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罗汉面前念菩萨
“小可听闻佛家有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之说,鲁大师应是在五台山上学得这杖法,江湖上传言有套二十四路伏魔杖法,不知是也不是?”王伦道。
“大师,可是这套杖法?”杨志问道。
鲁智深笑道:“秀才,你怎知洒家在五台山学的?”
“小可全靠猜的。”王伦道:“大师原为边军提辖,两军阵上,多用刀枪,这禅杖该是在五台山下打造的,可精熟刀法的人随身会拿条枪么?所以小可猜测大师必是先在五台山上学了这杖法,才在山下打了这禅杖。”
“秀才,你比那算命先生还要有些准头。”鲁智深道:“只是,这杖法洒家也忘了名字,那晚醉酒,学了便是一场大睡,醒来只记得杖法,不记得名字了,不过秀才说的什么伏魔杖法,端的好名字,洒家以后就用这名字了,哈哈哈...”
“杨制使何不下场展示,让小可再观刀法?”王伦想起当日杨志,林冲两人用朴刀斗了近五十回合,又问道:“不知杨制使与林教头那日谁能更胜一筹?”
“那日若是哥哥再晚些喊,便知分晓。”杨志说完,提了朴刀,来至场中,使将开来。
鲁智深看了,暗暗点头,对王伦说道:“秀才,你倒说说当日情景。”
王伦便把当日二人朴刀较量之事,详说一遍,最后道:“小可喊了一声:两位好汉不要斗了!林教头蓦地跳出圈子外来。”
鲁智深点头道:“洒家晓得了。”
王伦忙问道:“大师明言,这到底哪个要赢了?”
鲁智深翻眼看了看王伦道:“秀才可曾临阵对敌?”
前世算吗?
王伦道:“小可此世所学还真未曾施展过。”
鲁智深退后几步,打量了几眼王伦,道:“秀才,怕是那孙二娘都不服你。”
杨志收了朴刀,道:“哥哥可来使一路剑法?”
王伦见二人有指点之意,欢喜道:“如此,请二位提辖指点。”下了场,使开宝剑,本是今世所学,剑法平常,胜在此时王伦气力非常,剑身本就就是重量极轻,剑法使出反无挂碍,精彩处倒也光影笼罩,空气中剑身劈空,添了几分气势。
鲁智深,杨志二人看了,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时而摇头,王伦瞥见,正好一招苏秦背剑,招式未老,腕上发力,只是一抖手,那柄宝剑化作银光一闪,钉进场边一株碗口粗的绿松树上。
二人喊了一声:“好剑法。”来至树边,见那剑尖竟从树后冒出一点来,鲁智深拔出宝剑,道:“不想秀才倒有好力气,这剑法平常,是读书人用的,上阵杀人单手器械便是先亏了,要么双手持长械,要么两单手持双械,至少单手也要持重械,江湖上用双刀,双剑不在少数,这乱世道,习武防身者数以万计,暴起伤人的不计其数,秀才凭这柄剑,虽说轻灵便捷,却不能削铁如泥,在江湖上怕是要吃亏了。”
杨志听了,却是想起自己那把家传宝刀,在自己手中失落了,只得轻叹口气,心中更是恨起高俅。
王伦接过宝剑收了,道:“大师见教的是,小可弃文从武,半路来的,哪有什么武艺,还请大师,杨制使多加指点。”
二人呵呵轻笑,杨志道:“哥哥,倒不如从头学过。”二人随即场边随意拿起各种长兵短械,细解起来,王伦也是如饥似渴,前世虽有涉猎,却都是短兵器,最熟就是匕首近身格斗,因为最易携带。
三人谈论间,不觉日已西斜,余晖遍洒,天上碧空如洗,只飘了几朵闲云,这宝珠寺古刹雄奇,披了一层金色,山上翠柏苍松,密密匝匝,时有鸟鸣传来,声声入耳,王伦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大好河山,岂容沦落?”
时光荏苒,不觉二龙山上连住几日,王伦和二人谈武论道,收获颇多,宝珠寺大殿前,已然竖起一根高杆,一面杏黄旗风中扑啦啦飘扬,四个大字“替天行道”忽隐忽现。
这日,山下来报:来了一路商客,三十几人结成一队,正要经过。
鲁智深道:“洒家去取这买路钱,秀才和杨制使殿里稍等。”不等王伦,杨志答话,急匆匆揣上十多个铁牌,几个会写字的心腹,带了百十喽啰下山去开利市。
杨志笑道:“哥哥,鲁大师这是要考较你的法子。”
“怕小可此计难以奏效,失了脸面不成?”王伦道。
“我等做贼的做成这样,哪个想到?”杨志也禁不住笑。
“不过是替这知州知府保境安民罢了。”王伦道:“我等小贼如此绞尽脑汁,这梁山并这二龙山一年只不过三二十万贯的过路钱,那太师蔡京做个生辰,天下路州府县哪个敢不送些寿礼?那比不上梁中书的也要也得搜刮个几万贯来,这蔡京怕不收个几百万贯?皆是民脂民膏,百姓口中食,身上衣也。”
杨志听得梁中书,心中百味杂陈,说道:“那梁中书待杨志不薄,却失了这生辰纲,哎...”
“小贼聚啸山林,打家劫舍,大贼出没朝堂,结党营私,杨制使将门之后,一身本领,不能在边庭建功立业,保家卫国,若不是那昏君要集天下奇珍异石,杨制使何必去押运那花石纲,以至于沦落至此?”
“昏君二字,哥哥不可轻提,此次若非那晁盖,哎...”杨志道。
“十万贯生辰纲,没有那晁盖,也会有那赵钱孙李来劫了去,晁盖等人还算良善,没下杀手,若是遇到那心狠手辣之辈,麻翻了你等,还要一刀一个结果了,免去后顾之忧。”
杨志哈哈笑道:“杨志倒还捡了条命,日后上了梁山,见了这晁盖等人,倒可说笑一番。”
王伦见杨志心结渐解,长舒口气。
正谈笑间,鲁智深带了众喽啰回山,个个欢天喜地。
大殿内,鲁智深大笑道:“杨制使,你是没见那商客,对俺等何等敬重,有的直念那菩萨保佑。”
第十六章 操刀鬼,鬼机灵。
一个心腹喽啰忙道:”小的踹他一脚道:什么菩萨保佑,我们山大王便是那转世的罗汉,再造的金刚,以后只许念那鲁...大师的名字。那客商问了大师和杨制使名字,说是回家后,写个红纸牌儿,旦夕一炷香,要早晚跪拜。”
王伦道:“可曾伤了人?”
那喽啰道:“哪能,那商客和兄弟们就差焚香设案,学那刘关张结义了。”
众人一起大笑。
喽啰又道:“这一拨三十几个商客,收了八九百两银子,他们说回去还要拉其他商客过来走动。”
鲁智深,杨志相对一笑,心中对王伦的法子佩服起来,
王伦道:“大师收好,他日上了梁山还要交在聚义厅上,还有一事却要现在就办,今日这商客在这二龙山境内,可保安全,可这青州界面上,山寨林立,那过往商客哪能只在这境内行走?不如以晁天王,鲁大师,杨制使之名,联名传书其他山寨,若给梁山颜面,过境不取,梁山视为兄弟,十取其一,梁山视为朋友,劫财放命的,梁山视为路人,若是劫财害命吃人心的,梁山视为死敌。”
鲁智深道:“洒家看你真是该做这大头领,秀才不说,洒家就要痛饮了,哪想到这许多事情。”
杨志听了,在边上也是不住点头,当下喊了喽啰,纸笔伺候了,王伦提笔落字,一蹴而就,一封写给桃花山打虎将李忠,一封写给清风山锦毛虎燕顺。派了伶俐的喽啰去了。
“秀才要洒家何日去梁山入伙?”鲁智深道。
“大师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待二龙山多收了几位好汉,做足了声势,再去梁山不迟,众多好汉去了,也增几分颜面。”王伦道:“更有今日才收了买路钱,正是传扬美名之时,岂能轻退?日后即使入伙梁山,这二龙山也要留够喽啰照顾。”
“不错,这买路钱不能丢了。”杨志笑道。
王伦见此间事了,便要辞行,却听有喽啰来报:那曹正携家带口,十来个人,上山来了,三人听了,忙出了大殿,去关上迎接。
关上正遇见曹正一行人上来,王伦只见那曹正,中等身材,一件衫子敞开这,露出一片胸毛,胳膊上筋肉隆起,倒也壮硕,难怪能替鲁智深拿了那六十二斤禅杖上山,也能和杨志斗了二十几个回合,难得的是粗中有细,还能献计赚了这二龙山,倒是个人物。
杨志抢先给三人介绍了,曹正精明的紧,路上听得喽啰说道了,又见杨志,鲁智深与王伦如此神情,忙抢了一步,纳头便拜道:“曹正见过大头领,小的只是屠户出身,和林教头学了几日枪棒,前几日接到杨制使书信,要小的去那梁山管家酒店,才知道这江湖传言不可尽信,小的那日见了杨制使还传言说道王头领心胸狭窄,安不得人,以讹传讹,还望大头领恕罪则个。”
王伦忙伸手搀扶起来,曹正还想显示下膀臂,不想那王伦气力非常,被轻轻扶起了,暗道:哪个做大头领的都有些真本事,不然,以我那林师傅的性子,早不忍了。
王伦道:“江湖上早闻操刀鬼的名字,今日得见,果然是条好汉。”
“哪里,曹正祖代屠户出身。只是杀的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斩,只此被人唤做操刀鬼。为因本处一个财主将五千贯钱教小人来山东做客,不想折了本,回乡不得,在此入赘在那庄农人家,小人有那手艺在身,便开了家酒店养家,那身后妇人便是小人的浑家。”曹正道。
王伦看了,曹正身后果然跟了个农妇,低眉顺眼的。
“曹兄弟既是开过酒店,最好不过,你也晓得乡下村店,开酒店的辛苦,不过是精打细算,牙缝里省钱,若遇上那白吃白喝跑得快的,还要赔上些银钱。”
杨志,鲁智深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曹正一行人,连那曹正浑家皆知这典故,一起跟着笑了,杨志装作气恼道:“曹正如今算是入了梁山,那顿酒饭钱可找大头领要了。”
“大头领说笑了,那日,若不是杨制使没了盘缠,小人还不得与杨制使亲近,定是错过了,更哪有今日得见大头领?”曹正不紧不慢说道。
见曹正玲珑如此,王伦想起朱贵,暗想:这开过酒店的都是人精,要多加留意。
众人笑了一阵,来到大殿,曹正道:“曹正见这寺中旗杆之上,绣了面替天行道的大旗,好大气魄,必是大头领之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王伦听了也是受用。
“你这操刀鬼,真是鬼机灵。”鲁智深道:“正是这秀才写的,洒家和杨制使都是粗人,哪里想到这等言语?”
王伦道:“曹兄弟,自家兄弟不用客气,那梁山新建三家酒店也快建好,小可给那晁天王修书一封,曹兄弟二龙山上休息几日,便可启程,去时随身带面铁牌连带书信,山上自会知晓,也好和林教头叙叙旧情。”
“曹正听大头领吩咐。”曹正欢喜道。
王伦见此间事了,便想辞行,晓得众人定要挽留,不免耽搁几日,便道:“诸位兄弟,小可见各兄弟二龙山相聚,甚是宽慰,只是小可身有要事,不敢耽搁,就此告辞。”说完抬脚就走。
鲁智深,杨志,曹正忙起身拦住,鲁智深恼道:“秀才,曹正兄弟才到,这酒还未吃一碗,你便要走,哪还见些义气。”
曹正刚才还是满心欢喜,见王伦抬脚便要走,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惴惴不安,忙道:“莫不是曹正说错了话,大头领莫怪,还请言明?”
