丐吗?”
“我就是这样想的,孟姐姐,你每一次想着我,想着把好东西分给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不需要你的照顾,”罗才人说着有眼泪自眼角滑落,“我所想的,是在未来的某一天把你踩在脚下,是你来求我。”
“是不是很阴暗?是不是很恶毒?”罗才人继续说着,“我就是这么想的,一直做一个善良而又美好的人实在太累了,所以每一次我看见容妃与吕嫔的肆无忌惮都激动的浑身颤抖,我也想那样做。”
“所以我是真的克制不住啊,凭什么你就那么圣宠优渥,甚至还怀上了龙嗣,若能生下这个孩子,你便能在宫中站稳脚跟,只是凭什么我不可以?”
“入宫能封贵人位,孟姐姐,你却是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凭什么呢?”罗才人不理解地说着,“我可是正经嫡出的长女,我可是让家族被感荣幸的嫡长女,怎么就会比不过一个庶女?”
孟婵瞪大了眼睛听着罗才人说出的这些从未对她提起过半点的话,她能理解罗才人那些多得要从容器中溢出来的嫉妒,但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过,这个时代的人所拥有的三观与她是不一致的。
第三十二章百般狡辩
只是因为可笑的嫡庶之分,只是因为与一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因为她怀上了孩子,实在是太可笑了。
可若是细细想来,就算她与罗才人交好,罗才人也从未帮过她一分一毫,甚至一句好话都未曾说过,这个罗才人是从一开始就是真心待她的吗?
这样一想,孟婵心里便多了些思量,而同样被嫉妒的容妃,却只是一笑,然后便带着点满意说道:“将罗才人压到皇后姐姐那儿去。”
罗才人被带走的时候,还用着有些湿润的眼眸看着她,眼中竟然还有不甘与委屈。
到底谁才该不甘,谁才该委屈?明明是她才对,她的好心全喂了个白眼狼,从前世到今生她看人的眼光怎么就都那么差劲?
前世识人不明让她丢了性命,今生的识人不明好悬也要以一条人命作为代价,孟婵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罗才人自己认了罪,那么方才坚持着孟婵自己摔倒的红绫的话语,便就值得深究了。
“红绫,你方才为什么坚持说孟贵人是自己摔倒的?”含玉出声问道。
“因为奴婢看到的就是这样,而且奴婢也着实没想到罗才人平日看上去那么温顺厚道还会做出这种事,是奴婢太过想当然了,还请容妃娘娘赎罪。”
红绫不慌不忙,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不明真相的红裳看着红绫的表现,就将红绫的话信以为真。
“容妃娘娘,红绫姐与奴婢一同侍奉孟主子,皆是忠心耿耿,还请容妃娘娘明鉴。”
容妃又笑了,“你们对孟贵人忠心耿耿,便对着孟贵人去说,说与本宫听做甚?本宫一向秉承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的原则,既然你们的话互相矛盾,那便一同按宫规处理就是,孟贵人,你可有意见?”
若是不想仔细查明,容妃的方法无疑是最省时省力的,如果孟婵要是不明真相,或许可能认可了容妃的做法,只是她都看见了真正想害她的人是谁,又怎么能让真正忠诚于她的宫女一起跟着受罚?
“回容妃娘娘,嫔妾有些话想说。”
容妃挑了挑眉,允许了孟婵说话。
“其实方才嫔妾摔倒时,头偏过去了一些,看见了身后的情况。”
“孟贵人您应该早点说的。”含玉低垂着头,用平静地语气说道,听不出喜悦,却能听出隐藏着极深的一丝怒意,就像容妃现在的神情一般。
容妃现在看上去是笑着的,但其实眼眸深处藏着一丝不满,既然都看见了,何苦让她折腾这么一遭?
孟婵料到了容妃的想法,便说出了准备好的理由,“嫔妾先前只顾着担心腹中的孩子,便一时忘了,方才才突然记起。”
容妃略微冷下了神色,“孟贵人是看见了谁推了你是吗?把你所看见都说来听听。”
“嫔妾当时感觉到身后有人推了嫔妾一把,想让嫔妾整个身体前倾,腹部着地,于是嫔妾便趁机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看见了罗才人的手,也看见了罗才人手腕上红绫的手。”
孟婵话音刚落,红绫就“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情绪激动地说道:“主子奴婢没做那样的事,还请主子明鉴,容妃娘娘明鉴!”
“红绫!”孟婵也略微提高了音调,“你没有听清楚吗?我说是我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还说的?”
“可奴婢真的没有!”红绫努力第为自己辩白着,“之前奴婢就看错了,所以会不会是主子您看错了?”
若是孟婵真的是无意之间看见的,倒是真的可能因此而产生动摇,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可是她不是,她是借着异能看见的,虽然在这个世界她的异能已经没有办法在战斗中运用了,但是至少是不会出现红绫说的问题的。
“红绫,你就不要再伪装了,我看得真真切切。”
“主子啊!您就这么不相信奴婢吗?”红绫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奴婢虽然在您手下做事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是每一件过手的事都无一例外皆是尽心而为,奴婢自认是对得起您的!”
孟婵是真的有些佩服红绫,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声情并茂地给她演上这么一出,她都快信了。
“说来,”站在一旁接受完审问的徐一走上前来,行了一礼,“奴才也有些话要说。”
容妃轻轻点头,允许了徐一出言。
“奴才一直在凝香阁的庭院里做事,若是奴才没记错的话,红绫也应该是在庭院之中做事的三等宫女,”徐一回忆着说,“不过奴才倒是很少看见红绫在老实的做事,相当一部分的时间里,红绫都不在她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徐一,你是不是嫉妒我,想害我?”红绫立刻反击地说道,“容妃娘娘,主子,奴婢一直是在仔细认真地做事来着,这个家伙在说谎!”
“徐一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自我刚入宫那日起,便总能听到红绫你带来的各种信息,从花开了到谁侍寝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应有尽有,你既然说自己专心做事,又哪里来的时间去打听这些事情的?”孟婵看着红绫反问道。
“奴婢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做事,”红绫依然试图狡辩,“再说,有些事是主子您吩咐打听的,奴婢不过就是听命罢了。”
红绫故意把后半句话模糊不清,试图激起容妃的好奇心,可是容妃对宫女,尤其还不是她的宫女一点也不感兴趣,任由孟婵自己询问,而她则眯起了眼睛,看上去正准备小憩一会儿。
而这时候,红梅也走上前来,对红绫说道:“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主子,奴婢记得就在前些时候,奴婢见到了红绫与另外一宫的宫女走得极近。”
“另外一宫?”孟婵问道。
“是,因为那个宫女的宫装奴婢不认得,既不是华阳宫的也不是承乾宫的,那宫女的宫装浅绿色的,袖口与领口绣着些柳叶似的花纹。”
“诶,那不是怡春宫宫女的打扮吗?”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坑声的含碧忽然说道。
第三十三章碍着谁了
大凉后宫中各宫的宫女打扮是不同的,比如华阳宫中规定普通的三等宫女头上只能簪两支珠钗,耳饰的纹样必须是银质的樱花耳钉,着浅粉色宫装,宫装领口与袖口的需绣樱花纹样。
当然没有哪个神经病揪着这种规则死扣,除非是故意找茬儿,但是大体上还是要过得去的,这样便也能很清楚地区分出各宫的宫女来。
而红梅所描述的宫女打扮,正是如含碧虽说怡春宫宫女的打扮,而怡春宫的主位则是育有两位皇子的柳妃。
但是怡春宫里住的妃嫔一直都不止柳妃一人,所以那宫女也不一定与柳妃有牵扯。
不过容妃似乎并不这么想,她吩咐了含碧去请柳妃过来,而这一下,便让红绫连哭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难不成真和柳妃有牵扯?孟婵在一旁想着,心里也七上八下了起来。
柳妃被来到华阳宫的时候,其实还是满头雾水,但是这并不影响她要刺容妃几句,“容妃妹妹这么个大忙人,怎么有空请姐姐过来?姐姐虽然比不过妹妹,但是还有两个皇子要照顾,烦请容妃妹妹说话时快些,好让姐姐能早点回去。”
“柳妃姐姐,你莫不是心虚了才着急走?”容妃立刻反击道,真当她很想看见柳妃那张惹人厌恶的脸吗?
“心虚?容妃妹妹真是说笑了,姐姐有什么好心虚的,姐姐做事向来对得起自己,从未干过亏心事。”柳妃信誓旦旦地说道,心下里也有些琢磨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后宫的流言蜚语总是传得飞快,她也早就知道吕嫔与孟婵之间发生的事了。
“推了孟贵人的宫女,好像与怡春宫的宫女有点联系,柳妃姐姐当真什么也不知道?”容妃一手托腮倚着自己手臂,斜着眼看着柳妃说道。
柳妃见容妃这样看着她,心里就升起了一股火,她知道这群高官之女瞧不起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于是便也能强压下心中的那点火气,冷静地说道:“容妃妹妹,本宫就算是再尽职尽责也没办法对怡春宫每个宫女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你只说怡春宫宫女,怡春宫宫女多得是,本宫怎么知道妹妹说得哪个?”
“柳妃姐姐莫气,本宫信得过姐姐,姐姐定然是干不出这么蠢的事,还留下这么大马脚的,”容妃轻快地说,“不如姐姐来告诉本宫,你觉得怡春宫里哪个像干得出这种蠢事的人,本宫再去审问她如何?”
