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夜阑
淮安关,覃亦歌坐在窗边始终没能够睡着,索性裹着衣服趴在窗口,仰头看着满天的星云,其实她难得有这样安宁舒心的时候,只不过虽然这个时候吹着凉风,看着天空,但是她却一点都没有舒服的感觉,白天时候的冰冷痛苦依旧停留在心头。
她正出着神,头顶突然略过一阵风声,她抬头看去,一个一袭黑色衣服的男子从房檐的地方款款落了下来,她微微愣神,末了熟练地笑道:“王爷半夜来访,是由何要事吗?”
方佑泽哼了一声,猛地凑近,看着覃亦歌被逼迫往里面退了一步后皱眉道:“别那么笑。”
“什么?”覃亦歌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但是方佑泽显然已经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了,压着声音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啊?”覃亦歌张了张嘴,但是却没能够说出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窗口跃了出去,跟着方佑泽的步子走了出去。
方佑泽一直在前面,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身后的覃亦歌,往着城外的左淮谷过去。
覃亦歌追上去,跟着方佑泽停在了一处楼顶的上面,不解地问道:“王爷想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方佑泽卖了个关子,和所有保持神秘感的人一样的台词。
覃亦歌抿了抿唇,没再追问下去,只是一路跟着方佑泽,后者却渐渐偏到了其他地方,看着面前渐渐浓密的山林和渐高的山势,她皱了皱眉,这里是,右淮涯?
果不其然,方佑泽要去的地方是右淮涯,为什么?
以两个人轻功,到达右淮涯不过是一刻钟的事情,她看着方佑泽施施然落到了一块平坦的石头上,犹豫了好一会儿,也落到了上面,顺着方佑泽的目光看去,有一瞬间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惊。
她一直以为右淮涯的下面会是无尽的大漠,河流,黄沙,然而这一切都是她未经考证的以为而已,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颠覆了她的认识,右淮涯的前面的确是有河流不错,但是却没有大漠,能够看到的是一片丛林,落在宽广的平原上,突兀,又神秘。
而在这样的夜晚,她之所以能够看到百丈之外的丛林,是因为此时丛林中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布满,像是一个巨大的,由树木构建而成的鸟巢,正发出蓝绿色的光芒,在夜色里,柔和又明亮,像是整个星河都覆盖在上面一样。
“每年的这一天,都是北漠的夜阑蝠从各地聚到这里的时候。”方佑泽一边在石头边坐下来一边说道。
覃亦歌学着他的样子慢慢坐下来,不自觉地开口道:“真美……”
“想不到啊。”
“想不到什么?”覃亦歌愣了愣扭头问道。
“想不到你自诩对北漠和南梁知之甚多,竟然不知道夜阑,这可是北漠皇家的吉兽。”方佑泽不知道在哪里拽了一根草在手里来回揉捏着说道。
覃亦歌低下头来,看着远方的蓝色海洋,没有说话。
方佑泽也不强求什么,淡淡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覃亦歌扭头看着方佑泽反问道。
“为什么说不想让方佑乾坐上皇位。”
覃亦歌合上了嘴,回过头去,事实上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不太想说谎,尤其是在现在,每一个谎言可能都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这样太累了,但是她又不可能跟这个人说实话,说自己实际上已经活了一遍了,已经死了吗?恐怕下一瞬间她就会被方佑泽踹下右淮涯。
“你恨他?”方佑泽见她没有回答,继续缓缓说道:“你嫁给我,只是为了远离他,相对的,为了接近我,还研究了北漠,是吗?”
覃亦歌明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的,深吸了口气道:“是。”
“为什么?”方佑泽扭头看着她问道:“你们之前是认识的,甚至是两厢情悦的,为什么你宁愿嫁给我,甚至要毁掉他?”
“只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罢了。”覃亦歌攥了攥手指说道,虽然这些事情严格来说,是她重生之后才知道的。
“比如?”