杨志见王伦闹起古怪,晓得必有缘由,只是拦道:“哥哥且说了何等急事,要此时走,日头都靠西了,还能走多远?多留几日再走。”
鲁智深抱住王伦道:“秀才,不说个天大急事,你便走不成。”
王伦道:“鲁大师先请放开,小可说完,你再说话。”
鲁智深听了,放开王伦道:“洒家边吃酒边听你说。”不由分说,吩咐喽啰摆上酒肉,众人坐了,鲁智深先举起碗来,敬了王伦一碗,王伦陪着喝了,杨志也满了碗酒,先干为敬,王伦也只得喝了,曹正也要敬酒,王伦道:“小可明白了,你们这是要灌醉我。”
鲁智深道:“秀才,你饮了这碗便可以说了,为何要走?”
第十七章 谁送春梦入桃花
还好,王伦这酒量已然大涨,而且现在的酒多是米酒,果酒,都是发酵而来,度数不高,只得引了曹正敬的这碗酒,才道:“非是小可失了义气,只是方才见了曹兄弟浑家......”
“咳咳。”杨志赶忙咳嗦两声,鲁智深双眼瞪了起来,曹正端了碗的手轻颤。
王伦见三人如此,笑道:“小可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杨志见王伦引开话题,顺口答话。
“小可想起林教头家小,林教头上的梁山后,小可虽派了人前去打探,只是那林教头岳丈张教头千般拦阻,未见林娘子,只听了张教头的传话,说林教头休了林娘子,与林教头再无瓜葛。”王伦语调一沉,痛心道:“后来再去打探,张教头便说,被高衙内逼迫,林娘子上吊自缢了。”
通的一声,鲁智深一拳打在桌上,问道:“秀才,此事可是真的?”
“不知真假,所以方才小可想起,心下猜疑不定,才要去那东京汴梁,探个究竟。”
“洒家与你同去。”鲁智深道。
“同去,同去,洒家也去。”杨志跟着道。
曹正见了,随声道:“曹正本就是开封人氏,对那东京最熟不过,小人也同去。”
三人都看向王伦。
“那你们三人去吧,小可就不用去了。”王伦道。
“这是为何?”鲁智深拍了拍光头。
“大相国寺内众僧,三街六市防捕公人,哪个不识大师?”王伦道。
鲁智深不语,没了主意,只是着急。
“杨制使,这失了生辰纲虽说只一月,那东京蔡太师,大名府梁中书早让这路州府县画影图形寻访了。”王伦略一停顿道:“说不定,杨制使与鲁大师那图形画影已贴在各城门左右,做了门神。”
“哈哈哈!”鲁智深,杨志同时大笑。
“如此,只有小人跟了大头领去了,在那东京,小人便是闭了眼也能走个遍。”曹正道。
“曹兄弟,怕你真是闭了眼,撞到个人,那人便断喝一声:操刀鬼,还我那五千贯来!”王伦道:“曹兄弟,近日睡得可好?”
曹正尴尬道:“大头领说笑了,吃酒吃酒。”
“就算那相国寺内僧众,防捕公人,城门禁军,曹兄弟东家全都眼瞎了,这二龙山买路钱交与谁来看管?”王伦佯怒道:“桃花山,清风山,书信未回,不知所以,二龙山谁来主事?”
三人互相看了看,杨志道:“此事易而,只听哥哥吩咐便是。”
进步很快啊。
“秀才,你讲的全是道理,可这林教头家小,洒家倒是面熟,你那耳目面生得很,张教头哪里肯信,便是秀才去了,张教头也当做高衙内的爪牙,怎能探得实情?”鲁智深道:“二龙山留杨制使和曹正即可,桃花山清风山便是回了信,洒家也不识字,留下何用?”
“哥哥,鲁大师说的有理,此去路途遥远,哥哥乃梁山大头领,不容有失,东京汴梁又是天子脚下,有大师身边照拂,我等也可安心。”杨志也道。
“两位哥哥说的有理。”曹正道。
王伦暗想,若真是带了鲁智深到了东京,问起我那耳目何在,都是凭空杜撰而来,我哪里去找?
尴尬的紧,这次吹牛怕是要上税了。
看着三人眼神,王伦推脱不掉,只得道:“既如此,明日鲁大师随小可下山,一路上也可和大师讨教些武艺。”
“何不多留几日?”杨志道。
“救人性命,片刻之间,不能耽搁,今日已晚,明早便走,你我兄弟,日后梁山相聚,来日方长。”王伦道:“那桃花山李忠,多半不会拂了梁山颜面,这清风山燕顺,郑天寿若能算得明白,也知此计乃细水长流,聚少成多,只是那矮脚虎不是好相与的,怕有变故,曹正兄弟可等那清风山有了回信,若是和杨制使不能应对,可带了书信,先去梁山,让山寨定夺,你若去了梁山,二龙山这只剩杨制使,听闻曹兄弟妻舅也是有担当的,可以留在二龙山做个头目,可好?”
“谨遵大头领吩咐。”曹正欢喜答应道,杨志见了也不再强留。
第二天一早,鲁智深,王伦起来,曹正来送行,王伦问道:“杨制使何在?”
曹正道:“杨制使牵了两匹马,去山下等了。”
有马?曹正带着一众喽啰送下山来,见山脚处,杨志牵了两匹劣马等在路边,马上各拴了个包裹,见王伦,鲁智深下来,抢了一步拜道:“两位哥哥一路小心,东京事了早早回转。”
江湖汉子飘无定所,二龙山小寨上再遇了王伦,自觉意气相投,心神似是已飘去梁山了。
曹正亦拜道:“哥哥早回。”
王伦和鲁智深忙搀扶了,王伦道:“这马虽劣,官府见了,怕也要抢了去。”
杨志道:“大师乃是僧家,虽不及道人强横,官府都不甚管,哥哥秀才打扮,一般差役更是不问。东京千里,可省些时日,盼哥哥早到早回。”
王伦心头一热,早有喽啰筛满几碗酒,四人一饮而尽,相互拜别,上了马,一路去了,杨志,曹正久久立定,日头刚起,散出光芒,王伦,鲁智深背影依稀,被阳光一扫,隐没在路头绿柳青杨之间。
桃花山聚义厅上,李忠晚起了,张嘴打着哈欠,倚在交椅上,问道:“二寨主呢?起的怎的比我还晚?”
小喽啰忙道:“大王,二寨主早早下山去了,听说那桃花庄近日不知从哪里来个会占卜问卦的,见了桃花庄遍植桃花,开的浓艳,便住了下来,二寨主对那刘小姐一直念念不忘,大早起来便说梦见了刘小姐,说梦里又被那鲁大师破了好事,虽说折过箭誓,只是早把自己当了那刘太公女婿,听了来了外人,担心刘小姐误听了江湖术士的乱言乱语,吃了亏,见大王今日起得晚了,便点了几十喽啰去了桃花庄,要赶那卖卦的。”
李忠听了,心道:自从这鲁智深拐带了金银,离了桃花山,没甚音讯,周通倒还守信,武艺也有些长进,没去骚扰那刘太公,若今日再去拦阻,怕坏了义气,便道:“找几个腿脚快的,山下打听,别再误事。”
喽啰刚要去传话,厅外却跑进个报信喽啰道:“山下来个送书的,要交给大王,问了来路,说是二龙山派来的,领在聚义厅外候着。”
第十八章 桃花庄内桃花仙
李忠心道:二龙山来的,那个还俗的和尚?还俗前便是个藏污纳垢的,专一淫污妇女,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没有来往,这送甚书信?难道有官军围捕?还是来借些钱粮?哪有这过命的交情,看我三言两语打发了。
心中定计了,吩咐道:“书信拿来。”
李忠看了半晌不语,又惊又吓,这花和尚真是不禁叨念,才提他几句,这书信便到了眼前,竟在二龙山做了大头领,还有个青面兽杨志,也是早有耳闻,这两个关西大汉威名,江湖上传扬已久,那杨志据说曾和那豹子头林冲斗得不分胜负,信上居然还有托塔天王晁盖联名,这几个都是不能惹的人物。
见信中未提那还俗的邓龙,怕是已去了西天朝圣了,想到此,耳中听得心跳声响,渐如捶鼓,忙揉揉头,飞起一脚,踹倒个喽啰,喊道:“瞎眼的,都说是二龙山大寨来的,还不去备了酒肉,款待信使。”
喽啰打了个滚,散开手脚准备去了,李忠陪了笑,请那信使进来,道:“兄弟稍后,酒宴即刻备齐。”
刚要坐下陪酒,又跳将起来,叫道:“去给我备马抬枪,点一百喽啰去那桃花庄,这个周通,真不是个省心的。”
桃花庄外,几个庄客早跑散了,周通坐在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上,四五十个喽啰跟在身后,周通一挥马鞭,立刻有几个喽啰拍打庄门,喊到:“刘太公,还不快出来接女婿,我家大王来看丈人来了。”
众喽啰听了,一起哄笑。
那刘太公庄内听了,提心吊胆道:“先生,这可如何是好?”对面坐的那先生道:“开门。”
庄门大开,周通留了一半喽啰在庄外,下了马,提了条朴刀,撞进庄来,正看见那刘太公和一先生一起出了厅门,怒道:“这便是那问卦先生?”
那先生一捋长髯道:“正是。”
周通道:“这桃花庄是我半个家当,你有何本事,凭个道貌岸然,敢来诳我那丈人,他是老迈了,我可不是你能欺哄的?”说完拧了拧刀柄。
那先生道:“你便是那小霸王周通。”
周通笑道:“正是大爷。”
“你问我有什么本事?”先生微微抬眼道:“我会说些姻缘。”
刘太公心中大惊:又是个说姻缘的,莫不是和那大和尚一路来的?
“哦?”周通听了,却是一喜,若是吓得这先生,胡乱说些个和刘小姐的姻缘,能说得这老迈刘太公信服了,我和这刘小姐配个两厢情愿,那花和尚也管不得了。
当下对那先生挤挤眼道:“你且说说我和刘小姐的姻缘,若说的好,赠金赠银,若说的不好,赠你这好铁。”
说完展臂摇动刀柄,刀片微颤,衬托了两分威风。
先生不慌不忙道:“你这名字说不得好姻缘了,还敢用这名字说姻缘,可是忘了那顿打?”
后面喽啰又是一阵笑。
定是这刘太公拿我说笑,世上有这样笑话女婿的么?看在刘小姐面上,且心中饶过,周通恼怒瞪了刘太公一眼,冲那先生道:“怎样才能说得这姻缘?”
先生道:“你名字稍改一下即可。”
周通喜道:“如此便利了,怎个改法。”
“我这有几个名字,你选一个。”先生道。
“先生快些说,我挑个好的。”周通道。
那先生一本正经道:“那你听好了,有这几个:八王小周通,王小周通八,小周通八王,周通八王小,通八王小周,周小通王八,小通王八周,周通王八小,王八小周通,周通小王八,小王八周通,你听哪个顺耳些?”
那先生说的不紧不慢,周通却听个头大,急道:“只记住最后这个,便叫这小王八周通。”
一院子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周通恍然,大怒:“敢消遣你爷爷,找死。”双臂刚要舞动朴刀,却是眼前一花,那先生却已经闪到了眼前,颈间阵阵寒意传来,却是那先生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柄短剑,抵在自己咽喉上。
刘太公笑意未去,眼见突变,怕是庄上今日要出人命,心里只怪起那女儿貌美如花,招了山大王,走了那用拳的大和尚,今有来个更狠的用这短剑的先生。
那先生道:“我这姻缘说的好么?”
周通颤声道:“不好。”说完大悔。
那先生眼睛一眯道:“方才你说这姻缘说的不好,你便怎样?”