“容妃妹妹不是神通广大得很吗?怎么会有需要本宫的时候,”柳妃阴阳怪气地说,“容妃妹妹你自己慢慢查去,可要查仔细了。”
柳妃把话撂下,提步就要离开,但是却被容妃叫住了。
容妃还是保持着托腮的姿势,而且整个人更向一侧靠去了,“柳妃姐姐,本宫自然是要仔细调查的,毕竟是宫规上写着的,只是本宫想调查怡春宫里的部分妃嫔需要柳妃姐姐的同意也是宫规里写着的,不然就不用麻烦姐姐走这一遭了。”
“你什么意思?”柳妃带着怒火问道。
因为容妃话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若不是因为宫规,她早就派人去将怡春宫所有人带过来挨个审问了,根本不会告知柳妃一声。
“所以不知柳妃姐姐可愿允许本宫调查一番谭昭仪、蒋婕妤、卫婕妤和端婕妤?”容妃依次说出了四个名字,但是看都没看柳妃一眼,而是看着自己的食指在案几上轻点。
孟婵本以为柳妃不会答应,毕竟容妃话里话外都有刺着柳妃的意思,不料容妃只是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这让孟婵有些疑惑,不过柳妃答应了是好事,若是动作快些说不定能在今日天黑之前处理完此事,也能免了红裳的牢狱之灾。
谭昭仪等四人来得时候,还带着各自所有的宫人一同来的,顿时原本还算宽阔的华阳宫被塞得满满当当。
容妃的脸色僵硬了一瞬,然后才说让除了红梅以及红裳和红绫以外的凝香阁宫女回去,但依然还是有些拥挤。
“那个说看见怡春宫宫女的宫女去哪儿了?看看这里哪个是你见过的?”容妃略带着烦躁说道。
孟婵这个时候却是注意到红绫也一直在四下里张望,应该也是再寻找她之前见过的那个人,看来那个宫女必然在这些人之中了。
可是如果红绫是受了这四个怡春宫妃嫔之中的一人指使的话,还有些不对劲,她又怎么碍着这几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妃嫔的眼了?
“容妃姐姐的容貌这几年似乎更盛了。”聊着天的谭昭仪,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地感叹着说道。
“是她。”而就在她们聊天的功夫,红梅已经找出了那个见过的宫女,容妃就叫其他不相关之人回去了,只留下了那个宫女以及那个宫女的主子蒋婕妤。
华阳宫一下子又空旷了起来,而这时候,红绫又立刻跳出来说道:“初夏与奴婢自小长大,奴婢那日听说初夏她得了主子的恩典能早几年离宫回家,便动了心思想仔细问询,这才被红梅看到。”
大凉后宫规定,无特殊情况宫女满二十五岁即可离宫,所以有相当一部分的宫女们在宫里熬日子,红绫想问能够提前离开的日子无可厚非。
红绫的话提醒了孟婵,因着她的宫女们离二十五岁还有好些年头,所以她一直都没考虑过有宫女离开后的情况,她将这点记在心里打算回去的时候问一问宫女们的想法。
毕竟这个时代二十五岁还没有出嫁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老姑娘了,要是宫女的主子不拉一把,大多被放出宫去的宫女都是一辈子不嫁人的,或是只能给别人当个小妾。
这两条都不是什么好的出路。
所以红绫的话还带着点博同情的意思,而那个叫初夏的宫女则是一个劲儿的点头,说道:“奴婢得了主子恩典能提早放出宫去,便将此事分享给了红绫,就只是如此而已。”
“是吗?蒋婕妤,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好像只有一宫主位妃嫔才能决定是否放宫中的宫女出宫,你又是凭什么决定的?”
第三十四章珍贵宝物
“嫔妾……嫔妾……”蒋婕妤略微低下了头,话说得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一般。
不过孟婵却觉得这位蒋婕妤大概不是因为难以启齿,而是压根没想好怎么编造理由,她看着还在思索着的蒋婕妤,想看看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偏偏这个时候,方才已经走了的柳妃又回来,容妃挑眉看着有些许慌乱的柳妃,问道:“柳妃姐姐还回来做什么?”
“本宫还没问容妃妹妹为何单独把蒋婕妤留下呢,容妃妹妹倒是有些恶人先告状的意思。”
容妃抬眼看了柳妃一眼,便让含玉去向柳妃解释这个问题。
“……初夏说得了特别恩典可以提前离开后宫,我家娘娘正要问询蒋婕妤,一个婕妤位的妃嫔哪里来的权力去恩准宫女离宫。”
“谁说是蒋婕妤恩准的?明明是本宫恩准的!”柳妃好似是对含玉的话充满不满,但是眼神却是一直看向容妃。
“本宫恩准了初夏提早离宫,有何不可?”柳妃又重复了一遍。
“柳妃姐姐,你要讲点道理,恩准初夏可以提早离宫的原因是什么?这小宫女做过什么立了大功的事吗?”
容妃说着,便要引导着柳妃说出她利用宫女去陷害妃嫔之类的事情,可是柳妃并不上当。
“初夏,你没直接告诉容妃你是因为什么而能被提早放出宫去的吗?”柳妃对着初夏说道。
而红绫也在这个时候见缝插针地说:“初夏也并未告诉奴婢。”
“那么今日便由本宫来说,初夏你可愿意?”
初夏点了点头。
所以这个初夏是因为什么难以启齿的因素可以被提早放走的?能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孟婵想不明白,便冷眼看着柳妃接下来的话。
“初夏之父前些时候病死了。”柳妃语气凝重地说道。
就算大凉是个重孝道的朝代,但是不能因为这一点可以被提早放出宫去是被写尽宫规里的,孟婵想着,等着听柳妃还能说出什么原因。
“并且是死于历代相传诅咒,”柳妃接着说道。
孟婵大概地听明白了柳妃的意思,柳妃说初夏家族有一种诅咒,家族里每一代都会有一个人染上诅咒,染上诅咒之人前二十年与常人无异,在二十年之后则会出现手脚不能动的情况,并且越用力碰撞肢体,不能动的情况越会加剧。
而当柳妃说完的时候,初夏正好流着泪跪了下来,对容妃说道:“蒙柳妃娘娘心善特准奴婢离宫回乡。”
容妃还在思索着柳妃的话语真假,孟婵却是怎么听柳妃的描述怎么像是一种叫做渐冻症的疾病,不过这种病自古代起就存在吗?
孟婵有点糊涂,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柳妃,她总觉得这可能是柳妃编出来的,又担心这是她自己的偏见,若是先前便去怡春宫里做客就好了。
她想着。
“柳妃姐姐,你这理由说得像是古老传说中的故事,本宫不敢信。”容妃最终还是选择没有相信柳妃的话。
但柳妃并没有流露出特别的神色,而是叫初夏挽起衣袖,露出了一段手臂,这段手臂与手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手掌是白皙光滑的,手臂却像是抽干了水分似的,满是褶皱。
“这是诅咒的表现,还望容妃娘娘明鉴。”初夏跪着,向容妃磕了一个响头。
初夏与蒋婕妤乃至柳妃的嫌疑都被洗净了,故而有问题的依旧只是凝香阁中的宫人。
可是孟婵还是有那么一点怀疑,是不是蒋婕妤借着这个宫女患病的机会,去想要陷害她,可这样想又难免感觉是被害妄想症。
于是她便在柳妃等人走后,不顾容妃又真切地问了红绫一次,“红绫你说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
可是或许是身上的母性光辉太浓的缘故,孟婵的话语里没有半点狠厉的气势,红绫没有被震慑到,也不大想向孟婵交代真相。
她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委屈而又哀怨地问道:“主子您怎么能不信奴婢?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问心无愧的,您若是这般不信任,以后哪个宫女肯全心全意地在您手下做事?”
红绫演得太情真意切了,要不是她通过异能真实地看到了红绫所做的事,就冲这份表演就让孟婵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账王八蛋。
“你怎么能这么死鸭子嘴硬?”孟婵着实有些气了,便对容妃说道:“容妃娘娘,方才您让凝香阁宫人回去时,奴婢吩咐了红云去搜查红绫的住处,想来一会儿便能带着证据过来了,还请容妃娘娘恕嫔妾并未事先禀明之罪。”
容妃冷着脸看了孟婵一眼,然后才轻飘飘地说出了三个字,“再说吧。”
不是不碍事,那便代表着容妃迟早会和她秋后算账的,孟婵想着,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提早说了,难保有哪个与红绫交好的宫女太监去帮她收起一些该藏起的东西。
红绫这个时候才有些慌乱起来,“容妃娘娘,这是孟贵人犯错了,您莫要忘了按规矩来。”
孟婵嘲讽地看着红绫,“这就是你所谓的忠心耿耿?”
“主子,那是不一样的,宫规是后宫中的规矩,也是必须遵守的准绳,奴婢虽是凝香阁的宫女,该忠诚于您,但也必须要守着宫规才行。”
孟婵这回不再理会红绫的歪理邪说,而是静静等待着红云的到来,反倒是红绫一直试图说些什么,想要在红云来之前铺垫好某种思想,可是并没有人理会她。
很快,红云便带着一只木质的小盒子来到了华阳宫,在众人的面前打开了这只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颗夜明珠。
孟婵目测,这颗夜明珠有眼球大小,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算不算价值连城。
“红绫,这是你一个宫女随随便便能有的宝物?就算是孟贵人也从未得到这样厚重的赏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含玉逼问道。
但红绫依旧没有想说的意思,而是咬着牙,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第三十五章平静日常
孟婵心里有种不太秒的预感,只见红绫完全抛弃之前装出来的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神与表情都变得阴郁了许多。
“是,是我对孟贵人心有不满才想着让他一尸两命的,”红绫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只是对孟贵人不满,之前并未想连累罗才人,所以无意之中变成了孟贵人看到的样子。”
红绫忽然就任打任罚了,干脆利落地认下了先前百般狡辩的罪名,似乎不大想让人再继续提起别的什么了。
“红绫,你还没说夜明珠的事。”孟婵盯着红绫说道,她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些什么,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是容妃却不再继续询问了,而是冷笑了一声,便对着含碧说道:“本宫来考考你,意图谋害皇嗣的宫女,该处何种刑罚。”
“当处绞刑。”
容妃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还称赞了一句,然后对孟婵说道:“孟贵人可清楚了?想来便也能安心养胎了,慢走不送。”
容妃明晃晃的赶客了,孟婵便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华阳宫,于是便带着不知在想什么的红梅与已经愣住的红裳一起回到了凝香阁。
红云给这三人端上了一杯热茶,而红梅则把其他宫人走后,华阳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了红云。
然后孟婵才问道:“红云,你知道些什么有关于那颗夜明珠的事吗?”