“比如我的丫鬟和他互生情愫,比如他从来都是南梁的人,比如……”覃亦歌像是自暴自弃了一样说道:“比如入秦关的交易,他才是真正的主使。”
“可是那是战争。”
“可是这至少让我明白了,如果让他当上皇帝,大燕会面对什么。”
“那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希望坐上王位的人是我。”方佑泽说这话的事情,看着覃亦歌的样子很是奇怪,他想要知道的不只是为什么她要远离方佑乾,还有她为什么要选择自己。
“……”覃亦歌低头没有说话。
“这可不一定会是一个好的选择。”方佑泽的声音微微冷了下来。
“我不知道,”覃亦歌看着方佑泽说道:“可是我别无选择。”
“我以为你知道。”
覃亦歌暗暗笑了笑,事实上她真的知道,她见过上一世的这个人,见过他在大街上为一个弱女子出风头,听过他在朝堂上为百姓力辩群儒,甚至见过他在猎场上光明磊落的英姿。
“所以王爷带我来这里,就是想知道这些吗?”她笑了笑问道。
“不完全。”方佑泽默默地别开了自己的目光,看着远处说道:“我还想知道,你觉得应该如何解两城之危?”
“王爷信得过我?”
“难道在这种方面上,你还能骗得了我?”方佑泽对于被覃亦歌看轻的事情很不屑。
“空城之计,”覃亦歌说道:“将百姓全部移出淮安关,专心对付钦州之事,若两日后大雨是北漠的攻城之时,他们必定攻钦州,围淮安,如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使淮安成为空城,牵住北漠的一只兵力,同时我们也能够围住钦州。”
“城中近八万居民,你觉得要如何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方佑泽摇了摇头问道。
“主动进攻。”
“把敌人的视线从淮安转移出来吗?”方佑泽将下面的一句接下来,继续问道:“那要多少兵力,才能够进攻到,将他们撤离淮安,一个不漏?”
六十二 约定
覃亦歌看着脚下荡漾着蓝色波浪的林子,想着孕育出来这样美丽东西的国家现在却在与他们刀剑相向,缓缓舒了一口气道:“王爷觉得能把他们撤到哪里去?”
方佑泽闻言勾唇笑了一下:“这种问题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我以为王爷有耐心听我说了这么多,是因为自己也已经考虑到了呢。”覃亦歌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这样啊,”方佑泽明显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放到后脑勺后面躺到了石头上,看着天空说道:“王妃还真是,聪明得让我觉得有点可怕。”
“但是依旧晚了王爷一步不是吗?”覃亦歌晃了晃双腿,终究没有跟方佑泽一样躺下去,一来那样子并不好看,二来,他们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那还是要感谢王妃的提醒啊。”方佑泽笑道。
覃亦歌低着头轻声道:“可是我并没有想到具体的方法,也不知道怎么像王爷说的那样将所有的百姓都移出城还不被北漠察觉到。”
“那只是因为你不了解淮安罢了。”方佑泽微微闭上眼睛,浅笑着说道:“王妃就不必谦虚了,如果不是王室宗亲,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能够算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王室宗亲?看来是他们方家的什么秘密了,在淮安的秘密,覃亦歌晃了晃腿,终究没去问到底是什么,再不济,等到方佑泽开始实施他的计划的时候,她自然也就会知道了。
“王妃不问问是什么吗?”反倒是方佑泽有些好奇起来,率先开口问道。
“既然是皇室的秘密,我当然不方便过问。”
“可你是本王的王妃。”方佑泽理所当然地说道:“王妃对本王和对其他人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本王可是很介怀的。”
覃亦歌闻言不由得嗤笑出声,低头扣弄着手指,带着笑意说道:“我以为我和王爷之间已经达成了什么不成文的约定了呢。”
方佑泽纵然永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个时候竟然也没能说出来什么,不成文的约定指的是什么,他自然是清楚的,不过是有着夫妻之实的互不打扰,或者换一个温柔一点的词,相敬如宾。
写在明律上的规定他都不想理会的,这种不成文的约定,他更是不放在眼里,但是让他奇怪是,这种不成文的东西,竟然真的仿佛是一道墙壁,横在他和覃亦歌之间,明明是夫妻,却不会有更进一步的相处。
明月高升,悬崖下的蓝绿色荧光渐渐暗了下去,覃亦歌从石头跳下来问道:“不走吗?”
