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捉奸
张三将这前前后后细说一遍,王伦听了不禁一皱眉,心道:这宋江还真是拦阻不住,最毒妇人心,这阎婆惜竟然盼着宋江死罪,虽说是捕风捉影,哪成想却是真事,如此倒还有些难办。
姜太虚道:“不若让何涛先回济州府去,既然这郓城县内,宋江有人替他遮拦,那张文远倒也不敢如何。”
王伦道:“不是一劳永逸之法,那阎婆惜还可逼迫张文远直接去济州府告首。”
姜太虚道:“这等毒妇,杀了也罢。”
王伦道:“下下之策,杀了毒妇,宋江与她最为亲密,岂不是更不得洗脱?”
姜太虚轻声道:“要不,将这宋江......”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王伦斜了一眼姜太虚道:“纸包不住火,天下英雄若是知晓,大计毁矣。”
张三道:“以公子之智,还能难住?”
王伦道:“宋江结交江湖好汉,创出了名声,又早早被宋太公除籍,乃是早有算计,此人心机深沉,不是寻常人等,既然不好拦阻,索性就演出好戏。”
姜太虚听了来了兴致,问道:“公子,要如何弄?”
王伦笑道:“此事易而。”
何涛与何清送走张三,忙给宋江灌了些解药,宋江悠悠转醒,见何涛何清两个也正自醒来,问道:“上差,可是无恙?”
何涛眨了眨双眼道:“只觉头晕目眩一般,不省人事,却是为何?”
何清假装寻思道:“这一桌只有我等四人,不知为何那张文远先行走了,小弟见他给我等筛的酒,莫不是酒里下了蒙汗药?”
宋江暗自寻思:这小张三难道真是胆子大了?敢用那蒙汗药?摸了招文袋里,金子却是不少半根,想起这张三和阎婆惜的传闻,猛然醒悟,起身道:“他定是去那西巷了。”
何涛兄弟两个忙左右扶了宋江道:“宋押司,帮我找到这张文远,定然给他好看。”
宋江道:“即使找到了,这张文远也必不能认了。”心中想起张文远和阎婆惜此刻那苟且画面,心中腾地起了把火,大为恼怒。
何涛佯怒道:“这个小人必定是给我等下了药了,不然他为何先走了,说是那做文书立案,你我去那衙门一遭,必知分晓,若是在了,平安无事,若是不在,必定打他个半死。”
宋江见何涛动了真怒,心头漫上些快意,暗道我若自己打伤了这张三,却不是有损我及时雨的名头,正好借了这何观察之手。想到此,忙道:“那便先回官衙。”
宋江执意结算了酒钱,三人一路来到县衙,门口当值衙役见是宋江带了上差而来,忙道:“押司,这般晚了还有公务?知县相公已然睡下了。”
宋江道:“不是来见相公的,可见张文远回来公干?”
衙役道:“傍晚时,张文远不是带了上差去找押司么?并未回衙。”
三人听了,何涛看了宋江道:“押司,带我去找他。”
何清问道:“哥哥,可把那班济州府衙役唤来?”
宋江怕这家丑传遍济州,忙道:“哪里用了这么多人。”
何涛也道:“宋押司说的不错,还请带路走吧。”
宋江脑中闪出张文远和那阎婆惜来,暗暗恨道:张文远,今日正借着何观察之手替我出口恶气。
阎婆酒至半酣,楼上的动静渐渐小了,知道这张文远和女儿事毕了,喊道:“乖女儿,还不下楼来,给押司把盏,一同吃酒,缓缓精神。”
过了片刻,张文远和那婆惜,缓缓下楼来,张文远道:“干娘,适才在楼上便闻到这酒香了。”
阎婆道:“还道你只闻得肉香了。”
阎婆惜红了脸道:“老娘,你们自吃,我不耐烦!”原来这阎婆惜欢愉之后便想着那一石三鸟之计,此事还未做成,心里便不踏实。
阎婆收敛了些道:“我儿,爷娘手里从小儿惯了你性儿,别人面上须使不得”
婆惜道:“不把盏便怎地?他张文远还能不踏这门了?”
张文远道:“婆惜,说哪里话,我倒是巴不得天天住在这里了。”
那婆子倒笑起来,说道:“又是我的不是了。张三是个风流人物,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不把酒便罢,且回过脸来吃盏酒儿。”
阎婆惜借机调笑了几句,也拿过酒盏,与那张文远小酌起来。
宋江三人,来门西巷门前,宋江正待拍门叫人,何涛哪管许多,只一脚把院门踹开了,兄弟两个扶持了宋江进了院子。
屋内三个听见有人踹开了院门,都吃了一惊,张文远听见外面动静,更是吓得个魂飞魄散,四处找那藏身之处,老婆子也是战战兢兢,阎婆惜虽是个女流,却是心肠硬气,开了门,看见宋江三个,稳了稳心神,挤出些笑来,说道:“原来是押司回来了,快进屋来吃杯酒。”
三人进门坐了,宋江忍住心头怒气,问道:“张文远,你为何在此处?”
张文远早已磕磕绊绊说不个整话,阎婆惜道:“张押司说是要等你做什么文书立案,有那不懂的,需要请教你,还说你请了上差吃酒去了,不便打扰,所以才来此相候。”
宋江见这妇人巧舌如簧,早已气炸了,却不想先翻了脸,只等着何涛先动手,说道:“张文远,这妇人所说,可是真的?”
张文远听了,心中竟还有了一丝胆量,慢慢地从袖中掏出那文书,放在桌上,说道:“宋押司,文书在此,上差也正好在此,可以同来看看,如何立案?”
阎婆见事情竟有回转,也拿出泼妇本色,说道:“宋押司莫要见责。闲话都打迭起,明日慢慢告诉。外人见押司在这里,多少干热的不怯气,且请了那两位同来吃杯酒,去去火气。”
宋江见这三人如此搭档娴熟,心中更是气愤,只恨没能抓奸在床,少那真凭实据,竟然有力也发不得。
何涛见宋江无话了,问道:“张文远,为何你走后,我等喝酒却都被下了蒙汗药?定是你想来此私会这宋押司新纳的外室,怕是时辰不够,才对我等用药了。”
张文远见何涛怀疑这事,倒是理当气壮了,说道:“上差,我若是真的下了那蒙汗药,三位此时还怕是睡着呢,怎能醒来的这么快?”
第七十六章 来的正好
何涛心里有鬼,只得道:“也许是你用的少了。”
阎婆惜见这何涛戴了顶遮耳纱帽,料定是那济州来的缉捕使臣,抢了话道:“上差可是那济州府来的缉捕使臣?”
“正是。”何涛答道。
“那上差如何同这贼寇同来同往?”阎婆惜一指宋江问道。
“你这妇人,胡说什么?”何涛喝道:“这是宋押司,这郓城哪个不晓得?”
阎婆惜道:“这郓城也都知晓这宋江和那劫持生辰纲的晁盖是结拜兄弟,上差可曾晓得?”
何涛心里骂道:这妇人真是心毒,和这宋江半点情分不讲,还好都在公子设计之中,诧异中朝了宋江问道:“宋押司,这可是真的?”
宋江心中怨恨起来,当初不纳这阎婆惜,哪有今日麻烦,见何涛发问,只能先压了火气,陪笑道:“上差,宋江虽与这晁盖结拜过,却不知这厮竟敢去劫掠生辰纲,如今又逃到梁山做了贼寇,却与宋江无干。”
何涛道:“这倒是了,不能说与那晁盖认识的便是同犯,你这毒妇,没有真凭实据。可是血口喷人?”
阎婆惜瞪了一眼张文远,张文远见阎婆惜已然讲这话说了,也顾不得身后事了,忙道:“何观察,可还记得那日,带了缉捕公文来郓城缉捕晁盖之事?”
“当然记得。”何涛道。
“那日宋江将上差安排在茶坊之内,自己却骑马去了东溪村,给那晁盖报信去了。”张文远道:“这是小人亲眼所见。”
宋江听了大惊失色,不想被这张三看到了,阎婆子听了更是恍然道:“怪不得,你这金银说有便有,视金似土,救济这个棺材药饵,资助那个路费盘缠,却原来一直是通了贼了,如今还要连累我们母女,说你是黑三郎,却不如说你是黑心狼,说你是及时雨,还不如说你是满天撒尿。”
宋江听了大怒,最是听不得别人叫他黑三,气的胸脯起伏,暗暗伸手去衣襟下,攥住招文袋内押衣刀,只是何涛兄弟在此,不敢发作。
阎婆惜见宋江只瞟那何涛,这何涛腰间又是悬了腰刀,来了胆量,知道宋江衣襟下定是招文袋,又见宋江伸手按住,料想袋内有些见不得人的,若是能在上差面前将这宋江通贼之事坐实,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想到此,几步来到宋江身边,说道:“宋押司,何不将招文袋取出,让上差一验,先证些清白?”
宋江刚收了刘唐百两黄金,本来还有那朱仝雷横一份,不想被这妇人挤兑,气道:“你这毒妇,为了和这张文远长久厮混,竟然诬告于我。”
阎婆惜哪管宋江言语,突然动手去宋江衣襟下扯那招文袋,宋江吃了身矮的亏,被这妇人扯住招文袋,只得奋力一甩,却是带子被两人扯断,只见从袋中飞出黄澄澄的数条黄金散落满地,那押衣刀也嗖地一声飞出,正插在屋内一根立柱上。
那阎婆吓得跌倒在地。一条黄金落在何清脚下,何清悄悄的用脚踩住。
阎婆惜道:“上差,看这金子,哪个寻常人家会有?必是那贼寇给的。”
宋江被说到尴尬处,转了个念头,怒道:“你这泼妇,你怎敢胡言乱语?”
阎婆惜见宋江动怒,忙道:“上差,还不将这黑三拿住?这岂不是大功一件?莫让这梁山贼寇跑了。”
何涛心道,公子啊,快现身吧,我要演不下去了,看了宋江,只得顺着问道:“宋押司,这黄金是何来路?”
宋江忙道:“上差,切不可听信这毒妇所言,这妇人和这张文远勾搭不止一日了,宋江碍了面皮,不曾说破,却不想这二人竟然想置我于死地,这几条金子适才上差先被这张文远蒙汗药麻翻了,是何清兄弟给了宋江的,说是宋江在郓城街面上熟络,托我在郓城要买几间铺面,做些正经生意。”
何涛何清听了,心中暗暗佩服,阎婆惜和张文远听了却是暗道宋江卑鄙,表明了要拿这金子行贿。
何清幸福地发抖,颤声道:“哥哥,小弟却是瞒了哥哥,请宋押司相看铺面的,这郓城都说这宋押司的好处,这才放心托付,怕是哥哥得个假公济私的骂名,未敢明言。”
阎婆惜见事不好,心道这事要是被宋江逃脱了,日后哪还有个好?顾不得脸面,挨道何涛身边,娇声道:“上差,奴家可是良善人家,只是日夜睡在这贼寇身边,心中不得安稳。”说完轻轻揉了揉胸口,这暑期未尽,穿戴甚少,那颈下一片白嫩,何涛暗道:我可不想再失了双目。
阎婆惜见何涛不出言语,以为上差动心,继续道:“若是上差抓了这贼,奴家少不得摆酒相庆,到时请上差赏脸,奴家把盏,还请上差一醉。”说完低头一笑,放出些妖娆风情。
张文远,宋江看了,皆是心中一苦,同在心中骂道:这个婊子,当真是没甚情义。
何涛哪敢多想,喝道:“你这妇人,休想耍此手段,当我这济州府缉捕使臣眼瞎么?”