红云想了想才回答道:“奴婢听说过一点儿传闻,据说那夜明珠是南疆进贡而来的,一共九颗,每一颗都品相极好并且大小相似,皇上曾将这九颗夜明珠中的四颗赐给了后宫妃嫔。”
“赐给了哪四个人?”孟婵问道。
“不是四个,是三个,皇上赐给容妃两颗,一颗用来打造头面,一颗用作装饰品拜放,还赐给皇后一颗以及柳妃一颗。”
“结果还是与柳妃这人有关?”红梅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不对,若是与柳妃有关的话,容妃大约是很愿意把柳妃踢出妃位之列的。”孟婵思索着说道。
“有传闻说,容妃娘娘弄丢了皇上赏赐的珍宝夜明珠,”红云想了想又说,“奴婢不知真假。”
孟婵听了红云的话,又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容妃为什么干脆利落的处理此事,没有再继续深究。
因为如果要是再继续深究的话,怕是要查到她容妃的头上,容妃侍奉永熙帝多年,又是那样任性的性格,手上肯定有不愿意挑明的事,于是自然选择了息事宁人,并把可能对她造成不利影响的宫女及早处理掉。
“红云,你知道的倒真是不少,若是没了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孟婵装似无意地说道。
“不过是奴婢在宫中的时间久了一些,便听说过许多传闻,主子您不嫌弃就好。”红云笑了笑说道。
“红云,你还有几年到离宫的年纪?”孟婵随意地说道。
“奴婢今年已经二十六了,本该自梳成姑姑的。”红云话说了一半,再往下的却是没提。
孟婵倒是能够明白,有资格自梳的的宫女被称之为姑姑,向来只有贵嫔位及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拥有,而红云却并未自梳,甚至只是在伺候她这么个小小的贵人,想来便是因为先前红云吞吞吐吐的错误。
如此孟婵放下心来,便不再继续追问,而是看着凝香阁里其他的宫女陷入了沉思,其余的宫女大都十六七、十七八左右,离二十五还有七八年的时间。
七八年的时间的话,那便也不用再眼下就开始操心这种没影的事儿了,不过到底还是要先做好些准备。
孟婵想着,动身去了书房,提笔写下了一封信,交给红梅,“你有机会,便把这封信送到家中去。”
然后才梳洗了一番,就此睡下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孟婵便睁开了眼睛继续了平静而又温馨的后宫生活日常。
当太阳的光芒从窗子中透过来,照到地面上时,萧美人便准时来找她说话,等她用过午饭时,若是兴致好去梅园走上一走,便能碰到在那里赏梅赏雪的兰贵嫔与梅嫔,给容妃请过安后,再往凝香阁走时,便有机会看到那个笑得让孟婵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和贵人。
只是天擦黑以后,再没有人陪她闲说一天的趣事,又拉着她的手畅想着没有入宫的另一个未来。
孟婵心里想着事情,于是下棋的时候也并不专心,红梅轻声呼唤了许多次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任凭自家主子自由放飞自己的思想。
她其实在想,如今凝香阁变成了她一人所居,会不会是件好事?不用再担心那些试图捣乱之人,也不必担心有背后捅刀子的家伙,其实说起来是该开心的,可是她并不高兴。
或许是孕期容易多思,永熙帝也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孟婵的心情问题,不过都是点到即止,从来没有深究过什么。
然而这样的态度却让孟婵感觉到了一种更深层次的不愉,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她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卡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红梅与红云等贴身侍奉的宫女很轻易地便察觉了孟婵的情绪变化,经验老道的红云表示,这其实是孕期正常现象,只要想办法让自家主子开心起来就好。
于是凝香阁东偏殿里的宫女太监们开始从各个途径搜集笑话,逗孟婵开心。
总是来找孟婵说话的萧美人同样察觉到了孟婵不爽的心情,于是她来找孟婵的频率更加频繁了,只是说的话中想要故意气孟婵的成分越来越多,虽然孟婵一向将萧美人所说的那些挑拨她情绪的话当笑话听。
这样孟婵的心情轻松了一点,于是只是偶尔说几句话的兰贵嫔与梅嫔,以及偶尔打个照面的和贵人都不知道孟婵低落的心情,不过或许她们也没兴趣知道。
时间便这样一日又一日的消磨下去,直到积雪即将笑容,那些褪色的中秋节装饰被取下,换上了红色的灯笼与红底烫金字的春联。
第三十六章感同身受
而这些日子来,孟婵的肚子像是吹皮球似的迅速鼓了起来,她感觉到有点行动不便了,不过肚子里的孩子乖巧得很,很少闹她。
她听说了不少同样怀孕的顾嫔被腹中的孩子折腾的死去活来的话,心里不禁对自己这个乖巧的宝宝更是充满了怜爱。
不过萧美人总是借着这一点说,能闹腾的以后才能成大事,乖巧的只有跟在后面吃灰的下场。
孟婵都没放在心上,等她的孩子降生,她会尽她最大的努力给她的孩子最好的环境,就这样想着孟婵的嘴角都忍不住流露出了笑意。
“孟姐姐,你遇到了什么好事,不妨说与姐妹们听听。”华阳宫里于更衣对着孟婵说道。
现在孟婵每日来请安时,华阳宫可谓是极为空旷了,现在这儿就剩下了六位妃嫔,还有一位吕嫔一直被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被放出来。
“临近年关了,自然是件开心的,我不过就是为此而衷心地感到高兴而已。”孟婵面带微笑地回复了于更衣的话。
孟婵不大希望在这群嫉妒心不知道有多重的女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孩子,她总觉得,如果一旦这么做了,恐怕她的下场比现在的吕嫔还会凄惨。
容妃没有继续为难走神的孟婵,而是继续了先前的话语。
“……你们便只需要在年宴那日穿宫装出席便是。”
容妃简单交代了一番之后,又继续说道:“不过本宫倒不是因为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才在今日特意提起年宴一事的,年宴是宫中一年来最大的活动,可能还会有朝中大臣,以及一些王侯公卿来参加。”
“所以倒那时吕嫔必须被放出来,只是她深染剧毒,也不好直接放出来,”容妃顿了顿说道,“本宫现在只问你们一句,谁想去每日监督吕嫔的状况。”
除了容妃以外的四位妃嫔面面相觑,谁会想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容妃见那四位妃嫔俱是沉默,想了一会儿之后,便刚要指定一人,但那人的名字刚说出一点姓氏的音,便被于更衣给打断了。
于更衣说她自愿去监督吕嫔。
如此便让容妃暗地呸了一口,面上不动声色地允许了于更衣的请求。
“云姐姐,她们都不愿意理我,你理理我陪我说会儿话。”容妃转头便对云婕妤说道,不再理会华阳宫中的其他妃嫔。
而孟婵等人,便也如往常一般按照容妃的意愿离开了华阳宫。
“红云,梅园的梅花前几日都开了是吧?”孟婵一边走一边说道。
“正是,主子可愿去看看?”红云顺着孟婵的意思说道。
于是主仆二人便改变了方向,往梅园那边走去了。
腊九寒天,其实还是极冷的,不过孟婵就是无来由地想再看一眼梅园中的梅花。
梅园的梅花从枝桠到花瓣里都堆积着前天夜里下得雪,打扫的宫人只管地面上的积雪,没有人顾及枝头上的雪。
她有些为梅园打扫的宫女而气愤了,若是将梅花枝桠上的雪也打扫干净,那不就能减少些许工作量了吗?
孟婵这样想着,一转念就觉得自己去为这些不想干的人想事实在是无聊得很,她拍了自己两下,决定清醒一点。
当孟婵与红梅要走的时候,便刚巧遇到了偶尔会来这里的兰贵嫔与大多数时候都赖在兰贵嫔身边的梅嫔。
“孟贵人今日又得了空来梅园坐啊。”兰贵嫔极为随意地开口闲聊。
“兰姐姐不也是一样,腊九寒天还要来赏梅可见兰姐姐倒是如封号一般,是为花中君子,故而才能如此爱花。”
可孟婵这番话刚一出口,她便看见一直是一种冰冷表情的兰贵嫔竟然笑了一下,只是却不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是一种极为内敛的自嘲。
“孟贵人,你可真是会说话。”
她听着兰贵嫔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的褒奖,心底有点发毛,便找了个借口,与红云往凝香阁走去离开看梅园。
“红云,你知道兰贵嫔为什么突然笑得那么瘆人吗?”孟婵随口问道。
但是红云并不是随便一听,她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孟婵说道:“或许是因为兰贵嫔有些自命清高?”
红云对孟婵讲述了她所了解的有关兰贵嫔的信息,她说兰贵嫔虽然是官家舞姬出身,但是心性高傲得很,早在没成为后妃时便遭到了一大票舞姬的嫉妒,而那个时候,只有一个什么也做不好只有脸还算看得过去的小宫女站在她身边。
所以后来兰贵嫔成为了兰贵嫔,那个小宫女也成为了梅嫔,她们远离在乐坊的那段日子,可是不知永熙帝是有心还是无心,偏偏要以她们在乐坊中的花名为封号,就好像是让她们牢牢记住自己的出身不得僭越一般。
孟婵只知道兰贵嫔出身舞姬,到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事情,于是便继续问红云,“所以她才厌弃自己,也无心去争宠的吗?”
