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星宿门下姜太虚
那男子道:“在下姓姜双名太虚,不知公子怎样称呼?”
王伦道:“小可妙手书生杨聪,不知姜兄弟用血解毒,是何道理?”
锦儿和林娘子这才知晓王伦这假名字。
姜太虚说道:“稍后自会和公子交待。”说完出了前厅,一会儿转身回来,手里多了一把窄窄的三四寸长的飞刀,把上面丝丝血迹擦了,收到袖中,又从袖中掏出一根青色的竹管打开,从里游出一条五六寸长的小蛇。
锦儿和林娘子最是怕这等蛇虫,两人呀的一声搂在一起。
姜太虚捏住小蛇,让那蛇头接近左手中指,那小蛇似是闻到味道,张了口一下咬住指头,丝丝血迹流出,被那小蛇吸入口中。
过了半盏茶时间,那姜太虚面色渐显红润起来,收了小蛇到竹管中,问道:“小弟陆陆续续听锦儿姑娘也讲过不少,林教头家事倒也知晓了七八分,这假死,赘婿只是一时保命求全之策,我见这左邻右舍热心过度,有些可疑,巷子里也时有陌生面孔出入,想必是那高家父子疑虑未尽,还在使人刺探,公子和大师乃是林家故旧,可有良策?”
这姜太虚倒真是江湖之人,所过之地,俱是留心。
王伦笑道:“姜兄弟既出此问,想来也有应对,何不说出来一起参详?”
姜太虚道:“小弟只是想此事善始善终,那高太尉势力极大,东京禁军,尽听其命,东京不是久留之地,尽早离开最好。为使高家爪牙不起怀疑,锦儿姑娘这招婿之后,小弟便装作再来讨债,锦儿可假意无银可还,将这宅子抵债与我,便可抽身而退,今日杨公子和大师不来,小弟还正为此发愁。”
说完看了一眼王伦道:“杨公子装作穷书生,正好做这上门夫婿。”
锦儿虽知招婿是假,也羞红了脸。林娘子见众人商量脱身之计,也问道:“那然后呢?”
王伦听了,看那林娘子一眼,觉得有些滑稽,忙道:“我见姜兄弟易容之术如此了得,何不让林娘子假扮了,也好方便行事?”
姜太虚道:“招赘之日,虽无亲友,这左邻右舍必来叨扰,又推却不得,林娘子虽是易容,可是声音不可改,若出了声必出纰漏,祸事必起。”
“姜兄弟何不自己招赘?左邻右舍也算半熟,必不相疑。”王伦问道。
“小弟先前倒是有此定计,只是锦儿姑娘和林娘子便不可早日脱身了,杨公子,只是假戏假做,只为脱困,何必介怀?”姜太虚道:“你等先离了此地,那些爪牙必来探听,这左邻右舍自会如实应对,消除了隐患,到时做些准备,再离东京,小弟也正好将这余毒除尽,恢复些武艺,自会追随杨公子。”
“追随于我?姜兄弟这体内之毒可是不得尽除?”王伦见这姜太虚还要喝血,半真半假,有些捉摸不透,索性直口相问。
“咳咳,实不相瞒,小弟还有个师兄,极是厉害,他若是想找我晦气,虽是当场不下杀手,却是用这毒药折磨,我等师兄之间,大多知道根底,又都是用毒解毒之人,为了提高自己手段,多有互相下毒,却不告诉对方所用何种毒药,只让对方体验各种苦楚,品出所中毒药种类分量,再去自己配制解药,甚至有的下毒之人都不知晓所用何毒,任那中毒之人绞尽脑汁去解毒。方才杨公子那半杯鲜血,已解除毒根,有些余毒,日后只需用这小蛇吸毒便可慢慢化解。”
几人听了皆是好奇,世上还有这样的师兄弟,锦儿不禁打了个寒战,搂着林娘子的手愈发紧了。王伦却是不解:为何喝了我的血便能解毒
鲁智深道:“洒家在关西时,听闻远在西域,有些个专用旁门左道的江湖门派。”
姜太虚脸色微红忙道:“传言而已,大师不必当真。”又对王伦道:“我等行走江湖,用毒防身可救己,亦可出手助人。大师这几日可不要再来此地,以免露了行踪。”
鲁智深只得点头称是。
王伦道:“那就早定,明晚先接了林娘子出去,待张教头过了头七,我来入赘,便说是自幼和锦儿姑娘有了婚约,家道中落,如此,第二日,姜兄弟来催债,让锦儿以此院子抵债,请左邻右舍做个证人,我等先离开此地。你余毒尽除时,便来一起出城。如何?”
一众人听了,点头称是,已过半夜,王伦告辞,鲁智深和姜太虚也跟了出来。
三人出了这张教头家时,三更已尽,出了巷子,姜太虚轻声道:“杨公子,刚才小弟所放飞刀上涂有毒药,甚是厉害,后见杨公子居然不为这毒药所伤,小弟才斗胆要了半杯血驱毒,果然见效,方知杨公子乃是百毒不侵体质,小弟曾有毒誓,研究世间奇毒,既能用毒,又能解毒。做个第一人,公子体质,小弟只听说过有个大理皇帝有此天赋异禀,可那皇家之人,小弟哪能得见?今日奇缘,得遇公子,小弟愿追随公子,不弃幸甚!”
说完伏地而拜,王伦暗道:难道穿越之时,那团金光散入身体,有着百毒不侵之效?赶紧搀起道:“姜兄弟,小可也不知有此异能,如能有助姜兄弟一尝所愿,也是人生幸事。”
姜太虚见王伦应允,面露喜色道:“如此,小弟告辞,改日再见。”说完转身隐没在夜色之中。
二人回到客店房间,鲁智深道:“秀才,此人可信?”
王伦道:“日久见人心,现在看他是七分真,三分假,这三分假里,怕是难开口向我求血,为他去毒疗伤,或是日后制毒炼药所用。”
王伦发愁,这别是个吸血鬼啊,若是三天两头来要碗血去,很可怕啊。
鲁智深道:“不知此人武艺怎样?暗器居然带毒,秀才,虽然你不怕他毒药,武艺也不至于输他,还是多加小心,秀才,你说你知晓天下之事,可能说清此人来路?”
第三十一章 高衙内的心事
王伦道:“你这大和尚好奇心越来越重了,我也只是听闻,西域曾有一善用毒药的门派,叫做星宿派,远在西域星宿海,门人弟子只拼技艺高低,死伤不论,门中长辈也不加拘束,以至于门人四散,活着的却都是用毒解毒高手,此派若出大能者,还可振臂一呼,门徒响应,若无大能力者,只会散落江湖,最后销声匿迹。这姜太虚应是出于此门,今日谈到被他师兄下毒,应是较量用毒技艺,此派门风所致,若真有此誓言,再有我相助,日后倒不可小觑。”
鲁智深笑道:“看来洒家日后不用去那五台山问长老去了,问你便是,秀才,这姜太虚还有些生分,加些小心。”
“我倒是留心了,日后拿我当兄弟的,我必拿他当兄弟。”王伦道。
鲁智深听了,有些慨然说道:“不想林娘子还活着,你那两个耳目回山寨了,却传了个假信息,若是林教头见了这林娘子不知如何欣喜,秀才,你倒要怎样对待林教头?”
王伦见鲁智深说起,知道不可回避,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莫卖酸文。”鲁智深道。
“和尚,不是我如何对待林教头,而是林教头如何待我,你想是也不是?”王伦道。
鲁智深一声不发,思虑片刻,也无结果,索性不再去想了,忽然道:“这锦儿丫头倒是个忠义的,洒家看和你倒也般配,不如你就纳在身边,可惜洒家不好露面喝杯喜酒。”
“你这和尚,别的和尚都晓得色即是空,你却只道色即是酒。”王伦道。
鲁智深呵呵笑了,回房睡去了。
城南一座大院,门前几株老柳低垂,王伦见那记号到此而终,刚要拍门,张三笑嘻嘻闪出门来,身上倒是穿了件干净衣服,说道:“恭迎师父,恭迎杨公子。”李四等人跟出,将两匹劣马牵到后院去了。
鲁智深,王伦进了院子,显然经过众人一番收拾,还撒些清水,泼皮们上来团团围住,迎入前厅,厅内也是窗明几净,李四居然还泡出茶来,端上几盏,众人都是干净许多,貌似连夜泡过澡池子,不再散发那些刺鼻气味了。
张三道:“杨公子,今日一早小人们便四下查找,捡了这间三进院子,原来主人,是个散官,做个什么武功员外郎,据说是恼了赵官家,被贬官要到那琼州去,人在城外官驿,不得随意走动,限时离京,那琼州远在天边,怕是今生再也不能回转,留了个管家,要典卖这院子,说是要一千六百两银子,小人们哪见过这等价钱,只等杨公子来定。”
武功员外郎?莫不是那位写了‘留下鲛绡当宿钱’的那位?
“张三哥,你找那管家,还价到一千两,告诉他立时可以结清,若为携带方便,也可给他百两黄金。”王伦道。
张三见这杨公子出手阔绰,自觉身价也涨了许多,一副豪仆气势,健步去了,不一会领来那管家,这院子本不想贱卖,无奈那员外郎被贬,这两日必须离京,管家见给现钱,也不敢耽搁了,点数了百两黄金,留下字据房屋地契,出城去了。
诸事完毕,张三李四领头拜倒道:“杨公子让我等有此生活,便是那再造父母般,有何差遣,只管吩咐。”
王伦搀起来众人说道:“都起来说话。”张三李四等起身列在两边,不出大声,只听那王伦吩咐。
王伦道:“我让你们做的事情说起来简单,做得好坏要凭你们自己用心,今晚便去做件事情。”
太尉府内,一个锦衣后生正自大发脾气,身边几个下人,丫鬟无不心惊,心中火气稍平,对着屋内一老人道:“老都管,你这猜测可有准的?”
那老都管捋了捋胡须道:“衙内勿恼,老朽若是猜对了,定能遂了衙内心愿,这锦儿只是林家使女,林冲在沧州杀了几人,听说已然在梁山水泊落草为寇,这林娘子又说是数月前故去,家中只留那张教头,这锦儿当属自由之身,却不寻亲投友离去,这鳏男少女同住,总觉蹊跷,似有不妥,那张教头左邻右舍都是些愚夫蠢妇,也说不出有何隐情。”老都管拧着眉毛说出心中疑惑。
高衙内听了取笑道:“老都管你这心思,定是感同身受,改日本衙内带你去个地界,解解你这苦闷,你老也好松动下筋骨。”
老都管见他胡言乱语,不急不恼道:“老朽若是猜错,让那衙内身边帮闲的再去寻个便是,何必只念那个林娘子一个?这个蹊跷,这几日便可有了结果,只是此时不能莽撞,那张教头刚刚故去,但也是是在禁军中挂过号的人,不能轻犯,太尉虽是位高权重,也要顾及官声,朝堂上总有些不怕死的谏议大夫盯着,衙内还是莫要给太尉招惹口舌,若是实在无聊,这东京汴梁内,消遣之地无数,皆可解忧。”
“这个林冲,死上几十遍,我也不解恨,只不过是个教头,想那林娘子就在他身边温言软语,百依百顺地服侍三年,我这堂堂殿帅太尉之子,为了她白昼忘餐,黄昏废寝,竟然都近不得身,着实可恼可恨,那林冲居然不死还去做了草寇,明日见了爹爹,让他发兵,剿了梁山,把这林冲千刀万剐,方解我恨。”高衙内恨恨道。
老都管道:“衙内莫急,听闻那济州府已在征集粮草,准备收捕梁山,过些时日,该有分晓。”
高衙内听了心花怒放道:“哈哈,这林冲死到临头了,这个享用过林娘子的死了,我这心病也能去了一半。”
老都管见他如此深恨林冲,暗下摇头道:“太尉帐下有个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叫做周昂的,倒是个精细人,最近常来府上走动,说了些话,我听那人说什么累建奇功,名闻海外,深通武艺,威镇京师,自说那都教头丘岳也比不过他,愿意多给些供奉,想谋个正职,老朽想他同是禁军人物,和林冲相熟,和那张教头也曾相识,这太尉府不便做的,他倒是可做。”
“如此,让他明天来见我。”高衙内道:“只不过,这又是个教头,听了这教头二字,我便有些心烦,让他明日来吧,我倒要看看他听不听话。”
老都管忙道:“这周昂的副教头可不是那林冲贼寇能比的,需给些脸面。”说完告辞走到门口,高衙内突然道:“老都管,可知道这周昂娘子模样怎样?”