何清也不管他们啰嗦,自顾大胆的把这地上几条金子捡起,揣到胸口,这才放下心来。
宋江见何涛竟不为所动,喜道:“上差,果然是大丈夫,财色当前,不为所惑,前途必然无量。”
张文远气道:“宋江,你敢明目张胆行贿,以为我张文远不懂,知县相公却是心明眼亮之人,你能逃的出他的法眼?”
宋江听了,心中一惊,焦急起来,虽说和这时文彬有些情意,此人为官清正,作事廉明,但要真到了这等大事上,这知县相公定不徇私,暗道苦也。
张文远见宋江不语,来了精神,朝了何涛道:“上差,可要思前想后,再来行事,若真是到了这县衙大堂,可别吃了这黑三的挂落。”
阎婆惜见张文远突然发威,竟然镇住全场,喜滋滋道:“你这才智,此次来的倒是正好。”
话音未落,却从门外走进两个人来,头前是个翩翩公子,二十七八年纪,一身白衣,腰间悬了口宝剑,朝了屋内众人笑道:“小可来的可是正好?”
第七十七章 害人之心不可有
阎婆惜不禁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民宅?”
何涛喝道:“泼妇无礼,这是东京高太尉府上心腹人杨聪杨公子,后面这位是姜虞候。”
屋内几人听了,都是一惊,宋江道:“原来是殿帅府上差,来此小小郓城,可有公干?”
王伦看了看宋江,果然是面黑身矮,一指那柱子上的刀子,问道:“可是宋江宋押司?问了几步路,才来到此间,不知诸位,所问何事?竟然闹得如此?”
何涛道:“上差,这其中有些关窍,怕是有些误会。”
王伦道:“原来何观察也在此。不知出了何等误会?”
宋江见这上差竟是问了路来找自己的,多半不是坏事,问道:“上差找宋江何事?尽管吩咐。”
王伦道:“小可听闻宋押司认识那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可是真的?”
宋江道:“他是宋江的性命之交,上差可曾认识?”
王伦笑道:“这倒不曾,只是听闻这花荣神射之技,天下无二,还知晓这花将军有个妹妹,青春年少,美貌无双......”说完看了看姜太虚。
姜太虚见王伦要使坏,说道:“我家公子还未婚配,曾见过这花姑娘一面,自此茶饭不思,辗转难寐,想请宋押司做个媒人。”
王伦给了姜太虚一个莫测的笑容,姜太虚笑嘻嘻的表示恭喜。
宋江见何观察称此人为高太尉心腹人,正可结交,忙笑道:“上差可是找对人了,此事只需宋江修书一封,定成好事。”
张文远见宋江要和这东京太尉府来的心腹人搭上关系,心道不好,忙道:“上差不可。”
王伦道:“你是哪个?在此作甚?”
“小人郓城县押司张文远,上差在此,正好与何观察一同拿了这宋江,可算是立下擒贼之功。”张文远道。
“噢?”王伦惊异道:“你说这宋押司是贼?此话怎讲?”
宋江忙道:“上差不要听这张文远胡说。”
阎婆惜黑了脸道:“黑三,你倒是急什么?心中害怕了不成?你勾结那晁盖,打劫了生辰纲,分了好多金银,适才还从身上掉出好多金子。”说完一指何清道:“杨公子,那金子便在此人身上。”
那阎婆子道:“正有十条金子,亲眼数的。”
王伦看了一眼何涛,何涛伸手抽了何清一个嘴巴,喝道:“还不快拿出来,让上差验看。”
何清心里无比憋屈,心上恨极这阎婆惜母女,若是有了机会,定叫你这婆娘还还账,忍了心痛,将那百两黄金掏出,放在桌上。
张文远添油加醋说道:“这宋江,和那梁山贼寇晁盖是结义兄弟,他曾给晁盖通风报信,放走了贼人,还请上差与何观察拿了次贼,到了县衙大堂,自会让他招出口供。”
宋江心肺气炸,骂道:“张文远,你与这毒妇私通,我也忍了,还要置人于死地,若得了机会,定要看看你这心肝是不是黑的。”
张文远还未答话,阎婆惜嘲笑道:“他的心肝是不是黑的,到不打紧,只需你们两人站在一处,让众人一看便知哪个更黑些。我只道:‘吊桶落在井里’,原来也有‘井落在吊桶里’。我正要和张三两个做夫妻。单单只多你这厮,今日也撞在我手里!原来你和梁山泊强贼通同往来,今日正撞见上差来此,岂不是这上天算的?”
宋江听了,更是怒发冲冠,气得用手点指了阎婆惜,恨道:“毒妇,不想这升米恩,斗米仇,在你这却应验了,来日必让你好看。”
那阎婆惜仗了有官差在此,讥笑道:“上差面前竟然恐吓于我,黑三郎,怪只怪你那结义兄弟晁盖,放着好好的保正不做,非要去做那打家劫舍的贼。可怨不得我了。”
宋江听了,不由念头一闪,暗道,晁盖,你哪是差钱的,做这等糊涂事,转向王伦道:“上差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宋江与那晁盖只是以前相处过,并无勾结盗贼之事。”
张文远道:“上差,哪有贼说自己是贼的,可不要因那花姑娘,便去徇私,何况天下之大,那貌美女子岂不多的是。”说完用眼瞟了瞟阎婆惜,心中半是怨恨半是泛酸,反正你这婆娘适才也想那何观察犯过贱了,再来一次有何不可?
王伦听了把眼细看这阎婆惜,见这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花容袅娜,玉质娉婷,露出半截酥胸,阎婆惜看那张文远要舍出自己,心中也恨,适才还夸你有些智计,却不晓得我这舍了脸面,还不是为你我两个有个将来?这些男人真是中看的不中用,中用的又不中看。
抬眼看了王伦,比起宋江,张文远却是个翩翩公子,心道:若是这个中看又中用,倒还是件好事。想到此,只低了一下头,那一瞬间却给王伦抛了个媚眼。
哎,王伦心中好笑,最毒妇人心,哪个敢留你?
王伦看了宋江问道:“宋押司,这可有些难办了,若是听信了你,小可岂不是成了那徇私之人?传到高太尉耳朵里,我这前程,多半是没了。”
张文远听了喜道:“上差捉拿了这贼进京,不光这高太尉要高看上差,怕是这蔡太师也要有些封赏。”
那阎婆惜接道:“杨公子,既是高太尉府上人,于那东京可是熟悉,若是不熟,婆惜倒是自小在那东京长大,可带了公子同游。”
宋江凛然道:“杨公子怎的才能信得宋江?”
王伦道:“宋押司,小可只先问你一句,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宋江道:“当然是要活,那个想死?”
王伦道:“这倒让小可为难了。”
宋江问道:“上差为难什么?只管说来。”
王伦低声道:“你与这张文远两个却只能活一个。”
宋江听了心头一惊,思前想后,径直走到立柱前,伸手拔下那押衣刀,张文远见了,心惊肉跳,喊道:“上差救我,这宋江可是要杀人了?”
王伦看了眼何涛,说道:“宋押司不过是拿了自己的刀罢了,哪曾杀人?”
何涛道:“公子所言甚是。”
宋江听了这二人说话,心道,原来他们却是一伙儿,放任自己放手去做了,不由胆子大了,心道先出了心头这口恶气再说,嘿嘿笑道:“你们两个狗男女,只能活一个。”说完将那押衣刀放在桌上,推开两步。
第七十八章 唐牛儿
张文远阎婆惜皆是一惊,不由得都去看那桌上押衣刀,那阎婆子却是人老成精,慌道:“这黑三只是挑拨你们。”
张文远见这杨公子与何涛视而不见,知道中了算计,早就心胆俱裂,见此机会。却先抓刀在手,对了阎婆惜道:“都是你这妇人心毒,非要将事做绝,落得没个后路,休要怪我。”说完抓住阎婆惜胸前衣服,哆哆嗦嗦举起了刀。
阎婆惜见这张文远此事模样,心中凉透,将自己骂了千百遍,扭头看了看王伦,何涛,宋江几人,凄然道:“我是死有余辜,饶了我娘吧,宋江,念她一把年纪,也曾待你如子。”说完伸手去抢那张文远手里的刀。
阎婆也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对着张文远又撕又咬,张文远毕竟是个男子,抬脚踹倒阎婆,正巧阎婆脑袋碰在柱子上,顿时留出鲜血,昏死过去。
阎婆惜见了,更是发疯一般,死抱住张文远,张文远只道她要和自己拼命,狠了心,用尽全力,把刀往那阎婆惜腹上一送,阎婆惜一声叫没喊出来,瘫倒在桌上,鲜血汩汩直冒。
张文远第一次杀人,手持了刀,怔在当场。
宋江见那阎婆惜此时模样,只觉心中一痛,胸中一股悲怆反将上来,抢了两步,将张文远手中押衣刀抢在手中,一脚踹在张文远腿后,将他踹倒,正跪在阎婆惜身前。
宋江劈手揪住张文远头发,恶狠狠道:“婆惜,今日倒让你看看这张三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张文远已是屁滚尿流。颤声道:“宋江,不是说我两个可以活一个么?”
阎婆惜气息微弱,眼光中光彩渐散,微声尽无。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你们...都是黑的。”
宋江听了气极反笑:“哈哈,好个都是黑的。”对了张文远道:“你这废物,杀个人都不透彻,现在这婆惜还活着,自是该你去死了。”手起刀落,插在那张文远胸口,只是一剜一划,那张文远狼心狗肺流了满地。
宋江过去扶住阎婆惜,温声道:“这张三死了,你可想活?”
阎婆惜双眼却不曾张开,直到生息皆无。
何清用了全身之力,才忍住没吐出来,紧紧拉住何涛胳膊,闭了双眼,浑身颤抖不止。
何涛却是见过场面,虽然有些不适,却无大碍,说道:“何清,日后可不要胡乱生事了。”
何清喉咙中嗯嗯了几声,算是回答。
宋江渐渐缓过神来,提刀看看倒地的阎婆,终是下不去手,神情默然了许多,说道:“上差,那阎婆子无需管了。”
王伦道:“宋押司,我刚才还未问完话,还要问一句:你恨晁盖么?”
宋江擦了擦刀上血迹,想这杨公子与何涛二人必是要庇护自己,说道:“宋江既然结交了江湖兄弟,做事便不曾后悔,上差是那高太尉心腹,宋江倒是要高攀了。”
王伦道:“宋押司不知日后作何打算?”
宋江道:“宋江犯了死罪,还要连夜去那老父家中告知,给个音信,再去沦落江湖了。”
王伦问道:“听闻那晁盖已然在梁山落草,何不去投他,落个快活。”
宋江见这太尉府上的上差竟然鼓动自己去落草为寇。心里倒是留意了,说道:“宋江虽是有罪,却还能盼得这大宋朝有个赦宥罪犯之时,若是去那梁山落草了,岂不是只剩了造反一条死路?”
何涛却是知道这杨公子上梁山的目的,说道:“既是落草为寇了,也还能盼得朝廷招安,宋押司不曾听那十节度之事?”
宋江道:“落草招安,本就少有,即使遇到,还要那山寨兄弟齐心,若是有那几个不愿的,岂不是坏了义气?”
何涛见王伦眼神不对,忙止住话头,说道:“如此,宋押司江湖路上,多加小心了。”
宋江不禁奇怪道:“上差,见宋江杀人,又知晓宋江曾给晁盖通风报信,并不抓我,难道真是为那花荣小妹?”