周通忙扔了朴刀,说道:“赠了你这块好铁,拿了去,找家打铁铺子,也值得二两银子。”
那先生被他气笑了。短剑一划,收到袖里,笑道:“既是江湖人,你这是言而有信么?”
周通见有生机,忙道:“那是必然。”
先生又道:“你曾被那大和尚打了,折箭为誓,不在登门,怎解?”
周通脸色红了,急道:“登门进了,出门便是还了,又不曾带走门槛,门框,门板的,不算违誓。”
先生又道:“那这刘小姐之事,你可敢再来骚扰?”
想起那刘小姐,周通虽只是见过一面,在这桃花山下百十里内也是难寻,心中不能割舍,今日既然来了,日后定和那花和尚翻了脸,撕破面皮,今又遇到这神出鬼没般的先生,当真是红线难牵。
思来想去道:“先生,也应是江湖人,知道不得违誓,见那花和尚前,小人便发过誓,今生定要娶这刘小姐为妻,你们都来阻挡,怎算?那刘太公也收了二十两金子、一匹红锦为定礼,小人叫了他丈人,太公也应了,他却请了那花和尚棒打鸳鸯,岂不是先违誓了?”
想起鲁智深着实可恶,没他搅扰,怕是这八王小周通都有了,居然还能入梦打鸳鸯,心中恨极,又道:“先生不知,那花和尚是佛门中人,见不得俗家男女,巴不得都进了庙门,吃斋念佛,算他功绩,削他业障,让你我俗人都绝了门户,他才称心,所以佛门中人都是那女郎的拦路虎,哪个女子碰见了他,便起祸事,这和尚俗家本是个边军提辖官,遇到个女子金翠莲,便三拳打死了人,逃脱之后,再遇了金翠莲,便做了和尚,打伤了满寺人,被逼去那大相国寺,半路上见了这刘小姐,先打了小人,又认得我家哥哥李忠,请到山上,不想偷了金银,后山跑了,后来江湖传言,在路上庙里遇到个女子,就杀了一僧一道,这才一路杀到大相国寺,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带了娘子逛庙,该他晦气,遇见了这花和尚,直弄个家败人亡。”
周通咽了口吐沫,再鼓唇舌道:“这花和尚的话若能信,不若全伙去那庙里剃度了,跟他做个师兄弟。”
没等那先生答话,却听庄外马蹄得得乱响,那李忠在庄外喘吁吁地喊:“周通兄弟,快出..庄来,那...那花和尚...来...来信了。”
第十九章 善断吉凶改姓名
周通看了看那先生,没敢乱动,身后喽啰也如木鸡一般,李忠见庄内没甚声响,心道:这周通莫不是进了闺房了?抹了把汗,带些喽啰闯进庄内,见正厅前周通一伙人木鸡般站着,对面刘太公被两个胆大的庄客搀扶了,面上却是悲喜交加,阴晴不定。
边上气定神闲站了个先生,头带单纱抹眉头巾,身穿葛布直身,三十几岁年纪,眼睛只看那庄内片片桃树。
周通听得李忠脚步,才要转身搭话,只觉腰下一凉,一条水绿的薄裤褪在脚下,露出两条毛腿,却是那腰间丝带刚才被那先生短剑一划,只留了一丝,适才转身方才断了。
李忠见那朴刀扔在地上,周通又这样子,笑道:“周兄弟,你倒是性急,还未进闺房,便撇了刀,耍弄那霸王枪?”又道:“这卖卦的,还不驱散了?”
周通忙提起裤子,扎在腰里,撇着嘴道:“哥哥勿笑,这个先生会说好姻缘,改得好名字。”
几个跟来的喽啰,如狼似虎般,去拿那先生,刚到近身,那先生人影一闪,在几个喽啰间犹如游鱼,呼吸之间,双手出指已在那几个喽啰腋下肋间或弹或点,那几个喽啰“哎呀!”大叫,痛的倒地打滚儿,只片刻,竟然都痛的头上冒出大汗,都是咬了牙浑身打颤。
李忠面如土色,仗了人多,擎了条大枪,喊道:“你这妖人,来这桃花山下,欲做何为?”
那先生笑道:“自是打卜卖卦,给人断吉凶,问前程。”
李忠看他消遣自己,舞出个枪花,道:“看枪!”说完大枪一抖,扎向先生胸口,那先生又是一晃身形,袖子一摆,把枪身已然卷住,那袖子顺了枪杆滑了下来,周通看了大叫:“哥哥小心,袖中有剑!”
李忠只见寒光一闪,心中胆寒,扔了枪,跳出圈外,只觉腰下一凉,那条织锦团花的花裤已然落在脚下,方才明白,这周通窘样从此而来,李忠仗胆提了裤子,顺势拜倒道:“不知是哪路好汉?必是江湖上闻名,小人打虎将李忠。”那周通也拜倒,红了脸道:“小人小小...王八周通。”
李忠诧异道:“兄弟,何时换了爱好?”
周通道:“先生给改的好名字,不然没好姻缘。”
那先生轻轻笑道:“你若不是喊了这看枪二字,这周通现在就是大头领了。”
又朝周通道:“这时候,你倒还想着好姻缘。”
周通喏喏道:“小人又不想当和尚,又是这好年纪,自然想着好姻缘。”又想在庄内折腾半天,定被那刘小姐知晓了,若是被刘小姐看了自己现在这般模样,必是大大的瞧不起了,哪还有什么姻缘,这活人的滋味便失去了一半。
索性站起身来大声道:“周通既然自己发了誓,定要取了刘小姐为妻,先生不是那坏和尚,也必然不会坏别人好姻缘,还请先生,刘太公老丈人成全,若是先生定要阻拦,我又不是你对手,周通只能任凭处置。”说罢低头,梗了脖子,一副受死模样。
那先生见了心中叹气,不理他,只把地上几个喽啰用脚尖踢了几脚,那喽啰们顿觉身上疼痛大减,慢慢起身,被搀扶着出了庄子。
李忠见周通都硬气了,也站起来,道:“先生息怒,我这周通兄弟天生就和这桃花庄有缘,只是没那桃花运......这改名字当真可以转运么?先生看我这兄弟,连自己名号都改了,何不体谅些。”
那先生道:“你也说这名字改得好,既是兄弟,哪能厚此薄彼,你岂不亏了?顺便给你也改个,就叫做:虎将李忠打,可好?”
李忠苦笑道:“好名字,说不定也能交了这桃花运,到时定念先生的恩,只是不知先生名字,便是那旦夕一炷香,也不知给谁上了,请教先生大名,我们兄弟本领低微,不若请先生上山,做了这桃花山大头领,小人情愿给先生牵马坠蹬。”
那先生笑吟吟的伸到袖中,李忠,周通二人同时哆嗦,却见那先生掏出一把竹骨折叠油纸扇儿,扇了扇道:“在下姓李名助,江湖上闲走之人。”
李忠,周通没听过这名字,暗道:江湖上成名的好汉都不见得有他这般武艺,当真是天外有天。
李助道:“初来中原,流连到此,听了刘太公讲述,知此故事。”说完向后院一指道:“我也不为难你们,那刘小姐闺房便在后院,你们哪个能进得房门,我便不管了。”
李助带了周通李忠几个来到后院,只见桃树林中隐约屋檐挑起,只是被那株株桃树围了几层,眼见那桃树下新土压培,显然是新近移栽,树间夹杂了几堆怪石假山,却不见路。
周通怪道:“上次入洞房,可不是这间。”
李忠笑道:“上次新娘子也不是这个。”
周通听了,想起那晚帐中赤条条的胖大和尚,差点吐了,忙拐进桃林,寻那通房路径。
李助也不管二人,只管看那桃花,却又不时摇头,李忠见了道:“先生可是看厌了,我那桃花山上,景致胜此十倍,先生若能小寨歇马,这满山桃花,尽可遍览。”
李助道:“那花和尚有何本事?”
李忠见提起鲁智深,道:“那花和尚本是关西边军提辖官,打死个屠户,才在五台山上做了和尚,做了和尚后怕是学了佛门武艺,方显天生神力,在东京汴梁大相国寺时,曾倒拔垂杨柳,使一条六十二斤浑铁禅杖,寻常二个喽啰都抬不动,他却似拈灯草一般,抡将起来,如这地上卷风,我这条枪若是碰到了,指定是飞了。”
“倒可一会。”李助道。
“这花和尚便在离此不远二龙山上,也做了个首领,和他一道的还有个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唤作青面兽,更是马上马下都有十分的本事。”李忠道又道:“先生神技,何不在这桃花山上座了大头领,也可雄霸一方。”
“和你们?”李助问道。
“是啊。”
“你们不配!”李助语轻言重。
“先生你这......太.....太抬举我等了。”李忠尴尬道。
第二十章 人怂蛋软莫轻谈
李忠正无语间,忽听桃林内,周通呼喊:“李先生,救我一救,带我出去吧。”
李助闪身到了林内,七转八转,领了周通出来。
李忠道:“兄弟,怎的这快出来了?那刘小姐怎么说?”
周通喘息道:“哪曾见了刘小姐,我这腿都跑酸了,进了这林子,这树都一样,见哪都是路,路路都不通,满地都是我这脚印,在里面急走则气短眼花,慢走时,脚踩棉花一般。”
“如此,还不请回?”李助道。
“可怜那刘小姐等我等的辛苦。”周通欲哭无泪。
李忠架起周通低声道:“等到那花儿都谢了再来,这先生难道在这要卖卦一辈子?”
一行人哄哄嚷嚷的出了庄子,李忠,周通两个上了马,李忠叹气道:“这李助太过无理,请他做这大头领,都不给我等脸面。”
周通道:“这等人,留他作甚?怕是哪天撞了晦气,被他割了命根子。”说完,两人互看了对方裤腰,笑了一阵。
李忠正色道:“留那李助入伙,却又好处。”
“有甚好处,对了,倒可不用银子多问些姻缘,算卜个吉凶。”周通道。二人同时想起那两个改过的名号,面上都尴尬了。
“咳咳,我说的好处,不是这些个。”李忠道。
“哪还有什么好处?只是多了一个分钱吃酒的。”周通道。
李忠把那二龙山下书之事,说了一遍。问道:“这李助武艺深不可测,若能留在山上,依仗了此人,你我兄弟又何必听那晁盖,花和尚指使,天下可听过只取一份财货的山大王?”
周通紧了紧裤子道:“哥哥说的是。”
“这李助和那花和尚都是可恶,一个要管咱们,一个不管咋们。”李忠道。
“若我说还是那花和尚最是可恶,昨夜里才梦见要和刘小姐拜堂入洞房,刚要成其好事,掀了盖头,却见光头,那和尚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再看一眼,居然比我还大。”周通心有余悸。
李忠笑道:“看来,兄弟和这花和尚还要再说姻缘。”
周通道:“这无量天尊保佑,不要再见这花和尚,若真见了,我对天发誓,我周通要是有了后人,定去做了道士,也要高这和尚一等。”
“兄弟好志气,只是眼下如何?可敢违了这梁山晁天王的号令?”李忠道。
“这自是哥哥做主,小弟只听吩咐便了。”周通道。
“既如此,兄弟快些,那个信使不知把那酒宴吃去了多少,你我早到,还能陪他几碗酒。”二人纷纷打马,直奔了桃花山去了。
刘太公见山大王旋风儿般的走了,捋了胡须喜道:“先生真是神人,老朽今生那曾见过?只以为先生这卦算的准,不想还有这等神技,料想我这女儿自此无忧了。”
那李助却道:“太公,常言道,女大不中留,又在这大王眼皮底下,何不早嫁了,我见那周通倒是个性情中人,你女儿若无意中人,嫁了周通,定不会委屈了,也算良缘。”
“可他是个贼寇啊。”刘太公摊了双手,低声道。
“这官府已是千疮百孔,剿匪都要拼凑钱粮,那府兵见了大伙贼寇,跑得比马还快,若是剿不得,朝廷必要招安,用以保境安民。”李助又道:“这进了七月,桃花渐败,李助告辞,多谢太公款待,就此别过。”
太公知道苦留不住,忙奉上两锭大银,千恩万谢,望那李助去了,还在寻思这话,听闻那十节度使也是绿林出身,若那周通被朝廷招安了,便是做了官,如此女儿嫁了那周通也是正经,突然拍了大腿道:“哎呀,倒是该让这先生给女儿先卜上一卦,命中是否有那节度使夫人的福气。”
再揉了老眼看时,李助的影子都不见了。
清风山上,已是午后时分,四下里都是木栅,当中一座草厅,厅上放着三把虎皮交椅,后面有百十间草房。
草厅中间虎皮交椅上,一个赤发黄须,臂长腰阔的汉子道:“二位兄弟,这二龙山书信,好不蹊跷,虽说这晁盖名字听闻过,知道是个好汉,这花和尚鲁智深也是知晓,来了书信结交,提了这十取其一之法,好不好笑,山大王要保了商客安全过境,才取一分利,这是府县清官才做的事,这晁盖难道想要招安不成?”