“走,”方佑泽一用力坐起来,转了半圈对着覃亦歌道:“王妃还真是,不懂风雅啊。”
“是啊,要不然也不会跟着王爷来这了。”覃亦歌淡淡地应着,向着山下走去,方佑泽无奈地摊了摊手,也只好跟了上去。
——
南梁京城,皇宫养心殿内,梁帝一只手扶着心脏的位置,一只手有些夸张地支撑着身体,看着面前的太监,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陛下,微臣所言,绝无虚假。”一个身着朱红色圆领绣鱼纹长衫的男子站在殿内,五官并不算端正好看,但是皮肤却比常人要苍白许多,嘴巴微微向右上挑,始终带着一种诡异的冷笑,哪怕在南梁最尊贵的人面前也没有收敛。
北镇抚司朱天漠,皇帝面前的红人,能够在夜半打扰梁帝,其地位可见一斑,而他现在也丝毫不为自己在晚上来到养心殿感觉到不妥,并且自信梁帝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责备他,他早就自顾不暇了。
“只有一个?”梁帝阻拦住给他递茶水的太监,身子微微前倾,眼睛中闪过期盼。
“是,只发现了一个。”朱天漠点了点头道。
梁帝松了口气,复又抬头问道:“处理掉了吗?”
朱天漠闻言,脸色微微僵了一下,跟苍白的脸色相比有些偏紫色的嘴唇绷紧,迟迟没有应答。
“一个小男孩,你们都没解决掉?”梁帝将身边太监手中的茶水打翻到了地上,怒骂道:“朕要你,要锦衣卫何用?”
“请陛下恕罪。”朱天漠嘴上说着求饶的话,身体却没有半分变化,语气也是一样的不卑不亢:“微臣赶到的时候,那个男孩已经被人救走了,至于放他走的无能属下,已经惩处。”
“惩处了又怎样?能把那孩子找回来吗?朕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梁帝气得跳脚,脸色发红,他多少年都没有这样愤怒过了。
朱天漠像是等得就是这句话一样,双手放在身前拱手,头也微微低了下来道:“微臣明白,还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臣定将那男孩和救他走的人,一并解决掉,绝不使陛下积忧。”
“还有救他的那些人,一旦查清身份,立即上报!”梁帝说罢,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多留,甩了甩袖子,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顺了顺气,才脸色铁青地回到内室。
躺在自己的龙床上,梁帝翻来覆去,也没办法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像整张龙床上都长着毛刺一样,眼看着已经快要三更,他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来人,给朕更衣,朕要出去走走!”
时刻应着的韩公公连忙走了过来,一脸地担心:“陛下,现在已经……”
“朕说朕要出去走走!”梁帝瞪着韩公公叫道,有些灰白的须发都在微微颤抖着。
韩公公哪里还敢违抗,一面叫人去给梁帝更衣,一面去传了步辇过来,路过禁军不由得担心地问问韩公公什么情况,要不要让人跟着。
“当然要,陛下的安危可全指着各位呢!”韩公公差点跳起来,把心里那一句:要不然陛下养你们有什么用给憋了回去。
梁帝站在步辇前纠结了半天,终究还是一甩手坐了上去,能不走路干嘛要累着自己,出来透透气而已,何必为难自己。
韩公公喊出来一句:“起驾”
大半夜的步辇载着最尊贵的男人在宫中四处穿行,至于目的地,全凭梁帝心情,指哪拐哪。
六十三 南倖
第二日,整个朝堂都知道皇帝陛下昨晚没有休息好,自然也没有人自讨没趣,随便说了几句就退了朝,梁帝躺在软榻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边的韩公公想了想,拱手过来轻声道:“陛下,要不要传哪位娘娘过来,给陛下舒舒心?”