姜太虚笑道:“宋押司问的过于直白了,我家公子怎好回答,你便办事即可。”
宋江瞅了一眼身后血泊中的三个,说道:“宋江必不能忘,便先告辞了。”说完将刀掖好,踏步出屋,才发现,院门处还有两个人影守住了,那两人也不拦他,宋江急忙出了院子,趁了夜色,向宋家村去了。
何涛见宋江走了,说道:“公子,这如何料理?”
王伦道:“不用去管,明日县衙自会有人料理了。”说完掏出几锭大银,扔给何涛道:“给你这弟弟先去压压惊。”
何涛满脸惭愧的领了何清走了。
王伦见姜太虚将那金子顺便收了,不禁说道:“这金子还有那两位都头的份呢。”二人带了张三,金三脚也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许久,门前却来个闲汉,托一盘子洗净的糟姜来到门前,见院门半掩着,屋内还有灯光,心道:这宋押司何处不寻过,原来却在这里吃酒耍,好吃得安稳!
今日正赌钱输了,没做道理处,如此倒是该我唐牛儿有些财运,别让那老贼虫挡了,这阎婆惜贼贱虫,他自和张三两个打得火块也似热,只瞒着宋押司一个,他敢也知些风声,好几时不去了。
今晚必然吃那老咬虫假意儿缠了去。我正没钱使,喉急了,胡乱去那里寻几贯钱使,就帮两碗酒吃。问了声道:“宋押司在么?”抬脚进门。
阎婆昏死多时,只听见声喊,悠悠醒来,顾不得头痛,将女儿和那张三倒在血泊,早已没了气息,心头疼痛了一阵,不顾满身血迹,爬将起来。
正见唐牛儿端了个盘子进来,依稀记得自己打酒回家之时,曾见这唐牛儿正从家里出来,这唐牛儿和那宋江多有交情,称那宋江孤老,自是和那宋江是一路的,疯颠颠的说道:“你这杀人贼,要你偿命也!”
唐牛儿见了地上躺了两个,那阎婆又似血葫芦般扑将过来,吓得大叫一声,把那盘子扔了,便想跑掉,只是双腿却不听使唤,迈不出几步,便被阎婆赶上,死死揪住,那婆子更是大喊;“左邻右舍,快些来,抓了这杀人贼。”
倒有几个高邻听见动静,只是被这句杀人贼吓住,却又不敢上前了。
第七十九章 殿帅府失火
东京汴梁,殿帅府内,高俅手里捏了一封密信,几眼看完,折了起来,放在书桌上,老都管不知内容,也不敢问话,只能听高太尉自说自话。
“周昂来的密信,却不成想,这个妙手书生杨聪,竟然是梁山的大头领,白衣秀士王伦。”高俅捻髯而思。
“竟有这等事?”老都管惊道:“这个王伦倒是好大的胆量,在这天子脚下来去自如,先是混迹太师府,又敢来殿帅府抛头露面。”
高俅缓缓道:“这王伦不仅如此,还结交闻焕章等名士,说不定已在这东京结交了不少朝廷官员,胆识过人,倒还是个人才。”
老都管寻思道:“太尉倒也不必多虑。”
高俅看了老都管一眼,说道:“噢?看你倒是如何说法。”
老都管见高俅诚心询问,心里有些得意,捋清了前后脉络道:“太尉,这王伦身为梁山大头领,却是为何到这东京来?”
高俅道:“你倒是讲讲。”
老都管道:“按时间算,应是生辰纲被劫,那群贼人上了梁山之后,王伦才来至东京,原因只能有一个,他一个文弱书生挡了那群贼的路,被逼下山了。”
高俅问道:“也说不定是这王伦,要找这蔡太师想寻个招安的门路。”
老都管道:“太尉,若是寻招安,那时梁山才区区几百人,蔡太师哪会放在眼里,再者,招安之事影子还没有,哪有山寨大头领亲来的?也不怕陷在东京?”
高俅道:“嗯,有道理。”
老都管接着说道:“这大头领被逼下山,哪有服气的?这王伦先去了太师府,也必然不敢透露名姓,便用这杨聪名字,倒是想鼓动蔡太师去剿灭梁山,于私,如此即可报了仇怨,出口恶气。于公,拿回生辰纲,可结缘蔡太师,还能求个功名。”
高俅点了点头道:“这样解释,倒是合理。”
老都管又道:“可惜这王伦不得时机,那蔡太师卖出的新官还未去上任,哪会去灭梁山。”
高俅端起茶来,悠悠道:“这梁山若是灭得早了,这知府也要分去一半功劳,也变换不下了。”
老都管道:“想必那王伦见蔡太师不用其计,没了盼望,才来投靠太尉。”
高俅露出些喜色,说道:“如此,这闻焕章加上王伦,倒是可双管齐下。”
老都管提醒道:“那闻先生所提,这战马衣甲等物可要办理?”
高俅点头道:“自然不能失信,还有那个什么甲仗库炮手凌振,明日将他传唤过来,虽然不能让他知晓太多,也要叮嘱几句。”
老都管点头记下,又说道:“太尉只要留意这赵官家圣意,阻拦这联金攻辽,便可成大计。”
高俅道:“官家昨日倒是单独传唤于我,本官也向官家阐述备细,只是官家虽然意动,点头称是,却还未定准,此事还要静等,急躁不得。”
老都管提议道:“太尉既想与那童枢密皆为亲家,何不说服了童枢密,同向官家进言,则可事半功倍也。”
高俅听了却是摆手道:“童枢密最是好大喜功,若说服他,必先全盘托出,他执掌枢密院,又多有军功,真到那北上之时,哪还有本官的机会?”
老都管笑道:“还是太尉思虑的全面。”
高俅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找个机会,使个媒人去和童枢密提亲,让衙内早日成亲,也能少给我惹些祸端,让我少费些心力。”
老都管道:“太尉所言极是。”
高俅问道:“咦,天色这般晚了,为何不见衙内?”
老都管心中一颤,却道:“怕是出去闲逛未回。”
此时的高衙内,正摇了一把纸扇,双脚刚刚踏进周昂家中,几个帮闲守住了门口,那钱密领了高衙内直到前厅,喊道:“周娘子,还不上些好茶,给衙内去去火?”
老家人见了这阵势,心中叫苦,这周教头不在,怎的把这高衙内轰出去?
使女兰儿更是吓得不敢吭声,只得沏了茶水端将上来,周娘子坐在厅上,如坐针毡一样,问道:“高衙内,我家教头不在家中,多有不便,还请早回。”
高衙内痴迷了一般,端详了周娘子,心道果然不比那林娘子差,好个销魂模样,心里早已发痒,笑嘻嘻道:“你家教头外出公干,为殿帅府效力,本衙内想周娘子定然寂寞的紧,故此前来相陪,也算是体谅下情,这还未说的几句贴心话,怎就要赶我走?”
周娘子恼道:“我自有那使女相伴,怎会寂寞的紧,还请高衙内为高太尉少惹是非。”
高衙内道:“娘子,你倒是知道疼人,可不要学那林冲娘子,为个林冲不值得,还赔上了自家性命。”
林娘子听了高衙内这话,心里却是一惊,这林冲一家因此家破人亡,满城皆知,就是因为这高衙内好色,调戏林娘子,如今这般惨事,还要发生在我身上?
高衙内见这恐吓居然奏效,又看这周娘子低了头,不言不语,高衙内笑得心里开了花,朝那钱密点了点头。
钱密见高衙内赏识,心里早就美出泡来,对那周娘子道:“周娘子,这周教头前程还不是衙内一句话?衙内高兴,周教头自然高升,衙内不高兴,你不见那林冲如何?林娘子如何?”
周娘子正要骂他几句,却听门口巷内,有人喊道:“各位左邻右舍,快去看那,那殿帅府失了火了,怕是烧死几百人了。”
院内之人听了,各是一惊,高衙内更是觉得耳边听了个响雷,急道:“真有此事?”钱密也是不知就里,对高衙内耳语道:“衙内,万一是真的呢?反正这周娘子在这也跑不了。”
高衙内此时主意全无,跺了跺脚,挥手道:“赶紧先回殿帅府看看,喊人救火。”
一众人出来,来到巷子,果然见有几人向那殿帅府方向跑的,钱密拦住一个,问道:“急跑什么?”那人道:“你没听见喊么,说是那殿帅府失火了,还不快去看个热闹,百年不遇的,这必是遭了天谴了。”
高衙内呸了一声,也顾不得了,喊道:“还不快去救火?我这老爹若是烧死了,我这高衙内怕是要改名了。”
帮闲们听了,架起高衙内,乱哄哄的走了。
第八十章 轰天雷凌振
见高衙内一众走了,巷内闪出一个人影,急忙进了周教头院子,直来到前厅上,周娘子正暗自庆幸,这殿帅府失火正是时候,兰儿同那老家人也一道说笑,都盼望着能把这高俅烧成灰。
老家人见个陌生人进来,喝道:“什么人?敢夜闯民宅,不知大宋刑律?”
那人也不理他,直接朝了周娘子道:“周家娘子,刚才巷内那声喊殿帅府失火的,便是小人。”
周娘子听这人话里有话,问道:“你是何人?又为何事?”
那人道:“小人叫裘显,我家公子是和周教头相熟,小人今日正巧路过,见这高衙内来教头家寻事,怕是娘子吃了亏,情急之下,这才假报了殿帅府失火,惊走了高衙内,还请周娘子早做决断,这高衙内到了殿帅府便知遭人戏弄,折回来时,周娘子再后悔,只怕是肠子悔青了也没甚用了。”
周娘子听了,倒是先信了三分,有细看那裘显面貌,与那班才来的帮闲却是不同。问道:“裘大哥,可知我家教头现在何处?”
裘显为难道:“倒是知道,只是不能说,周娘子若是信我,同我去问我家管家,他若肯说了,娘子便知晓了。”
周娘子倒是个果断的,当下道:“兰儿,收拾了值钱之物,同我离开此地,免生祸事。”
老家人道:“娘子去哪里?”
周娘子道:“你不知为好,只在此守了,他日我和周教头必然回来。”
老家人连声应了,兰儿去屋里收拾了包裹出来,同周娘子一起,跟着拿裘显走了。
三人一路急行,来到南城一家门前,裘显按着规律拍了几下门,出来开门的正是招风耳权晓,权晓见裘显身后还跟了两个女子,知道出了意外,领了三人进来,在前厅上,李四和杜空正在说话。
裘显走到李四身边,耳语几句,李四听了,点点头道:“既然是周教头家小,小人李四,说几句话,周娘子可听?”
周娘子见这几个男人并无歹意,放下心来,说道:“先谢裘大哥救命之恩,李大哥,就请直说了。”
李四道:“倒是有两条路,一条呢,便请周娘子去投亲靠友,躲开高衙内。再有一条路,就是去那周教头身边,只是路途远些,周教头还在山东济州境内,周娘子,还请思量。”
周娘子道:“不用思量,还请诸位帮我去那山东,去找周教头。”
李四听了点点头道:“那事不宜迟,明早便出发,先去准备车架。”
高衙内众人连颠带跑的来到殿帅府门前,只见街上行人如常,门前禁军近卫更是如此,殿帅府出入之人都是面如常色,当下明白,上了当了,高衙内抬脚踹倒钱密,骂道:“你这倒霉鬼,胡出主意,还不快去,若是那周娘子跑了,本衙内定要割了你。”
钱密听了,打了个激灵,顾不得累,抹了把头上汗珠,飞也似的奔着周家去了。钱密觉得自己从未跑得这么快,似乎是眨眼功夫,便到了周家,拍门叫道:“衙内回来了,还不开门?”