红云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对孟婵说道:“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不甘心自己只是被当作玩物对待,她想在皇上心里成为一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轻贱的符号。”
符号?孟婵在心里琢磨着这个词,她忽然想到会不会自己在永熙帝心里也只是一个标好了该如何对待的符号?
太会了才对,永熙帝的后宫有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个一个地去记怎么可能记得过来?
孟婵心里想着这些让她略微感觉不大高兴的事,便没有继续与红云说话,两个人沉默地回到了凝香阁。
红梅告诉她以柳妃为代表的怡春宫妃嫔又送了补品过来,说是要给孟婵压惊,暗地却不知道安得什么心思。
她卸去了钗环,换了衣裳,有些朦朦胧胧地想睡下了,可偏偏就在红梅要吹灭床边的那盏灯的时候,永熙帝毫无预兆地过来了。
他那样亲切而又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说的都是能让她开心起来的话语,他轻轻环抱着她,好似是在对待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可是孟婵却始终忍不住想,永熙帝或许在其他妃嫔处也是如此,这样想着,她的心便对着永熙帝封闭起来,没有泄露半点脆弱的情绪。
第三十七章年宴前夕
“年关将近,爱妃的身子却也沉重了,”永熙帝并没有注意到孟婵的情绪,他只是说着他想要说明的话语,“爱妃能否撑下来,年节当日都祭祀流程?”
“嫔妾可以的,皇上万不要小瞧了嫔妾,而且嫔妾的孩子很乖。”孟婵笑着说道,满是欢欣与愉悦,根本看不出半点内心之中伤感的想法。
“这样便是最好了。”永熙帝很满意孟婵所说的话语,他没时间也不打算去深究孟婵内心之中真正的想法。
故而,与孟婵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永熙帝便离开了凝香阁,他喜欢美人,若这美人能为他诞育子嗣他便更喜欢了,不过,美人终归只是如玉器一般可供观赏和把玩的,而江山社稷国运民生才是如同根系一般的事物。
孟婵不会读心术,但也能从蛛丝马迹里察觉到永熙帝时一位爱江山的帝王,每日勤于政事,有这样一位统治者,是这个世界民众之福。
所以细想了想,孟婵还是把自己开解了许多,一扫先头的郁结。
在天已经完全黑下去的时候,上午已经来过一趟的萧美人又来了,还有些气喘吁吁的,不知道因为什么才这样匆忙。
孟婵把疑问问出了口,便看到了萧美人略带矜持的神色,她取下发间一支双股的金钗并将金钗带到了萧美人的头上。
萧美人这才带着点笑意开了口,“孟姐姐,你听说了吗?唐后今日摔倒了,据说还与大公主有关系。”
“唐后伤势如何?明日就是除夕,若是唐后不在何人能领后妃祭拜先祖?”孟婵皱着眉问道。
因为这并不能算一个好消息,唐后若是能去便是名正言顺,唐后若是不能,无论选哪个嫔妃出来带领,只怕都免不了做一场皇后梦,并付诸实践。
“妹妹可眼瞧着,那群太医往坤宁宫去,还听见零星的几句说伤倒了骨头,只怕是一个不小心,唐后的那只脚就废了。”萧美人说着,语气不禁带上了些幸灾乐祸。
孟婵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只是岔开了话题,又问道:“唐后在坤宁宫摔倒,怎么能与大公主扯上关系,大公主才多大?”
“这可是真的,孟姐姐,你还别不信,下午的时候承乾宫里就开始到处找不见了的大公主了,没人来姐姐这里问询吗?”
孟婵想了想,大约是下午时永熙帝来了一会儿的缘故,所以才没有人过来打搅安静的时光。
于是孟婵又与萧美人随便聊了几句,才将人送走,然后早早睡下为明日寅时开始的祭祀活动养足精神。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个夜里睡着的,唐后的脚受伤了多好的机会,若是能想办法彻底的毁去她所有的倚仗,那后位不就可以空闲出来,成为可以争夺之物了吗?
而怀揣这样想法的人不少,以至于连永熙帝都察觉到了故意围在坤宁宫附近的脸生的宫人。
故而,那些宫人一夜一无所获,而他们的主子则也是一夜没睡,靠着涂脂抹粉遮盖住了脸上略显憔悴的痕迹。
这一日是除夕,寅时还是漫天星斗的时间,按惯例妃嫔应该先齐聚坤宁宫,向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皇后再带领后妃前往永寿宫,对太后再行大礼。
不过此时的坤宁宫却是大门禁闭,留一众妃嫔在除夕的冷风中瑟瑟发抖、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了唐后的贴身宫女凝霜,对她们解释了唐后今日身子抱恙,不能带领行礼,请诸位妃嫔先行前往永寿宫。
而永寿宫中却灯火通明,韩太后将她们带到了永寿宫里,并说道:“皇后昨日受了伤你们可都知道了?所以今日皇后不能主持祭祀,接下来的行程由哀家代为主持。”
韩太后用平静的语气说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算好看,显然是有点不乐意去做这件事的。
但是一众妃嫔并没有反驳太后懿旨的权力,只能老老实实的接受,便也把一部分人快要激动得跳出来的心又压回了肚子里去。
大凉重大节日的礼节中,当属年节的礼节最是繁复,将整个礼节执行完天已经又黑了,这回妃嫔门不能直接回到自己宫中,而是集中前往了延庆殿。
延庆殿是大凉宫中用来举行大型宴会的地方,风格于建筑都是厚重而又有大国气象的,所以有时延庆殿也用来招待周边各国来的使节。
不过今晚的年宴上并没有外国使节,只有后宫妃嫔与满朝文武,而后妃中大部分人都是京中官员的女儿,所以不少后妃都看到了自家父兄。
孟婵也看见了,可是朝臣与后妃的案几相隔很远,需要大声呼唤才能在嘈杂的宴会上呼叫道对面的人。
所以孟婵便对这一世的父亲与兄长展颜一笑,试图用笑容传达出自己的处境尚且还算良好。
等永熙帝说了开始之后,宴会才算真的开始,延庆殿的宫人有条不紊地将满案几的菜肴摆放得玲珑有致,还有望月楼的舞姬与乐师奏乐起舞。
孟婵朝上首望了过去,太后与永熙帝坐在一处,不过唐后的位置依然是空的,晚宴她也没有来参加?
孟婵想着那边朝臣已经开始敬酒了,第一个是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说了些愿大凉河清海晏的话语,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颇还有些豪迈的意思。
而也正是因此,原本只是略微有些嘈杂的宴会氛围忽然高亢了起来,各个席位上的人们,分别与自己身边的交谈着一些稀碎的话语,孟婵并不能听清。
她只能艰难的分辨出,永熙帝称呼那个中年儒生为唐相,而紧随唐相之后文士模样的青年人则被称之为顾相。
孟婵简单想了想便明白这二人便分别是唐后与顾嫔的仪仗,是父亲或是兄长。
她有略微的羡慕,但又不觉得这种要靠先天投胎的事情值得羡慕,并矛盾地纠结着,把孟婵从这份纠结中叫出来的,便是上前敬酒的第三个人。
第三十八章宴会中人
那人一副武将打扮器宇轩昂,腰背挺得很直,目光直视着永熙帝,并没有继续看其他的地方。
孟婵能够猜得出来,这位武将便是如今名震朝野的威毅侯柯大将军,这位威毅侯早年随永熙帝南征北伐,于南方征服南疆诸部落,于北方镇压漠北使漠北诸族俯首称臣,可谓是本朝一代传奇。
而威毅侯如今虽身处京城,手中依然有南疆十万精兵的指挥权,永熙帝并未收回,故而柯大将军在武将中的声望可谓如日中天,只有同为本朝最高位置武将的苏大将军可以与之抗衡。
紧随其后的是位满头白发满脸褶皱的老人,而且这位老人看起来得精神不大好,给永熙帝敬酒时的神色也很淡漠,大约略微有那么一点不放在眼里的意思。
而这位老人是与自己的夫人一同坐在臣子的席位上,等老人敬过酒之后,那位老夫人便直接拦下了后来者,用质问的语气对永熙帝说道:“皇后,本宫的宝贝孙女怎么成了这样?”
孟婵回忆起来,这位老夫人就是宁国公夫人,也是永熙帝的姑姑,长平大长公主,据传大长公主年轻时是位狠角色,曾随兄长前往漠北前线,只是这位公主不止对漠北异族狠,对同族的异己也狠,其手段可以用心狠手辣来形容。
而老夫人口中的宝贝孙女,不是别人正是年宴之前被当作烫手山芋的吕嫔。
孟婵朝吕嫔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吕嫔无精打采地伏在案几上,本应摆放在案几尚的菜肴被好好的放在了地面上。
好似是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吕嫔还无知无觉地抬了头,这样便能看到,那用再厚都妆容也遮不住的疲惫,眼下乌青神情萎靡。
她一抬眼,便对上老夫人的目光,吕嫔几乎想要不顾这样重大的场合,扑到自己祖母的怀里,说出自己所受的委屈。
但吕嫔没有这样做,她很清楚,若是这样做了,最多便只能在自己祖母的压制下,永熙帝会废了那个更衣位份的妃嫔,可是把她害到这个地步,与那样一个小小的更衣关系不大。
而吕嫔的没有动作,也给了唐后甩锅的机会,“皇姑母,本宫虽说执掌六宫,但是到底精力有些顾不得那么多的妃嫔,不过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吕嫔妹妹是居住在华阳宫的,那儿是容妃妹妹管理的,您可以问询容妃妹妹。”
老夫人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容妃,想看看容妃能说出些什么赖,可是威毅侯哪里愿意有人欺负自己的宝贝女儿,就算是长平大长公主也不行。
“吕夫人,令孙女既然已经入得天家,便不再是你的孙女了,就算有什么问题也该由她们的秩序解决,你一老婆子操的哪门子心?”