梁帝的眼睛微微亮了一刻,睁开眼看着房梁,摆了摆手道:“传贤妃过来,她最为细腻贴心,想必能让朕放松不少。”
“哎,是。”韩公公立刻露出来笑容,往外面走了几步道:“传贤妃娘娘。”
养心殿还算平和的时候,吴皇后宫中却没有这样平静下来,她虽然手段非常,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后宫妇人,论起来宫外的手段,终究还是敌不过方佑乾的,如果不是方佑乾主动找上了她,恐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消息。
看着自己的母后脸色刷白,惊慌失措,甚至失手将茶水打翻到地上,方佑乾知道了这件事到底有多么重要,心中对于此事到底能不能利用也多少有了思量。
“母后。”他伸手扶住吴皇后脱力的身体,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母后,此事真的如此令人惊恐吗,就连母后都这般失措?”
听闻此言,吴皇后猛然甩开了方佑乾的手,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傲然:“不过是三十年前的旧事罢了,没什么好惊慌的,尤其是你,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帮助你父王平定风波,不能露出来半分胆怯,明白吗?”
方佑乾微微低下头,睫毛挡住了眼中涌过的暗流,浅浅地应了一声,随即抬头问道:“所以母后,这个蓝蛊,到底有什么来历?”
吴皇后张了张嘴,拧着眉头思量了一下,又闭上了嘴,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说道:“你迟早会知道的,但是不能是从我这里。”
方佑乾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吴皇后的意思,起身道:“既然如此,儿臣便先回去了。”
吴皇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摆了摆手道:“嗯,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吴皇后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离开,又默默低下了头,是该回去,如果陛下愿意让他知道的话,想要让他参与此事的话,一定会去告诉他的,他是该回去等着旨意了。
但是如果陛下没打算让他知道呢?
吴皇后拿着杯子的手指尖颤了颤,风眼中闪过一丝纠结,下一刻又重新恢复了她坐在皇后的位置,坐在帝王身边时候的威严,不会的,陛下已经老了,这个时候能够帮助他的人,只有自己的儿子了,他一定会让他参与的。
自己不能插手,如果方佑乾知道了这件事,陛下一定会想到是自己告诉了他,这是万万不行的,只能够由陛下来。
——
淮安关,虽然说前一天晚上休息很晚,但是毕竟大战在即,覃亦歌还是早早地起了床,但是这次倒没有见到方佑泽一早就急急忙忙地闯进来,她一边在院中对着新立下来的靶子练箭,一边思量着昨天晚上方佑泽所说的南梁皇室的秘密。
最关键的其实并不是秘密本身,而是到底是什么秘密,才能够解决现在的局面,她跑着神,但还是在弓箭搭好的时候下意识地松开了弓弦。
赵临章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一支箭“噔”一声钉到了箭靶下面的木柱子上的场景,他咧了咧嘴唇没敢笑出来,毕竟他是见识过自家王妃的箭法的,万一她现在练的就是怎么射中箭靶下面的木棍呢,在往上抬几公分可就是靶心了,这箭法好着呢。
覃亦歌倒是被箭钉入木桩的声音吓了一下,连忙回过神,扭头去拿下一支箭的时候正看到院门口的赵临章,想着自己刚刚的表现肯定被看到了,她失笑着拿起来下一支箭,顺口问道:“赵将军怎么在这里?”
“啊,”赵临章连忙正了正身子,看着覃亦歌道:“王爷命我来,若是王妃无事,请到南倖峰一见。”
南倖峰?
覃亦歌听到这个词动作停了一下,但还是将已经搭上弓弦的箭支射了出去,看着箭将原本木桩上的箭羽一切为二,占据了原本的位置,才将弓箭放到一边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赵临章看着覃亦歌转身似乎就要去熟悉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张了张嘴问道:“王妃,要自己去吗?”
覃亦歌停住,扭头笑道:“赵将军放心,我知道南倖峰在哪里。”
哦,赵临章摸了摸鼻子,连忙又补了一句:“顺着东边的小路直到行宫的东门,王爷在哪里等着娘娘。”
说罢他看着似乎面带不善的徽奴瞪了自己一眼也跟着覃亦歌进了房间,一脸疑惑地抓了抓头发,还没来得及思考一下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位,就被身后有些焦急地声音打断了思绪。
“赵将军,西街有人闹事。”来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赵临章,气喘吁吁地说道。
“闹事你们都解决不了了吗?”赵临章收起来思绪,转身瞪了身后的人一眼,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得了得了,走吧,我去看看。”
覃亦歌出门的时候看着徽奴牵过来的两匹马,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在家里好吗?”