老家人知道惹不起,只得开了门,钱密伸头探脑,问道:“周娘子怎的不出门来接?”
老家人道:“周娘子带了使女出去了。”
钱密心里一怕,感觉似有坏事将要发生,问道:“周娘子出去了?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老家人道:“这边不知晓了,周娘子不说。”
钱密听了,心里发抖,往巷内看了看,还好高衙内几人来的慢,口中不由得出口长气,想起那高衙内的话,要割了自己,胆颤心惊起来,寻思道:这若是留下,哪有什么好果子吃,我这无家一身轻,倒不如走了算了,想到此,也不管不问了,撒开腿跑得没影了。
次日,凌振来参见高太尉,被个虞候引领了,却到了一间凉亭之上,见高俅正在喝茶,忙施礼拜见,高俅道:“有旁人说你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里远近,可是真的?”
凌振回道:“小人造这火炮,却有的能去十四五里,有的只能去个七八里。”
高俅奇怪道:“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凌振道:“太尉有所不知,要造这好炮和那打口好刀,却是同理,现有那好材料,再有那好火候,各种火炮也是用途不一,可分子母炮、金轮炮、风火炮、轰天炮等。”
高俅哪懂的这些,拦住道:“你这火炮可是我大宋最好的?”
凌振得意道:“那是自然,京师甲仗库所供耗材虽然不够,但还是比其他各路州府还算齐全,凌振所造火炮自然算是最好。”
高俅见这凌振不知谦虚,心里有些不快,问道:“我却听有人说也会造炮,比起你来,还要高明些?”
凌振听了,不怒反喜,问道:“这是哪个?小人倒是要会上一会,分个高下。”
“闻焕章闻先生,你可曾听过?”高俅问道。
“若说是闻先生会造炮,还真是难说了,小人早就听闻过闻先生大名,却不想这闻先生竟也对此涉猎。”凌振见高俅提起闻焕章,倒是不敢小看了。
高俅道:“给你个差使,只能办好,不得有误。”
凌振道:“太尉差遣,凌振领命。”
“过几日,禁军差人前去辽国贩卖些衣甲,你随队前去,多带些应用的烟火、药料,和那做下的诸色火炮,并一应的炮石、炮架,装载上车,路经梁山之时,自会有人劫持你上梁山,你只去那梁山落草入伙。”
“哎呀,太尉,这是为何?”凌振听了要他落草做贼,心里急切,不禁问道。
高俅来了些怒气,喝道:“殿帅府差遣你,还敢询问?”
凌振也知道自己冒失了,只是想不通高俅为何要他去做贼。忙道:“太尉,小人失礼,还请恕罪。”
高俅道:“闻焕章先生,便在梁山上,周昂教头也在,你去了,听闻先生吩咐便可,此乃国家大计,他日功成,自是升职封赏,若是误事,沙门岛度去余生。”
凌振听了,身上打了个激灵,忙道:“凌振领命。”再不敢问了。
第八十一章
一连数日,王伦四人一直北上,到了沧州境内,这日行到晌午,早望见官道上一座酒店。几个人入酒店里来,王伦,姜太虚两个上首坐了,张三,金三脚两个自去张罗酒菜,只见那店里有几处座头,三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
店里只有三副大座头,小座头不多几副。只见一副大座头上,先有一个在那里占了。怎生打扮,但见:裹一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金不换扭丝铜环,上穿一领皂衫,腰系一条白搭膊,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桌子边倚着短棒,横头上放着个衣包,生得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没根髭髯。
那人已然吃得酒足饭饱,一个酒保过来,立等此人结算酒钱,那人摸遍身上,却道:“哎呀,不知何时,身上银子掉落了,还请店家赊账几日,过几日便还了来。”
那酒保显然对此早已见过多次了,笑道:“客官先别提赊账,身上可有些值钱物件,也可抵钱。”
那汉子拿起横头上衣包,无奈道:“只有这几件冬衣,权算作酒钱。”
那酒保却是不接,说道:“客官,小的说是值钱物件,你这几件旧衣服,能值几个?”
那汉子听了,怒道:“难道还不值这顿酒钱?”
听了这声喊,倒有三四个酒保过来,将这汉子围住,那汉子道:“你这小店还要强留我不成?”
那酒保道:“你若有银钱,自是大爷,愿来便来愿走便走,若是吃了白食便走,传扬出去,这四村八店的,还不都赶过来白吃?”
那汉子无可奈何,正要绰了短棒打将出去,却听店内一人问道:“那汉可是石将军?”
汉子听了,顺眼一看,店里靠窗做了两个,一个二十七八模样的书生,正向他招呼,回道:“不知哪位?怎认得石勇?”
几个酒保听了,心里吓得一跳,将军?这是哪来的将军?怪不得不带银子便敢来吃白食。
张三忙过来,笑道:“我家公子请好汉过去,同饮一杯。”说完掏出些散碎银子,自去和那酒保结算。
石勇见了,也不扭捏,来到王伦身边拱手道:“石勇多谢这位公子,还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王伦道:“在柴大官人庄上,见过一面,只是未曾相互引见,与柴大官人相谈时,他曾提及你的名字,故此记得。”
石勇听了,满心欢喜,说道:“怪不得,却原来都是在柴大官人庄上住过,小人眼拙,却不记得公子名姓了,还请赐教。”
王伦道:“小可白衣秀士王伦。”
石勇听了,瞪大双眼,说道:“哥哥,不是做了梁山之主了么?不在那梁山上作威作福,怎的还在山下行走?”
王伦看了看石勇,笑道:“石将军不也是打死了人,不在那柴大官人庄上混些日子,怎么也在江湖上行走了?”
石勇听了,却是闭口不言了。
王伦倒是奇怪,这石勇怎的还有石化技能?问道:“石兄弟既然不愿相谈,也罢了,只管饮酒。”说完朝了张三使个眼色。
张三心领神会,从身上掏出两锭大银,放在石勇面前。
石勇道:“哥哥,这是何意?”
王伦道:“江湖兄弟,救急而已,何况你我还是旧识。”
石勇见王伦如此盛情,想了想说道:“石勇是个直脖汉子,生来便藏不住话,若不然也不会在大名府因那一言不合,便一拳打死了人,逃走在柴大官人庄上。”
石勇说到此,却是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说道:“柴大官人之名,江湖上人人皆知,我在那庄上也曾听得哥哥得过那柴大官人资助,不是石勇忘恩负义,背后说那柴大官人的坏话,只是在那庄上住了数月,才想离开的。”
王伦问道:“江湖路险,石兄弟却是为何走了?”
石勇叹气道:“初到那柴大官人庄上,也一般接纳管待,日子长了,便有那庄客嫌弃,时常不得照顾,柴大官人哪能事事关心?因此便辞了柴大官人,在这江湖上辗转了近一年了,想起在庄上多听得往来江湖上人说郓城有个宋江宋公明,为人仗义疏财,人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特去郓城县投奔。”
王伦四人听了,都是一笑,石勇见此奇怪,问道:“哥哥何故发笑?”
王伦道:“石兄弟,我等前几日,正碰上了这宋押司,只是笑道你再去时,已然寻不到了。”
石勇问道:“这是为何?”
王伦低声将宋江杀了张文远之事,挑拣了粗略说了一遍。
石勇听了,哑然道:“这等狗男女自当该死,原来哥哥还救得那宋江一命。”想起这柴大官人和宋江处都不得投奔,心里倒有些慌了。
王伦见此,说道:“石兄弟若不嫌弃梁山小寨,还请去梁山歇马,如何?”
石勇正没出路,听王伦此言,喜道:“多谢哥哥收留,小弟虽无大本事,只会些拳脚,也愿为哥哥遮挡一二。”
王伦道:“石兄弟,休要客气,只是我等此去正是柴大官人庄上,石兄弟可愿同王伦回去?”
石勇道:“那才尴尬了,若是同去了,怕是柴大官人眼里也会瞧不起我石勇了,离了庄上之后,也曾听过庄上之事,说是那洪教头被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比试打败了,也离了柴大官人庄子。”
王伦道:“这林冲便在我梁山上,石兄弟去了便可见了,那洪教头于那柴大官人庄上虽是打遍了,却不是林冲对手,虽说是不知天外有天,却还知耻,也不失是条汉子。”
石勇道:“林冲上了梁山,江湖上多有传扬,石勇倒是早已知晓,这洪教头听闻却是给那往来行商做了帮手,只是这山东,沧州两地如今哪个不知哥哥和柴大官人行了那十取其一之法,都不敢做得太过,只收份买路钱,便可放行,怕是这洪教头又没得饭吃了。”
第八十二章 入云龙
王伦道:“石兄弟倒是所闻甚广。”
石勇道:“皆是江湖传闻,做不得真,前几日,我还想那这天下佩服得两个人,一个是这柴大官人,不管他家庄客如何,待石勇还是有恩。”
姜太虚问道:“那另一个呢?”
石勇见这人和王伦不分上下,不敢怠慢了,问道:“不知好汉高姓大名?”
王伦道:“这是王伦一个心腹兄弟,名叫姜太虚。”
石勇道:“这姜兄弟问的是了,另一个便是那个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
姜太虚听了,笑而不语,石勇也是聪明人,忙道:“所以这传闻都做不得真,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得遇王伦哥哥,才知道这眼见为实的道理,石勇愿为哥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王伦道:“石兄弟,如今这梁山上,好汉众多,一时间倒还不需与那官府厮杀,眼下倒是有件事,倒是可以帮王伦去做。”
石勇见王伦要他做事,说道:“石勇既然投了哥哥,哥哥只管吩咐便是。”
王伦道:“这件事,倒也不难,石兄弟可曾听说过曾头市?”
石勇道:“倒是听说过。”
王伦道:“这曾头市有两个教师,一个叫史文恭,一个叫苏定,石兄弟,你只去那里住下,还是这沦落江湖打扮,去结交二人,不可泄露的梁山身份,将这曾头市里外探访清楚,他日若见梁山人马攻打曾头市,自会有人联络于你。”
石勇道:“如此,石勇这便去了。”
王伦朝姜太虚笑了一笑,姜太虚只得从怀里掏出两条金子,连同那两锭大银,一齐推给石勇道:“石兄弟,此去不易,收下留作盘缠。”
石勇见了这么多金银,心中暗道:这小旋风柴进,及时雨宋江,怕是也比不得这王伦哥哥了,眼中含泪道:“哥哥自管放心,石勇定会办得周全。”
王伦提醒道:“那曾头市,所住女真人甚多,石兄弟也要加些小心。”
石勇听了更是感动,想那柴进听说自己要走,也没这半句暖言,忙抹了眼泪,收了金银,将那衣包背在身上,提了短棒,告辞走了。
几个酒保,远远瞄了这个落魄将军,见他走了,不来找店里麻烦,方才放下心来,各自招呼客人去了。
姜太虚道:“公子,此间离沧州已是不远,打算如何去?”
王伦道:“自然是正门进去。”
姜太虚道:“公子,见你情深功夫也是不弱,何不夜探一番。”
王伦道:“就知道你心里怀了鬼胎,这柴大官人与我有恩,哪能做这等事。”
姜太虚笑道:“不若我和公子分开了去,我先夜探这庄子,公子次日再到,如何?”