“威毅侯,本宫始终是长平大长公主,本就是天家人,管天家事又有何不对?”
吕夫人回复的态度很强硬,但是却并没有继续追问容妃,她仍是忌惮威毅侯手上的十万精兵。
于是被扭曲的宴会话题又重新回到了正轨,等有头有脸的人物们给永熙帝敬过了酒,宴席间的丝竹管弦之声便大了起来,有歌姬吟唱市井巷陌间流传的曲调,有舞姬展示自己曼妙的舞姿。
而在一众舞姬的簇拥之中,孟婵一眼便看见了正中心的兰贵嫔,她似乎曾经听闻过,兰贵嫔便是在前些年年宴上,以一舞使永熙帝倾倒,直接便封婕妤,没过几日便升为了贵嫔。
而在这之后,几乎每年的年宴上,兰贵嫔都会舞上一曲那时展示给群臣宫妃的舞蹈,甚至平常的其他宴会中也会有所展示。
孟婵仔细观察着这个时候兰贵嫔的神情,完全不似平日里她所见的那般清冷,她的眉眼都是笑着的,像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一舞中,第一次见到这舞的孟婵不禁被惊艳到了。
她现在有些理解,永熙帝不顾非议地将兰贵嫔封至高位了,连她这个女人都如此惊艳,那么对于永熙帝那样一个爱好美人的帝王该是什么样的感受?
而这个时候,永熙帝也是含笑看着兰贵嫔的,并且眼里只有兰贵嫔,其余的后妃都不在他的眼里。
年宴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所以请的人除却满宫妃嫔以外,便是满朝文武不论官职高低,只是京中群臣的人数是要比后妃多上许多的,所以只是在帝王眼前起舞的兰贵嫔的舞姿,位于后面的文臣武将是看不到的。
他们也听不大清之前前面的威毅侯与宁国公夫人的争执,只能听个只言片语。
位于末位但是尚且年轻的臣子,倒是不介意这一点,很是没心没肺地用着餐食,他们还坚信自己能够依靠自己的学识,为自己挣出一份未来。
所以那些人至暮年,但却依旧还在官场上原地踏步的大臣们便集体报团,用细微地声音说着对社会与朝野的不满。
“你看他们凭什么那么得意?若论学识崔大人,您也是不差的。”有人对着其中一位愤愤不平的说道。
不过这种话,这位崔大人虽然爱听,虽然他们离权力的中心很远,但也不好在这种场合下认同,他象征性地教训了几句,却没想到换来了那个人继续的不平。
“崔大人,您不比唐相顾相差,您不就是没赶上个好时候吗?若是您能再早几年做出功绩,想来那左右丞相之位定然有您一个。”
方才那个人不余遗力地拍崔大人的马屁,而这位崔大人也被哄得轻飘飘的,甚至忍不住按照方才那人的话想了下去,脸上甚至还露出了笑。
而又有人在这个时候反驳那位拍马屁的,“黄兄说得虽然有几分道理,但也有不对之处,以我看来,唐相顾相,甚至是威毅侯苏大将军和宁国公能够发达起来,想来也少不了自家女儿在皇上面前的助力。”
“宋兄言之有理啊!我说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原来是我朝位置最高的权臣武将,其实都是靠裙带关系上去的!”
崔大人身边的人在悄悄的又肆无忌惮地嘲讽着上位者们,但是崔大人却罕见地没有加入到其中,因为他忽然想到,如果真是这样,他也有一个适龄的女儿,他的女儿是不是也能成为他的助力?
第三十九章又生事端
不过,崔大人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延庆殿的年宴上思考这件事,宫中除夕之夜的宴会一年一度,但也不会阻拦朝臣们与家眷一同团聚,故而近臣们敬过酒,又赏过舞之后,臣子们便会各自回府。
于是偌大的延庆殿之中便会只剩下后妃和与皇族的子弟,长平大长公主在列,宁国公亦在。
孟婵百无聊赖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长平大长公主对容妃的不满,而这位大长公主位高,又已年迈,还曾经并且现在一直也在权力的中心,故而容妃一直没有办法反驳她。
而这个时候,又没有能为她说话的柯大将军,并且以长平大长公主在皇族中的地位,除却永熙帝可以仗着君臣之别,不顾亲戚之义来教训她,就只有太后还有些说话的资格。
但是太后不喜容妃是后宫皆闻之事,孟婵一边看着形势,一边不住地感叹着容妃真是好惨。
一顿本该是和和美美的年夜饭,就在长平大长公主催促永熙帝严惩容妃的诡异气氛中结束了,吕嫔这下可真是扬眉吐气,看着容妃的眼神里都带着得意。
年宴散时,天光尚暗,夜半时分下得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只能走着回去的孟婵,脚步踩到雪地里,便能听见“吱呀”的一声。
孟婵刚在艰难中走回了凝香阁,便又接到了坤宁宫宫人的邀请,请她前往承乾宫。
她只好顺着先前自己走的路,先原路返回,又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不过打扫路上积雪的宫人动作极快,当孟婵走到御花园时,便很明显地看到了积雪被清扫的痕迹。
而当她到达承乾宫时,便见着唐后、贤妃、容妃、戴妃、柳妃五人都面色凝重地聚集在此,而陆陆续续地又有些其他宫里的妃嫔赶来了承乾宫。
而承乾宫中,孟婵一直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像是压制着某种痛苦。
她回身观察,便果然发现,几乎满宫的妃嫔都来了,除却这个时候与她同样身怀有孕的顾嫔。
只不过还没等唐后说起顾嫔的事,云婕妤便先为孟婵开口了,“皇后娘娘,嫔妾想,这样的场合不大适合孟妹妹这样身怀六甲之人来才是。”
“云婕妤,你说这话不是要包庇凶手吧?毕竟你是第一个发现顾嫔倒下之人,指不定就是与孟贵人串通好了,想要故意陷害顾嫔。”戴妃充满恶意地揣测着,说出的话语也像是淬了毒的刀刃。
“戴妃!”这话可把一向平心静气的云婕妤气得够呛,浑身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孟婵连忙朝着云婕妤走了过去,扶住了她,总归是方才为她出言之人,想来对她也是满是善意的。
孟婵将云婕妤扶到椅子上,并向云婕妤询问这里事情都原委。
“这事的起因倒也不慎复杂,不过是我回宫时见到了顾嫔面朝下倒在了雪地里,身边也没有宫人服侍。”
“我一时间有些惊恐,探了探顾嫔还有一息尚存,便叫人请了太医,又就近将顾嫔带回了承乾宫。”
“而后皇后娘娘说,这样阴险歹毒设计顾嫔的人,之前定然也做过别的未被发觉的恶事,便说要趁机整顿后宫,于是便叫了你们来。”
也就在云婕妤说完话没多久,顾嫔的声音变得凄惨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孟婵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又一下,有些酸。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稳婆随着一位太医一同来到了唐后面前,对唐后说道:“请娘娘节哀,顾嫔小产了。”
一时间,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承乾宫安静了下来,那太医虽然说的事节哀,但是又有几个人会为顾嫔而哀?只不过都是在死死地绷住脸,不然得意的笑容流露出来。
“让本宫知道谁在这样的大好日子里动手,本宫一定饶不了她!”唐后带着点怒火的说道。
而凝霜也带着人来到了承乾宫,凝霜走在前面,跟在凝霜身后的宫人还抬着一个人,那个人一身承乾宫宫女的打扮,被白布盖着脸。
“这是年宴散去时,跟着服侍顾嫔的宫女的尸首,身体已经没有温度了。”凝霜用平静地语气说着,却让孟婵觉出了一股冷意。
这后宫里,究竟说谁在捣鬼,才有了吕嫔与顾嫔小产之事相继发生?如果不能揪出那个罪魁祸首的话,下一个是不是就是她了?
孟婵怀着这样的心情,便听见唐后在安排几位妃位的妃嫔以及四妃之一的贤妃分别去询问各宫妃嫔去了什么地方,而被问完了的妃嫔,就被允许离开承乾宫了,一点都不像是她在华阳宫时体会到的咄咄逼人之感。
她离开的时候,云婕妤在外面等他,甚至还用自己冰凉的手覆盖在了孟婵的手上,“孟妹妹,你万万要小心,说不定幕后那人之后便要对你下手了。”
这观点与孟婵的观点不谋而合,但是孟婵又转念一想,若说幕后之人动手的话,想来先前便已经动过手了,表现就是那些被加了料的饭菜。
大约是那幕后之人没想到孟婵这么难搞,于是发现了之后,便绕过了她,先对其他人下手了。
孟婵想着便越发觉得,先前饭菜异常的事不能就这么过去,早晚那个人还会继续动手的。
“你一定平安地生下孩子。”云婕妤用温柔而又坚定的语气说着,孟婵除了之前因为容妃的宴会而与云婕妤走得近些之外,后面便成了略微熟悉的关系,并不算挚友。
她倒是没想到云婕妤对她的孩子看起来好像有一种出自真心的喜欢,她忽然想到若是能姜这个孩子交给云婕妤扶养,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不准这孩子还能学到几分云婕妤的平静淡泊,以后的日子想来也能因为心态而顺遂些。
于是孟婵便向云婕妤提了这个想法。
云婕妤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不过还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孟婵说道:“我对这事也无能为力,宫规上写了,婕妤位只能收养公主,除非孟妹妹你腹中是个女孩,不然我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而且,如无特殊情况,不能自己扶养子嗣的妃嫔所生子嗣,都该由各宫主位扶养。”
第四十章大年初二
“我知道孟妹妹你在担心什么,你要用心去看世界而不是眼睛,”云婕妤甚至扬起了笑脸,“柯姐姐是个很好的人,我很早就知道了。”
尽管有云婕妤的保证,孟婵依旧不对容妃抱任何希望,像是容妃那样手腕的女人忽悠一个云婕妤这样的傻白甜还不容易?