徽奴微微睁大了眼睛,语气不是很好:“怎么能让王妃一个人,很危险的。”
“好了,你还信不过我的武功吗?普通人哪里有能够奈何得了我的?”覃亦歌牵过来黑刺,想了想还是停下来对着徽奴道:“这样吧,我想赵将军现在应该挺忙的,你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好不好?”
提到赵临章,徽奴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但是对上覃亦歌的眼睛,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南倖峰,她之前跟方佑泽提到过的淮安南边的高地处,旧行宫的东门哪里会有什么呢?覃亦歌骑上黑刺,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个可能一会儿就会知道的问题,朝着南边奔过去。
六十四 行宫
南倖峰并不高,语气说是峰,不如说是山,曾经这里确实是叫做山的,只不过南倖峰太过有代表性,后来这一片的山林便统称为南倖峰。
只不过确实地处高处,旁边是一处旧行宫,已经多年没有使用过,百年前的南梁,还不如现在大,京城也距离现在的东境更近,而南倖峰所在的地方一度是皇家春猎的好地方。
南倖峰以西便是行宫所在,而整个南倖峰便是狩猎之地,也就是曾经的皇家园林,春猎大典所在地。
覃亦歌按照赵临章说得,从东面的道路一路向上,不久便看到了只在记载中见过的行宫,整个格局几乎完全仿制了京城的皇宫,只不过要小了不少,道路宽窄缩减几乎近半,虽然已经近百年没有人进入过,绝对算得上是荒无人烟了,但是依然依稀可见当年宏大辉煌。
东门的门头上写有“迎朝门”三个字,再往上便是高耸的墙壁和哨岗看台,覃亦歌抬起头,正看到一个人往外探着身子,看到她的时候咧嘴露出来笑容。
她微微弯了弯腰,才抬头问道:“王爷要我上去吗?”声音不大,但是她知道方佑泽一定能听到。
后者闻言眯着眼睛笑盈盈地说道:“那怎么敢,当然是本王下去了。”说罢便从城门上腾越而下,下一瞬就来到了覃亦歌的身边。
“王爷想让我过来看什么?”覃亦歌四处打量着问道。
“王妃愿意随我至行宫内看看吗?”方佑泽询问着,却已经先一步往着行宫里面走了过去了。
覃亦歌歪头笑了笑,将黑刺交给了旁边的人,然后跟着方佑泽走了进去。
行宫里面比想象中要干净得多,这让覃亦歌有些惊讶,事实上这一样一片宫殿就这么空着已经很让人不理解了,现在看起来不光是不处理,甚至还有人定时过来做清扫。
覃亦歌走在石砖道上,看着脚下还算清晰的花纹,皱着眉思量着这个问题,留着这个宫殿,是因为想要留着,还是因为某些原因,必须留着呢,不光留着,还不允许他人入住?
方佑泽此时却是往后了一步,跟在覃亦歌的身后,看着后者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的样子,莫名地就带上了笑容,虽然之前去皇陵什么的,确实只是想气气方佑乾,但是现在看来说不定自己还真的不小心上了一个好果子呢?
只不过人也常说,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况且自己又听说了她的目的,以后还会遇上什么麻烦也说不定呢?
他正想着,前面的覃亦歌突然停住,他连忙走过去,前者正站在一个路口纠结,等到他过来的时候投过来疑惑的目光。
他了然地笑道:“王妃想去大殿的话,就往前直走。”
覃亦歌微微点了点头,抬脚继续向前走去,总算是开口问道:“这行宫内,真的没有人住吗?”
“是啊,估计连条狗都不会有。”方佑泽点了点头,与她并行着往前走说道:“只不过每三个月就会有人过来打扫一遍,不过不会太细致,不过是清扫一下道路,清理一下杂草罢了。”
“看得出来,”覃亦歌抹了一下手边一段栏杆的内层,看着手指上的灰黑色,搓了搓手指道,“王爷所说的秘密,就在这行宫之中吗?”