第三十二章 暗度陈仓
老都管不禁扶住门框,长叹一声,离了高衙内院子,遇到个下人道:“太尉正找老都管。”老都管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太尉书房,见高俅正在房中踱步,知道这高太尉心中必有不决之事,忙道:“太尉,不知何事召唤?”
高俅中等身材,虽面容消瘦,却是身体轻健,捻了几根胡须道:“这些日子,别让衙内招惹是非。”
老都管道:“刚从衙内处出来,也说了几句,太尉神色沉重,可还有事烦心?”
这老都管平时倒有些智计,当初富安和陆谦合计谋害林冲时,他也是出了力的,高俅帐下又都是一群武人,是以高俅遇到些事情,便招来相商。
“今日这赵良嗣又在鼓动官家,提什么联金攻辽,官家招了蔡太师,童枢密商议,这公相,媪相两相竟然同时赞同,以至于官家跃跃欲试,若此事成真,却为难我了。”高俅道。
“既然二相同声,太尉附议便是,有何为难?”老都管奇怪道。
高俅失望的看了看老都管,问道:“你说为何?”
老都管心道:这可是为难我了,朝堂之事,哪是我能妄议的。只得回道:“太尉,老朽愚钝。”
高俅无奈,问道:“那上党节度使徐京前次来府上拜望,曾举荐个人,说他有孙吴之才调,诸葛之智谋,可还记得?”
老都管道:“倒是记得名字,叫做闻焕章,只是不记得住在哪里了,只记得是在城外,上次太尉不是说那徐京定是收了好处,替人说话么?”
高俅心内烦闷踱步到书案边上,一架几案上架了一口刀,伸手拿起,飕的把那口刀掣将出来道:“有人说话总比这无话可说的好,这几日派人打探,唤他来太尉府。”又道:“这口宝刀,倒是个认主的,还从林冲那赚了一千贯钱。”
老都管忙道:“太尉放心,不出这几日,定然把这闻焕章带到。“看那高俅玩赏那宝刀,紧着说道:”太尉,这口宝刀,那滕府尹派人来了几次催还,说是开封府入库军器,都已造册封存,都被我打发回去了。”
“怎样打发的?”高俅道。
“只是推说,太尉公务繁忙,借得刀来,还未仔细观看。”老都管道。
高俅眼角挑了挑道:“在我身边这些年,都不长进。”
老都管一惊,说道:“太尉教训的是。”
高俅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道:“下次再来,便说殿帅府闹贼,独独不见了这口刀,顺便报个案情,再去随便拿一口刀给他们,顶账了事。”
殿帅府闹贼?太尉真是高见,管不了许多了,老都管见了机会,高声道:“还是太尉高深莫测,胸有良谋,老朽头疼之事,太尉只这三言两语解决,便如这反掌观纹一般,着实令老朽看了眼界,长了见识。”
高俅受用了片刻,问道:“真涨了见识了?”
老都管忙道:“那是自然,听了太尉这几句,便觉耳聪目明许多。”
高俅道:“既如此,让你去办件事,看你是不是真的涨了见识。”
老都管道:“太尉尽管吩咐。”
“那青面兽杨志可还记得?”高俅道。
“记得,杀了泼皮牛二的那个,说什么是五侯杨令公之孙的,曾被太尉轰出殿帅府。”老都管果然感觉自己记忆力提升了好多。
“据说那个杨志用的乃是家传的宝刀杀死的人,投案后这刀也入库在开封府,我倒想比对一番,看这两口刀到底哪个好些,你可能借来?”高俅道。
“咳咳。”老都管抚了抚胸口,说道:“这只需太尉下个钧帖,那滕府尹还不乖乖的派人送来?”
“哼!老都管,你年纪大了,天气炎热,下去午睡一会儿吧。”高俅语气平静的出奇。
老都管来到自己卧房躺下,又猛地惊起,心道:说这衙内本是太尉阿叔高三郎儿子,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莫非中间有些蹊跷?若不然这父子两个怎么这么相像呢?莫不是亲父子?老都管想到此竟有些怕,用件衣服捂了嘴。
掌灯时分,小巷内涌进八九个闲汉,来到张教头家门,为头的拍了拍门,喊到:“张教头,开门。”
锦儿打开门,见八九个闲汉堵住门口,刚要关门,早有一条腿伸了进来,“哎呦。”门掩在那人脚踝上,锦儿听了,抬头看了那人,虽说衣服脸色变了,却也认出是昨晚那杨公子,想起这人便是自己未来的假夫婿,知是假的,脸上也红了一片,却见那杨公子冲她眨了眨眼睛喊道:“张教头在家么,该还钱了。”后面闲汉同时吵嚷起来。
“哎呀,这家办丧事么?晦气。”张三道。
锦儿眼尖,认出张三,记得跟在那鲁大师身边的,再看其他几个都是面熟,知晓这是杨公子用计来了,也带了哭腔道:“张教头已经殁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欠你们钱,可有字据?”
王伦道:“有字据,你也不认得。”
锦儿气道:“谁说我不识字,拿来我看。”
入戏太快了,王伦道:“这张教头定了怕我要他还钱,演出假死好戏,我去找找,你们几个看住大门,可不让他跑了。”
几个泼皮在前院哄笑,只喊着还钱。
王伦小声道:“林娘子在哪里?”
锦儿倒有些慌,也轻声道:“随我来。”王伦夹了个包袱,跟着锦儿来到后院,却是只有一间里外屋子,锦儿敲了敲门,一会儿,林娘子开了门,两人忙闪进来,来到里屋。
王伦问道:“那姜太虚今日没来么”
锦儿道:“他住在城外一间破庙里,要离得远些,每晚来这蹭饭,要晚些才到。”
王伦道:“那我正好等他。”又道:“林娘子,昨晚有那姜太虚在,不知底细,敌我不分,有件事今日才能相告。”
林娘子道:“什么事?”
王伦想了想,说道:“那林教头落草了,如今在山东水泊梁山。”
林娘子身上一颤,说道:“前几日,也有人来传话,只怕是那高衙内设计赚我,只推脱我上吊自缢了,父亲也是受不起这般惊吓...没想到还能有与他相聚之日。”
王伦又道:“林娘子,此时不便详说,快脱衣服吧。”
第三十三章 好官坏官新郎官
林娘子锦儿两人一怔,锦儿红了脸,一拳打在王伦身上。“呸!你是不是那高衙内派来的?”
林娘子虽是易了容,也低头不语,必定是心中恼怒。
王伦见是自己鲁莽了,解释道:“林娘子换了我这身衣服出去,和那几个泼皮一起出门,那几个都是鲁大师的相识,你们应该认得,我在南城买了宅院,离此还不算远,鲁大师不便出来,在家相候。我们九个人来,走时九个人走,你又易了容,穿了我这身衣服,必不起疑,这左邻右舍怕是一会儿便来相探了。”
林娘子看看锦儿,锦儿只得点了点头。
“这多有不便。”林娘子低声道,
王伦打开包袱拿出一身秀才装束道:“你们先转过身去。”
两人忙转过去,耳边听的窸窸窣窣地响,林娘子心跳的有些快,忙紧握了锦儿的手,才发现两人手心都冒出些细汗来,锦儿低了头,不知想起什么。
“好了,转过来吧。”王伦道。
锦儿赶忙把两只眼睛用手捂了,留一条细缝,慢慢转过身,才发现王伦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秀才打扮,心中竟然有一丝失落,再看王伦英俊模样,锦儿心中突然一喜,脸更红了,不敢再说一句。
林娘子见锦儿无事,也转过身来,看了看王伦换下的衣服,轻声道:“杨公子,还是有些不便。”
“哦,明白,这次我转过去。”说完转身过去。
锦儿红了脸把王伦推到外屋道:“不许偷看,闭上眼睛。”
本来王伦并无此心,听了这一句,心中却是像装了二十五至老鼠—百爪挠心。锦儿把王伦推到外屋,监视他一举一动,过了片刻,林娘子道:“杨公子,换好了。”
王伦睁了双眼,见林娘子穿了自己那衣服,若是混在众人当中,应该无碍,指点锦儿道:“你带林娘子出去,混在人群里,张三李四自会晓得怎么办。”
林娘子收拾了些贴身之物,用王伦那包袱包裹了,跟着锦儿出了屋子,祸从天降而大难不死之人,胆识都已超越常人,林娘子放稳了脚步,安定了心神,跟在锦儿身后,虽然身上衣服不是很合身,甚至还残留些那个男人的味道,但她很快就适应了,看见张三李四等人,低了头混进众人之中,在阵阵吵吵嚷嚷声中,出来院子,一年多从未出过这院门,像是久困牢狱的囚徒,陡然被释放出来,走起路来既是有些犹豫,又有些想要大步跑开,远离这里的期盼。
邻居赵婆子在门外见了,惊道:“这张教头生前欠了多少债?锦儿姑娘,你这只剩了自己,可是辛苦,一个姑娘家要替他还债到几时?听说你要招婿入门,老身倒是识得几个殷实人家......”
“不劳您老操心了,锦儿有夫婿了,青梅竹马,还是个秀才,将来还可能考个状元呢。”锦儿说完,咣当关了门。想起院中只剩了她和那杨公子,心底有些羞意,两脚却止不住的进了后院屋子。
“他们可曾走了?”王伦道。
“嗯,都走了。”锦儿答道,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倒是不急,等那姜太虚来了,和他一起走。”王伦想起这姜太虚还真是有些意思。
锦儿好想问些王伦身世,却不知该怎样开口。想起这杨公子刚才提到林教头在什么梁山落草,做了贼人了,问道:“你怎么认识我家林教头的?”
王伦苦笑道:“有些人你必须得认识,躲都躲不开。”
锦儿脑中一阵晕眩,这是说我和他么?又问道:“那他几时上得梁山?”
“半载有余。”王伦算了算时间道。
“呀!”锦儿一愣道:“那教头为何不早来解救我等?”