王伦奇怪道:“你对这柴大官人怎的如此好奇?”
姜太虚皱了眉毛,说道:“适才听这石勇讲了,觉得这柴大官人虽有盛名,却是有些不实。”
王伦道:“柴大官人与我有恩,当初落魄之时,资助我与杜千,草创了梁山基业,不管他对石勇如何,对我王伦却是有恩,怎可出此言语。”
姜太虚道:“公子,既然深知柴大官人秉性,必是宽怀大量的,让我探听一番,也不差了,我这西域而来的外乡人,却不知这柴大官人的名号。”
王伦见姜太虚执意如此,细细思量票片刻,说道:“不可泄露了行踪。”
姜太虚笑道:“公子可别忘了,你我共用这易容之术,小有进展,何不一试?”
王伦听了,倒是放心了,两人一路上将各自所学易容之法融会贯通,竟然是相得益彰,使得这易容术化妆所用时间变短,所用时间却是长了,面部表情也是丰富起来,不似以前生硬。
姜太虚见王伦应允了,心里已是得意,王伦思量道:“先在附近找见客栈住下,你和我们分开住宿。”姜太虚笑着答应,于附近镇上,找家客栈分头住下。
到了掌灯时分,姜太虚换了行头,出来之时,已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一部络腮胡子,眼睛也变得大了些,面上多了些沧桑之色,额头上竟然还有条伤疤。
按着王伦指引道路,一路去了。到了二更时分,才来到柴进庄外,见这庄子院墙甚高,却还难不住姜太虚,轻身上了高墙,拐弯抹角,过了几十间客房,这柴进果然养了不少江湖人士。
路过一房门外,却见那门突然开了,闪出个一个大汉,披了半床被子,姜太虚换做常人做派,左右寻摸,只道是要去小解,那大汉似是害了疟疾,当不住那寒冷,裹了被子,朝姜太虚道:“你是新来庄上的?”
姜太虚道:“今晚才到柴大官人这里。”
那大汉道:“柴大官人相待可厚?”
姜太虚道:“那是自然。”
那大汉看了看他,哈哈笑了几声,关了门回屋发汗去了。
姜太虚见庄内如此松懈,倒是胆子大了些,遇到些江湖人士,只管点了头,几个见他相貌凶恶,竟有几个想来结交的,只是姜太虚装作尿急,被遮掩过去。
夜色更深了,姜太虚转到前厅,见厅上灯火通明,摆着宴席,座上却只有两人,一个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看那行为做派,定是那小旋风柴进,客座上坐了一个道人,姜太虚看了却是一惊,不是别人,正是在梁山上见过的入云龙公孙胜。
姜太虚想起公子所说,这公孙胜深不可测,便不敢上前,远远在棵树后躲了。暗自寻思,这公孙胜来此何事?不是说要回家探母么?难道只是路过?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思量,却见柴进,公孙胜二人,离了座,由庄客打了灯笼前面照亮,奔了后院去了,姜太虚只怕这公孙胜功夫高明,不敢再跟了,跳墙出了院子,回到客栈,来见王伦。
“公孙胜在柴进庄上?”王伦奇怪道:“从梁山到这二仙山,来趟沧州,倒还顺路,柴大官人江湖上闻名,公孙胜也是有名的,前来拜访不足为奇。”
姜太虚道:“总是觉得有些怪异,这公孙胜是我梁山众人,前些时日,公子说要来柴大官人庄上拜谢,这公孙胜却不曾要求同行,只是瞒了大头领,自己却先来了,却不有些怪?难道有事要瞒了公子?”
第八十三章 小旋风柴进
王伦道:“且等明日到了柴大官人庄上,再做道理。”
姜太虚道:“还请公子多加留意。”
王伦笑道:“有件事却不能耽误,怕是这两日,那宋江也该来了。”
姜太虚笑嘻嘻道:“我倒是信公子能掐会算,不知公子说的什么事?”
王伦端起茶杯,说道:“现在这柴大官人庄上应该住了个好汉。”
张三却是抖机灵道:“那这好汉名姓之中必带个木字了。”
次日,姜太虚恢复了容貌,一行四人,来至柴进庄外,却见庄外有座大石桥。过得桥来,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荫中显出那座庄院。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荫中一遭粉墙。转弯来到庄前,看时,好个大庄院!
只见:门迎黄道,山接青龙。万枝桃绽武陵溪,千树花开金谷苑。聚贤堂上,四时有不谢奇花;百卉厅前,八节赛长春佳景。堂悬敕额金牌,家有誓书铁券。朱甍碧瓦,掩映着九级高堂;画栋雕梁,真乃是三微精舍。不是当朝勋戚第,也应前代帝王家。
四个人来到庄上,见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三个人来到桥边,与庄客施礼罢,王伦说道:“相烦几位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山东来的,姓王的求见。”
其中一个庄客,有些年纪,拿眼盯了王伦细看,轻声问道:“可是王头领?”
王伦见这庄客认出,说道:“正是小可。”
那庄客露出笑来,忙道:“王头领前几年往来庄上数次,都是柴大官人盛情相待,故此小的也留了意,不想王头领今日又来,还带了那多礼物,柴大官人这几日时常提及王头领,也是思念的紧。”
王伦想起让山上备了礼物,却是提前送来了。说道:“那还烦请给柴大官人报个信。”
听了王伦大有来头,便是前几日送礼物的主人,早有庄客飞奔着去了,不一会儿,只见那座中间庄门大开,柴大官人引着三五个伴当,相迎出来。
王伦见了柴进出来相迎,抢了几步便拜,柴进慌忙搀起,王伦道:“王伦多时不曾拜见大官人,还请恕罪。”
柴进忙道:“柴进有失迎迓,王头领还请勿怪。”说完携住王伦的手,同行到庄上来。入到里面正厅上,分宾主坐定。
柴进道:“柴进本想去那梁山拜望,只怕行踪不密,反倒给王头领添了麻烦,故此只得在这沧州相盼,盼得今日才见。”
王伦见柴进如此客气,倒是有些分外,说道:“大官人乃是王伦恩公,落第之时若无大官人搭救,哪有今日?”
柴进听王伦如此说,心中倒是一块石头落地,说道:“柴进就知晓王头领是个念旧的人,不曾中举乃是这赵宋的损失,不然哪有今日这十取其一之法?”
王伦见柴进嘴角眉梢尽是笑意,问道:“大官人,小可正要听个仔细,此法可有效果?”
柴进笑道:“王头领,你那梁山如何?我这沧州便是如何,甚至出了沧州地界,也有给我些薄面的。只要来与我说知的,便与之互结盟约,至于那铁牌,柴进倒是省了事,只还用那: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之句。”
王伦道:“如此甚好,两地商路畅通,只会越来越多商客往来,各个山头的同行也可省些力气。”
柴进看了看,王伦身后三人,问道:“王头领,何不介绍?”
王伦道:“这几个都是我身边人,五毒真人姜太虚,过街鼠张三,金三脚金三郎。”
柴进满脸带笑说道:“既是王头领身边人,烦请让庄客厚待了,先去用些酒饭。”吩咐了两个庄客,带三人下去了。
姜太虚见王伦谈笑自若,放下心来,自去跟着去了。
柴进也让庄客上了酒肉瓜果,正厅上只留个老管家,王伦见柴进如此,便是知道有秘密之事,不禁问道:“大官人,可是有话询问?”
柴进端了酒盏,笑着问道:“王头领,可知这聚啸山林,揭竿造反,可是诛九族大罪?”
王伦沉声道:“小可如何不知,只是世道不太平,贪官污吏,多如蝼蚁,只得在梁山落草了。”
柴进突然问道:“王头领,可知当初,柴进为何让你去了梁山落草?”
王伦道:“还要多谢大官人资助,当初只是想找个安身之地,并无他想。”
柴进收了笑容,慢声道:“王头领可知柴进家世?”
王伦惊道:“大官人提起这个,莫不是......”
柴进见王伦觉醒,说道:“这当年祖上陈桥让位,让了这大好江山,外间早就传言,乃我柴家祖上失德所致,那宋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誓书铁券在家中,有了这世代庇护。”
王伦听了柴进几句便知晓柴进心思了,不过心里着实犯愁。
柴进继续道:“世人皆言这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失天下者必先失其德,王头领,你我虽不深居庙堂,也知晓这天下之事,柴进倒有一问。”
王伦道:“大官人只管问便是。”
柴进问道:“这当今天子,为一人之兴,网络天下,以致花石纲,扰乱民间,置西城所,劫掠百姓,蔡京、蔡攸、童贯之徒,纵恣于上;高俅、杨戬、朱勔之党,朋邪于下,王头领,你说这赵官家可算是失德?”
王伦道:“当真是失德。”
柴进听了满意说道:“当初请王头领去那梁山,柴进便有些想法,只是这三四年间,王头领便将这梁山发展成山东境内大寨,岂不是天助柴进?”
王伦听个明白,心道:原来柴进早有反意,怪不得笼络这江湖人物,无论善恶,只要有些本事的,便去结交,那些人对这大宋多有怨气,却正是揭竿造反的主力,原来柴进却是为此。
王伦道:“大官人虽有此意,只是梁山今日虽有三四千人马,还算不得精兵,抵挡些县府厢兵绰绰有余,若是遇到朝廷禁军,怕是不能一战,若是朝廷发来几万人马,梁山岂不变为齑粉?”
第八十四章 钱粮如砂石
柴进不以为然,说道:“王头领之才智,柴进尽知矣,还请勿谦。”
王伦笑道:“小可不过文弱书生,哪有才智,若是真有,怕是已然中举做了官了。”
柴进见王伦似有推脱之意,说道:“若是柴进他日起事,王头领,可愿相助?”
王伦端起酒盏,耳间却是听到似有宝剑出鞘之音,不由得心里打了个寒战,暗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想到此,换上一副忠心耿耿的脸色,说道:“大官人,怎倒客气起来,王伦的性命当初都是大官人给的,王伦可不能忘,那日还在山寨上说过,这梁山大寨主之位与其说是王伦的,不如说是大官人的,大官人若要起事,梁山人马只管调动,王伦只愿陪在大官人左右,做个出谋划策的便可。”
柴进见王伦答应的如此痛快,笑道:“我柴进从未看错过人,王头领果然还是那个义气之人,可托大事”
王伦正要在表白一番。却见柴进向外一招手,厅外走进个道人来,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白肉脚衬着多耳麻鞋,绵囊手拿着鳖壳扇子。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
正是公孙胜,只是那背上松纹古铜剑已然入鞘。公孙胜进得厅来,朝了王伦拱手施礼道:“王头领,公孙胜有礼了。”
王伦故作诧异,问道:“公孙先生不是要回家,寻师探母么?怎的来了沧州?”
公孙胜笑了,却不搭话,柴进却道:“王头领,公孙先生与柴进相交多年,这几年多有帮我筹划密事,与王头领当属同僚,故此请来相见。”
王伦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都说公孙先生神龙现首不现尾,却有这般身份,大官人,何不早日告知王伦?”
柴进呵呵轻笑了几声,说道:“王头领,柴进说句不当听的话,若不是你这几月来,突施神计,现了这取一之法,又举手之间,收服了济州府官军,只怕贤弟还在梦里。柴进可不敢托付大事。”
王伦心道:只怕是不在梦里,而是在棺材里了。见公孙胜现身,突然许多未解之事,都渐渐明朗,只是最好装些糊涂,都死得早的大多是太聪明的。
王伦道:“大官人帝王之后,公孙先生名师之徒,王伦却是高攀了。”
柴进道:“公孙先生家世也是显赫,非是寻常百姓。”
王伦不禁问道:“却不曾听公孙先生说过,你我即为大官人心腹人,道长何不相告?”