“不错。”方佑泽显然并不将这个秘密特别地当做一回事,停了一下似真似假地说道:“能一下挑中大殿,王妃的直觉真不错。”
“王爷过奖了。”覃亦歌淡淡地应道,也不会把这真的当成是夸奖,直直地向着已经能够看得到的大殿走过去。
所幸这行宫真的比京城皇宫大殿前的长台阶少得多了,覃亦歌往上走了几步,突然就觉得这个台阶的十分的熟悉,要比平常的台阶都要矮上不少,旁边的地方还有大概一人宽的根本就已经由极小的台阶连成的下坡。
走了几步她才突然想起来,这和大燕大殿通往晟歌宫方向的台阶一模一样,她小时候还经常拉着木板从上面滑下来,胳膊肘上现在还有当时摔出来的伤疤。
想到大燕以前的事情,覃亦歌斜着走了几步,索性踏上了边缘的小台阶,往上走了几步才突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方佑泽一样,连忙停住了脚步,走到了台阶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王妃果然是……很有童趣,”方佑泽散漫地说道:“若是这个时候风车也在手上,画面一定会更加,天真烂漫。”
“抱歉。”覃亦歌低着头伸手拽了拽额前的碎发,乖巧地跟着方佑泽,也不作解释,她并不太想在一个南梁的人面前提及曾经,况且提出来也只会让两个人尴尬罢了。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方佑泽挑了挑眉,扭头不解地问道。
“呃……”覃亦歌说不上来,她只是习惯性地对自己刚在不顾身份的举动做出来解释罢了。
“王妃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方佑乾自己跃上了台阶,往前跳了几步扭过身子一边后退看着覃亦歌说道:“明明是个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却给人一种端着大家闺秀风范的样子,我以为王妃会活得更加潇洒呢。”
“王爷从小都是这样,洒脱的吗?”覃亦歌抬头仰视着在她上面的方佑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大概吧,可能是因为没有人在乎吧,”方佑泽的声音微微低了下来:“当你发现了只要不出错,你不管活成什么样子都没人在意的时候,其实会获得更多,也会更舒服。”
“我以为这是一种自我放弃。”
“自我放弃可不是我这个样子的,”方佑泽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失笑道:“王妃才是放弃了自己原本的样子吧?”
覃亦歌微微低下头避开了方佑泽的目光,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说的是对的,她早就不是曾经的自己了,再看看方佑泽,他们一个放弃了恭敬怯懦,一个放弃了潇洒肆意。
现在却又要在这件事情上去争论一下,覃亦歌连想都不用想都知道,错的是她,但是她没有回头路。
六十五 暗道
方佑泽在跃上平地的瞬间停住了脚步,覃亦歌连忙跟上去,看着面前与她见过的大殿相比要小上许多,非要说的话,不过是东宫大殿大小的殿门,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这次战争能够赢过北漠最大的机缘和秘密,就在这个大殿内了吗?
刚刚走上去,天色猛地昏暗了一瞬,覃亦歌抬头看着天空有乌云挡住了刚刚还照在头顶的太阳,或许是因为他们站得更高了,吹来的风也比之前更大更凉,她忍不住皱起来眉头道:“看天气,恐怕今天晚上就会开始下雨了,我们……”
还整仰着头,胳膊突然被旁边人拽住,方佑泽拉着她一边往殿内赶去一边说道:“那我们就更要快一点了。”
覃亦歌无奈,一边跟着他的步子一边问道:“之前陛下要让你撤离淮安的旨意下达了吗?”
“下是下了,不过看样子是到不了了,秦侯爷说京城已经有了北漠袭扰之后的流民,其他人就没再说什么了。”方佑泽一脚踹开了大殿的门,扭头笑着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覃亦歌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由着方佑泽松开了自己的手才问道:“做,什么?”
“做这种离经叛道,大逆不道的事情,”方佑泽回过头,眼眸里面亮晶晶的,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一个飞扬的少年:“不觉得我刚刚一脚踹开大殿门的样子很潇洒吗?”