“这...林教头面上被刺了金印,哪能来得东京。”王伦道:“林教头连这东京城都进不得。”
“那教头那么大本领,在梁山也应该是个山大王吧?”锦儿问道。
“他初到梁山时,做了第四位头领,现在应该是第五位了。”王伦道。
“那就是说,教头前面还有大头领,二头领,三头领,他们都比教头还有本领吗?为甚从第四位反倒做了第五去了?”锦儿道。
“以前这大头领比林教头要帅,二头领和三头领要比林教头个子要高,而且都比林教头上山早。后来又新来了几个山大王,排位就会有些变动。”王伦找了些理由。
“既然林教头是第四...第五头领了,他面上刺了金印,进不得东京,怎的不早些派几个人来接娘子呢?早些派你来不就行了?”锦儿问题越来越多。
“前几日不是派了两个来么?还带了教头书信。”王伦道。
“那两个是真的么?我还以为又是那高衙内的诡计,书信都没看,就打发回去了。就算真是他派来的,也都太晚了,若早些,张教头那至于...”锦儿有些怨气,突然道:“教头...他是不是真的把娘子休了?”
“这...小可就不知了。”王伦无语。
“你...你是不是教头手下的人?”锦儿转弯问道。
我差点就是教头手下的鬼——王伦感慨人生际遇还真是曲折难料,只得说道:“我不是任何人的手下。”
“哼!”锦儿笑道:“只有皇帝才敢这么说,那你是秀才么?”锦儿似乎忘了林教头。
“曾经是。”王伦老实回答道。
“那你会不会去考状元”锦儿想起一些林娘子和她说过的关于状元郎的传说。
“为什么去考状元?”王伦问道。
“考上状元可以做官啊。你不晓得么?”锦儿惊讶道。
“那高俅做过状元吗?”王伦问道。
“没有,都说他原是个会踢球的。”锦儿答道。
“那你看,不用考状元也能做官,是不是?”王伦继续问道。
“哦,这倒是。”锦儿很是通情理。
“林教头也不曾做过武状元,是吧?”王伦道。
“恩。没做过。”锦儿点点头。
“林教头也做了官,是不是?”王伦道。
“是。”锦儿道。
“林教头是好官,高俅是坏官,是不是?”王伦问道。
“是。”锦儿称是。
“那你想让我做哪种官呢?”王伦问道。
锦儿也不明白,看来这官还真是难做,只知道这两种官都做不得,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了。
“锦儿只想你做个新郎官。”门外姜太虚轻声道,这家伙居然是不走正门,越墙而入,看来真是解了毒了。
第三十四章 飞毛腿和金三脚
锦儿听见姜太虚声音,被他打断了二人谈话,又羞又气道:“你这要饭的,又来了。”开门把姜太虚让进来,见他还真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气恼道:“反正娘子不在这了,你们这里等吧,我去端些吃食来。”说完出门去了前院。
姜太虚进来坐了,嬉笑道:“公子,恭喜恭喜。”
你这都会抢答了,王伦无奈对姜太虚道:“姜兄弟,莫要胡言乱语。”
姜太虚道:“小弟不敢,只是想讨杯喜酒喝,适才偷听了几句,还望杨公子见谅。”
“听到什么了?”王伦道,这姜太虚还有这个嗜好。
“正听到公子说这好官同那坏官。正想听个明白,刚才听公子迟疑,怕公子误了姻缘,便替公子抢先答了。”姜太虚道。
“可是林教头这好官遇到高俅这坏官,这好官便做不成了,为什么呢?”王伦问道。
锦儿正好端了些饭食进来,答道:“还不是因为那个高衙内,色胆包天,依仗了高俅的势力,欺男霸女,这父子两个是一对坏人。”又想了想说道:“也因为我家娘子太过美貌,引得那高衙内丢了魂儿。”
“其实你也很美。”王伦顺口说道。
锦儿红了脸,胆子不知何时大了起来道:“那你丢了魂儿没?”
“咳咳。”王伦暗自警告自己不得乱接话头,姜太虚赶紧捏了个馒头塞进嘴里,王伦也拿起一个说:“我也有些饿了。”说完堵住了嘴。
“姜兄弟,今晚边去我那里吧,林娘子已然去了,也省得去那野庙安身了。”王伦实在想不通,混江湖混这么惨,居然连吃饭都要靠蹭。
姜太虚看懂王伦眼中疑惑,讪讪道:“多谢杨公子,小弟也并不是爱住那荒郊野庙,只是这庙里经常混迹些乞丐,来中原路上,一间破庙里,小弟倒是碰见过一个老乞丐,也会弄蛇解毒,我本从师不久,门内又是时刻防范,以致所学不多,见他和本门用毒功夫有些相通,便留意想偷窥门径,只是那乞丐知我门派之后,便径直走了,心中有些遗憾,这城外庙中也常有乞丐聚集,小弟本想从中打听那老丐下落,却无人知晓。”
锦儿听了连连摇头,撇嘴道:“这乞丐的解毒之法没学到,我看你这讨饭功夫比他们要高明多了。”
姜太虚听了,居然面色不改道:“只是这讨钱功夫差些。”
锦儿想那若不是鲁智深和这杨公子来解困,这姜太虚还不知要讨债到何时,不禁自己也笑了。
王伦见这姜太虚为了涨些用毒解毒功夫,倒还真去下过功夫,怪不得见了我这百毒不侵之身,便要跟随。
王伦正色道:“再过两日,就是张教头头七,过了这天,我便来入赘,再过一天,我和锦儿被姜兄弟逼债离开,再过几日,姜兄弟来找我等,一起离京。”
“正该如此,以后杨公子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姜太虚道。
已近半夜,二人向锦儿告辞,出了屋门,锦儿却悄悄拉住王伦衣袖,有些颤声道:“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王伦拍了拍锦儿手,安慰道:“再过两天就不用怕了。”
“杨公子留下便是,锦儿你说可以吗?”姜太虚道。
锦儿只红了脸,不肯说话。
王伦急道:“有辱锦儿清誉,怎能使得?”
“江湖儿女,在乎这些作甚,我和那十几个叫花子还不是一起挤过。”姜太虚道:“告诉我你那宅院位置,我自会去。”
锦儿松开为了衣袖,冷冷说道:“都快些走,我困了。”将二人推出院子,栓了院门回屋去了。
隔壁院门开了一条缝隙,赵婆子睁了双眼,看两个男子隐没在夜色中,寻思道:有个倒是熟识的,天天来催债,这另一个是哪个?也是来要债的?这锦儿如今一个住了独院,半夜还有男子出入,莫非为了还债暗中做了那种人?这锦儿看似正经良善,不想却是如此低贱,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刚才还是两个男人同时离去,哎呀呀,真是不可想象,此等情景若是报与那常来打探消息的,定要多讨几钱银子。赵婆子前后思量,把那些遗漏未见之事自行脑补周全,喜滋滋去睡了。
众泼皮经过昨晚一次实践,都觉信心满满,这等任务也太简单了,不过是个调包计而已,一早来到前厅,却见厅上那杨公子和鲁大师早坐那喝茶,下首还陪着一个青衣男子。
众人给三人施了礼,张三忙站到王伦边上问到:“公子,昨天换出来的那个是谁?怎么在那锦儿家中?”
王伦沉了脸不搭理他,李四见是不对,过来拉开张三,轻声道:“三哥怎的忘了规矩?”张三方才想起,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道:“没管住这嘴,忘了规矩,公子恕罪。”
鲁智深喝道:“你就吃不得饱饭,得意忘形,下次再犯,就回去偷菜。”
“师父教训的是,小人记下。”张三道。
王伦看他样子,知道是心里有些怕了,说道:“念你初犯,暂且饶过,只是不罚你如何服众?这月工钱减半,小作惩戒。”
张三见免了除名之罪,忙赔笑道:“谢公子大人大量。”
王伦见其他众人皆有惊醒,沉声道:“昨夜之事只是示范,今日有几件事,要你们去做。”
众人记得这杨公子说过有任务便有奖励,都立即来了精神,王伦说问道:“你们哪个走路快些?”
“公子,我走得快,小人马五有个绰号叫飞毛腿。”一个叫马五的回道。
“你这飞毛腿只是打架时跑得快,公子,小人金三郎绰号金三脚,比他还快。”又一个泼皮道。
飞毛腿马五不服道:“你只是脚下抹油的时候多些,敢和我比试么?”
飞毛腿?金三脚?王伦心中默念,骇然。
王伦止住道:“我这有鲁大师的两封书信,只需一个精细人即可,马五既然先回的话,就交与你,你即刻启程,去那山东青州地面,一封交与二龙山头领青面兽杨志,一封信交与桃花山头领打虎将李忠,送完书信后,回到济州府找家客栈住下,留下记号即可,可曾听明白了?”
第三十五章 易容
马五摸摸头道:“公子,小人听是听明白了,只是这两封书信,不知哪一封送给那二龙山的青面兽杨志,哪一封送给桃花山的打虎将李忠?小人不识字。”
王伦无奈的拿出书信,取了纸笔,在一封信皮上画了一只羊,一封信皮上画了一只虎,递与马五问道:“现在可能分清楚?”
马五接过看了笑道:“还是公子高明,小人晓得了。”
王伦又给他拿了一锭大银道:“路上捡那店大人多处落脚,坟庵野庙勿入,若在山东地界遇到强人,你便说是花和尚鲁智深的徒弟,也能化险为夷,去吧。”
马五收了书信大银,挺了胸脯,趾高气扬的出了前厅,先自收拾去了。
金三脚见马五领了书信大银走了,问道:“公子可还有任务安排?小人愿领。”
王伦笑道:“你自说脚下快,可知这城外的安仁村,有个教学先生叫做闻焕章的,去打探清楚,此人生活习性,常去之地,作息规律,晚上来回报。”
金三脚忙道:“这个容易,请公子放心,今日必然探查清楚。”
王伦递出二两银子,金三脚忙接了,也喜滋滋出去了。
众泼皮哪个还坐得住,张三道:“公子,小人愿戴罪立功,尽管吩咐。”
王伦问道:“你们和那开封府衙役相熟,这件事应是不难,可曾记得开封府曾有个没毛大虫叫牛二的?”
“记得,倒和他冲撞过,和我们不是一个路数的。”张三道:“后来在州桥下被人杀了,那个叫什么..兽的。”
李四脑筋一转道:“刚才公子所提那二龙山头领不是叫青面兽杨志么,莫不是他?”
张三也想起了,道:“正是这名字,却原来在二龙山坐了头领。”刚想问下鲁智深杨公子和杨志怎么相识,想起那杨公子规矩,忙住了嘴。
王伦道:“这牛二被青面兽杨志用家传宝刀杀了,杨志投案被刺配后,这口宝刀,被开封府入库封存,要查下此刀下落,你等谁能去做?”
张三争先说道:“小人与那衙役最熟,定然能查访明白。”
王伦递与他五两银子道:“请客喝茶,吃些点心也够了,只是你等平时身上能听到铜钱响,这班衙役都会稀奇,你做事不可太过阔绰,查访宝刀时也不得太刻意了,免得让人生疑。”
张三暗自记在心里,收了银子也下去了。
鲁智深暗想:这秀才耳目该是不多。众人在座,也不便问了。
李四等人急道:“公子可还有吩咐?”
王伦道:“你等去查探高衙内这几日行踪,要小心些,他身边少不得带些恶奴闲汉,不可漏了行踪。你们五人,听从李四哥安排,去吧。”
李四心细,问道:“公子,这高衙内也曾见过,这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有个绰号叫做花花太岁,有时也去那花街柳巷,有时深夜不归,我等可要仔细查访?”
王伦道:“有些烟花之地,你们只要记住他行踪即可,不得擅入,你等可分人分批监视。夜间见他回府,你等也可分批回来。“说罢递了十两银子,李四等人记住了话,接了银子,领命走了。
姜太虚见他们走了,笑道:“杨公子,何不给小弟也安排个事情,也好吃个饱饭。”
鲁智深也道:“整日让俺在这枯坐,却要淡出个鸟来!”