公孙胜与王伦对面坐了,说道:“小道祖上在唐代为官,后来为避安史之乱,举族迁居一处幽谷,只是小道忍不得寂寞,便想若是人之一生,在那一处活上百年,又有何乐趣,故此偷偷溜出幽谷,不想被母亲知晓,追了出来,故此,与老母游历至二仙山,巧遇了罗真人,罗真人见我使出家传武艺,便收下小道,做了徒弟。”
王伦道:“小可还以为道长武艺是那罗真人传授。”
公孙胜道:“家师罗真人所学,与小道却不是一路,家师所求皆是了命飞升,羽化成仙之法,公孙胜却是求不得。”
柴进道:“王头领,若不是这罗真人泄露了天机,只怕你我三人也不会有今日之聚了。”
王伦茫然问道:“这是为何?那罗真人泄露了何等天机?”
柴进和公孙胜相视一眼,笑道:“还请公孙道长来说吧。”
公孙胜拿眼瞟了四周,低声道:“家师一日出定,与小道闲谈,说道:可惜可惜,这大宋要遭劫难,却是无解。小道听得奇怪,便追问了几句,家师被缠磨不过,说这大宋再过十多年有那迁都灭国之祸。”
王伦惊道:“罗真人竟有此说?怪不得说这世间有活神仙,果然不假。”
公孙胜道:“听了家师此言之后,小道想那祖上也在那大唐朝官居一品,我这做后人的怎可甘心落后?故此下山,寻找世间豪杰,若能助他成就大事,也不辱没了家门,查访多时,只见了柴大官人才具此命格,故此与大官人相交至今。”
王伦听了心中方才明白,说道:“大官人乃是龙种,公孙先生也是慧眼识得真主,可喜可贺。”
柴进道:“王头领,当是同喜同贺,他日成就大事,王头领与公孙先生便是开国之臣,柴进定不会学那宋太祖。”
公孙胜道:“小道不想做什么无影神仙,只想执掌一教,光宗耀祖。”
王伦听公孙胜此说,不由心中一动,思想起许多事来。打趣道:“王伦倒想做那神仙,岂不更好,只是无缘不得见这罗真人,公孙先生可愿引见?”
公孙胜道:“只要将大官人的事做的了,王头领可随小道同去二龙山。”
王伦忙道:“不知大官人有何吩咐?王伦定然在所不辞。”
柴进见王伦如此,心中一安,笑道:“哪敢谈甚吩咐,不过你我三人之志在此,只能共进,贤弟身在梁山,风头正劲,却不可太过出头,否则朝廷必先大军来剿,只可暗中将这山东各个山寨,绿林众人集聚,先做了这绿林领袖,再图其他。”
王伦有些迟疑道:“小可下山之前,刚传下令去,这四千人马,按月拿饷,山寨虽有收入,只怕壮大到两三万人,便有钱粮告急,更愁那若想壮大马军,实在是有些......”
柴进见王伦发愁钱粮之事,心道:这还没见些响动,便先哭穷了,笑道:“贤弟何须多虑?柴进家中,要别的或可没有,若是要些钱粮,还不是如这砂石一般。可让这庄上庄客,和那来投柴进的门客组成一队商队,去那辽国贩卖战马,裘皮,名贵参茸药材,路过梁山之时,留下几成,以掩人耳目。再去那南面产粮州府,贩卖粮食,丝绸布帛,过境梁山,再分几成去,如此几年,贤弟不用愁那钱粮马匹之事,只管这梁山上多聚好汉,喽啰,日夜操练兵马即可。”
王伦喜道:“大官人如此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第八十五章 小试身手
公孙胜道:“小道也是看中大官人如此豪爽,必然是个成大事的,这才全力相助。”
柴进道:“柴进怎会不知,还请二位全力相助,于那江湖上多多寻些好汉,若需钱粮,只管朝柴进开口。”
三人话已说透,便是推杯换盏,各自谈论些结交人物,王伦想起那宋江之事,想此庄上过往江湖人物众多,更是那江湖故事传散之地,自己救了这宋江性命,怕是现在只有这石勇知道,如今借了柴进庄上正好扬名,便无意间谈起江湖遮奢人物。
果然,聊不多时,公孙胜想起那个及时雨宋江曾冒死通风报信,晁盖一行人等才顺利上了梁山,便道:“大官人,这郓城还有个人,叫做及时雨宋江,也是个仗义疏财的,多有江湖人物传颂,若是能收服此人,大官人亦可得一助力。”
柴进道:“此人名声,柴进早已知晓,只是此人身为县吏,怕是不可脱身。”
王伦心道:若是不收这宋江,柴进或许还能混个长远,若是与宋江托付了心事,定要坏事,真心造反与那坐等招安,可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王伦装作才想起的样子道:“那宋公明,现在却不做押司了。”
柴进问道:“王头领,怎的知晓?”
王伦道:“小可下山,却是先到的郓城,去找那宋押司。”
公孙胜奇怪道:“王头领与他不曾相识,却是为何而去?”
王伦想起花小妹的那套说辞,说道:“小可下山后,曾用过一个假名。”
公孙胜笑道:“这山寨头领尽知了,妙手书生杨聪。”
王伦讪讪道:“小可借这名字,在山下做事方便些,本来想请宋江给小可牵个姻缘,不想正遇到这宋江出事了。”王伦应着头皮,编排故事。
柴进,公孙胜不禁同声问道:“那宋江出了何事?”
王伦将那夜发生之事,掐头去尾,七分真,三分假的叙述一遍。
不想,柴进与公孙胜听完却是大喜,柴进道:“如此,这宋公明已是沦落在江湖上了,猜他近日必然来我庄上走一遭。”
公孙胜道:“到时大官人便可试探一二,若他有心,便拉来同为大官人做事,此人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望,若能归心,招揽些江湖好汉,并非难事。”
柴进点头称是,忽然朝了王伦问道:“王头领说是看上那花荣妹子,你这山大王身份,人家怎可应你?王头领可是为了赚那花荣?听闻此人有小李广之称,不知真假。”
王伦道:“王伦在济州府用这假名字,结交了几个官府之人,冒充说是东京高太尉的心腹人,自然有人信了。”
公孙胜却是微微一笑,说道:“王头领连取了杨志,林冲两口宝刀,怕是真的去过这殿帅府吧?”
王伦见公孙胜追问,只得道:“他日成事之日,王伦自会说出这宝刀来历,只是现在说出来,便无趣了。”
柴进道:“如此,但愿王头领这趣事早日到来。”
三人又是劝饮了几盏,王伦怀了心事,起身小解,暗道:怕是这公孙胜笼络晁盖,劫掠生辰纲,应是早有预谋,先让几人犯下大罪,等这几人上那梁山,再除掉我,只怪我王伦发展太慢,碍了手脚。晁盖名声虽不如这柴进,却也是江湖闻名,做了梁山之主,却远比王伦更具号召力。
王伦想到那日七雄和林冲要下杀手,这智多星却是中间最能挑事的,不知这吴用是否投靠了柴进,梁山若想壮大起来,现在看来并不难,有高俅,柴进两个大人物相助,这梁山可算是如生双翼。最难的便是不让梁山失控,这七雄一派,公孙胜若是想拉拢吴用,林冲,却是简单的很。三阮,刘唐必是随那晁盖而动。
闻焕章与周昂一派,若是那凌振来了,暗中也是听那闻焕章吩咐。自己这边,鲁智深,杨志,史进,朱贵,朱富兄弟,杜迁,宋万,骑墙之人,黄安只图自保,李忠倒是跟进鲁智深,萧让,金大坚都是无用旧相识,此刻怕是无用正对此二人嘘寒问暖,曹正虽是和杨志一路来的,却是林冲徒弟。
王伦心中想着事,不觉间出了前面廊下来,俄延走着,却转到东廊前面。那廊下有一个大汉,因害疟疾,当不住那寒冷,把一锨火在那里向。王伦只顾踏将去,正跐着火锨柄上,把那火锨里炭火,都掀在那汉脸上。那汉吃了一惊,惊出一身汗来。
那汉气将起来,伸手便要来抓王伦,大喝道:“你是甚么鸟人敢来消遣我!”
王伦缓过神来,心道不好,柴进之事,实在惊扰太过,一时间竟把这好汉忘了。
见这汉子伸手抓来,自然反应,出了右手便是一格,那汉子不想这一个书生竟然会武,只把手腕一转,便去扭这书生手腕,王伦却是早有防备,将手向下一揽,上前一步,已然缠住汉子手肘,五指如爪,要扣汉子肘后小海穴,汉子不曾防备,只觉肘后一麻,右臂一时间竟失了力气,忙用力一撤,依仗神力,挣脱王伦五指。
这次加了小心,那汉子先把一个拳头去王伦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王伦见了,心中技痒,跟将上来,汉子猛然转身,飞脚踢起,直奔王伦小腹,王伦只一侧身,也是一脚飞起,却是踢向汉子膝盖,汉子忙收了腿,说道:“你这秀才,处处拿人关节,这用的什么功夫?”
王伦道:“小可自幼练得分筋错骨擒拿之术。”心道,前世特工身份,此项必须精熟,虽说大多是配合匕首,徒手也要过关才行,再加此世,体质非比寻常,身上似有那不竭之力,这两三个月来,又是暗中锻炼,不敢懈怠,这才敢与这汉子一战。
王伦此时细看那汉子,果然是一条好汉。但见: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第八十六章 别离武二郎
那汉子正要再问,有庄客见了,慌忙叫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大官人最相待的客官。”
那汉道:“‘客官’,‘客官’!我初来时,也是‘客官’,也曾相待的厚。如今却听庄客搬口,便疏慢了我,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王伦道:“这位好汉,还请歇手。”
那汉子道:“难得有个对手,来来,你我再战。”
姜太虚三个却是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见这汉子还要和王伦挑战,姜太虚怕有意外,手腕一转,用手掩住一把飞刀。
却见柴进赶到说:“我接不着王头领,如何却在这里闹?”
公孙胜跟在柴进身边,捻了胡须,看这汉子,心道:往日来去匆忙,不想庄上竟还有如此好汉。
那庄客便把跐了火锨的事说一遍。柴进笑道:“大汉,你不认的这位奢遮的头领?”
那汉道:“奢遮,奢遮!他敢比不得郓城宋押司少些儿!”
柴进大笑道:“大汉,那宋押司也被他救了条性命。怎的比不上那宋押司了?”
王伦见柴进有意吹捧自己,竟然有些脸红。
那汉道:“我虽不曾认的宋押司,江湖上久闻他是个及时雨宋公明;且又仗义疏财,扶危济困,是个天下闻名的好汉。”
柴进问道:“如何见的他是天下闻名的好汉?”
那汉道:“却才说不了,他便是真大丈夫,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我如今只等病好时,便去投奔他。”
柴进听了心里倒有三分不快。索性道:“那宋押司见了这人,也要伏地而拜。”
那汉子道:“江湖上不知哪个有比宋公明还名气大的,还请这秀才报个名姓。”
王伦见他对柴进居然如此态度,心中倒是高兴,拱手道:“小可白衣秀士王伦,在那梁山上歇马。”
那汉子听了王伦名字,倒是听闻过,乃是梁山大头领,也朝了王伦道:“原来是王头领,不想你这秀才居然会武,他日再请赐教,不知为何柴大官人说那话,宋押司见了王头领也要拜你?”