“招个鸟安,那晁盖招安了干清风山何事?还能封了咱三个做将军?哪有做这山大王快活?商客跑的快的,那财货咱就全取了,如有那娘子跑得慢了,便抢了来,管他甚十取其一,兄弟倒会那九浅一深之法,厌倦了,还能做碗醒酒汤喝。”左首边上一形貌峥嵘的黑矮汉子叫道,似是说道了娘子二字,嘴边挂了些涎液出来。
右首边一个白净俊俏的汉子道:“二位哥哥,此事可大可小,不可轻易推脱了,那梁山离这清风山最远,那晁盖之名却也闻名山东,江湖好汉多有结交,那梁山地势广阔,八百里水泊,中间宛子城,可养几万兵,是个大寨,青州地界上,桃花山,二龙山,清风山,算的有名的,这二龙山被鲁智深杨志占了,遵了梁山号令,那桃花山有个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听闻与那鲁智深有旧,必然会遵了梁山,若是我清风山违了梁山,便是结了仇怨,若有一日,这青州官府派兵剿灭山寨,他们几家可互为呼应,生存可保,若是打我清风山,他们哪个会伸手援救?”
那赤发黄须的汉子道:“可若是轻易应允了,还道我燕顺怕了他们。”
那左首边上形貌峥嵘的黑矮汉子道:“我矮脚虎王英可不怕,先前听说二龙山的头领叫金眼虎邓龙,是个还俗的和尚,会什么佛家采阴补阳之法,我还想结交了,学了去,信中未提这人吗?”
“一山哪能容得两个和尚?必是被那花和尚先超度了。”燕顺道:“郑兄弟,你所说不无道理,只是这江湖上,谁不挣个脸面,怕那不知情的都道我们清风山人怂蛋软,怕了他们。”
王英道:“蛋软?哥哥千万不要轻易应了。”
第二十一章 小可有计破梁山
“定然不能,王英兄弟大可放心,这软蛋怂人之名定不能落在你身上。”燕顺笑道:“只是又不能直接拂了晁盖,花和尚脸面,郑兄弟,可有对策?”
郑天寿道:“细想这取一之法,也有些道理,哥哥刚才也曾说了,这是那府县正官所做之事,我等只是落草的山大王,过的是提头吃饭,脱靴不起的日子,这买路钱能收到几时还未可知,那顾得了许多,小弟也是愚钝,思前想后只得一计。”
“兄弟快讲,何计?”燕顺道。
“这书信上所提一份买路钱,我等照做,给他们颜面,在江湖上清风山占了大义二字。”郑天寿道:“在和商客收了一份买路钱后,再让那商客出一份买命钱,便和那晁盖无关了,这买命钱多少随意,哥哥请想,这买路钱和买命钱哪个更贵重些?”
“哈哈哈,好计。”燕顺笑道。
“你这白面郎君,心窍比我王矮虎还多几个,把你放在青州城里,凭了你这样貌,会了我的手段,不知有多少小娘子为你丢魂儿呢。”王英道。
郑天寿道:“妇人之事,浅尝即可,迷得深了,伤身坏义,哥哥还要节制些。”
王英“哼”了一声,道:“这哪是我王英能管的,都是这小王英不听话。”
前面不远,一座巍峨城池露出,东门外,官路上两匹劣马缓缓而行,鲁智深道:“秀才,何不绕城而过,早到东京?”
王伦道:“路过这济州府,有些事要办,顺路而已。”
鲁智深听了,知道这秀才广有计谋,任他走动便是,入得城来,见这市井闹热,人烟辏集,车马軿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诸物行货都有,端的整齐。
王伦问询了路径,直到那知府衙门街上,寻了个气派酒楼,拴了马匹,早有酒保过来招呼,捡了楼上一间临街阁子,吩咐上些好酒好肉,又摸出几钱碎银道:“小哥,可知衙门内三都缉捕使臣何涛何观察?”
酒保道:“自是认得,这何观察还欠店里不少酒钱,掌柜每日都要叨念几遍的,二位可是要请那何观察?”
“正是,你就说是从东京汴梁来的相请便可。”王伦道。
“二位稍后,只是怕这何观察又以为和他索还酒钱。”酒保揣了碎银子,喜滋滋去了。
酒保一路到了衙门口,守门衙役听说是寻那何观察,都道是催要酒钱,领进使臣房内,何涛正在发愁,被知府刺了面,又被那阮小七割了双耳,在这衙门里早已丢尽颜面,使用了不少银子打点给那堂上推官孔目,盼着给自己说上几句好话,浑家虽不曾抱怨,只是桌上酒肉渐少,见这酒保进门,心中恼怒,欠了十几两银子,就隔三差五的催讨。
那酒保道:“何观察,有个东京汴梁来的官人相请,正在店内相候。”
这是讨债换了套路?何涛还本想借那听力胡搅一拨,见这话头,忙道:“可留名姓?”
“不曾说得,何观察去了便知,还跟了个要还俗的和尚。”酒保道。
王伦茶水才喝了一杯,阁子门外,酒保引了何涛进来,王伦请何涛坐了,何涛见是个不到三十年纪的秀才打扮,下首还坐个胖大威猛的和尚,道:“不敢拜问尊兄高姓?”
“何观察先饮杯茶,待酒菜上来,边吃边谈。”王伦道。
何涛见不是店家催讨酒钱,放了心,不过片刻,酒保上了坛十里香,十数盘鸡鸭鱼肉,不待招呼,那和尚已然给自己筛了满碗,仰脖灌下,也不用筷子,直接拿了只鸡,大嚼起来。
果然是要还俗,何涛咽了咽唾沫,自从去那生辰纲事发,霉运不断,刺面割耳,连带这衙门内,各班衙役都看他不起,欺负他听力缺失了不少,调笑起来都不用背他,以前称兄道弟的,有两个据说眼馋他三都缉捕使臣的位子了,趁他捉人未归,那个弟弟又在浑家手里赚走些银子,早不见了踪迹,这些个店家先前哪个敢和他大声说话,现在都和他喊着说了。
“拜问尊兄高姓?听说是从东京汴梁而来,不知何事指教?”何观察小心道。
“小可自东京蔡太师府上来的。”王伦道。
鲁智深听了暗道:这秀才,胆子比俺还大,还好,吩咐了洒家只管吃酒肉,不许说得一言半语。
何涛心中暗道:果然霉运不断,忙陪笑道:“若是有相爷钧旨,也是传给知府相公,小人只是个缉捕防盗的公人,就是用了那吃奶的劲,也没有个蚊子腿儿大的助力。”
“你家知府相公,相爷已然在沙门岛留了位置。”王伦轻描淡写道。
何涛惊得有些尿意,若是知府相公去了沙门岛,我这面上‘迭配……州’字样怕是要写定了‘迭配登州’,去和那知府相公做个伴儿,到了那岛上,这再多几条命怕也不够,急道:“那几个劫匪都已知晓了名姓,都上了梁山水泊,知府相公正抽调兵马粮草,准备差那团练使黄安收捕,若能收捕了那梁山贼寇,不但那生辰纲追缴了,还可立个天大的功劳。”
“呸,你这猪脑子。”王伦佯怒道。
“上差息怒,还请提示。”何涛颤声道。
“上次相府干办已然白白跑腿了,限这府尹十日破案,那生辰纲可追回半文?相爷不信这济州府尹,便如府尹相公不信你一般,太师刚过了生辰,所收钱货何止百万?有那贡奉了大钱的,有意请太师许个知府来做。”王伦问道:“你可明白?”
何涛道:“小人稍稍明白些。”
“索性说与你听了。”王伦一副推心置腹模样。“你家知府相公不是太师的人,正好太师借此生辰纲事发,换个心腹人来,你家知府哪还能收捕贼寇?那黄安去了,我只让他输,他就不敢赢。”
何涛听得心惊胆战,暗道:知府大人,沙门岛上自求多福吧。
“不过,那梁山贼寇也忒大胆子,太师的钱也敢拿去花,太师大怒,相府暗自找了小可几个要办大事。”王伦道。
“何等大事?要用小人?如有驱使,小人赴汤蹈火,都不皱眉的。”何涛算是久经官衙人物,见此忙投了靠山。
“小可给太师献了一计,可破梁山。”王伦道。
“愿闻其详。”何涛不觉间给自己筛了一碗酒,显示已是自家人。
“那个白日鼠白胜可还在牢中?”王伦突然问道。
第二十二章 不闻江湖少人知
“还在,这死囚是那生辰纲事发的,和晁盖等人瓜分了十万生辰纲,只在他家挖出一个大包,值个千八百贯钱,牢里牌头差拨节级哪个肯信他?每日都有人寻他晦气,过完大堂过小堂,若论这济州府里还有一个比我还倒霉的,便是这白胜了,这白胜倒算个硬汉。”何涛道。
“他不是也堂上招认了么?”王伦道:“细细说来。”
“小人有个兄弟,恰认得这晁盖,白胜。”何涛想起兄弟何清来,不由得有些火气。
“你那兄弟可是叫做何清?”王伦道。
何涛暗暗掐了大腿一把道:“正是,拿了这白胜,连打三四顿,打的皮开肉绽,鲜血迸流,我家府尹相公喝道:‘告的正主招了赃物,捕人已知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了,你这厮如何赖得过!你快说那六人是谁,便不打你了。’白胜又捱了一歇,打熬不过,只得招道:‘为首的是晁保正。他自同六人来纠合白胜,与他挑酒,其实不认得那六人。’如此才免得一顿好打。”
鲁智深听了,也停下酒碗,心道,这白胜还算的有些硬骨头。
何涛见王伦已把他查访个透彻,更是不敢稍有隐瞒,说道:“小人领了公文跑断了马腿,到了那郓城县,先见个押司叫宋江宋公明的,耽搁了些时辰,那知县才叫拿人,不想只过了一夜,便道:贼人都跑了个干净。”
何涛突然拍下脑袋,低声道:“上差,小人倒是怀疑这个押司宋公明,只有他早些知晓,让小人在那茶坊间多等了大半个时辰,事后小人为免些罪责,暗自查访,那郓城县里有人道这宋江和那晁盖原是结义兄弟。”
王伦打断道:“太师那里,小可也献上定计,这宋江是否有疑,还需查断,即使先拿了宋江,有何用处?若是先破了梁山,追缴了生辰纲,拿了正主晁盖,那宋江若是有关联,再让你去拿了,立个功劳,他自然也跑不掉。”
“上差英明,那知县虽说没能捕到贼人,却也把其余六名贼人名姓访个大概,只是三个姓阮的不知名字,小人连夜回来,府尹相公提出白胜,这白胜见府尹相公如此明白,只得都招了,原来三个姓阮的,一个叫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叫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都在石碣湖村里住。”何涛饮了两碗酒,有些滔滔不绝。
王伦道:“你家相公前程已定,不可惊扰,过些时日,便有那新官接任,小可请你来,要你办件事,你可愿意?”