王伦道:“和尚,倒真有件难事让你去做,只是怕你做不得。”说完王伦皱了眉,轻轻摇头叹气。
鲁智深笑道:“有难事才好,秀才,莫用这激将法。”
王伦尴尬道:“这真有些难。”
鲁智深不耐烦道:“少说废话。”
“呵呵,和尚,可还记得那九纹龙史进?”王伦问道。
“自然记得史大郎,秀才你莫不是想......”鲁智深和王伦相处日久,自是明白王伦想法。
“想请大师去那少华山走一遭,史大郎在少华山做了大头领,朱武等人对他也是佩服,大师如能说服他等在少华山地界实行那十取其一之法,也算是功德一件,史大郎性情中人,大师详细解释此法,小可猜想那朱武必定赞成,其余陈达,杨春自会迎合。”王伦道。
“这算什么难事?不过与那史大郎多日不见,倒是想念得紧。”鲁智深不解道。
王伦道:“这真算不得难事,难得在后面,刚才给杨制使和李忠送了两封书信,所定之事,和尚可能请那少华山史大郎等一同行事?”
“这...洒家去了便知。”鲁智深起身道:“和那林娘子辞行便去。”
王伦道:“如此,事情成与不成,大师都要按时在济州府相见,大师若先到济州,若遇了那何涛,可要小心应对,莫漏了马脚,此人还有大用。”
鲁智深想起那日王伦哄骗何涛之事,哈哈笑了几声,到后院向林娘子辞行去了。
姜太虚见众人都有事做,笑道:“公子,看你稳坐厅上,运筹帷幄,如似排兵布阵一般,着实心急,我这余毒已然无碍,可还有吩咐我去做的?”
王伦笑道:“我倒是想和你切磋下这易容之术。”
姜太虚道:“小弟这易容之术只能骗得平常人,易容之后,这面上都不得哭笑,若是男化女装,或是女化男装,更是不得发声,怕还进不得中等,听闻有高人易容,说笑随意,易容易声,非是行内人,皆不起疑,更有那此行宗师,传闻可以易筋缩骨,面上骨骼可小作挪移,脸型可变成别人大致形状,更有那人皮面具敷面,填充得当,则与别人面部一般无二,再于面上粘黏些胡须,涂些颜色,点些痧痣,亲人也不得认。”
王伦沉思不语,前世这易容之术,只是基本功而已,甚至变声说话,他也能做到,但现在却苦无所用材料。
“其实这些皆可以人为做到,外貌服饰简单些,变声之法也可长久磨炼,最难便是易容成别人模样,要临摹那人眼神情绪,举手投足,非是常人所能。”姜太虚感慨道。
王伦道:“不知你这中等之术所需何等材料,不如现在出去买上些,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十六章 你方说罢我登场
姜太虚道:“这些物件儿,小弟也随身带了些,若要更精细的,只要在这东京汴梁街上走一遭即可。”
王伦见天色尚早,说道:“送别了鲁大师,姜兄弟可去街上购置。”说完递与姜太虚一锭大银。
姜太虚也不推脱,收在袖里,脸色自得道:“有钱了,这腰杆也直了,怪不得这飞毛腿,金三脚等都是如此卖力,小弟若是不能为公子分忧,心里倒有些愧疚。”
王伦笑道:“你若执意要做,上街时顺便打探下陆谦的住处。”
姜太虚道:“可是那个陆虞侯?小弟听锦儿提到过,一个卖友求荣之辈,公子发句话,我这一把飞刀下去,可以让他折磨上半月,直到他自去求死。”
姜太虚手腕一转,手中多了一把窄刃飞刀,刃上闪闪冒些绿光,显然已是喂过毒药的。
“那个陆谦早已被林教头杀了,死在沧州。据我所知,这陆谦家中并无他人,他家只在高太尉家隔壁巷内,你去探查清楚,再来回我。”王伦道。
姜太虚做模做样道:“谨遵公子吩咐。”
鲁智深正从后院出来,牵了那匹劣马,与两人作别,王伦道:“和尚一路小心,别再被那蒙汗药放倒了。”
鲁智深呵呵笑道:“你这秀才,直说让洒家不吃酒便是,却要拐这弯子提醒。”提了禅杖,出了院子,上马走了。
姜太虚自言自语道:“这马是不是太瘦了些?”说完自去上街了。
院中安静下来,院子内外遍植的柳树上,时而传来几声蝉鸣,林娘子易容打扮日久,为了避免麻烦,面上几乎都不梳洗,自昨晚到这院子,才算睡了一次安稳觉,鲁智深一早来辞行,方才见这院子整齐宽大,安然静谧,屋前堆了几座假山,间杂有些花圃,散发些花香,不觉在院中流连起来。
到了前院却见一块演武场,却见那杨公子伏在地上,双臂撑住,身体一上一下,口中还不断喊出什么“八十八,八十九...”,不禁奇怪问道:“杨公子,你这是......”
王伦坚持做完一百个俯卧撑,起身道:“锻炼身体而已。”将林娘子让到厅中坐下,说道:“林娘子再稍等几日,一起出了东京,我等护送你和锦儿去那梁山,与林教头团聚。”
林娘子道:“还未多谢杨公子恩德,待到和官人团聚,再摆酒谢恩。”
王伦道:“谢恩之事勿提,只求你等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娘子低头沉思,轻声问道:“杨公子,我若上了梁山,是不是也算是贼寇了?”
王伦倒是没想过这问题,回道:“这贼寇二字,不过是高俅那班奸臣逼迫来的,若是这世间真是太平盛世,哪个愿意夫妻分离,落草为寇呢?小贼占山为王,大贼出没朝堂,林娘子对这贼名无需介怀。”
“只是芸娘家世清白,不想沾了这贼名,若是能和我家官人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过了此生也好。”林娘子心中所愿,无人倾吐,此时禁锢不住,说道:“不去再管这什么教头贼寇名声,也不必找这高俅父子报仇,只要能安安稳稳过这一辈子,我也无悔了。”
没想到这林娘子如此想法。
王伦慨然道:“林娘子,你这愿望正是天下所有良善之人所想,可这世上总会有这高衙内,矮衙内的,总会有这陆谦,何谦的,多个恶人,这世上就会少些善良人,你们夫妻团聚隐姓埋名,离了这浑浊世道,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可曾想过,你们夫妻之日子是如何来的?”
林娘子一怔,刚想说些报答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听王伦又道:“如果鲁大师不结识林教头,不在野猪林救了林教头性命,你能有今日?那姜太虚虽是为钱,若不是出了这易容诈死之法,你能有今日?若不是我和鲁大师千里赴东京,冒死相救,你能有今日?那花和尚在东京出没,有多少防捕公人识得,你可知道?那姜太虚余毒未解,就去查探消息,你可知道?”
王伦又想起林冲那千里投名万里投主的话来,越说越气,怒道:“哼,你们夫妻还不如那锦儿,她还知道冒死救主,知恩图报。”
林娘子被王伦一说,心中自感惭愧,一时气涌,双肩轻抖,两眼落泪,说道:“公子息怒,芸娘没甚见识,只是妇人之见,这些话本来不想说,只是见公子胸有乾坤,定是个有气量的人,才想一吐为快,惹公子恼怒,还请恕罪。”
女人的眼泪是天生的武器。
王伦见她落泪,心中火气去了大半,温声道:“刚才想起往事,动了火气,林娘子莫怪。”
“公子教训的是,细想起来,我倒真不如那锦儿,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这一年为我跑前跑后,费劲心神,家父病后,更是全指望她一人。”林娘子忽然擦干了眼泪道:“还望公子好生待她。”
这是什么话?都知道这是演戏,怎么都盼我假戏真做?
王伦声音明显小了许多,说道:“我待谁都是不错的,林娘子,锦儿招婿之事只是做戏给别人看的,不要当真。”
林娘子道:“公子,这演戏给别人看,我们都是知晓是假的,只怕是锦儿当真呀。”
王伦愣住,想些补救办法,急道:“我和姜太虚正研究这易容之法,可以重新给你做次易容,你来扮新郎去入赘。”
林娘子诧异道:“不是说好,你做那赘婿么?”
王伦道:“我不方便,做这个...”
林娘子道:“公子,你刚才不是夸那锦儿是知恩图报,可轻生救主的人么?俗话到: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可知道?”林娘子忽然抿了嘴角笑道:“这招婿风声也是左领右舍全知晓了,他们都必来一睹佳婿风貌,断个真假,你可知道?若是我去扮这新郎,声口不一,体态易露,前功尽弃,你可知道?这姜太虚,鲁大师和公子所费苦心付之东流不说,怕是就连这张三李四几个都有生命之忧,你可知道?”
咳咳,王伦暗道:怪不得圣人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林娘子说完,看王伦窘相,心中有些得意,突然想到:这若真是假戏真做了,也该早些告诉锦儿一些私密之事,这如何办得?
第三十七章 两府两衙两拖刀
时至午后,却是姜太虚最先回来,见了王伦道:“公子,那陆谦家已查访清楚,陆谦并无亲眷,家中已是闭门半年多了。”
喝盏茶功夫,却是张三也回转了,脚步匆匆,头上冒着汗珠,来到厅上道:“公子,那宝刀之事查探清楚,一个相熟衙役说的,说是那开封府上原不止有那杨志一口宝刀,先前还有着一口林教头买过的宝刀,林教头因恶了高太尉,被开封府断了个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那宝刀也被开封府造册入库,却不想那高太尉后来派人来说借刀观赏,这滕府尹不敢得罪高太尉,只得借了,却是一直未还。”
王伦递给张三一杯凉茶道:“喝杯茶再说。”
张三接了仰脖喝了,接着道:“却不想,那高太尉得知开封府还有口宝刀,便是这杨志这口刀,今日一早,便派了个郑虞候又来借看,那滕府尹吃了一堑长了一智,哪还敢借,让那本府孔目孙定推脱掉了,又怕得罪了这高俅,和孙定商议了一个上午,也没个路数,这府尹大发了一通火,将这班衙役一顿好骂,这个相熟的正在郁闷,去衙前吃茶,被小人找到,请了几块点心,和我叫苦,将这诉说一番,待他上差去了,小人即刻回来禀报。”
林冲那把刀,明显本就是高俅的,却是陆谦设计,使人专卖林冲,原来又被高俅借到府中了。一刀在太尉府,一刀在开封府,这还不是一般的难,王伦思前想后,也无定计,心下发愁,却不能喜怒形于色。
正在思量,却见金三脚进门,到了厅上,喘息道:“公子,我这脚程可算快?你道安仁村在西城门外,可是好远。”见王伦不语,忙道:“公子,那个教学先生探得清楚了,据说是个神机莫测之人,懂得这个兵法,那个韬略的,也结交些朝堂大臣,常去之地都说不知,有说他偶尔去那樊楼,小人要回转时,见了个干办打扮的找那闻焕章,小人偷听了几句,说是高太尉召唤,闻焕章问道,和太尉并不相识,何事相唤?那干办烦道,去了便知,那闻焕章说现在不便,要晚间才到。那干办怒气冲冲走了,见他回屋歇息,小人便赶回来了。”
“恩,可看清这闻焕章模样?”王伦问道。
“看清楚了,三十几岁年纪,三缕长髯,眉目间倒是和善。”金三脚道。
王伦默默记下,起身在厅上又饮了半杯茶,又见李四那里回来一个,到了厅上施礼道:“小人菜地龙裘显禀告公子:李四哥带了我等监视那高衙内,今早见他带了些闲汉又去那大相国寺,今日是那万姓交易大会,最是人多。这高衙内只是眼睛盯些女娘,去那茶楼吃茶歇息时,只说都没那林娘子诱人,边上些闲汉便说些李师师赵元奴之类,那高衙内听得火起,踹倒一个道:你去那周昂家,让他飞一般过来。”
张三见他口渴,忙倒杯茶给他喝了,裘显喘了口气又道:“这那个闲汉被踢了一脚,又领了差事,反倒高兴起来,小人跟他一路,去了个巷子,那闲汉拍了门,有家人出来问他,那闲汉说是高太尉府上的干办,叫什么钱密的,得了衙内的吩咐,让周昂速去听用,那家人回去问了,回道:周教头城外营内当值,晚间才回,回来才能去太尉府,这钱密无法,才回去见这高衙内,说了这周昂晚间才到,又被那高衙内踹了几脚。李四哥怕误了事,先让我回来禀报一声,小人再回去和李四哥聚齐,这大会之日,人山人海一般,怕是人少照应不到。”说完见王伦不再问话,转身又去了。
王伦脑中飞转,问道:“张三哥,你说是今早太尉府一个郑虞候去开封府借刀,却被孔目孙定推脱了,是吗?”