柴进道:“这王头领前几日才救得宋押司性命,宋押司犯了命案,已是逃脱在江湖上了。”
那汉听柴进如此说,才知这王伦确实救了宋公明性命,忙道:“却才甚是无礼,万望王头领恕罪。有眼不识泰山!”
说完便要拜倒,王伦虽然心知肚明,也慌忙扶住道:“足下是谁?高姓大名?”
柴进指着那汉,说道:“这人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今在此间一年矣。”
王伦道:“江湖上多闻说武二郎名字,不期今日却在这里相会,多幸,多幸!王伦今日倒是听了一件事,正与二郎相关。”
武松见了公孙胜,心道:还有如此深沉之人,这道人在柴进身边不发一声,武松却是感到此人身上有股莫名的压力。索性问道:“不知道长高姓大名?”
公孙胜回道:“贫道公孙胜。”
武松听了也是一惊,说道:“可是那江湖人称入云龙的?”
公孙胜笑道:“正是小道。”
柴进道:“偶然豪杰相聚,实是难得。就请同坐一席说话。”
王伦携住武松的手,一同到后堂席上,柴进便邀武松坐地。王伦连忙让他一同在上面坐。公孙胜也是来让,武松那里肯坐,谦了半晌,武松坐了第四位。柴进教再整杯盘来,劝几人痛饮。
王伦道:“小可身在梁山落草,在这江湖上也有些耳目,打探消息,听闻二郎本是与那本地机密相争,一拳打晕了他,不想二郎想是自己打死了人,先自走了,我按耳目打听得那厮却不曾死,救得活了。”
武松道:“小弟也是后来听说了,今欲正要回乡去寻哥哥,不想染患疟疾,不能够动身回去。却才正发寒冷,在那廊下向火,被兄长跐了锨柄,吃了那一惊,惊出一身冷汗,觉得这病好了。”
王伦道:“王伦少来大官人庄上,不知二郎也在此处,若是早知,便可早来告知了。”
武松听了,心中一暖,说道:“有劳哥哥惦记。”
柴进与公孙胜见王伦如此笼络武松,只道是要赚武松上山,倒是频频点头称是。
王伦却是不想让武松在此遇见宋江,这宋江想必这几日内边和兄弟宋清同来了。只得让武松离了庄子。
想毕说道:“如今二郎病遇,可是喜事,听闻二郎家中还有兄长,怕是被那机密欺负,王伦倒是担心。”
武松听了,更是思乡,见天色还早,定要回清河县看望哥哥。柴进,王伦,公孙胜都留他再住几时。
武松道:“小弟的哥哥多时不通信息,因此要去看望他。”
王伦道:“实是二郎要去,不敢苦留。如若得闲时,还请来梁山相会。”
武松相谢了王伦。柴进取出些金银,送与武松,武松谢道:“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武松穿了一领新纳红绸祆,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背上包裹,提了杆棒,相辞了便行。
王伦道:“贤弟慢行,我送兄弟一程。”说完朝柴进,公孙胜施了个眼神,二人想这王伦应是路上相劝武松,早晚去了梁山,都赞这王伦用心。
姜太虚见王伦要出去相送,也跟在王伦身后,怕有意外。
三人行了五七里路,武松作别道:“尊兄远了,请回。柴大官人必然专望。”又朝了姜太虚说道:“这位兄弟也相烦走了许多路程。”
王伦道:“这是王伦一个兄弟,叫做姜太虚,一直随在王伦左右,二郎何妨再送几步。”武松挽住王伦说道:“尊兄不必远送。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王伦指着道:“容我再行几步。官道上有个小酒店,我们吃几盏作别。”
三个来到酒店里,王伦上首坐了,武松倚了哨棒,下席坐了,叫酒保打酒来,且买些盘馔、果品、菜蔬之类,都搬来摆在桌子上。三人饮了几杯,看看红日平西,武松便道:“天色将晚,哥哥还请回庄,武松就此别过。”
王伦心里尴尬,竟然不是与我结拜,看来这名声还不如那宋江,想到此,叫姜太虚取了一锭二十五两大银送与武松。
武松那里肯受,说道:“哥哥,客中自用盘费。”
王伦道:“贤弟不必多虑。你若推却,我便不认你做兄弟。”武松只得受了。
王伦和姜太虚立在酒店门前,望武松不见了,方才转身回来。
姜太虚不禁问道:“公子如此看重此人,却是为何?”
第八十七章 无间道
王伦道:“此人乃性情中人,虽有降龙伏虎之力,却不知收放,在柴大官人处便是任性而为,若是无人指引,到了他处,难免行事鲁莽,殃及无辜。”
姜太虚听了不由一怔,蹙眉道:“公子可想指引此人?”
王伦点了点头道:“正是。”
姜太虚心有有些疑惑不解,问道:“不知公子要指引我等去向何处?太虚跟公子相处,只是知晓公子才智过人,救人危难,却不知公子志在何方?”
“哈哈哈。”王伦听了大笑,说道:“封妻荫子,匹夫之志,光宗耀祖,世人之志,著书立言,圣人之志,称霸一方,枭雄之志,王伦之志,皆不在此。”
姜太虚正要再问,却听得马蹄声响。只见柴进骑着马,背后牵着两匹空马来接。王伦忙朝柴进施礼称谢,柴进道:“贤弟,何须多礼。”领了王伦姜太虚一同上马回庄上来。
一连住了几日,王伦本想早些离开,只是柴进,公孙胜苦劝,一心留下王伦,王伦想到,这宋江早晚要见,杨聪名字也早晚会被叫破,索性早些挑明,省去日后麻烦。
果然,这一日,三人正在讨论些马军步军战力,庄客来报,说是郓城有叫宋江的二人来访。
王伦道:“那个必是宋江兄弟铁扇子宋清。”
柴进心喜,想这天下英雄如能尽为我用,还愁这大事不成?说道:“我等同去相迎。”
三人一同迎到庄外,看见有两人正在亭子上坐了,柴进紧走两步,见了那个面黑身矮的,心道都说宋江是孝义黑三郎,此人定是宋江了,便拜在地下,口称道:“端的想杀柴进,天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大慰平生渴仰之念,多幸!多幸!”
王伦心道,我来庄上之时,柴进倒也是如此,怕是今日必要和宋江摊牌,相邀谋逆,准备起事,却不知宋却是别有肚肠。
宋江也拜在地下答道:“宋江疏顽小吏,今日特来相投,还望大官人不弃。”
柴进忙扶起宋江来,说道:“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柴进知有喜事,不想却是贵兄来。”满脸堆下笑来。宋江见柴进接得意重,心里甚喜,便唤兄弟宋清,也来相见了。
柴进笑道:“宋押司,柴进倒还有两位熟人介绍。”闪开了身形,公孙胜和王伦上了亭子,宋江见了二人吃了一惊,公孙胜早已在晁盖庄上认识,算是有了一面之缘。
另一个却是那晚救了自己的妙手书生杨聪杨公子,心里虽有嘀咕,却不敢失了礼数,朝了王伦又拜在地下道:“不想恩公也在大官人庄上,宋江得见,幸甚。”
王伦也不敢拿大,忙搀扶起来,说道:“宋押司,王伦可当不得。”
宋江起身惊讶问道:“公子适才可说是王伦二字?”
柴进道:“宋押司,这便是梁山大头领,白衣秀士王伦。”
宋江听了心里不由的心惊,那济州府的何观察明明说他是高太尉殿帅府的上差,难道不知王伦身份?若是王伦真的与那高太尉有了关联,倒是更要好好结交,眼下自己戴罪之身,将来免不得想个脱罪的门路。
宋江脸上一副恍然大悟表情,说道:“宋江这几日常念公子名姓,和我那兄弟宋清说了数次,日后要报公子救命之恩,正愁不知公子去处,不想是公子用那假名,不做这图报之人,王头领高义,非是宋江能比。”
这宋江也是巧舌如簧,几句话便给王伦戴顶高帽。
王伦忙道:“宋押司言重了,王伦不过巧遇,举手之劳而已。”
宋江见王伦不愿多谈,心道得找个单独机会,再和王伦套些近乎。
公孙胜却是给宋江一拜道:“若非宋押司通报,我等七人怕是已在那济州大牢了,晁天王等常念宋押司当日之恩,不想今日在柴大官人庄上遇见,却不是缘分?”
宋江也谦让道:“晁盖乃宋江结义兄弟,怎能不救?”
柴进听了心中,更是一喜,心道这晁盖与宋江居然还有如此关系,若是这几人能跟随于我,山东境内绿林则在掌握之中。引领了几人一同进了庄子。
王伦于人群之中,倒是想起那部无间道,还真是烦乱,缘由真假虽然不尽相同,出场人物却都是影帝级别的。
五人在正厅落座,柴进吩咐摆设酒宴,酒过三巡,宋江将这经过又详细叙述一遍,三人皆道那张文远阎婆惜该杀。
柴进用眼瞄了王伦,公孙胜一眼,二人知道柴进意思,王伦却知道宋江虽是戴罪之身,却总一门心思想着招安,若是直接谈起造反谋逆,只怕适得其反。
公孙胜见王伦不语,说道:“宋押司,如今身犯大罪,不遇那天下大赦,只怕赦宥不得,不如就请同上梁山聚义如何?山寨上晁天王既是宋押司结义兄弟,王头领又曾相救宋押司,这岂不是上天安排?”
宋江听了,笑道:“道长,宋江家中上有老父在堂,宋江不曾孝敬得一日,如何敢违了他的教训,负累了他?若是随了道长与王头领上了梁山,便是上逆天理,下违父教,做了不忠不孝的人,在世虽生何益?”
柴进,公孙胜听了都是一惊,不想这宋江却是如此想法,我看却早已心知肚明,不觉为奇。只是朝了宋江笑了笑,却被宋江发现,宋江心道:若是这王伦真和高太尉关联了,早晚必能得朝廷招安,却也是条出路,只怪自己适才把话说得太过了。
王伦道:“宋押司,这梁山亦是大宋国土,何必在乎一时之名?如今那十节度还不是人人光宗耀祖?个个国家忠良?若是他日真得走投无路,还请上梁山聚义。”王伦当了柴进公孙胜之面,也只得假意相邀。
宋江却是想适才语言冲撞了,正要台阶没见王伦如此说,忙道:“多谢王头领盛情,若是真有一日,天地间不容宋江,还真要和王头领讨口饭吃。”
柴进,公孙胜见宋江缓和了语气,不提那不忠不孝的话来,心中有些欢喜,柴进心道这王伦倒还是真有些办法,这宋江与那公孙胜说时,是个忠孝双全的,与这王伦说时,却又是个摧眉折腰的,这能屈能伸的人物,还要加些小心。
第八十八章 黑三郎的试探
几人各有来言去语,一时兴起,又都是劝起酒来,直到掌灯时分,宋江推说路途劳累,想要歇息,众人方散。
客房内,宋江在桌边坐了,手中端了杯茶陷入沉思。
“哥哥,这柴大官人果然是豪气之人。”宋清问道:“只是那公孙胜邀哥哥去那梁山入伙,不知哥哥怎样想法?”
宋江沉吟道:“为兄自幼曾攻经史,不过是想光耀门楣,做个忠孝两全之人,只因这阎婆惜与那张文远竟然要背后害我,才杀了他们。如今飘荡江湖,许多事身不由己,只要不忘老父教训,求个忠孝两全的结果便可。”
“哥哥,可是想遇了赦宥机会,再回郓城?”宋清问道。
宋江听了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没了这天下大赦,为兄岂不是这数十年见不得天日?”