“自家人,自当听从上差吩咐。”何涛笑道。
“给你些时日,让那白胜在牢里将养,行动方便了,你想个法子,让他带了浑家出了大牢,你便是立了功了。”王伦道。
“咳咳!”何涛咳出些酒水来。
“怎么?办不到?还是不愿意办?”王伦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
鲁智深配合着,瞪了双眼,直盯在何涛脸上。
何涛心跳加快,忙道:“小人定能办到,上差尽可放心。”
鲁智深听了突然问道:“是不是那个掌上观纹一般?”
何涛听鲁智深开口,声若洪钟,瞥了一眼他身边禅杖,陪笑道:“大师说的不错,正如那掌上观纹一般。”
鲁智深哈哈大笑一番,又自顾自饮酒了。
何涛暗道:果然都不是好相与的,这个面貌凶恶,那个笑里藏奸,只得小心翼翼道:“私放这白胜便是同吃牢饭的罪过,上差既然吩咐了,小人便是那刀山火海也敢去闯,只是不知上差为何如此?”
“你真是猪脑,若不让你知情,你也不会尽心办事。”王伦思量道:“也好,让你立一回功,也见识我等手段,附耳过来。”
何涛面上尴尬,只得伸长了脖子倾听,王伦轻声道:“你可曾看出我等是那江湖中人?”
何涛点点头,心道:以我多年办案的经验,早已看出。
“那你看,我等像不像那落草的贼寇,占山的大王?”王伦阴沉了脸道。
何涛有仔细看了看二人道:“像,像得紧。”
鲁智深忙放了酒碗,又是一阵笑。
“你见过喝酒吃肉的和尚么?”王伦问道。
“小人前些年倒是缉捕过一个叫什么生铁佛崔道成的,只是拼打不过,被他跑了。”何涛道。
“呀!这个花和尚便是崔道成的旧识,那崔道成见了这花和尚也要叫他声:师兄。”王伦道。
何涛忙道:“那崔道成也是好武艺,这位师兄定要更高些。”
“你想,若是那白胜出了牢笼,要去哪里?”王伦道。
“定是去那梁山入伙。”何涛聪明了起来。
“若是路上碰上我等,也说要去梁山入伙,是不是要和我等同路去了?”王伦道。
“那是必然,这白胜身上有伤,还带个浑家,必然不能走得快了。”何涛推演道。
“有那白胜引荐,那晁盖可还能怀疑我等,呵呵!”王伦笑道。
“好计!”何涛恍然大悟,脑补道:“得了贼寇信任,趁那晁盖防备不到,二位带些蒙汗药可好下手,放倒他们几个头领,梁山便是那无头的苍蝇,唾手可得,二位立了这等大功,可不要忘了小人,说不定日后还能同在东京,给太师效力。”
王伦看何涛面上容光散发,似是吃了还魂丹一般,拦住他狂想道:“不可高声。”
何涛意会一笑,轻声道:“得意忘形,上差莫怪,只是还未知二位高姓大名?日后相见也好称颂。”
王伦见推脱不过,便道:“我等来自江湖,世人少知,这花和尚最爱杀人放火,喝酒吃肉,若见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娘子,必定要舞弄刀枪,大战一场,出些火气,江湖上有个名字,叫做宝光如来邓元觉。”
鲁智深听了,气得瞪了一眼王伦,却说不得话。
何涛见这和尚如此,以为和尚恼他透露了底细,王伦显然已看他是自己人了,忙恭维道:“久仰大名。”
“何观察只记在心里,不得与外人透露,我等虽与太师办差,却也是身有大案的人。”王伦道。
何涛道:“小人若是这都不晓得,枉做了这多年缉捕了,还请问上差大名,日后发达了,也好报答提携之恩。”
“小可这名字么,不能相告,案底太大。”王伦道,见那何涛大失所望,又道:“不过小可,现在一直用了个假名字,你倒是记住了。”
“请讲,小人自当谨记。”何涛喜道。
“妙手书生洋葱。”王伦道。
“杨聪?”何涛道:“久仰大名!”
第二十三章 妙手圣手两书生
“呵呵,何观察果然是多年捕盗捉贼之干吏,如此,小可之计方能功成。”王伦笑道。
“不过是略尽螳臂当车之力,不足挂齿。”何涛谦虚起来,哪能和太师府上的上差抢功劳,只要事成后,不忘了我这马前卒即可,到时,上差用得习惯了,保不准能去那东京太师府听差,都说那宰相门前七品官,又是何等威风,这府尹相公见了,怕都是要先给自己施礼了。
“日后何观察无论在何时何地见了我等,都不可先行答话,装作互不相识便可。”王伦道。
“这些个江湖规矩,小人还是懂的。”何涛道。
“可晓得这济州府内有个叫圣手书生萧让的么?”王伦问道。
“晓得,离此不远,州衙东首文庙前住着,是个秀才,和上差名号倒是相仿。”见有吩咐,何涛化作地理图一般。“是喊他过来?还是小人带路前去?”
王伦扔出几锭大银道:“皇帝不差饿兵,这几锭银子,何观察拿去牢内打点。”那大银闪着诱人的颜色。
何涛见王伦出手如此阔绰,暗道不愧是江湖上来的,此等豪气不是前几日那太师府来的干办可相比的,吃拿卡要,当成祖宗一般,可是让他破费了许多,这上差可真是妙手,散财童子模样,我这马儿还未开跑,便先给草吃。
王伦,鲁智深出了阁子,那伶俐酒保忙进来收拾,正见何涛揣银子,眼睛一亮,一声高喊满店都能听见:“何观察拿了大银算还酒钱,连带今日,共计一十九两七钱四分,楼下柜上早备找还碎银!”
何涛即使听力差了些,也是听得头疼,又发怒不得,只得掏出一锭大银来递与酒保,指着桌上剩的不少鸡鸭鱼肉咽了几口吐沫,也喊道:“给本观察——打包!”
这家伙最近真是没过什么好日子。
鲁智深王伦,二人骑马,跟那何涛只走了不远,到了州衙东首文庙前一间小院,何涛拍了门:“萧先生可在?”
只见一个秀才从里面出来。见了何涛忙道:“何观察,不知何事使唤?”
王伦只嗯了一声,何涛便知趣地闭嘴,给了萧让一个颇有压力的眼神,又给二人施了个礼,提了个大食盒,一道烟走了。留下王伦鲁智深二人,却不认得,却是那何涛领来,看那神态,知这二人不可得罪,便问道:“尊兄何处?有甚见教?”
王伦道:“小可有个相识与萧先生是故交,传闻先生圣手书生大名,今日特来相访,多有打扰。”
萧让见王伦也是秀才打扮,忙道:“同门子弟,何来打扰之说。”让至书房,奉上了茶,鲁智深见他们才坐了,心想:这两个秀才一起,必要冒出些个酸气,反胃得很,借口嫌那屋里气闷,去院子里坐了。
王伦见那书房里书卷颇多,纸笔墨砚俱全,说道:“听闻萧先生苏、黄、米、蔡诸家字体,无不擅长,可是真的?”
“功名难考,小生也只是醉心于此,不敢自夸,这各家字体体态筋骨描摹容易,传神入髓最难,小生最爱此道,有些旧识传些虚名,小生汗颜。”萧让见王伦谈论此道,颇有知音难觅之感。问道:“不知尊兄高姓大名?哪个旧识谈起的?”
王伦只得用那现成的,回道:“小可自东京汴梁而来,倒有个雅号和萧兄相仿,叫做妙手书生,名叫杨聪。先生旧识,是不是有个叫做智多星吴用的?”
“智多星吴用?”萧让倒是记得,少时游学,曾经见过几面,只是那吴用,却最爱看些个六韬三略之书,常自比诸葛亮,陈平,细想时却是大吃一惊,前些日,这州府衙门广发海捕文书,要捉这吴用,说是伙同晁盖几个劫了那梁中书的十万贯生辰纲,已然上了梁山落草为寇了,这个什么妙手书生居然此刻提起吴用来,有想起那何观察的眼神,寒意顿起,吴用,你这丧门星,切莫瓜葛与我。忙道:“这吴用只记得个名字,却是不熟,”
“呵呵,萧先生莫惊,小可也与他不熟,只见过一面而已。”王伦笑道。
萧让听了心下稍安,岔开话题道:“想来杨兄,对这书法一道,必有造诣,现纸笔俱在,可否一观?”
“萧兄在此,小可哪敢献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可是特来求字的。”王伦道。
萧让听王伦如此说,必然和那吴用无甚瓜葛了,稳了稳心神,心中升起一份虚荣,还有一份失落,浸淫此道越是高深,越是难见同道中人,苏、黄、米、蔡四大家,世上只存蔡京一人,却是高居庙堂,万人之上,万难见到,又见这杨聪竟是闻名而来,诚心求字,萧让心中虚荣满满,说道:“不知杨兄,要写何字?”
王伦道:“今日听闻,赵官家近日填词一首,记得两句:玉京曾忆旧繁华。万里帝王家两句,小弟只求这万里帝王家五个字,用那赵官家瘦金体书写,奉上润笔。”说完,掏出两锭大银放在桌上。
这赵官家近日之作,这杨聪便能知晓,难道是个通天人物?细看这妙手书生,似有几分异人气质,言谈举止,与众不同,倒可相交。出手便是两锭大银,倒是个吉运星。
萧让想的明白,说道:“如此,还请杨兄外面稍坐,小生收些心神,方可落笔。”
王伦来到院内,鲁智深坐在一条石凳上,倚着禅杖,鼾声响起,已然入睡。等了一盏茶时间,才见萧让出来,捧出字来,看那字,真如屈铁断金,瘦硬有神,与前世记忆相印证,果然不差,王伦待字迹干了,向萧让拜别了,萧让起了相交之心,说道:“杨兄你我妙手圣手两书生,一见如故,若有一日小生到了东京,必去叨扰。”
王伦笑道:“日后若有缘,必有你我二人再见之时,先生还请保重!”说罢叫醒鲁智深,出门上马,直奔东京去了。
第二十四章 定人生死谈笑间
夏日里,天黑的晚,日头虽下了山,热度未减,孟州境内,十字坡前一间酒店之中,夫妻两个正在盘点每日所得,那汉子头带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腿上裹了护膝,八搭麻鞋,腰系着缠袋。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手里摇了把蒲扇道,驱赶着蚊蝇,手里拿了封书信看完,放在桌上。
“这花和尚才在二龙山落了草,便来了书信,叫我二人同去入伙,同在那山上的,还有个叫青面兽杨志的,也是个好汉,那花和尚和咱们结了义,又有诚心,不如索性收拾了,带这六七个伙计,把这酒店一把火烧成白地,投去二龙山,做个山大王也落个逍遥快活。”张青道。
那妇人上身着了件绿纱衫儿,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了一脸胭脂铅粉,听完笑道:“你却不是这担子挑得腻了?今日里才卖了几个大钱?整日里只想快活。”
“你这是些妇人之见,这江湖上,咱这十字坡酒店,有几个不晓得的?这些年,没少切割些江湖人物,结了多少仇家,你可算得清?我只是说你,那三不杀,你怎不听,我出去村里乡间卖肉时,你开剥了不是少数,你想那云游僧道,有几个不是混江湖的?若是多结交几个,你我将来也多几条后路,还有那行院妓女,若还结果了他,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再有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张青道。
“呸!图财害命,哪还有这多说法,若不是当初我爹山夜叉留了你一命,又教你些本事,把我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配给你,你哪有今日?”那妇人眉横杀气,眼露凶光。
张青见孙二娘发火,只得小声道:“娘子勿恼,我还不是为了你我夫妻打算?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年,你我也攒了些金银,何不收了手,去那山上快活?这店里不过三五七个伙计使用,那上山却是四五百喽啰,咱们既是花和尚结义兄弟,去了便坐了把交椅,哪个敢忤逆了你?”