张三道:“正是。”
王伦又问金三脚道:“你亲自听到那干办模样的说是高太尉召唤,那闻焕章说和高太尉并不相识,要晚间才到,是吗?”
“是是是。他要来时,定从那万胜门而进,离这安仁村最近。”金三脚点头道。
“那闻焕章可有家眷?”王伦问道。
“都说这闻先生,只是单身一人过活,并无家小。”金三脚道。
“呵呵,如此便好,姜兄弟,可有那使人中毒昏迷,却不伤性命的药物?”王伦问道。
“此乃行走江湖必备,自是有的。便是那让人没了声息的也还有些。”姜太虚道。
“如此便齐全了,只差一物,便可成事。金三脚,速去追上裘显,去把李四哥几个都叫回来,你们在此相候,我和姜兄弟去去便回。”王伦说完,出了院子,姜太虚还不明白,知道王伦规矩,不能多问,紧跟着去了。
午后此时最是热浪袭人,路上行人昏昏欲睡,姜太虚带了王伦来到太尉府隔壁巷内,一指道:“门前荒草多的这家便是。”
王伦道:“兄弟稍等,在外放哨。”见巷内无人走动,并了两步跃上墙头,翻墙而进,姜太虚装作文雅模样,摇了一把折迭纸西川扇子,扇风纳凉,不一会儿,却见王伦已翻墙出来,身上多了个包裹,见他笑道:“成了,回去。”
二人回到家中,张三忙送上新茶,姜太虚好几次要问个清楚,都忍住了,王伦见他憋得难受,说道:“等众人回来,自有分晓。”
正说话间,李四一行人陆续进来,都参见了,四散坐定,王伦道:“哪个和脚行熟络?”
一个泼皮道:“小人草上飞陆几,有个远亲在脚行打杂,见过几面。”
王伦拿出两锭大银道:“你再带个兄弟,去那脚行,买两架骡车,要带车厢那种,方便女眷坐卧。”
陆几接了银子,带个泼皮去了。
王伦打开那包裹道:“姜兄弟请看。”
姜太虚伸头一看,见识一身侍从衣着,一口腰刀,一块精致腰牌,笑道:“小弟明白几分了。”
第三十八章 高衙内和童枢密
闻焕章信步而来,进得万胜门时,已是掌灯时分,这高太尉召唤,不得不来,想起那府内干办都是一副恶奴之相,可见这高太尉声名不假。
“前面可是闻焕章闻先生?”一个虞候拦住闻焕章道。
闻焕章见他中等身材,年纪二十几岁样子,挎了一口腰刀,甚是恭卑,道:“正是,不知你是哪家上差?”
“小的是高太尉府上虞候姜上,太尉怕是天晚,闻先生看不清道路,特让小的架了车来接。”说完一摆手,一个车夫赶了一辆骡车过来。那虞候姜上道:“先生,请上车。”
“姜尚?上差倒是敢用这名字。”闻焕章笑道。
“小的这个上,便是这上差的上字”那虞候答道。
闻焕章见高俅却又如此礼遇,暗道:毕竟是朝堂上行走之人,哪能不知些礼数,那车夫搀扶了,闻焕章坐入车内,车厢内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那虞候递过一块方巾道:“闻先生请擦擦汗,只管安坐。”
这个姜上倒是有些教养,举止得体。接过方巾,擦了几下,只觉一阵异香扑鼻而入,双眼迷蒙,歪倒在车中,觉得靠在一人身上,隐约听得那人道:“闻先生困了。”便人事不知了。
车夫忙放下车上帘幕,遮挡严实,和那虞候一路向着太尉府而去,来到太尉府前一拐角处,一个汉子见了,过来凑到车厢外,轻声道:“公子,没听见报名周昂的,该是还未到。小的权晓外号招风耳,这耳朵自小就好用,不会漏掉的。”
那车夫打扮的陆几道:“你不是说,只能听那顺风的么。”
权晓讪讪道:“顺风既是能听了,逆风也比你们几个好使些,这太尉府前门卫数十个,不敢太近。”
说完站在车旁,车外三人不住的瞟向太尉府门前,显得有些紧张,车帘掀开,只见一个三十几岁的先生探出头来道:“有些闷热。”
那虞候看了道:“公子,出门前有那六七分像,现在倒有八九分了。”
王伦道:“像不像的,我都不在乎,只是让我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脱衣服,实在是想吐。”
“呵呵,公子,还不趁现在快些吐。”那车夫陆几道。
一身虞候打扮的姜太虚笑道:“等到洞房中,公子给锦儿姑娘脱衣服时,可不要吐了。”
几个人正想捂住嘴笑一场,却见王伦沉了脸哼了一声,顿时止住了,姜太虚也觉说笑大了,忙想岔开话题,伸手一指道:“那不是个军官模样的?”
几人一看,正有个军官从街巷边转过来,奔着太尉府门前去了,王伦不知此人是不是周昂,有怕错过,对姜太虚几人道:“依计行事。”几人答应,陆几牵了骡车,到那太尉府前,待王伦下了车,又牵了骡车转回走了。
近卫拦住那军官和王伦问道:“什么人?夜间来太尉府何干?”
那军官甚是健壮道:“小人禁军副教头周昂,前几日还来过,白日里衙内相召,卑职正在城外营中当值,晚间回家方才知晓,特来求见衙内,听衙内吩咐。”
“学生闻焕章,今日府上干办相召,说是太尉有事传唤,还望回禀。”王伦道。
那近卫道:“稍候。”转身进府,不一会儿,那近卫出来,请了二人进来。一位老都管立在门内,笑道:“周教头,已是相识,衙内相请,叫人带教头过去。”说完,一个伶俐的家人提了灯笼过来,领着周昂去了。
那老都管打量了王伦几眼道:“这定是闻先生,失礼失礼,随我来。”引着王伦来至前厅,上了茶坐了,去请高俅,高俅一身青衫出来相见,王伦忙起身相迎道:“学生闻焕章见过太尉,夜间来访,打扰太尉休息了。”
高俅见这闻焕章一身文士打扮,举止之间果然有番风度,笑道:“多闻先生大名,不缘得见,今日可是相见恨晚。”
“太尉相招,不知何事?”王伦道。
“先生倒还爽快,不似那些腐儒。”高俅道。沉吟一下,问道:“听闻先生深通韬略,善晓兵机,有孙吴之才调,诸葛之智谋,不真真假?”
王伦听了,回道:“都是些旧识相传,夸大其词,至于真假,太尉,何不一试?”
高俅听了欣喜,暗道无大才者不敢大言,或许能解我忧思,笑道:“先生此言,本太尉听了倒是欣慰。这几日遇上些琐事,想听先生指教。”
“太尉还请明言。”王伦道。
“犬子正值青春年少,难免有些孟浪,得罪了不少人,都看在本官颜面上,不和他计较,我也训斥过他,只是本官公事繁忙,无暇管教,不知先生可有良策?”高俅一副家长模样说道。
老都管在一旁暗道:太尉果然让我涨了见识,不提那赵良嗣之事,先问些家事,一可试探这闻焕章才智,还可试探这闻焕章对太尉府态度,听闻这闻焕章和那宿太尉是同窗旧友,这宿太尉和高太尉却不是一路,老都管想到此,对高俅更是佩服得紧,脸上更是恭顺了些。
王伦听了也是纳闷,旋即明白,这高俅果然是只老狐狸,王伦端起茶来,吹了吹,小饮了一口,真是好茶,放下茶杯,缓缓道:“此事易而。”
“哦?”高俅不想这闻焕章一口茶之间便有了计策,问道:“不知先生何计?请讲。”
王伦道:“既然衙内正值青春年少,何不娶妻婚配?衙内成了家,有了妻室,自会收敛些。”
高俅听了摇头道:“本官倒也想过,只怕是有了妻室,也不得收敛,那时家中岂不是更乱?”
“只怕是太尉没找到那门当户对之家吧?”王伦道。
高俅起了一丝希望,忙道:“正是如此,与我太尉府门当户对的朝堂上虽有几个,却大多是些对头,难成一家,不知先生可有良缘?”
王伦悠然道:“学生看那衙内和那童枢密倒有些缘分。”
高俅听了,不禁勃然大怒,一拍茶案道:“你好大胆,敢来太尉府消遣本官。”
厅外数个近卫听见带刀鱼贯而入,将王伦围在厅中。
第三十九章 八十万禁军
王伦面不改色,端了茶,小饮一口道:“太尉,这是何意?”
高俅一摆手,一众侍卫退了出去,高俅想起自己无后,这衙内本是叔伯弟兄,与他做干儿子,背后不知多少人嘲笑,这闻焕章又提起那童贯,虽说他贵为枢密使,却是个太监,去了势的,想到此沉声道:“你敢讥笑本官无后?”
王伦惊道:“学生不敢,太尉,何出此言?”
高俅恼道:“小衙内乃是本官螟蛉义子,众人皆知,童枢密虽是位高权重,却是去势之人,我两家哪来的良缘?你不是消遣本官么?”
“呵呵。”王伦听了笑道:“太尉,学生适才还未说完。”
高俅心道:料他也不敢,佯装怒道:“闻先生,不说出个缘由,别说本官欺负你,哼!”
王伦道:“适才说到,小衙内和童枢密这缘分,倒还是真的,童枢密有个亲弟童贳,膝下一女,叫做娇秀,年方十五,生得如花似玉,衙内见了必定欢喜。”
高俅方才听得明白,说道:“本官莽撞了,先生勿怪。”
王伦道:“学生失言在先,太尉不需介怀。”
高俅却迟疑道:“只是这童贳虽有童枢密庇佑,却不能和本官并论,门户欠当。”
王伦继续到:“这娇秀早被童枢密抚养为己女,且是那三镇节度使杨戬外孙,太尉怎会不知?”