宋清诧异道:“哥哥,此话怎讲?”
宋江饮了杯茶水,捻了胡须笑道:“以前,为兄都是抱着为国尽忠,在家尽孝的念头,即使前几日犯了大罪,也是这般想法,不过今日,这王伦倒是提醒了为兄。”
宋清问道:“这王伦提醒了什么?我怎的不曾听到?”
宋江缓缓说道:“便是这昔日那十节度之事,这十人皆是绿林出身,后遇朝廷招安,才做了高官,却比那中举之人都来的快些,为兄年纪哪还能去应举候职,今又有命案在身,若是他日无处容身,去那梁山落草,却也是条出路。”
宋清听了,心中明白宋江所想,说道:“哥哥若是他日上山入伙,带了宋清同去,也好给哥哥做个帮衬。”
宋江劝道:“你还是个清白身份,这梁山将来招安之事,还在未知,你岂能从身为贼?”
宋清却道:“哥哥,若是你孤身上山,诸事顺利,这王伦受了招安,必然是按那山上座次排位,朝廷许下官职,若是不顺,总有那些只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鼠目寸光之辈,哥哥却当如何?那王伦怎就是真想要招安的?即便是他有如此想法,你看那晁盖,可曾像是个愿意招安的?”
宋江听宋清提起晁盖,不禁沉思起来。
宋清又道:“哥哥请想,这公孙胜本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可愿招安?晁盖只好结交江湖人物,使枪弄棒,打熬筋骨,连个浑家都不讨的人,可愿招安?可却听说晁盖做了这梁山第二把交椅。”
宋江道:“那王伦和吴学究都是读书人,招安之事却是容易相商,只是这晁盖还真是说不得准。”
宋清见宋江也提起晁盖,不禁埋怨道:“哥哥,你这结义兄弟却是个鲁莽之辈,劫了生辰纲却被公人查访到了,亏了哥哥你冒死报信才捡条性命,如今在梁山逍遥快活,哥哥却是因此犯案在身,四处飘荡,当真也是和哥哥犯冲。”
宋江听了,思量半晌,说道:“此话切不可和外人提及。”
宋清知晓宋江是个心里有数的,便不多言,宋江道:“你先歇息,我去拜访王伦,先要探个虚实。”
王伦房内,正在考虑早日离开沧州,听得门外张三道:“公子,宋押司来访。”
王伦朝了姜太虚轻轻一笑道:“必是来探我等与那高俅之事的。”
姜太虚眼睛狡黠一闪,说道:“公子尽管编排,我自会跟着配合。”
不等王伦迎接,宋江已至门口,张三,金三脚两人在门外站了。
王伦忙道:“宋押司,一路劳顿,深夜怎不歇息?”
宋江笑道:“王头领,宋江挂记王头领之事,哪里睡得下?”
王伦诧异道:“不知押司挂记王伦何事?”
宋江低声道:“贵人多忘事,只是此事王头领却不该忘了。”
王伦道:“还请押司提醒一二。”
宋江故意道:“杨公子,可是忘了那花小妹?”
“呀,此事还劳押司挂记,王伦惭愧了。”王伦道:“如今,押司身份不便,此事作罢。”
宋江不以为然道:“王头领,这是哪里话,我宋江既是身在牢狱,给那花荣说了此事,也是算数。”
这花荣与宋江交情真是非同一般,王伦心里倒是不敢小看了宋江,只得顺着说道:“这倒不急,押司方便之时,再做不迟。”
“此事宋江随时做的,不过是一封书信而已,这几日逃脱路上,多有不便,如今到了柴大官人庄上,却是随时可做。”宋江说到此却是皱了皱眉道:“只是......”
王伦见宋江拿捏,便知有事,说道:“押司,为难便算了。”
宋江见王伦要打退堂鼓,却是不敢再拖延,说道:“那晚杨公子相救宋江时,何观察说公子是那高太尉身边心腹,宋江想这花荣必定愿意结亲,今日方知,杨公子却是梁山大头领,那花荣乃是朝廷命官,又是个功臣之子,若是得知宋江所提乃是梁山头领,怕是这好姻缘难成了。”
王伦听了,知道是宋江来探底细,若是和他说自己是高俅心腹,为其执掌梁山,那必是正中宋江下怀,定是要结亲花荣了,若是说自己应了柴进,要起事造反,虽说自己是宋江救命恩人,也难说他不去告首。只有不让宋江知底,他才不能妄动,这两边他都不敢去探听了。
王伦打开纸扇,摇了几下正要说话,“咳咳。”姜太虚却是在门边咳嗽两声。
王伦听了作色道:“宋押司,这姻缘之事,不可强求,只得随缘了。”
宋江见王伦如此说,心道,这姜虞候面生的紧,江湖上不曾听过这和人物,与这王伦形影不离,倒像是出自太尉府跟在王伦身边监视的,有机会也要探听一番,看这王伦也是藏得深,许是时机未到,不肯透露,如此也好,待到我宋江走投无路时,上了梁山之后,再谈招安最好,若是你先收了招安了,我宋江还在他处,怎的脱罪?怎的做官?想效仿十节度岂不是成了梦幻泡影一般?
想到此,宋江说道:“王头领,哪能轻言,既是王头领看中了,宋江又是那花荣过命交情,怎能不去问个明白?王头领自等宋江消息便可。”
第八十九章 宿太尉的妙计
王伦暗中佩服宋江,这个执着劲头,一般人还真是不能相比,当初不过是找个理由去见这宋江,却被宋江当做真事了,今日又见宋江要为此事去那花荣之处,王伦多少有些懊悔,这谎话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王伦道:“宋押司,那晚不过是王伦酒后之言,多是胡言乱语,做不得真,王伦现在身处草莽,实在不宜成家,此事暂且放下,来日再说。”
宋江听了却是想,这王伦定然是要招安之后,再去提亲,招安之事,还不知哪个年月,若是那花荣先把妹子许给别人,却不坏事?少了这一层关系,却是万万不可。
“王头领既是如此说,宋江岂能让王头领为难。”宋江道。两人又闲谈了几句,宋江见王伦丝毫不漏与那高俅关系,只得告辞,回到自己房中,宋清还未离去,等候消息,见宋江回来,忙给宋江倒了杯茶,端了过来。小心问道:“哥哥此去,可有收获?”
宋江苦笑道:“这王伦不露声色,定是不能探出底细,倒是有个姜虞候常伴他左右,为兄疑心此人乃是太尉府的,跟在王伦左右,借此把握梁山。”
“那哥哥有何打算?”宋清问道。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宋江道:“此事既不能懈怠,亦不能紧迫,眼下倒是有两件事可做。”
宋清见宋江一副从容不迫模样,放下心来,一屁股坐下,说道:“那两件事?哥哥尽管吩咐。”
宋江见宋清如此,倒是笑了,说道:“所谓谋事,非用蛮力,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等只要尽心做事相待便可,这第一件,取纸笔来。”
宋清取来纸笔墨砚,宋江略一思索,提笔写了一封信,交与宋清道:“明日将此书信发给花荣。”
宋清接了,揣在怀里。问道:“哥哥,这第二件呢?”
宋江道:“这第二件,倒不必着急,且在柴进庄上住些时日,你先找个由头先离开了庄子,给老父报个平安,再去那济州府,去找个人。”
宋清问道:“找哪个?”
宋江笑道:“去找济州府那个何观察,名叫何涛,他还有个弟弟,名叫何清,最是好赌,这何观察应是清楚王伦底细。你在家中多带些银两,莫怕花费,定要查出这王伦于那太尉府是何关系,最好不要泄露自己身份。”
宋清道:“哥哥,这找那何观察打探王伦底细倒是不难,常言道:‘公人见钱,如蝇子见血。’只是如何不泄露自己身份?”
宋江看了一眼宋清,低声道:“这王伦在山下既能假名,我等如何不能?”
宋清听了也笑道:“我倒是真未敢如此想,哥哥一句话,此事便简单了。”
东京汴梁,一顶官轿停在宿太尉府门之前,轿子内下来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却是一身布衣打扮,几个亲随跟在身后,有那府中干办引领了,直到正厅,宿太尉迎到厅门,那人见了宿太尉,施礼道:“赵良嗣见过宿太尉。”
宿太尉忙道:“宿元景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赵良嗣道:“太尉哪里话,赵良嗣不过一后辈,那当得起亲迎。”
宿太尉也不在客气,让那赵良嗣进了正厅,分宾主落座,问道:“赵大人已是那龙图阁学士,又是官家御赐国姓,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那时宿元景还要请赵大人照顾呢。”
赵良嗣见宿太尉说话,尽是些场面话,心中有些发急,说道:“太尉,良嗣前来,却是有大事相商。”
宿太尉慢悠悠道:“赵大人,有事尽管将来。”
赵良嗣道:“太尉可还记得,上月,官家召见我等几个,议那联金灭辽之事,本来这蔡太师,童枢密,与宿太尉皆是赞同,不想今日官家却是有了迟疑,不知为何?”
宿太尉捻髯道:“这官家必是要前后比较,计算些得失,赵大人此计,虽说官家初时赞成,多是因那燕云十六州乃为世仇国耻,大宋建国以来,数次攻伐,皆是无功而返,朝堂之上皆以此为耻,故此赵大人献了此计,诸位大人大多赞成。”
赵良嗣问道:“只是不知官家为何犹疑不定?”
宿太尉笑道:“赵大人为何不去童枢密处相问?毕竟童枢密与赵大人相识甚早,应是相知之人。”
赵良嗣道:“童枢密不知为何,竟然闭门不见。”
宿太尉听了,笑道:“此计最早那是赵大人献与童枢密的,如今却不得见面,怕是此事有些翻覆。”
赵良嗣虽是心中有些准备,只是听了宿太尉之言还是有些失落,不解道:“如今这金辽两国已然势同水火,必然不能相容,若是官家错次良机,只怕百年不得一现了。”
宿太尉道:“官家心思,岂是你我可以揣摩的?”
赵良嗣心道:若是这赵官家不用此计,我赵良嗣却是如何安身?只得说道:“良嗣哪敢揣摩圣意,只想为官家尽我绵薄之力,还好,蔡太师却是极力主张联金灭辽。”
宿太尉心中不禁一动,官家不再提这联金灭辽之事,这蔡太师却是几次提议,倒是怪事。说道:“蔡太师支持自是好事,这童枢密执掌兵事,灭辽之事上,童枢密之意甚至比蔡太师还要重要,若是童枢密与蔡太师再次同声提议此事,你我再进言几句,官家性子,多半是应允了,如此便可成事。”
赵良嗣心中叫苦,这童枢密故意疏远于我,哪能商议大事?朝了宿太尉诉苦道:“这童枢密的影子,梁山现在都见不到,哪还能共议大事?”
宿太尉见赵良嗣已然技穷,笑道:“眼下倒是有个机会,不知赵大人是否愿意屈尊?若是做成,便可一探童枢密心事,赵大人心怀赤诚,必能说动童枢密。”
赵良嗣见宿太尉有了办法,忙问道:“太尉可有妙计教我?”
宿太尉道:“当今朝堂,蔡太师与童枢密并称二相,蔡太师家中满门为官,童枢密身有军功,若是此二人联姻,蔡太师提议之事,那童枢密必然先让了三分,你倒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