所以孟婵便压下这一丝隐忧,总归离孩子降生尚且还有些时日,到时再做打算也不迟,而眼下还有另外一件当务之急,她一边想着一边与云婕妤一同往华阳宫的方向走去。
等彻底地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孟婵总算缓过来了一口气,这时候天光已经要亮起来了,她也被顾嫔小产的事磨没了睡意。
孟婵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模样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但其实在调动一切可以调动起来的异能,她想知道,顾嫔发生了什么。
她的眼前闪过一片昏黄灯光下的雪,这时候天还暗着,看上去似乎还没有人来过,大约又过了一阵子,有个看不清模样的小宫女,似乎是想要清扫出一片区域,俯身低头地在雪地里做着什么。
等那宫女走了,原本洁白的雪地变得亮晶晶的,好像是凝固成了冰。
并且没过多久,便有人从这里经过,那个人的模样也看不大清,孟婵所能看见的样子,像是一个高度近视的人视野一样,她只能从模模糊糊的色块中发现,这或许是一位妃嫔。
然后这位妃嫔走到了亮晶晶的位置,摔倒了,并且周身出现了模模糊糊的红色色块。
这是顾嫔?顾嫔果然不是意外摔倒的。孟婵心里第一时间便想出了这样的念头,可惜她的异能在这个世界的等级实在太低,不然至少能看清先头那宫女的脸,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明知有敌人躲在暗处,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孟婵接下来就只能寄希望于唐后足够负责,能够奋力查清真正的凶手,尽管她觉得唐后本身也有动手的嫌疑。
可是孟婵这次倒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回唐后的速度很快,快到在第二天大年初一去永寿宫请安的时候,唐后便当着太后的面说了这事结果。
大年初一,是宫中低位妃嫔们唯一有机会进入永寿宫给太后请安的时间,所以孟婵便也听到了唐后亲自说出的结果。
“母后,昨夜伤了顾嫔与顾嫔腹中孩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与顾嫔同居永寿宫的莫宝林,莫宝林因为嫉妒顾嫔有孕,所以便使了花言巧语将顾嫔身边的宫女带走,而自己则趁顾嫔走到无人之处时动手推了顾嫔。”唐后郑重地说道,“还请母后节哀。”
可是这便让孟婵有些不解了,且不说这莫宝林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就说这动手的方式也不大对吧?她看见的,是因为地上那些亮闪闪的东西。
不过于唐后一同商量这事苏贤妃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异义,应该是早在唐后说出这个结果之前便达成了共识。
太后听了唐后的话,只是顿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了唐后的说法,而且唐后便这样从善如流的切换了话题,连之前准备好说的对莫宝林的惩治都没有提及。
这一点是后来,孟婵去华阳宫请安时容妃提起的,“……皇后的意思上要直接赐莫宝林死刑。”
“敢打皇子主意的,就是这个下场。”容妃又意有所指的补充了一句。
孟婵听得出来容妃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意思针对她,可是她还有更在意的问题,如果就这样以莫宝林为终点草草了结了,那么那个真凶是不是还会对她下手?
而孟婵的这个担忧,在晚上用饭时便成了现实,今日是初一,永熙帝惯例在坤宁宫,所以她大抵也指挥不动御厨给她开小灶,她又不想让陪自己下棋的红梅离开,便只能自己忍着。
而坤宁宫中唐后也正在将这件事说給永熙帝听,只见唐后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双眼径直注视着永熙帝,开口说道:“……不过是因为有些姐妹争风吃醋罢了,只是不知道是那个不开眼的非选了这么个大好时候,真是晦气。”
“幸好是在年宴散去之后,否则不知道要丢多大人。”唐后还有点庆幸地说道。
永熙帝也没有继续过问下去的意思,二是与太后一样,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说话,而是又与唐后说起了别的事情。
其实大年初一开始,便应该是民间走亲访友的日子,只是皇宫内情况特殊,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出来到处乱走,而初二便又开始不一样了。
大年初二是民间出嫁女子回门的日子,也是民间嫁作人妇的女子,唯一有机会在日子名头上名正言顺地回娘家的日子。
不过宫里的情况与民间还是不同的,只有皇后一人能有机会由皇帝陪同着,回一趟娘家,见见娘家的亲人,而其余的妃嫔中,高位的还有机会自己回去,低位的便只能让母亲及所带着的女眷入宫看往自己的女儿。
而这种方式其实也是不大能够尽如人意的,比如对作为庶女孟婵或是萧美人来说,能入宫的母亲只有嫡母,而嫡母愿不愿意带生母过来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说真的,孟婵也着实有些想念自己的生母,与一母同胞的兄长,是他们让她在这个世界一步步地认识了自己,给了她羁绊,她从前极少感受到这样温馨而又热切的亲情,所以她还是很想见生母与兄长的。
可惜兄长是男子,不得轻易入宫,她只能在前天年宴的时候偷偷和他比划着手势,不过孟婵也不大确信一向不喜爱自己的嫡母,能够心平气和地来看望她。
她正想着这件事,便听见门口的红裳脚步急促地走了进来,对她说道:“主子,孟夫人递牌子入宫,过些时候便能来了。”
而在永寿宫外,刚给太后请过安的孟夫人便带着另外两位与她同行的女子,在宫女的带领下往凝香阁走去。
第四十一章孟夫人来
与孟夫人同行的另外两名女子皆是少女模样,一个看上去年岁长些,一直在尽力克制自己左顾右盼,想要保持淑女的端庄,只是偶尔飘忽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对新奇地方的好奇。
另一个岁数则要小一些,故而好奇心更重,不似年长的女孩一样克制自己,要不是孟夫人一直牵着她的手,怕是一会儿就要没影子了。
当有宫女向孟婵禀报有人来看望,她心里还是小小的惊喜了一下,毕竟其实她已经做好了没人来看望的心里准备。
所以当她知道孟夫人还带了两位女子过来,她心底的喜意就又扩散了一点,也许她的嫡母这些时间里忽然想通了良心发现了,还肯带她的生母入宫了。
故而,怀揣着一点奢望的孟婵在看到了孟夫人以及两个嫡妹的时候,心里是带有那么一点失望的。
不过那一点失望并未写在脸上,她还是带着一点笑意向孟夫人与两位嫡妹问好,大约是在宫中的缘故,孟夫人对她的态度不再向从前在家中那样万分看不顺眼,态度和善得像是两个人。
孟婵一开始是被这样的善意晃了眼的,她总想着没准她不在的日子里,这位嫡母念了她的好,便将前尘的旧事一笔勾销,直到后面,孟夫人的话语越来越往某个方向拐去。
“……见二姐儿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尚算舒坦,为娘我的心也就放下了。”孟夫人好似宽慰一般说道,但是说完了这话之后,就又叹了口气。
这便引得孟婵询问,“母亲,您又是因何叹息?”
不料这句话好似正中了孟夫人的下怀,她叫苦连天了起来,“二姐儿啊,你是有福气,能在宫里站稳脚跟,还能怀上龙嗣,想来未来的前程也错不了了,只是你这两个妹妹都实在让为娘操心。”
孟夫人说着说着声泪俱下了起来,“你若是还念着为娘的一点好,就像办法给你这两个妹妹寻一户好人家,再不济,求求皇上也行。”
这时候孟婵再没听明白孟夫人今日的来意,那就是个傻子了,孟夫人明摆着就是为了她的两个女儿的婚事而来。
大约是因为孟府本身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官宦人家,而孟父官职的品级在权贵遍地的京城根本不够看,而孟夫人一点也不希望两个女儿低嫁,便想尽了办法帮自己的亲生女儿抬身价,而孟婵这个怀着身孕的天子嫔御便是最不能放过的人之一。
可是孟婵自己其实还是很清楚她在永熙帝那儿的地位的,比那些常年累越难见天颜的人好些,但也就止步于此了,君不见,她已经有孕快五个月了,永熙帝还根本没提过给她提位份的事,而且怀孕后所赏赐的补品饰品都比先前同样有孕的吕嫔和顾嫔差了一截。
她一直都把这些看在眼里,从未挑明,但是孟婵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有她能够影响永熙帝的误解。
于是孟婵平和地开口说道:“母亲,女儿想,三妹妹与四妹妹都是世上少有的可人儿,故而未来许配人家的事,想来是轮不到女儿越俎代庖。”
孟夫人脸上和善的神色僵硬了一下,但还未等孟夫人继续说些什么,就见那个年纪稍小一些的女孩,看着凝香阁四周,双眼里冒着星星打断了孟夫人本来要说的话。
“二姐,这么漂亮的屋子就你一个人住吗?”
“本来不是的,只是与姐姐同住凝香阁的人都走了,所以这凝香阁之中便只剩下姐姐一人了。”孟婵笑着回答着自己四妹的话。
四妹的双眼都要放光了,又急切地说道:“那不就是只有二姐一个人住这儿?娘亲、娘亲,我也想住在漂亮的房子里,我也想住在二姐儿这儿。”
四妹还撒着娇,拉着孟夫人的衣袖,在软磨硬泡,一直维持着端庄坐姿的三妹则是看着四妹的模样,出言制止,“妹妹,这不是在家里,收起你的散漫,你以后出门代表的都是孟府的颜面。”
三妹作为四妹的三姐,还是有几分威严的,可是孟夫人的脸色已经彻底不好了下来,她的上半身有些颤抖像是强行压抑着什么,但还是抬头看了看正襟危坐在主位的孟婵,“你不是孟父的女儿吗?怎么连帮帮自己的姐妹都不愿意?”