怎又是一个去了势的?高俅口中有些发涩。原来这个娇秀却是此等身份,自是和太尉府门当户对了,当下遮掩道:“犬子外面有些孟浪之名,怕是那些做媒的轻易不敢上门,故此也有些耽搁,本官公务缠身,很少听得这些。”
王伦道:“自古这儿女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太尉请人提亲便是,多半童枢密也想和太尉亲为一家。”
高俅听了,心下一宽,面露笑容道:“闻先生当真是好学识,朝堂大臣之家事,俱在掌中。”
王伦谦虚道:“不敢,只是学生常去些勾栏瓦舍,也时而醉卧樊楼,便是出入那万胜门时也要看些海捕公文,留心而已。”
高俅见这闻先生举手之间,除去自己一块心病。轻声道:“先生可知赵良嗣?”
王伦一怔道:“略有耳闻,太尉为何提起此人?”
“先生既知此人,可有见教?”高俅试探着问道。
“不知这赵良嗣有何举动?让太尉挂心?”王伦反问道。
高俅见这闻先生不答反问,暗想果然是个机智之人,若是换做旁人,怕是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向自己表功了。低声说道:“赵良嗣这几日鼓动官家和那金国结盟,攻打辽国。不知先生如何看待?”
“这...”王伦沉吟道:“适才太尉家事,学生还可妄言,这朝堂之上,国家大事,岂是我这一介草民妄议的?”
“先生若想求个功名,与本太尉而言,此事易而。”高俅自得道。
“太尉误会了,这功名之事,怎可无功而居,太尉既然问起,当是有事烦心,还请明言,不然学生哪得要领?”王伦道。
“呵呵。”高俅道:“果然瞒不过闻先生,官家召集近臣,商议这联金伐辽之事,蔡太师,童枢密都已然赞同,本官却是有些为难。”
王伦追问道:“不知太尉何事为难?”
高俅道:“若是联金伐辽之约事成,便是要为难本官了。”高俅说完,只是捻了胡须喝茶。
王伦道:“太尉为难之事可是这禁军?”
高俅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静听下文。
王伦继续道:“盟约若成,必是约定出兵之日,到时同日兴兵夹击,最有成效,可本朝精锐之师尽在关西,防御西夏,各路府兵空额多多,十不留四,皆不可用,也只有那北京梁中书或可一战,是以出兵伐辽,必然提调禁军,太尉可是担心这禁军兵额战力?”
高俅叹道:“闻先生当真慧眼如炬,都说这八十万禁军,这还是仁宗皇帝时到过此数,现如今在册不过六十万。”
王伦压低声音问道:“太尉,这实数可有三十万?”
“咳咳,这还是有的。”高俅道:“只怕若要调动起来,这东京便要留十万禁军驻守。”
“那还有二十万。”王伦道。
“还要去几万老弱残病。”高俅道。
“那还有十五万。”王伦道。
“若是出兵,虽能抽调些各路府兵,必定兵分两路或是三路,可就有些不够看了。”高俅担心道。
“若是太尉担心的只是这个,倒也简单。”王伦道。
高俅见这闻焕章口出狂言,心中竟然大喜,忙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王伦道:“太尉勿急,学生倒有一丝疑虑,不知太尉想过没有?”
“先生请讲。”高俅道。
王伦故意瞥了一眼一边站着的老都管,高俅道:“先生勿虑,都是心腹家人。”
老都管听了,鼻子一酸,竟有些感激涕零,也是自觉退了几步,守在门边。
王伦见了,低声道:“这赵良嗣本名马植,本为辽国世家大族,仕途却并不得意,政和元年,投了本朝,说那女真恨辽人切骨,一心只念那联金伐辽之事,可据学生所知,这女真部众去年才反辽起事,建国不过半载。”王伦喝了口茶,又道:“这赵良嗣投了本朝为官也有几年,难道不知本朝军力?学生斗胆相问一句,太尉,尽起禁军北伐,可有把握收复燕云之地?”
高俅不用细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学生再问,若是那联金伐辽事成,灭了辽国,金国与大宋哪个所得更多些?”王伦道。
“那赵良嗣所提我朝得那燕云十六州之地,那金国却是多得数倍之地。”高俅道。
“如今天下四分,西夏,辽国,金国和本朝,各有征战,请问太尉,哪国最弱?”王伦道。
“这金国当时最弱。”高俅道。
“赵良嗣此计若成,灭辽之后,金国得地数倍于本朝,变成了最强之国,对否?”王伦道。
“不错。”高俅沉思道。
“计成则现强金,宋金两国边境若是不起纷争,不过今日之宋辽也,然其父母之国尚反,何况分地之盟?”王伦道。
第四十章 四分天下
高俅心中一惊。说道:“但那燕云十六州我大宋可得也。”
王伦笑道:“联金伐辽,得这燕云十六州,不若与虎谋皮。”
“先生此话怎讲?”高俅奇道。
“请问太尉,若是西夏尽归大宋,与辽国而言,是喜是忧?”王伦问道。
“当然是忧,大宋变强,辽国岂不担心?”高俅道。
王伦道:“兄弟之国尚且担心大宋取西夏变强,那金国岂能坐视大宋得那燕云十六州?”
“呀!”高俅有些接不上话来。
王伦趁热打铁,追问道:“于大宋而言,愿那西夏和辽国是合二为一,还是如此一分为二?”王伦问道。
“当然是现在一分为二的好,互为牵制,与本朝有利”高俅反应过来。
“一般道理,辽国和金国合二为一于大宋有弊无利,一分为二有利无弊,太尉,是也不是?”王伦道。
“不错。”高俅道。
“学生只见这赵良嗣要联金伐辽,太尉可曾见那金国派使臣来相谈联宋伐辽的?”王伦问道。
“嗯,金国却是不曾派过。”高俅警醒道。
“太尉可知,这金国弱小,却为何不派使臣联宋伐辽?”王伦问道。
“这本官却是不知了。”高俅道。
“伐辽成功,这金国必然承袭辽制,自称上国,我大宋怕是依然纳岁称弟,伐辽若败,金国必向辽国称臣,推脱受我大宋鼓动,那时则是金辽联盟攻宋了,西夏必与金辽联盟,倾国之力尚不能取燕云十六州,怎敌这三国之兵?必如犁庭扫穴而至,这东京繁华之都也将毁于一旦。”王伦说完,长叹口气。
高俅听了默默不语,两眼出神,似是已见那三国联军而至,看到王伦不再说话,缓过神来,对王伦道:“先生,请继续讲。”
“学生听闻山东凌州西南上有个曾头市,这个市上,共有三千余家,内有一家,唤做曾家府。这老子原是大金国人,名为曾弄,几年前来中原做些人参买卖,还比那赵良嗣早来几年,聚得数万贯家财。因有膂力,霸住村坊,改名为曾头市。这些年不再做那行商生意,却是聚集了不少女真人,夹杂许多不臣之民,共计五七千人马,刀枪兵甲整齐,更从北地私购战马,自扎寨栅,打造陷车等物。”王伦道。
“有此事?本官倒是要查探一番。”高俅暗暗记下。
“太尉不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学生以为,此为大患也”王伦道:“赵良嗣叛辽而来,曾头市出自女真,这赵良嗣于内鼓噪朝堂,曾头市于外屯兵秣马,那金国却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由此可见,金国于大宋不但没有结纳之意,怕是已做好了先灭辽,再灭宋的准备。”
高俅听完,却是大热天里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站起,久久无语,又缓缓坐下,慨然道:“先生生于大宋,天子之幸也。这天下之势,先生既是洞若观火,当有破解之策,何不明言?先生若要那功名富贵,本官力保,如那探囊取物。”
王伦道:“这破解之策,学生倒也有了。”
高俅喜道:“还请先生详说备细。”
王伦道:“先要朝堂之上,选一天子近臣,将这般形势于那天子细说,让官家绝了这联金伐辽之心。”
高俅心中怪道:我不就是这天子近臣么?
却听王伦道:“说那不求功名,我等饱读诗书何用?学生与那宿太尉幼时同窗旧友,他长我几岁,如今已是官居太尉。”
高俅听了心里又气又急,沉声道:“先生如此大才,那宿太尉如何不知?同窗旧友,先生还不是在那村内教学?这等旧友,先生不提也罢。若论天子近臣,还有比本官更近的么?”
王伦犹豫道:“这...朝堂之上,重臣如那过江之鲫。”
“哈哈哈。”高俅听了哈哈大笑道:“过江之鲫?倒是贴切,不过先生可曾想过,蔡太师为群臣之首,却是起起落落,朝堂之上有其弟,其子,其孙数人为官,更是满门大学士,官家岂能再容有功,盛极则必反,先生怎会不知?”
王伦道:“那童枢密,杨节度?”
高俅露出一丝浅笑,轻声道:“去势之人,不过天子家奴而。”
王伦显出为难的样子道:“太尉真想用此计否?”
高俅道:“那是自然。”
王伦道:“太尉欲用此计,需要出些钱粮资用,还要派些心腹运作听用,方能大成圆满。”
高俅听到钱粮二字,心中转念,细心问道:“此计关系你我前程大事,先生何不将此计讲来,你我也好参详。”
见高俅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模样,只能先画个大饼,王伦微微一笑道:“太尉莫惊,金国建国反辽,已成定势。”
“先生还请明言。”高俅喜道。
“此计第一步:联金伐辽之事未决,天子必定再议此事,群臣必定全力赞成,到时太尉只管沉吟不语便是,待到散朝,天子必然单独传唤太尉,天子身边没有外人时,太尉才可陈述利害,与那赵良嗣想较,天子必定不再想那联金伐辽。”王伦说完,端起茶来,小饮一口。
“燕云十六州,我大宋之痛也,天子被这赵良嗣勾起念头,定要向太尉问计,这便是第二步,太尉只要和天子道:大宋若想取这燕云十六州易如反掌。”王伦说道:“金国反辽,无非结果有三,其一,辽国灭金,则大宋无忧,辽宋依然兄弟之国,其二,金辽议和停战,大宋亦可无忧,其三:金国灭辽,则大宋危矣。是以这辽国不能灭。”王伦道。
“正是此理。”高俅似被拨开眼前迷雾,天下局势清晰起来。
“这天祚帝虽然一味游畋享乐,无所作为,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过得几年,若到那亡国灭种之时,辽国必来求我大宋出兵伐金,那时予取予夺,谈笑间而,让那辽国,撤出燕云十六州之兵,尽去伐金,大宋出兵代守燕云之地,辽国免除岁币,割让几个州府亦不能报这救国之恩,辽宋两国经此国战,必能更固这兄弟之情,金国,西夏隔疆而忘,皆不敢以一敌二,待到天时,合而伐之,必有所得。如此,则天下定矣,这赵良嗣苦心思虑之事,太尉靠此计却不求而得,孰优孰劣,天子岂能不知?”
第四十一章 颠倒恩仇
高俅听了心花怒放,喜道:“先生真乃诸葛在世也,若是入得朝堂,大宋之幸也。”
王伦忙谦虚道:“太尉过誉了,功名累身,一介布衣,怎能登堂入室,此计献于太尉,亦是大宋之幸。如此,太尉还多得几年时间整顿禁军军备,充实兵额。”
“哈哈哈,先生知我。”高俅笑道。笑了一阵,问道:“先生既然知这禁军底细,何不再献一策?”