孙二娘听了心气平和几分,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没这点眼界,我母夜叉哪能看得上你。”
张青见孙二娘少见的夸赞了几句,骨头轻了几两,看那孙二娘敞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心道:到了夜里再使出些本事,遂了她的意,趁她软弱时节,再劝上几句,便可成事,笑道:“小生承蒙娘子错爱,高攀高攀。”
“哼!”孙二娘见张青笑里藏奸,说笑道:“你与花和尚倒有些缘分。”
“娘子笑话了,我与和尚有什么缘分?”张青不解道。
“都给这寺里种过菜园子啊,哈哈哈!”孙二娘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胸前好是一番颤悠,张青见孙二娘有了说笑,想这晚定要奋力。
“不过。”孙二娘又道。
“不过怎样?”张青问道。
“这花和尚只是来了这一封书信,你我便抛家舍业,千里投奔了他,在他眼力,你我的分量便轻了些,不如等他再来几封,三催四请,你想,到了那时,你我去了是何等风光?”孙二娘得意道:“现在这节气,正是客商行走方便,往来频繁之时,你我趁这行货多时,再多多做些买卖,等到了秋后入冬时节,商客少了,再去不迟,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青见孙二娘总是应允了,心头一轻,揉了揉肩膀,心道:这挑担卖肉的日子总算是有头儿了。只是心里还有些不安。不敢稍有隐瞒说道:“这信里,透着些怪异,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总觉得不像是这花和尚说的话。”
“定是那个青面兽杨志说的,这和尚又不识字,他杀的人,比起你我来也只多不少。”孙二娘道:“不过看在你们都种过菜的面上,他又是个和尚,老娘可依了你一件:那云游僧道便放过了。”
“那其余两种也一并实行了吧,你难道不曾听过那沧州横海郡的柴大官人,结交的江湖上各等好汉,如今那名声,放在这江湖上几个不知?”张青道。
“柴大官人?呵呵,你倒敢提,听人说那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这等相貌,你要修得几生几世修的来?”孙二娘道:“你还要和他比名声,他是拿钱出来撒的,你是个卖肉换钱的。”
张青早已领教孙二娘嘴上功夫,哪曾赢过?又怕是破坏了好心情,忙道:“娘子见教的是。”
二人正在计议,一伙计挑了门帘进来道:“大哥,大嫂,才来了个行货,一个道人。”
孙二娘听了,心中暗道:怪事,刚提到云游僧道,便来这应验的。挑了帘出来,只见店中坐了个道人,背上却背了两口宝剑,晓得是个江湖上行走之人,说道:“客官,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那道人笑道:“酒要那不下药的,肉要那牛身上的,馒头只要素的。”
孙二娘笑道:“你这道人,倒是个识相的,敢问大名?”
那道人道:“你必是那母夜叉孙二娘了,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
张青里屋听了不对头,出来道:“知我浑家名姓,必是江湖上的朋友,请问大名。”
那道人道:“小道有个绰号叫做飞天蜈蚣,只因先前杀过人,做了道士,真名不用,只叫我王道人。”
张青道:“久仰大名,小人是菜园子张青,这便是我浑家,江湖上叫母夜叉孙二娘。”
王道人一笑道:“江湖上早就闻名: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母夜叉之名,谁人不知?”
“敢问王道长,路过小店,要去何地?”孙二娘笑道。
伙计见东家和那道人谈的投机,晓得不做那行货生意了,上了好酒好肉,端了一盘馒头上来。
第二十五章 近在咫尺两般心
“前面孟州牢城营有个小管营,唤作金眼彪施恩的,前几日着人邀我相见,说那安平寨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快活林。但是山东、河北客商们,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坊兑坊,那小管营,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他,各商各号他也要每月寻些例钱。”王道人端了酒碗,细看一眼道:“好酒。”一饮而尽。
“这小管营倒是会些算计,比我等这一刀一刀凭了力气吃饭的要强了百倍。”孙二娘道。
“那街市哪能全都服气他,他手下虽有那牢城营八九十个拚命囚徒,却也有那靠官靠势的,他爹是个官身,有些事他就不便做,只得请些江湖上的人暗地去做。”王道人捻了几根短髯,得意道。
“飞天蜈蚣的名号,自是听过,听闻道长善事两口宝剑,一身好武艺。”孙二娘道。
王道人看那孙二娘风情撩人,笑道:“母夜叉之名,善使两把柳叶双刀,哪个不知?不若你们夫妇随我去投那小管营,那数百家店面,有我等帮衬起来,哪月不得落下百十两银子?得闲之时,你我双剑对双刀,多加切磋,也可互传些武艺,再加小管营另有吩咐,更有些抄家底的行当可做,不强似这厨前灶下,烟熏火燎,看你这皮肤都有些熏黑了。”
张青边上听了,见不是路,拦了话头道:“王道长,去那小管营处也只是给人驱使,还不如自家管自己,落个痛快,再过些时日,待到秋后,我夫妻便去青州界面上的二龙山上落草,不强似给这人呼来喝去?”
孙二娘也见这道人说风话,心里道:“你这贼老道,贼眉鼠眼的相貌,也敢来撩拨老娘,若不是刚刚和丈夫说了明白话,不做这云游僧道的买卖,定要你喝了老娘的洗脚水,再将你大卸八块,本还想打探些江湖故事,也没了兴趣,便对张青道:“招呼王道长,我有些困倦了。”起身进了里屋。
王道人陪笑道:“贫道多嘴,见谅,只怪你家这酒太能醉人。”
张青见他收了话,不再计较,问道:“王道长四海云游,青州地界可曾到过?”
“自是到过,半年前在那边做过私商,不打不相识,结识几个好汉,清风山上有三个好汉,最相投的唤作矮脚虎王英,二龙山上...”想起张青提起要去二龙山落草,问道:“你莫不是认识那金眼虎邓龙,他曾说行走江湖时遇这小管营,说起来施恩的开手师傅,传过些拳脚武艺,还替他传了这金眼彪的名号。”
“这邓龙倒不识得,只知道被我结义兄弟才占了二龙山。”张青道。
江湖上永远有一条铁律:弱肉强食,能者居之。
王道人听了有些心惊,暗道:怕是这邓龙已是得了大自在。亏得没乱夸和那邓龙交情如何深厚,耍将起来,不分你我,还记得那句:秃驴,放开师太,贫道来也。
张青见王道人走神,问道:“道长和那邓龙熟识?”
“不曾,只是那王矮虎曾经提及,说这和尚会些秘法。”王道人道:“不知你家义兄哪位?能占了二龙山,定是武艺高强的好汉。”
张青面露得色道:“我这结义兄长,江湖上大大的有名,是一个惊天动地的人,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姓鲁,名达,为因三拳打死了一个镇关西,逃走上五台山,落发为僧。”
王道人听得站起来道:“可是那花和尚鲁智深?”
“正是。”张青正自眉飞色舞,见王道人如此,暗想:我这结义兄弟好大名声,这王道人怕是也仰慕得紧。
王道人缓缓坐下,问道:“你夫妻却是和这花和尚结拜了?”
“那是自然,多亏得我早回来几步,稍晚些便被我这浑家开剥了。”张青见他不信,便从头到尾详细讲述了一遍。
王道人听完,眼角扫过,见两个伙计各在不远处,那孙二娘在里屋,也必定不能睡着。心道:我先记个清楚,他日做了准备,再来找你们秋后算账。放了些碎银子在桌上,抱拳道:“得识你夫妻两位,不胜荣幸,日后必定叨扰,只是答应了那小管营,今晚必到,贫道酒足饭饱,这就告辞。”说完起身出店,张青相送出来,那王道人奔着孟州去了,须臾之间,已然不见。
张青心道:这道人,倒是一身的好功夫。
此时的王伦却愁得头大如斗,和鲁智深在东京外城二人捡了个干净客店歇了,两匹劣马也被伙计牵去后院,伙计也是有些抱怨,这两个人也有些呆,就不晓得换着骑乘?这匹马都被压的垮了架了。
鲁智深禅杖放在客房,二人身上只带宝剑戒刀出了店门,原来杨志在辞行之时,放在两匹马上的包裹里尽是些黄白之物,鲁智深也缠在腰间。
出了客店,鲁智深道:“秀才,那林教头,张教头家洒家都晓得,可去探看?”
“和尚莫急,先去吃些美食美酒可好?”王伦道,二人一路行来,早就不作大师称呼了。
“秀才,不是说救人性命片刻之间么?如何耽搁起来?”鲁智深道:“洒家明白了,秀才定是先去找了你那耳目打探一番,再做道理,如此,同去。”
王伦无可奈何道:“有些晚了,不如小可自去寻他们,和尚先去找家酒店参些禅,不是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么,你多参几回酒肉禅,便可早些证道得了正果。”
“这酒肉禅洒家不是天天在参么?这东京哪还分得早晚,你那耳目怎的联络?”鲁智深道,只见街上华灯初上,却也是万家灯火,店铺林立,商贾往来,游客如织,穿梭其中,果然是那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当真是世上仅有不夜之城。
王伦无计可施道:“那些耳目,隐没在市井之间,和尚,可有耐心,随我出去查探?”
“洒家耐心不多,快些走走,这东京城洒家也能闭眼走,三街六市,和那林教头也算吃遍了。”鲁智深道。
第二十六章 愿借山东烟水寨
好在王伦曾进京应举,路途倒也熟悉,鲁智深也在大相国寺待过些时日,二人由东而进,直到内城马行街上,却是各间药铺医馆林立,这马行街比起其他街市多了一样好处,便是夏日间,没有虫蚁叮咬,因为街上药铺太多,各种药材各色味道散发,虫蚁不近。
二人转到御街,眼前更是一亮,灯火愈加多了,见两行都是烟月牌,鲁智深不以为意,王伦知晓街上樊楼最是有名,要去那樊楼再去开些眼界,拐角处,有两人匆匆过来,撞在王伦身上,一齐跌倒,两人起身刚要大骂,见是王伦,打个激灵,吓得扑通跪倒,又不敢高声,颤声道:“大头领恕罪!”
王伦一看,却是认得,原来是林冲身边两个心腹小喽啰,蓦然想起,定是林冲见自己离了山寨,晁盖做主了,不信自己所言,便派遣了心腹来探听家小。
东京城里见到这两个,一个叫严小口,一个叫华有边,正好消除鲁智深疑虑,王伦暗道:人算不如天算!
“还不起来,御街之上,成何体统?”王伦压抑了内心欣喜,向那两个使个眼色,低声申斥道。
鲁智深见那二人对王伦如此恭敬,料想便是王伦京中耳目,见王伦低声想问,也不便凑过去,只得握了戒刀,四方戒备,虽有些距离,却也听的真切。
只听那严小口轻声道:“不知大头领何时到的东京,小的也好接应。”
王伦道:“呸!只说些紧要的,吩咐你们的,可曾查探清楚?”