强行把不孝女的帽子扣在孟婵头上之后,孟夫人便带着两个女儿要离开凝香阁,可是还没等从院子里出去,孟夫人便放弃了克制,一抬手便扇了自己的小女儿一巴掌。
扇得小姑娘眼泪汪汪,止不住地往下流,把在屋子里并未起身相送的孟婵给弄得有点懵,她连忙叫宫人先出去控制情况,然后自己再尽量块的过去。
当孟婵亲身到的时候,孟夫人已经被拉开了,而似乎除了那一巴掌外,孟夫人并未再对四妹动手,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还不快给你二姐道歉?”孟夫人平静地说着,好像刚才拼命克制着某种气愤与怒火的人不是她。
“给孟贵人添麻烦了。”孟夫人的话,越说越有些恢复从前孟婵在府中时颐气指使的感觉。
所以孟夫人也病没有继续就留而是拉起还在哭的小女儿,转身就离开的凝香阁,她着实觉得装起来很累,尤其是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今日入宫之事真是诸多不顺,孟夫人在离开后宫时在心里想着。
而她的两个女儿的想法则各有不同,一个是单纯的艳羡,幻想着自己未来夫家的宅邸,也能有皇宫这般气派巍峨。
而另一个则心心念念的都是孟夫人扇得那巴掌,在马车里委屈地抽噎着,但也阻止不了她想要二姐那样的屋子与东西。
孟夫人是不大清楚两个女儿大同小异殊途同归的想法的,如果知道的话她万不会带她的女儿们入宫见世面的。
她原本是欢喜讨人厌的庶女去了后宫这个腌臜事一堆的地方的,就算是被玩死了,那也不过是因为后宫的阴谋诡计,总归是害不到孟府的。
可是她是真的没想到,孟婵的日子过得还挺好,这便让她不欢喜了。
第四十二章为何劝说
送走了孟夫人之后,孟婵的心情好了些,一边取着盘中的瓜子吃着,一边就拿起了一本先头并未看完的话本看着。
凝香阁虽然在后宫边边角角的位置,不过倒也没有宫人会短缺孟婵这位有孕妃嫔的炭火,所以乍一看来孟婵的日子还算不错。
于是这个时候过来萧美人心态略有点崩,因为她的日子不大好过。
她也是得宠过一段时间的,那段日子可是她最舒心的时候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小妖精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勾走了永熙帝的魂,她失宠了,处境越发不好起来。
而今日正好是初二,她那嫡母明明厌恶她至极,却因为知道她的处境而故意入宫嘲讽她。
所以萧美人现在的心情不爽得很,她听说了孟夫人也入宫了,以为同为庶女,同样不得宠的孟婵也是和她一样的待遇。
或许还不如她,因为她是真真切切地得过永熙帝的喜欢的,而孟婵就要比她差些意思,所以她今日是带着一些优越感来的,是带着炫耀与嘲讽来的。
不过萧美人选择性地忘记了,孟婵还有身孕,所得的待遇看在皇嗣的面子上也不会太差的。
“孟姐姐,妹妹听闻孟伯母今日也来看你了?”心里略有嫉恨的萧美人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却没说出别的,只是借着话头决定打听些事情。
“正是,”孟婵肯定地回答了萧美人,并且说道:“姐姐听说,妹妹你的嫡母同样入宫来看了。”
这便正好踩在了萧美人最气愤的一点上,她认为孟婵是在嘲笑她,笑自己不如她。
可是萧美人还是收敛住了内心的妒意,和谐友好地说道:“孟姐姐的消息真是灵通,可是妹妹的母亲孤身一人而来,妹妹姨娘未曾跟随,真是让人遗憾。”
孟婵诧异地打量着萧美人,见萧美人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堪堪止住了自己的疑问,附和地说着:“姐姐的母亲也并未带姨娘过来看姐姐,萧妹妹还是不要难过,只要肯细心去发现,总归能找到有趣的事的。”
孟婵劝说萧美人要乐观一些想开一点,可是萧美人只觉得孟婵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有种受到了居高临下的怜悯的感觉。
这就让萧美人本来就不大好的心情更不好了,于是她便也不再继续绕圈子,而是道:“孟姐姐,你腹中的孩子如今也有五个月了吧?”
孟婵摸不清萧美人的想法,略微有些不懂为什么突然提起她的孩子,于是她谨慎地只是点了头算作应答了她的话。
“可怜的孩子,”萧美人忽然感叹地说道,“真不知到了容妃手里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萧美人的话一下子便让孟婵把心都提了起来,她放弃去找能够扶养她的孩子的妃嫔的原因,有一条便是她觉得若是由最名正言顺的容妃扶养也没什么问题。
容妃再喜欢刁难人,可毕竟她的孩子也是永熙帝的孩子,是龙裔,容妃必定是要善待的。
可是萧美人这话又该做何解?
孟婵心里想着,口中便问道:“萧妹妹,你怎么这么说?容妃就算是任性妄为了些,可也是万不能伤害皇嗣的才是。”
“孟姐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且不说那些被掩藏起来我等不知道的,就说几个月前,中秋的时候你以为万嫔是为什么想杀容妃?”
她倒是记得,也曾听说过万嫔就是因为容妃害得她小产又没有受到任何惩治,心态崩了,所以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伤人。
可容妃会嫉妒有孕的妃嫔,孟婵是能够理解的,所以害苦了万嫔,她也能想明白,但是容妃总不会伤害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吧?
应该不能吧?可是,万嫔那时腹中也有孩子啊。
萧美人注意着孟婵的神色变换,适时地开了口,“想来孟姐姐你也是听说过些内里缘由的,如此你可愿意将这孩子交与容妃?”
“但容妃是华阳宫主位,她若是收养,是最恰当不过的了。”孟婵琢磨了一阵说道。
“不过,孟姐姐你别忘了,先前你不是已经去拜访过了吗?华阳宫里能扶养这个孩子的,不只有容妃一个。”萧美人仿佛是在蛊惑着说道。
孟婵还记得到刘修媛与穆贵嫔那里的情景,她始终觉得那两个人热切得不安好心,那是一种近似于本能的直觉,相比于容妃这个坏在明面上的,她的孩子若是交给这两个人之一,只怕日子会更不好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萧美人像是看出来了她隐藏的忧虑,直接说道:“孟姐姐,刘修媛与穆贵嫔都是高门出身,所以才能在无宠无子的情况下封到高位。”
“但是这两位姐姐都极希望有个孩子相伴,只是因为皇上极少宠幸,所以才打了你的主意,她们都没有坏心,只是急切了些。”
“尤其是刘修媛,妹妹我与这位姐姐相处的多些,她是个极温柔善良的女子,必定会待孩子好的。”
不过孟婵听着这些话有点别扭,怎么突然觉得像是要卖孩子的?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想自己扶养,怎么萧美人这样匆忙地劝她?
孟婵没有将疑问问出口,而是中断了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见萧美人依然锲而不舍地提刘修媛,她便起了疑心。
她与萧美人算是发小,只不过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种,虽说是一同长大的,可相互之间只有不停的比较,大多数情况下,活过一世的孟婵不愿意与萧美人一般见识。
但是耐不住萧美人一向会自己主动凑上来顺走她的镯子钗环,向她炫耀自己有的好东西,还会因为过年时穿得一件新衣裳而酸很久。
孟婵有时候十分不喜这个手帕交,但是萧美人也偶尔会告诉她一些有用的东西,虽然总是需要她拿些东西交换,所以她还是忍下了,而且有时候站在另一个角度上看萧美人的些虚荣与嫉妒,也是一件很解闷的事。
只不过还是要小心些,谁知道萧美人会不会有一天升起了什么坏心,想要害她?
第四十三章遇见枯井
莺飞草长,积雪都化作了流水流淌在地面上,过了年关天气就变得暖和起来,孟婵也不用总待在屋子里,出去转一圈都要做足思想准备了。
不过,她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算下来日子差不多已经有八个月了,她可爱的宝宝很快就能看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她是如此的开心而又满足。
“红云,你陪我出去走走。”孟婵对侍立在一侧的红云说道。
红云自然应下,多走一走对生产也是有好处的,她扶着孟婵起来,突然又想起了一遭,便对孟婵说:“主子,您这儿月份也大了,不如多带些人,以防万一出了一点什么事儿,奴婢担心只有自己顾不过来。”
孟婵认为红云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她能用的宫人不多,若是多带走几个,只怕是连凝香阁的事务都弄不完了。
所以孟婵略一思考,便决定带着红云与红裳两人散步。
她最先去得御花园,早先她将一缕精神力寄托在御花园中的花树上,前些时候因为是冬天,花树的生命力微弱,导致她的神识也衰弱了下去,随着春天的到来,才开始慢慢恢复。
今日御花园来来回回的人很多,这也就导致了孟婵不大想在这儿做对寄托神识的花树前停留太久,她总不想被人察觉出异常。
所以她的目光在花树上流连忘返,脚步却还是继续向前走,看起来就像是偶然路过一样,然后她便遇见了一位眼熟的妃嫔。
“这不是孟贵人吗?已经八个月了吧,这个时候最要小心了,可千万不能磕着碰着。”蒋婕妤一见孟婵便很自来熟。
虽然孟婵第一次见蒋婕妤的情况不太愉快,但是在后来与其接触的过程中,她还是渐渐发现了蒋婕妤是个很不错的人。
“蒋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总在屋子里呆着,妹妹也实在待不住的。”孟婵笑着说道。
“你还真是的,”蒋婕妤无奈地说道,“姐姐我想去竹林那边逛逛,不知道孟妹妹你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
“竹林那边吗?妹妹还没去过,就有劳蒋姐姐带路了。”孟婵颇为欢喜。
蒋婕妤口中的竹林,在御花园南侧,也是十分偏僻的地方,从来少有人至,因为这里除了竹子,就只有一口荒废的枯井,与不远处精致的瑶光殿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片竹林真可谓是十分荒凉了,孟婵随蒋婕妤过来之后有些累了,就没发现半个可供休息的地方。
“孟妹妹,要不要稍微再走一会儿去瑶光殿兰贵嫔那里休息?”蒋婕妤好心地问道。
瑶光殿与这里的距离不算太远,只是这个距离也不算特别近,总之孟婵时不想再接着走下去了,自然是连连摆手说要拒绝。
“既然如此,孟妹妹,你小心些坐在井沿那儿休息一会儿好了,可千万要小心些。”蒋婕妤一边提着建议,一边不放心地重复着。
孟婵在红云的搀扶下坐了下来,红云还站着,任由她扶着。
蒋婕妤也在一边站着,还与孟婵说着些话,“孟妹妹,你知道有关这口井为何荒废的传言吗?”