“此计第三步更是关键所在,正用这几年时间。”王伦道。
“本官最想听的便是先生此言。”高俅道。
“学生交游甚广,近日却听闻一件怪事,不知太尉知否?”王伦道。
“哦,是何怪事?快来讲讲。”高俅催道。
“山东一带,往来行商谈到一事,说那水泊梁山有那落草贼寇,统领境内见那过往客商,任意行人,一不害命,二不夺财。”王伦道。
“竟有此等怪事,做了贼却不去杀人越货,却是为何?”高俅奇怪道。
“学生听说,那新来几个山大王对那往来行人商客,只收那所带财物一成,便可放行,与其境内,还可船运送货。据传,北至沧州,东至青州,占山贼寇皆以梁山为尊,多有效仿,皆树替天行道大旗,以致山东境内商路畅通,市井繁荣。”王伦道。
高俅寻思起来,问道:“先生所提梁山,可是那劫掠了梁中书生辰纲的贼人所去之地?此事传得满朝皆知,蔡太师也曾问询震怒,怕是那济州府尹蔡太师已备好人选了。”
“正是那个梁山。听闻那林冲,也上了梁山。”王伦说完,静静看那高俅脸色。
“林冲之事,本官倒也知晓。看来这梁山倒是群贼聚啸之地,比那曾头市还是难缠,不过这贼不去劫财害命,却是怪事。”高俅问道。
“太尉奇怪之事,学生倒可解释一二。”王伦道。
“先生请讲。”高俅道。
老都管默默地给二人沏茶,退回到门边。心道:这闻先生真是神人,倒要听你怎么解释这贼人的。
“这贼寇如此作为,学生认为原因有二:其一是想细水长流,不想自断财路,行商往来各地,贩卖货物,若今日在这梁山脚下被尽数劫掠,下次谁还敢来?若是只出一分,便可通行无阻,下次必定呼朋引伴去贩卖货物,如此那梁山便还可再收几分。其二是效仿那十节度使,聚沙成塔,积木成林,待到做大之时,受招安之时,也算有些资本。”王伦道。
高俅又是一醒道:“不错,不做这图财害命之事,招安之时便是好托词,这梁山之上必有高人指点,不过.....只怕这也做不得准。”
王伦道:“那济州防捕公人追捕群贼时,倒是听见有两个贼首各唱一歌,当可作准。”
高俅道:“先生可知,说来一听。”
王伦道:“其中一人唱道: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另一个贼首唱道:老爷生长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先斩何涛巡检首,京师献与赵王君。这两歌可否表明那招安之心?”
高俅喜道:“这正是让那捕盗公人传话朝廷,当可作准。”
王伦又道:“据闻这群贼人上了梁山之后,山寨之上便竖起一杆大旗,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替天行道。这天自当是这当今天子,也算表其心迹。”
“嗯,果然如此。”又道:“只是说那酷吏赃官都杀尽,这不会指本官吧,何况林冲还在那梁山,本官岂能让他们遂了心愿。”
“太尉莫急,事关大计,学生还有后情回禀,那群贼为了十万贯生辰纲,便可抛家舍业,亡命江湖,不过图财逐利之辈,若是再许以高官厚禄,哪个不愿相从?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都是些江湖亡命之徒,只怕那挡路的活不过三更了。”王伦道。
“哈哈哈,先生交游广泛,深知这江湖绿林之事。”高俅笑道,却又想起林冲,面有愁色道:“只有一个,那林冲在梁山之上,武艺过人,与我有那深仇大恨,岂不养虎为患?”
王伦问道:“有何深仇大恨?”
高俅尴尬道:“先生故作不知?”
王伦笑道:“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乃是林冲不察之过,与太尉何干?”
“只是...那林娘子...”高俅道。
“林冲刺配沧州,临行前已然休妻,邻里尽知,既是休妻,便成路人,那林娘子在家中自缢身死,又不是死在太尉府中,说明衙内既非强媒硬保,也未抢人入府,与太尉何干?与那林冲何干?”王伦道。
高俅和那老都管听了,脸面上竟然有些发红,腰杆却都直了些。
“不错,正是此理。”高俅心安理得的说道。
“这林冲乃太尉帐下之人,太尉如何不了解此人?”王伦道。
“此话怎讲?”高俅问道。
“据传,开封府防送公人董超薛霸曾在野猪林要加害林冲,被大相国寺的花和尚鲁智深救下,那花和尚欲杀了公人,却被林冲拦下,去那沧州了,林冲既已休妻,身无挂碍,又有武艺傍身,林冲此举,太尉可知为何?”王伦问道。
“先生请讲。”高俅道。
“不过还想着功名二字。”王伦道。
“哈哈,正是,先生当着是心细如发。”高俅道。
“那董超薛霸,开封府公人,必是受人唆使,收了好处,想要害那林冲,不想却被人救了,回到开封府,却被滕府尹刺配大名府了,于那林冲却算是有恩了。”王伦开始胡说,只为讨这高俅信任。
于林冲有恩?还不是本太尉找了个由头,高俅悄悄把这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若说这林冲最恨之人,倒是真有两个。”王伦道。
“哪两个?”高俅问道。
“那陆谦和富安,林冲发配之日,有人见过那陆谦找过董超薛霸,这陆谦富安为了攀附太尉府,竟然不惜勾结公人,枉送人命,当真罪不可恕,幸好被太尉发现,送他两人去了沧州,到那林冲面前领死。”王伦突然语调一转,笑道:“于那林冲,太尉算不算有恩?”
第四十二章 请先生上山
高俅,老都管竟然有些信以为真了,心中均想:这闻焕章竟有如此口舌,当真厉害。
“呵呵,举手之劳而已,尤其陆谦,自幼相交的朋友都敢坑害,这种人哪能留在身边。”高俅谦虚道。
“若是有个林冲熟识之人亲见林冲,叙说原委,再带个信物,许以高官,这林冲多半要感激太尉提携之恩了,若还是愚顽不灵,只需...”王伦伸手做了个砍头手势。
老都管不由得缩了下脖子。
“这林冲之事,在学生看来,实在不值一提。”王伦道:“如今山东境内占山贼寇不下数十座,少则几百,多则数千人,发展起来,几年之后,可是有那三十万之数,去其老弱,也有二十万可战之兵。太尉,可曾想过这二十万精兵招入禁军?”
“哎呀,先生奇思妙想,本官愚钝了。”高俅不禁拍了拍头,赞道:“先生好计啊,天助我也。”
“若是待到辽国求援之际,太尉振臂一呼,群贼应声招安,充入禁军,先有献计在先,再有招安于后,若再能带兵北上,收复燕云之地,如此功绩谁人可比?学生听闻神宗皇帝留下遗诏:能复燕山者,虽异姓亦可封王。不知真假?”王伦道。
高俅听了不禁心驰神往,为人臣者,已是站在人生巅峰之上。
“太尉,太尉。”王伦连叫两声,高俅方才回过神来,忙问道:“先生,如何成就此计?”
王伦说到此,及时打住,看了一眼老都管又道:“易经有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
老都管打了个机灵,暗道:这闻先生倒是个狠人。
高俅却是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问道:“老都管,听见了么?”
“听见了。”老都管忙答道。
“嗯???”高俅厉声道。
“哎呀,没听见,听见的也全忘了,人老不中用了。”老都管双腿打颤。
王伦却不理他继续道:“赵良嗣再来鼓噪,官家必定不用。则蔡太师,童枢密也不敢催逼官家。之后太尉静待时机便可。只是有一样,怕有差池...”
高俅已然把这异姓封王之事已然当作日后必然之事,见这闻先生说出差池二字来,心下不稳,问道:“有何差池?”
王伦沉思道:“怕是差在这招安之事上,太尉,若到那北上用兵之时,官家派了别人做那招讨使,这功劳便被分去一半了。”
“这如何解得?”高俅急道。
王伦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高俅双眼不离道:“若是先生也无良法破解,这天下可就无人能解了。”
“大计成败,皆在于此。”王伦停住脚步道:“只有一法可解。”
“快快说来。”高俅听有解法,催促道。
“这山东各路贼寇皆以那梁山为尊,太尉只要控制住梁山,那林冲便是掌中玩物,亦可得这二十万精兵。”王伦道。
“不错,可这如何控制得了梁山贼寇?”高俅问道。
“太尉可派心腹之人,上了梁山,潜伏下来,摸清那山寨各头领底细,结交心向朝廷之人,若是他们有意招安,则此事易而,任其发展壮大,若有那执意造反之徒,悄悄除掉。”王伦伸手又做了个砍头手势,老都管看了,心跳加速,想起往事种种,自愧不如。
“待到时机一到,让那心腹言明身份,若是别人招安时,这山寨便不受,若是太尉亲自来招安时,便悉数受招,才显太尉功绩,借此太尉再请圣命,进取燕云十六州,则封王之日可待也。”王伦笑道。
“心腹之人?”高俅不禁扫过老都管,老都管已是体如筛糠。
“先生授此大计,可算本官心腹之人?”高俅慢声道。
“太尉高看学生了,学生不过是逞些口舌之利罢了。”王伦说完叹了口气。
高俅却抓住关键所在道:“闻先生有何心事,何不请讲当面?”
王伦定了下心神,道:“太尉欲施此计,要出钱出人出物,方有成效。”
高俅暗道:若能异姓封王,出些钱物,自是应该。说道:“先生请讲,若有道理,本官自会应允。”
“欲让这梁山壮大,扩充兵力无非是钱粮马匹,盔甲军械,钱粮断不能送,怕是朝中有太尉对头查访,告个太尉私通贼寇,可就麻烦了。”王伦道。
“对,对,不能落下口实。”高俅忙道。
“这禁军可时常向那北地购买军马?或是贩卖些盔甲军械?”王伦道。
“这倒是常事。宋辽百年几无战事,军马器械均有通货,在我宋境的雄州和辽境的新城便设有榷场,民间更是多有私下贩卖,太宗皇帝曾说过:“幽蓟之民,皆吾赤子,宜许边疆互相市易。”是以官府视而不禁。”高俅道。
“如此便可行事了,待到把握了梁山大权,太尉可派禁军心腹之人往来北地,化成商队,去时带那盔甲军械,回时购买战马,以山东境内行路安全为由,路过梁山,给那梁山留下一二便可,如此,一来梁山那些头领也会对太尉感恩戴德,二可让那梁山迅速壮大,领袖山东群贼。如此几年,可堪大用。”王伦道。
高俅捻髯深思,竟有些不决,招手交过老都管问道:“此计如何?你可有些见识?”
老都管脑子里正想着不密则失身的话,想着怎么把这闻焕章支开,让他离太尉远些,见太尉相唤,忙走到高俅身边轻声道:“太尉,前面国事,老朽听不太懂,只是这后面梁山之事,倒还能算个清楚。”
“说说看,大些声,闻先生和你一般,都是本官心腹。”高俅道。
老都管道:“若是去那梁山之人不得要领,岂不误事?先生适才也说不密则失身的话,此事所知之人当时越少越好,是以只有先生亲去梁山,运筹几年,太尉才能放心得下,闻先生,你说是也不是?”
高俅不由点了点头,这老都管跟随自己日久,算起账来从不吃亏。这第一第二步的功劳,反正必是自己得了,这第三步若是成了,异姓封王指日可待,若是不成,只不过折损些兵甲马匹,又不是我太尉府出的,有何担心?
想到此,心下大安,望向王伦沉声问道:“闻先生,可愿和本官图此大计?共享荣华?”