严小口忙道:“小的两个直至东京城内殿帅府前,寻到张教头家,闻说娘子被高太尉威逼亲事,自缢身死,已故数月。张教头亦为忧疑,三日前染患身故。止剩得女使锦儿,小的怕有不实,这两日访问邻里,亦是如此说。才算打听得真实。”
王伦见他们神色有些不安,知道是山上待得日久,见了这天下第一繁华所在,必是要放开手脚,做些个身体力行之事,怕是言多有失,打断了话,说道:“你们两个早日回山,报信去吧,到了山寨,不许提起见到我等,稍有走漏,山规处置。”
两个喽啰听了,如蒙大赦,刚要走开,华有边却想起一事说道:“大头领,有件事还要禀报。”
“捡些要紧的说。”王伦有些心急,怕这两个露出是林冲所派,那就尴尬了。
“今日在那张教头家边,见了一个年纪二十几岁男子,进了张教头家,左邻说,那锦儿要招婿在家,小的心想:这锦儿虽说与那张教头没有血亲,只是这张教头刚故去三日,哪有就急着招婿的道理?”华有边道。
“你倒是个心细的,这些我自会去查探,你们二人速回山寨。”王伦道。
两个喽啰忙拜别了,隐身在游人之中,急走了几条街,两人方才上了间酒楼,要些酒肉坐了,严小口道:“好险,听说这大头领让位给晁天王,回不得山了。”
“哪能?听说只是说他不在山寨时,晁天王才行这寨主之职。”华有边饮了一口酒道:“若是他哪日回到山寨,还是大头领。”
严小口笑道:“说得容易,你没看出些蹊跷?这七雄上山,大头领便下山,当初林教头上山时,大头领怎地不下山去?”
“这岂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事?”华有边道:“只是这东京汴梁真是繁华,这几日我梦里都是这东京的影子。”
“呸!你梦里哪里有甚东京,全是那锦儿吧。”严小口调笑道。
华有边红了脸道:“莫要胡言乱语,吃酒。”
严小口满饮一碗道:“胡言乱语?呵呵,你这几日,说那梦话句句不离锦儿二字,有些荤话都没了边儿了。”
“哥哥莫笑我,你见了那锦儿,不也似腿灌了铅?”华有边道。
“不管这许多了,明日起身回山寨,睡上几个囫囵觉,便忘了这繁华世界。”严小口有些留恋。
“这锦儿也是着急......今日见的那个男子,哪有你我兄弟这般气魄,怪里怪气,不像个正经人。”华有边道。
“兄弟,若不然,你就留下去争那上门女婿,我回到山寨,见了林教头便说:那锦儿也算得半个家人,华兄弟为防被那些个浮浪子弟骗了去,委屈了自己,主动献身护主,那林教头必定日日念起你的好处。”严小口调侃道。
提起林教头,华有边寒了脸,饮了半碗酒,颇有些无奈道:“休提休提。”
鲁智深手握了戒刀,想起往事种种,仰天叹道:“这定是真的自缢了,张教头若不是遭遇这般,也还有几年好活,哎...”又问王伦道:“秀才,你说的莫不是真的?洒家虽做了和尚,可这煞气未消,所遇之人多遭祸事。”
王伦见鲁智深消沉语气忙道:“玩笑之语,和尚怎还当真?恰恰相反,乃是遭了祸事之人,得遇大师广发慈悲,救人于水火,解难于倒悬,金翠莲不遇大师,必受逼迫欺凌之辱,林冲不遇大师,今日便是林教头祭日,刘小姐不遇大师,已然成了周通压寨夫人,崔道成,丘小乙不遇大师,不知又祸害多少良家,非是大师煞气未消,而是煞气不够,煞气够时,那郑屠不敢强媒硬保,煞气够时,高衙内见了大师早已肝胆俱裂,煞气够时,李忠与你相识,早知救那金翠莲之事,焉敢不去约束周通?”
鲁智深听了,若有所悟,怔了一怔道:“原来杀人放火亦可成佛,多谢秀才说法。”
王伦笑道:“小可哪会什么说法,不过是徒呈口舌而已,不及大师十一,只是世间不平之事太多,仅凭大师一人能管得多少?小可倒也可发一宏愿,广聚这天下英雄,借那山东烟水寨,荡尽世间不平事。”
“秀才,你这是要做多大事?你比洒家看得明白,日后有事只管吩咐,洒家只会去做,走,同去参禅,哈哈。”鲁智深解开心锁,立刻想起酒肉禅。
王伦正色道:“既如此,小可就吩咐了,和尚这酒肉禅稍等,你可还记得还欠了人家一顿酒?”
“欠哪个?”鲁智深疑问道。
“和尚可还记得,当日如何在大相国寺走脱的?”王伦问道。
鲁智深猛拍一下光头道:“哎呀!倒也是,应该请他们吃一次酒。”
第二十七章 偷菜非是长久计
“多亏了这几个泼皮通报,不然洒家也该过祭日了。”鲁智深道:“这二三十和泼皮,有两个为头的,一个叫做过街老鼠张三,一个叫做青草蛇李四。先去那相国寺边上寻找,必然还在。”
说完抬脚便要走。
“和尚莫急,只先可找这两个张三李四,三二十人,人多眼杂,难免有那心地不正的,他们两个与那些泼皮相熟,自是晓得哪个有信有义,让他们自去相邀,清这些人大吃大喝即可。”王伦道:“小可虽有些耳目,却不宜出头露面,想做些正当生意,缺些可信之人,也算是给他们一条正经路,养家糊口,偷菜为生岂能长久?”
“正当生意?你这个贼头实在是有趣,和尚照办就是。”鲁智深不想费这心思,领了王伦过了回转到马行街,一路北去,那片菜园却是在酸枣门外岳庙间壁,这酸枣门在东京正北,来到外城,鲁智深带着王伦捡了几处热闹去处,不见踪迹,寻思了说道:“必在菜园子。”
二人来到菜园边上,影影绰绰果然见有几个身影,鲁智深道:“在那里了。”王伦拉住鲁智深轻声道:“和尚先藏了,小可去找那张三李四过来。”
鲁智深耐了性子隐在一棵大树后。
王伦进了菜园子,几个人影警觉起来,一个道:“你这秀才,可要吃菜?”
王伦道:“想吃肉。”
那人气得笑道:“想吃肉,还不去那状元楼?来此作甚?”
王伦道:“一个人吃甚是无趣,哪怕找个张三李四的相陪,也有些趣味。”
“我是张三。”“我是李四。”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秀才,别拿我们寻开心,在这东京汴梁,我可有几百兄弟。”张三道。
王伦笑道:“张老大辛苦辛苦。”
张三忙扔下手中几把菜叶子,挺了挺胸,要做些老大的姿态,不想肚子却“咕咕”响起。
李四听见张三肚子响,忙收了势,怒道:“走远些,看你是个秀才,敢来消遣我等,也让你在那粪池里染染色,尝些民间疾苦。”
王伦收了笑,正色道:“张三李四,随我来,有故人相请。”说完转身出了菜园。
张三李四对视一眼,张三道:“去就去,少拔几颗菜而已。”带着李四跟着王伦去了。
身后几个泼皮听那肉字,反应出奇的一致,都在咽唾沫,顿时没了偷菜心气,扔了手中菜叶,瘫坐在菜园。
鲁智深听他们过来,从大树后转出道:“可还记得洒家?”
张三李四看见了,扑通一声,伏地而拜道:“原来是师父回来,想死我们了。”
鲁智深忙搀起来道:“你们是洒家恩人,哪能拜我?”
张三李四起身,看那鲁智深如同看了救星一般,张三小心问道:“师父可是遇了天下大赦了?”
“不曾。”鲁智深道。
“师父你可好大胆子,虽是那画影图形早被那风吹日晒没了模样,可这开封府做公的哪个不认识师父?”张三道。
“怕甚,洒家就是这般骑马进得东京。”鲁智深道。
“师父还是早些走,这外城没甚防范,这禁军营内军健只顾做些来钱的,卖弄些手艺。”李四也道。
鲁智深大手一挥道:“怕甚,当初俺能走得,今日也能走得,那几个可是能信任的?”鲁智深一指菜园子里。
“这几个都是些相熟,自幼相交的,自然信得过。”张三道。
“此地不是讲话之地,既然可信,叫上一起吃肉去。”王伦道。
张三听了,那眼询问了鲁智深,见鲁智深点头了,只把手指嘴里一放,“咻……”的一声,打了个清脆尖利的口哨,那几个泼皮听见,也不顾脚下菜叶了,奔了过来,见那秀才边上居然是鲁智深,一齐拜倒,鲁智深忙搀起道:“附近可有相熟的酒店,师父请你们参个酒肉禅。”
“怎敢让师父破费,自当我等孝敬,师父在这菜园时,没少照顾我等。”张三硬气道,被鲁智深瞪了一眼,不敢再客气了,喊着道:“就去那王家老店。离得近些,最是相熟,你们去捡个大大的阁子。”
几个泼皮听了,走马灯似得去了。
待到张三李四领了鲁智深,王伦进了酒店,掌柜见了张三这领头的,忙道:“张三哥,好久不见,可是要还些酒钱。”
张三笑道:“王掌柜,我们哪日不是先挑了那干净新鲜的蔬菜,先送到你店里,些许酒钱,日后必定还上,只要这相国寺菜园子开着,我等就欠不下你的,若不是相熟,今日哪能来照顾你家生意?”
鲁智深打断道:“今日吃完酒,连那欠账洒家一并算给你。”
那掌柜听了,喜笑颜开道:“还是这大和尚爽利......好些眼熟,莫不是那......”
李四见了,拉住王掌柜低声道:“王掌柜,莫要认错,要不然这酒钱可没人给了。”
王掌柜自是人精,忙道:“我这老眼昏花的,看甚都不准了,我去那后厨吩咐,准备的精细些。”
早有泼皮领了几人来到楼上一间大阁子,鲁智深让王伦主位坐了,众人围坐了,鲁智深问道:“你等怎么夜间去那菜园?三二十人,怎的只见你们几个?”
张三听了,一叹道:“师父走后,那高俅不知哪里听了消息,说是我等通报,只是没有真凭实据,着开封府驱散我等,先前大相国寺里几番使钱,要奈何我们不得,倒是和那开封府三班衙役都混得相熟,那些衙役来了,遇到我等有些闲钱,便吃顿酒,没钱时送他几棵菜。”
李四接着说道:“见这衙役不得用,便使这北营禁军营内军健来扰乱,都是些不打不相识的,为占这菜园子厮打过几次,只为这欺瞒上官,那些军健只在白天菜园捡菜,我等便只能夜里来了,虽是有些惊吓,也是吓走了十多个,有那投亲靠友的,有那改行混迹赌场的,更有那绰了杆,要饭讨钱,干老本行去了,只剩我等八个靠着菜园子续命。”
“这老贼果然是个小肚鸡肠的,做事忒歹毒了些。”鲁智深怒道。
“若不然,那王进教头也不会被逼的,带着老母,千里避祸去了。”王伦道。
说话间,泼皮们早就点了鸡鸭鱼肉,两坛好酒,传送上来,鲁智深见他们如饥似渴眼神,笑道:“还不快吃,今日尽管吃个饱。”桌上立时一片咀嚼之声。
张三还矜持些,想起了什么,说道:“这高俅也做了件善事。”
鲁智深纳闷道:“善事?”
第二十八章 原是偷天换日人
“师父可还记得那董超薛霸?”张三问道。
“这两个撮鸟,不提起倒要忘了。”鲁智深道。
“哈哈哈,提起这个倒也痛快些,董超薛霸押解林教头去沧州,因路上害不得性命,回来被高太尉寻事刺配北京去了。”张三道。
“这算甚善事,洒家还以为把这两个撮鸟扭断了鸟头。”鲁智深道。
张三见这消息没讨得鲁智深兴致,问道:“师父,不知这位秀才公子......”
王伦忙道:“姓杨名聪。小可有个绰号叫做妙手书生。”
鲁智深放下酒碗道:“这秀才乃是洒家结义兄弟,听说你等和俺意气相投,不想让你等再受这苦,特来寻个出路给你们。”
众泼皮听了,笑出花来,张三对了王伦拜道:“和师父结义的都是菩萨心肠,看不得我等受苦,不知公子要做什么生意?”