孟婵有点好奇,摇了摇头,准备听一段故事。
不过蒋婕妤却是笑了起来,又走远了两步,对孟婵说道:“那有那么多的物件有故事的,就算有知道这故事的人可能也随风泯灭在历史的尘埃中了,总之姐姐我是不知道。”
“而这口井之所以会荒废,不过是因为上游的济水改道,这口井不出水了,自然也就荒废了。”
孟婵起了点意气,在红云的搀扶下站起了身,说道:“可是这些日子里雪水融化,这井里定然是有水的。”
“这井荒废多年,怎么可能还有水?”蒋婕妤争辩道,“不信孟妹妹你低头看看。”
孟婵还真就想反驳一下蒋婕妤,于是她低下头朝井里望去。
井下是黑咕隆咚的一片,只有借着照在井壁上阳光才能勉强看到点东西。
井壁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看样子是很久没有用过了,而这井不深,她能一眼看到井底的一块石头,但是对隐藏在阴影里的事物就看得不大清楚了。
“那是什么?”孟婵不自觉地说着,她好像看到了一点鲜嫩的鹅黄与遍布井底的泥泞,她接着顺着那点鹅黄看了过去,便看到了一点手掌似的东西。
再看下去,她便看见了那张已经有些腐烂的脸。
“啊!井底有个人!”
这可把孟婵吓了一跳,她之前可没做过半点这样的心里准备,就算她前世见过不少死人,可是她还真的没怎么见过开始腐烂的尸体。
这一下可真是把她恶心得够呛,她让红裳去通知瑶光殿里的兰贵嫔,而蒋婕妤便派人去了坤宁宫去请皇后。
蒋婕妤走到了孟婵的跟前,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部,口中还说着:“没事没事,别怕。”
等兰贵嫔来的时候,孟婵的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只不过她看出了兰贵嫔略有些不满的脸色,虽说美人嗔怒也是名画,但兰贵嫔这儿好像是真的有点怒火。
“蒋婕妤、孟贵人,你们怎么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兰贵嫔冷着脸问道。
孟婵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便将发现这具尸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只不过兰贵嫔好像越听越不大开心。
但还好,唐后很快就来了,还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将那尸体取了出来,然后便叫人去承乾宫请苏贤妃。
因为只有承乾宫的宫女宫装是鹅黄色,这宫女必然是承乾宫的。
而随着苏贤妃过来的,还有神情看上去极为焦急的顾嫔。
哦,对了,之前顾嫔小产时失踪的那个宫女是不是还没找到?她可是听说那个宫女是顾嫔带入宫来的,与顾嫔亲如姐妹。
而在唐后与贤妃先后到场之后,兰贵嫔便与唐后说了些什么,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还没等孟婵想问一声为什么,另一边就传来了顾嫔的尖叫声,“锦绣!”
看来这宫女便是顾嫔之前失踪的宫女了。
第四十四章棋盘棋子
唐后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局面,把矛头对准了贤妃,“贤妃妹妹,这就是你所说的一应事务均已了结?依本宫看贤妃妹妹若是身体不适无心管理宫中之事,不如早早交出掌承乾宫之权,本宫觉得宁昭媛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贤妃不顾在一旁哭得伤心的顾嫔,上前走了一步就直怼唐后,“皇后姐姐,你这话便不对了,妹妹虽有些旧疾但也无关紧要,姐姐你怎么这样仓促便下了定论?况且妹妹记得,向姐姐你禀报过并未找到跟随顾嫔宫女的踪迹。”
孟婵看了一会儿贤妃与唐后的机锋,便走到了顾嫔跟前,顾嫔跟前便是那一具被打捞上来的尸首,方才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有些吓着她了,不过这样观摩了一会儿,她心中便也无甚惧意。
这还引得蒋婕妤侧目。
她在顾嫔的肩上拍了拍,并安慰了些逝者已逝的话,可是就在顾嫔抬头看她的那一刻,孟婵忽然觉得这些不轻不重的话有些敷衍,她从顾嫔的眼神中看到了真切的伤心。
也许就像她对红梅的感情一样,顾嫔同样从未把锦绣只当成一个端茶送水的宫女。
“孟贵人,你尚还有孕在身,就别在这阴寒的地方久留了,早些回去歇着。”唐后从与贤妃的斗嘴抽出了一句话的时间,告诉了孟婵一声。
孟婵回以一礼,就与蒋婕妤一同离开了,她也邀请了顾嫔,只是顾嫔不愿走,她说她要求皇后娘娘查出真凶。
“孟妹妹,你胆子好大,姐姐第一次见‘那个’的时候,都吓得说不出来话,还直接摔在地上了。”蒋婕妤对孟婵说着,神态与语气都很真诚。
不过孟婵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场景,蒋婕妤的确没说话还离得比较远,应该也并未摔倒,说起来明明是她被吓得比较惨才对,“蒋姐姐,你说笑了,方才妹妹才是被真切的吓到的,到底是不如姐姐见多识广。”
蒋婕妤随孟婵去凝香阁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棋上。
“妹妹擅弈?”蒋婕妤睁大了眼睛,像是有些小小的惊愕,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便说道:“那就太好了!”
孟婵好奇地看着蒋婕妤有点兴奋的样子,问了一句,“好什么?”
“不瞒妹妹说,姐姐早年得过一件赏赐,是一副玉制棋盘与棋子,那玉的玉质温润,是上好的美玉。”
“只可惜姐姐是个大俗人不懂棋,整日里琢磨着怎么把这棋盘毁了,打几套玉制的头面,可又觉得这样有些糟蹋东西,便一直把它放在库房里。”
“既然妹妹你擅长下棋,那这玉制的棋盘与棋子便送给你,姐姐这就回去让宫女给你送来。”
蒋婕妤说着话,就风风火火地要行动起来,然后便被孟婵拦了下来。
“既然是珍贵之物,妹妹怎么能轻易地拿走?”孟婵没有夺人所爱的爱好。
蒋婕妤听了孟婵的推辞,略一摆手,便说道:“孟妹妹,姐姐不是说了吗?这是早年得的一件赏赐,放在姐姐那儿,这样的宝物只有落灰的份儿,放在妹妹那儿才能物尽其用,再说了姐姐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蒋婕妤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孟婵就没找着一点能反驳的地方,就只好随着蒋婕妤去了。
不过在蒋婕妤走后,红云却是略带着些担忧地对孟婵说道:“主子,关于蒋婕妤,奴婢曾听说过些不大好的传闻,虽说传闻大多是无中生有,但若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就还请主子要万万小心。”
“红云,你也看到蒋婕妤的为人了,我不觉得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坏心思。”孟婵反驳着红云的说法,她知道红云见多识广,不过恐怕也难免有看漏眼的时候。
“就是因为这样奴婢才有些担忧,”红云垂着眸子,眉心有些蹙起,“奴婢听闻,蒋婕妤绝不是这样宽容友善的性格,相反传言中她是个小心眼儿到了极点的女子。”
“你自己也说了是传言,且放心着,不会有事的,而且我又不会真的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一股脑的告诉她,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这么好骗?”
在孟婵劝慰着红云的时候,就有怡春宫的宫女将棋盘与棋子送来了。
那真是由上好的美玉做的棋盘,而且是完整的一大块玉一点点惊喜地打磨出来的,棋盘尚的纹路与花纹也很精美,棋子很是圆润,握在手中的手感极好,这几乎可以称之为艺术品了。
“怡春宫的,你先别走。”孟婵叫住了那个宫女。
“蒋姐姐送了我这样贵重的礼物,我自然是要回礼的,红梅,你去库房中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孟婵吩咐着,自己也在盘算着有什么能送的东西。
最终,她送了蒋婕妤一套在家中打的点翠头面,同样价值不菲,如此孟婵才算放心地收下了蒋婕妤送的礼物。
孟婵是真的对这棋爱不释手,一天里,除了用饭以外的时间几乎都在摆弄这副棋。
有时候永熙帝过来看她,她才不情不愿地把棋收了起来,这样珍贵的物品,她想不到在这后宫里除了皇帝谁还能是它的最初拥有者。
孟婵并不想让蒋婕妤因为私自将皇上赏赐的东西送人,而招来非议,所以就自己自觉地避嫌了。
直到有一日,蒋婕妤又来凝香阁做客,并且佯装愤怒绷着脸说道:“孟贵人,你喜不喜欢我送你的棋?”
“喜欢啊,喜欢得不得了。”孟婵真情实感地说道。
“孟妹妹,你惯会哄人,姐姐怎么从未见过你将它拿出来把玩?”
“那是蒋姐姐你没看见,整个凝香阁都知道妹妹我见天里把玩它。”
“那怎么姐姐一来孟妹妹就把它收起来了,难不成是怕姐姐把它收回去不成?”
“哪儿有的事儿,”孟婵转头对红梅说道,“把我那个宝贝棋拿来,我与蒋姐姐下上一盘。”
红梅去拿了棋盘,蒋婕妤却打起了退堂鼓,“孟妹妹,姐姐真的对此一无所知,不若你来摆子,说给姐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