第四十三章 僧人真人是鸟人
王伦闭上双眼,沉思起来,本来只想赚口宝刀,没想到这高俅问题多多,引出赵良嗣来,事已至此,有些纷乱,看来需要从新编排了,思前想后,定要想出那万全之计来。
高俅见这闻先生闭目沉思,一副入定之相,却心中暗喜,心道:这闻先生必是于此殚精竭虑,考虑周详,也不催促,算计那称王之日还有几年。
半盏茶功夫,王伦才睁开双眼,缓声说道:“太尉欲图此计,要依学生几件事,学生方敢上那梁山。”
“先生,但讲无妨。”高俅见闻焕章答应,自觉一块石头落地,这大计成了六七分了。
“这第一件:学生要带几个江湖朋友一起上山,也好有个照应。”王伦道。
老都管心道:莫不是怕死,要找几个壮胆的?
高俅问道:“先生怎认识江湖朋友?先生带哪些人?可否见告?”
王伦道:“学生自幼便与那些江湖人有些交往,以便打探些江湖密事,知晓些绿林人物。说来倒也可发一笑,学生所识之中,有人先是闯荡江湖,后来却成了朝廷命官,执掌一方,有人本想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不想却沦落江湖,落草为寇,还有的人虽在江湖却还贪图那功名富贵。”
“哦,这倒有些意思,先生所识之人果然繁杂,不如详细说说,本官也想听些江湖之事。”高俅道。
“有个人,太尉应是相识,上党节度使徐京,他幼年游历江湖,使枪卖药之时,便和学生交游,如今成了这朝廷命官,执掌一方了。”王伦道。
“徐节度,呵呵,本官识得,他也曾提起过先生才智,多有夸赞。”高俅想起徐京推荐这闻焕章时,自己还曾不信世上有此等才智之人,却安心村内教学,不想此人今日成了自己幕下之宾,来助自己成就大业。
“还有个人,便在那劫掠生辰纲的群贼之中,叫做智多星吴用,学生游学时也曾相识,不想求取功名不得,铤而走险求富贵去了。”王伦道。
“哦?此人叫智多星,想必有些谋略,与先生想比,不知若何?”高俅问道。
“这...”王伦谦虚道:“吴用之智在那天上之口,学生之智在这门内之耳,该是互有所长。”
“哦,这是何意?”高俅问道。
王伦笑而不答。老都管忙道:“太尉,这世上口若悬河,夸夸其谈者不计其数,比那闻先生所说的那个什么过江之鲫还多些,若是真有计谋,这生辰纲之事还能事发?闻先生这门内之耳,当是只做那机密大事,门外之耳则不可知也。”
王伦听了,给老都管点了十个赞。
高俅环视厅内三人,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天赐闻先生。”止住了笑道:“先生继续。”
王伦道:“还有个人,非同小可,学生敢给太尉出此计,半是因为此人,学生才敢谈起掌握梁山。”
“先生快讲?”高俅兴致多多。
“太尉可知这梁山上大头领是谁?”王伦问道。
“这个不曾有闻。”高俅道。
“这个大头领叫做白衣秀士王伦。”王伦不由得看了看自己衣服,不慌不忙继续编排道:“这王伦本是个不及第的秀才,曾来东京应举,曾有几面之缘,小我几岁,有些学识,只是此人霉运不断,不曾中举,落魄而去,多年不见,不想却在梁山落草,做了大头领。”
“原来如此,此人和先生有旧,此计又多几分把握。”高俅面露喜色,心中越来越相信自己大运将至。
“还有一人,此人能文能武,是个全才,新近才和此人相识,叫做妙手书生杨聪,太尉可能听过?”王伦问道。
高俅和老都管对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
“此人虽是文武双全,学生看来却是两误。此人前几日去村中相邀于我。”王伦环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说道他正在纠结了几个江湖人物,想去与那蔡太师办事,以求富贵。”
高俅一惊,忙道:“他欲做何事?蔡太师位高权重,他既相邀,先生却又为何不去?”
“太尉适才也说,这蔡太师数度起落,蔡太师风光之时,他身边之人鸡犬升天,蔡太师沉沦之际,身边人家破人亡,皆是些身无远虑之辈,学生怎敢去?”王伦又道:“这杨聪要做的与我等做的恰恰相反。”
“相反?先生快讲。”高俅莫名的有些着急。
“他邀我去助他除掉梁山。”王伦道。
高俅有些焦躁,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先生可有定计?”
王伦安慰道:“太尉勿惊,家国大事,闻某不过谈笑间而,何惧一个两误书生。”
高俅听了,安下心神道:“幸好先生助我。”
王伦微微一笑说道:“蔡太师所求者,不过是借那生辰纲之事,撤换那济州府尹罢了,一任知府,怕是蔡太师卖了数个生辰纲了。”
高俅听了,不住点头。老都管心中佩服不已,不知道是佩服蔡太师还是这闻先生。
万伦又道:“这杨聪所求者,不过是功名富贵而,蔡太师能给的,难道太尉不能给么?若任他除去梁山,山东绿林便成一片散沙,太尉大计休矣。”
高俅想着闻焕章不惧这个杨聪,知道他必有破解之法。
王伦道:“学生所提第一件事便是将这杨聪收为己用。”
高俅道:“想必先生已有这收用之法。”
“哈哈哈。”王伦笑道:“易如反掌而,学生只需些许江湖小计,太尉不必挂心。”
老都管见高俅有些话不便相问,说道:“不知那个妙手书生杨聪纠结了哪些江湖人物?”
“哦,学生也只是听那杨聪说起,一个叫做宝光如来邓元觉,是个歙州僧人。还有一个西域瘠苦之地来的。”王伦苦苦思索的样子:“叫做五毒真人姜太虚。”
“这些和尚,最爱多管闲事。”高俅气愤道。
“若是能为太尉所用,管他什么僧人,真人,鸟人,等到太尉功成,异性封王,开衙放府之时,多给些封号赏赐便是。”
“呵呵,正该如此。”高俅正色道,坐正了身体,一副王爷气派。
第四十四章 先生眼前无难事
“这第二件事,便是请太尉提调两个人,这第一个人要具备几个条件,其一便是和这林冲曾是相识,其二便是武艺超群,不得低于林冲,若是那林冲冥顽不灵,以便除掉祸根,还有一点就是要太尉信得过的。”王伦道:“太尉让此人与我同上梁山,却不能让他知晓原委,以防泄漏,只要听命与我,不得私自行动,以免误事,太尉可有此心腹?”
高俅正在思虑,那党世英党世雄兄弟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却和那林冲不是相熟,正疑虑间,老都管提醒道:“太尉,近几日,那禁军副教头周昂倒是常来走动,想要某个正职,今日正好被衙内相召入府,正在府中。”
高俅听了,想起此人,倒是武艺高强,又和林冲相识,正是人选,有个人跟着这闻焕章,自己也正好知道些底细,轻笑道:“笑话,身无寸功,哪能随意迁升,先留下他,等我传唤。”
老都管听了,点手叫过一个来:“郑虞候,去那衙内院内,让周昂等候太尉传唤。”那郑虞候转身去了。
“还要用个人,东京甲仗库副炮手凌振,太尉可知?”王伦王伦问道。
“本官倒是听过这个名字,最会打炮,先生要他何用?”高俅问道。
“学生对那火炮之术也小有心得,都说这轰天雷凌振号称大宋第一炮手,本想交流一番,只是此去梁山少则三五载,多则八九年,让那凌振一起同去,正好做些切磋,若能研制出更厉害的火炮军器,那北上之时也可效力,为太尉大计添些胜算。”王伦道。
“此事不难,这周昂与凌振正是殿帅府管辖,本官传下钧旨便是。”高俅道。
“太尉不可,若是真有钧旨,日后必落他人口实,于事不妙。”王伦道。
“那如何带上此二人?”高俅问道。
“学生略施小计而已,太尉无需多虑。”王伦道:“这第三件事,还请太尉相助。”
“先生只管讲来。”高俅道。
“当初林冲误入节堂,那口宝刀被开封府封刀入库,请太尉借得此刀,以试林冲,许以高官,再赠宝刀,他若接刀,便可为太尉所用,若是不接,让那周昂找机会杀之。”王伦道。
高俅,老都管看这闻焕章虽是一身文士打扮,此刻却散发出丝丝杀气。
高俅心道正合我意,思虑片刻道:“先生,随我书房一叙。”起身带王伦出了前厅,老都管自提了一盏灯笼,前面领路,来至书房落座,高俅指了那架上宝刀说道:“那口宝刀在此。”
王伦做惊讶状,喜道:“太尉,莫不是有神人相助,诸事皆顺,此计成矣。”
高俅虽是心中不舍,转念想到封王大计,却是舍得了。
王伦见高俅模样,宽慰道:“太尉,一口宝刀几千贯钱而已,不过死物,若能换得林冲归心,便是一百口刀也是值得。若不然,府上便是有那万口宝刀又有何用。”
高俅听了此话,心中宽慰许多,说道:“但凭先生妙计,有何不舍?”
王伦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太尉可记得有个叫做青面兽杨志的?”
高俅道:“倒还记得,那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是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后虽经赦宥所犯罪名,本官判了他难以委用,后来杀人刺配大名府,被那梁中书提携,却又失了这生辰纲,也算是时运不济。”
那老都管道:“太尉,这杨志只是不会做人罢了,身有宝刀,不及时给上官验看观赏,只知道拿去街上卖钱,这等武人,做官也做不长久。”
高俅听了点头称是。
王伦道:“听闻这杨志也是武艺过人,又是将门之后,失了生辰纲,如今在那青州二龙山落草为寇,却以梁山为尊,也在山上竖起替天行道大旗,行那十取其一之法,太尉可知?”
“哦,倒是不知,不过失纲便逃的性子却是未改,哈哈哈。”高俅笑道,老都管也陪着笑起。
“那杨志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功名之心岂不大于林冲,若是日后见了林冲宝刀失而复得,为太尉效力,定然心中失落,若是从中作梗,则得不偿失,太尉何不再借杨志宝刀,使人赠之,以归其心?”王伦道。
高俅和老都管听了,不禁相视一笑。
“哦,先生所言句句在理,若得此将,便是多了一分助力。”高俅扬了扬手,又道:“实不相瞒,今日一早,本官便派过府内虞候前去开封府相借,不想被那滕府尹和那孔目孙定给推脱了,先生何不再施神计,借出此刀,以助大计。”
王伦拧了眉毛做思索状,老都管心道:我为此刀都多了几根白发了,看你片刻间如何借得?
忽见王伦展眉一笑道:“此事易而,学生用个连环之计,将这宝刀,周昂,杨聪一起带上梁山。”
高俅和老都管听了哑然失色,高俅道:“先生何不将来,参详一番。”
王伦道:“我等上山后,太尉要记得,派人北地贩甲购马之时,让那凌振多带些烟火、药料随队前行,到了梁山自会有人劫持了他,让他只管听命于我便可。”
高俅点头记下。
王伦又道:“请太尉吩咐下去,先请那周昂来见。”
高俅点了点头,老都管出了书房,吩咐人去了,不到片刻,带进一个军官来,正是在太尉府门前和王伦相遇的周昂,周昂进来,见了高俅,忙拜倒施礼,高俅问道:“周教头,听说你要谋职升迁?”
周昂道:“小人只是见那丘岳本事不济我,却做了正职,心有不平,咽不得这口气,还望太尉提携,若能如愿,自当报答太尉之恩。”
高俅道:“你只听闻先生吩咐便是。”不再言语,只朝着王伦一点头,王伦明白其意,说道:“周教头,堂堂八尺之躯,礼下于人,只为那副职转正,当真可发一笑。”
周昂听了,心中有些愤怒,却不敢发作,记得太尉府门前此人自称闻焕章,想来应是那东京名士,太尉又说要听这先生吩咐,问道:“闻先生,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