王伦笑道:“我这生意有些规矩,你等能守得了规矩的,方可留下,留下的每月十两银子的工钱,做工期间吃穿用度所需银两我自供结。”
众泼皮张口结舌,动也不动,愣了半天,缓过神来,都掐了一把大腿,纷纷问道:“这是真的?”
“难不成消遣我等?可是这酒肉都是真的。”有小声疑问的。
“那开封府三班衙役也没这多。”
张三领头的,心智多些,忙道:“还请公子先说说这规矩,若是太为难,这天价工钱,我等也怕是没这福气。”
鲁智深也不知道这王伦要做什么,只说道:“你们这也怕,那也怕,俺看你等还是都去菜园子里刨食去。”
李四忙道:“师父莫努,我李四不管这有多少规矩,都应下了。”
张三怕落了后,也道:“张三也应了。”
王伦道:“我说在前面,先君子,后小人,这第一条规矩:不要问我为什么去做,你们只管做好。”
张三和李四同时道:“我们依了。”那几个泼皮还怕张三李四说错了话,断了这财路,见张三李四如此痛快,也跟着道:“依了依了。”
王伦又道:“第二条规矩:这事情目前只有在座十人知道,若是你们谁说出去了,这生意就不做了,诸位继续去那菜园子讨生活,现在到那秋末初冬还有几月,趁此你们多劳累些,也好过冬。”
众人想起那冬日之苦,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王伦道:“不得和任何人说起,包括家人,浑家,孩子。就连晚上睡觉都要把嘴巴勒紧了。”
众泼皮笑了,张三道:“哪个有浑家?我等一年才吃几顿饱饭。”
李四多些思量,问道:“公子,若是碰到些老相识,问起,如何应答?”
“你便说有个山东来的远方亲戚,准备再东京做些生意,找了你来先看下院子,工钱少说些。”
“看院子?”张三疑惑道。
王伦又说道:“第三个规矩:若是有那卖友求荣的,张三,你说应该怎么处置?”
张三巡视一遍道:“扔进那粪池里,灌他个饱。”
一个泼皮放下手中吃食道:“三哥,你这处置也忒狠了。”
一群人哈哈哈大笑。
王伦拿出一锭大银,放在桌上,轻松说道:“张三哥,交与你等第一个任务:明天每人去买些衣服,普普通通就行,然后在城南找间院子租买皆可,不要太闹即可,事情办妥,可在街角巷边画个记号,我和大师自然会去联络你等。”说完,在桌上沾了酒水画了个三角形,泼皮看了点头称是。
一众人,酒足饭饱,见泼皮们纷纷散去,王伦对鲁智深道:“和尚,走,去那张教头家中一探。”
二人从城北一路到城南,已是半夜,鲁智深带了王伦来到一条小巷道:“进去第四家便是,门前有颗老柳。”
王伦道:“你在外面安静藏了,我进去查探。”
鲁智深捡了个树丛藏了,见王伦到了张教头家门口,只是轻轻一探身,狸猫似的上了墙头,观察了几眼,又一闪身,飘进院子去了。
这王伦怕是没少干这勾当,如此熟络,倒是要问他一问。
王伦轻轻落下,却见是个二进小院,院子有些凌乱,散着些纸钱,纸人纸马之类,应了给那张教头办完丧事遗留的,前屋正厅还亮着烛光,却是关着门窗,王伦悄声来到窗下,透个极小的小孔,向厅内看去。
只见厅内坐了一个年轻男子,一身青袍,桌上几只烛火亮着,见他眉目间青紫,却如华有边所说,有些怪异,对面却立着一个十六七的姑娘,看衣着打扮,定是使女锦儿,只听锦儿道:“姜大哥,你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还是早回吧。”
“咳咳!”那男子咳嗦几声道:“那还不拿银子来,我这病要买些贵重药材,不然就无法解了毒,这可是事前定好的,帮你主仆二人逃过此劫,一千两银子,到现在才只给了二百两,我这解毒药引每日就要几十两银子,这马行街虽近,我总不能去抢吧?”
锦儿听了噗簌簌掉下眼泪,跪倒在地道:“姜大哥,救难之恩,锦儿自不敢忘,只是家中现在却只有些存粮度日,你看那些值钱的你就看着拿去吧,本来林教头家也稍有些积蓄,只是林教头一千贯钱先买了把宝刀,被那开封府收了,那院子不想也没收充公,这一年间只出不进,张教头又是大病一场,才殁了几天,办场丧事已是尽然花光积蓄了。”
那男子见锦儿落泪,不耐烦道:“起来说话,这林教头做了十年禁军教头,就没几个知交故旧?借些银子还难?”
锦儿起身抹泪道:“原有个知交叫陆谦的,与林教头自幼相交,谁知道为了攀那高俅,却做了叛心的贼,帮着高家父子害了教头家破人亡,倒有个花和尚,肯舍命相帮的,也被高俅害的离了东京,禁军中人,锦儿也见过几个,只知道有两个叫周昂,丘岳的,和张教头也曾相识,现今张教头殁了,哪见半个人影,还不如那左领右舍,只怕是早顶了林教头位子,与那高俅大请大受去了。”
锦儿说完,自己也更是伤心,哭声愈大了起来。
王伦听得有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只是觉得透着蹊跷。
“哎,算我倒霉。”那男子低头叹道。
锦儿忽然道:“若不然你就把锦儿卖了去,只是夫人无人照顾了。”
夫人无人照顾?王伦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几月前自缢了么?
第二十九章 半杯鲜血抵报恩
那男子气得笑道:“你能卖几个钱?这东京汴梁人命可值钱?”
锦儿红了脸道:“那你不是要银子治病解毒吗?”
那男子站起身道:“那让我看看你,能卖什么价钱?”说完转身再锦儿身边走动起来,背朝门口时,只见袍袖一抖,一道青光激射而出,王伦暗道不好,只得一闪,觉得耳垂一凉一热,知道是被划破了,那男子却先吹熄了蜡烛,开了半扇门压低了声音道:“来人现身吧。”
王伦持剑出来,立在院中,说道:“那位可是锦儿姑娘?”
锦儿藏在那男子身后颤声道:“你是谁?”
王伦道:“我听这位兄弟倒是像帮了忙的,莫要误会了。”
那男子掩了袍袖道:“误会?半夜三更,越墙而入,非奸即盗。”
王伦收了宝剑道:“锦儿刚才提到那花和尚,可还曾认得?”
锦儿道:“自是认得?”
王伦回身开了院门,正见鲁智深听见响动,持了戒刀要闯进来。鲁智深进来,栓了门道:“花和尚在此。”
锦儿见了鲁智深又惊又喜,跑来拉住鲁智深手道:“鲁大师,可是要救救夫人。”
鲁智深更是不懂,奇道:“救那个夫人?”
锦儿见一时说不清,欢天喜地的让几人进了前厅,点了蜡烛道:“大师稍等。”慌忙跑去后院。
那青衣男子见果然误会了,轻咳两声道:“多有冒犯。”
王伦道:“不知者不罪,换做是我,也是这般。”说完捏了捏耳垂,麻酥酥的疼,身上也滴上几滴鲜血。锦儿忙拿了个手帕递给王伦,王伦略作处理,青衣男子见王伦面色如常,心下奇怪,欲言又止。
鲁智深正在叹息间,却见锦儿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个苗条男子,也是二十几岁年纪,面色姜黄,眼睛明亮有神,却有些浮肿,显然是哭泣过多所致,身上一身披麻戴孝装束,进门见了鲁智深,却道了个万福,轻声道:“鲁大师安好,芸娘有礼。”声音珠圆玉润,却是女子之声。
王伦心下明了,该是女扮男装,鲁智深也明白过来道:“阿嫂?怎做这身打扮?”
锦儿道:“都请坐下,锦儿说个前后。”
几人坐定了,锦儿道:“林教头走后,我和夫人搬来张教头家住了,不想那高衙内三天两日前来骚扰,那高俅听说林教头写了休书,也派了人逼婚,张教头也和那些帮闲的厮打过,我也是没用,只会掉泪,那日出去买菜回来,半路想起来又是哭了,正碰到这位姜大哥,问我缘由,我便编了了故事,把这高俅逼婚之事编排到故事里,问他可有解法,没想到,这姜大哥说什么此事易而。”
鲁智深王伦不禁轻笑。
锦儿又道:“我听了着实惊喜,问他如何解法,姜大哥说,有钱才能解,我问需要多少钱?他说三千两白银,我着急此事,和他还了几次价钱,订到一千两银子。”说到此,锦儿声音渐小:“不想家中没有这许多,还好这姜大哥说可以先给些,剩下可以后补,我才敢把他领到家中。”
王伦道:“这位姜先生定是先让林娘子假死,骗过众人,办理丧事之后,林娘子便久居不出。”
锦儿道:“正是,不晓得姜大哥给夫人用了什么药,呼吸脉搏都没了,当时可吓死我和张教头了,来了几个大夫都摇头走了,直到两日后给夫人灌了药,夫人醒来,我才放心了。”锦儿拍拍胸口,似乎还想着当日情形。
鲁智深奇道:“洒家只听过有种闭气的功夫,可止的一时心跳呼吸,时间却还有这等药物,神奇神奇。”
那区一男子也不说笑,只是盯住王伦耳垂,关心伤势。
“只是,只是后来,答应给这姜大哥的钱却凑不上了。”锦儿喏喏道,像是初次骗人的小孩子。
“却不想,父亲这犹疑一年,心中必是整日担惊受怕,终日不得心安,前几日也故去了。”林娘子伤心道。
那姜姓男子接道:“我本从远道而来,不想半路遇到个师兄,比我高明许多,被他下了毒,却不能解,便想这天子脚下,天下繁华所在,药物必定齐全,所以直奔东京,用尽盘缠,便遇到此事,正想赚些银两买药解毒,不想被锦儿大夸了海口,到如今,我虽有些微末功夫,却因中了毒不能使用,刚才那一飞刀,已是全力。”
王伦见他眉目间确有些怪异,原来是中了毒,亏得在张教头家中数月,未生歹意,便问道:“听闻那锦儿要招婿入门,怕也是姜先生的主意了?”
那姜姓男子笑道:“本人倒是会些易容之术,骗些常人却也容易。想这张教头殁了,不能家中只有锦儿一个,林娘子也不能不见天日,所以出此下策,让夫人男扮女装,和锦儿假意招婿。”
鲁智深道:“如此便简单了,这银子洒家给你。”说完身上包裹打开,拿出些金子道:“这也值一千两银子了。洒家还要多谢你救助林教头的家小。”
那姜姓男子却不看那金银,说道:“不知道,我这恩情可值多少?”
鲁智深把包裹一并扔给他,性急道:“全都给你也无妨。”
那男子笑道:“我不要这金银了,若是你等真要报恩,现在倒有一法。”
王伦道:“姜先生请讲,我等能做到的必然报还。”
“这恩还只有你能还我。”那男子道。
王伦奇怪,难道他知晓我的身份?问道:“哦?请详细讲。”
那男子拿起桌上茶杯,将茶泼了,茶杯放在王伦面前,说道:“我只要你半杯鲜血。”鲁智深道:“这个容易,我放血给你一碗。”
王伦道:“此事易而。”不等鲁智深等人拦阻,取了宝剑伸出左臂,只轻轻一划,左臂破了一道,滴出献血,锦儿,林娘子啊的一声捂住了嘴。
鲁智深倒是不以为意。
滴了半杯,王伦问道:“姜先生,可够用?”
那男子道:“够了。”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锦儿林娘子又是一惊。
王伦见他生喝人血,甚是奇怪,用锦儿手帕裹包扎了,问道:“姜先生,这是何意?”
“解我之毒。”男子道。
“还请问姜先生高姓大名?”王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