覃亦歌张了张嘴,一时无言,她应该怎么说呢,合着这位拉着她一路小跑就是为了让她近距离感受一下潇洒的踹门?
方佑泽没等到一个回应,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不懂风趣。”
覃亦歌四处观察着整个大殿,雕梁画栋,朱木龙椅,倒也古拙朴趣,随口问道:“王爷匆匆忙忙进来,这会儿怎么不急了?”
“你还真是……”方佑泽晃了晃手指头,怎也没说出来一个词,半天后才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不知道。”
“什么?”覃亦歌扭头看着后者,丝毫不掩饰自己惊讶的样子,所以自己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她仿佛觉得眼前的阳光再次灰暗了不少。
方佑泽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道:“王妃别用那么可怕的目光看着我。”
覃亦歌无力地垂下头,后者已经走过来说道:“放心,我不会那大家的生命开玩笑的。”
“那……”
覃亦歌抬起头,方佑泽招了招手道:“随我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往龙椅后面走的方佑泽,后者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说是秘密,已经是百年前的,知道秘密的人不多,知道细节的就更少了。”
“那王爷?”覃亦歌问道。
“我知道一部分的秘密,也知道一部分的细节。”方佑泽笑道。
覃亦歌没再往下问,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
方佑泽走到墙边,伸手在墙壁上的一个砖石上按了一下,地上的一个石板突然晃动了一下,覃亦歌走过来,看着方佑泽伸手把足有两丈长宽的石板拿开,露出来一条干净的小道。
行宫的大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暗道,她低头看了看石道上并不清晰的脚印,疑惑地问道:“这里最近有人进来过?”
“是我”方佑泽说着,从龙椅下面拿出来两个火把,用打火石点燃,拿着率先走了进去,等着覃亦歌也进来,帮他拿着火把之后,才探出身子将石板合上。
龙椅下面藏火把,还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覃亦歌惊愕地看着手上的火把问道:“这里通着外面?”
“一会儿还有更让你惊讶的呢。”方佑泽带了一些狡黠和骄傲,扬眉说道。
覃亦歌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她必须承认,这个不过三人宽的黑暗小道中,与方佑泽呆一起并不会让她觉得舒服。
她只好就着火把的光亮看着墙壁,让她惊愕的是,旁边的墙上一片漆黑,甚至连砖石之间的缝隙都看不出来。
她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手指上立刻沾了一片黑色,这是大火之后留下来的痕迹,看着手上的焦黑色,她莫名地觉得心底一阵寒意,总觉得这个地方藏着,绝对超出她想象的事情。
方佑泽在前面领着路,不久台阶就变成了平地,他率先走下去,将手中的火把放到了墙边的一个凹槽之中,等到覃亦歌走下来,才摊开了双手,仿佛在展示什么东西一样:“王妃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地面上是看不清具体形状的纹路,墙壁上是成片的黑土,贴着墙壁的地方放着几块石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不过能够容纳十人左右的小屋子,她能说这个地方怎么样呢?但是方佑泽应该不会这么无聊。
“我想这个屋子中,一定藏有什么玄机吧?”覃亦歌轻声问道,声音还是在屋子里形成了回响。
方佑泽笑了,绕过了覃亦歌走到了他放着火把的墙边,在几处砖墙之上敲了敲,最终选了一个地方用力按了下去,到方佑泽腰间的高度地方的墙壁颤了颤,从墙壁上伸出来了一块砖块,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盈盈发着光亮。
覃亦歌没有走近去看,方佑泽将手伸了进去,来回拧了几下,然后缩回手将火把取了下来,整个墙面都开始震动起来,甚至能够就着火把看到往下掉落得灰尘。
覃亦歌看着面前从中间打开的墙壁和墙上隐约能够看到的雕刻花纹,皱了皱眉推测着说道“虽然是百年前的机关,但是现在竟然依旧有用,这里不会是……”
“是什么?”方佑泽扭头问道。
覃亦歌看着后者似乎漫不经心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由王爷告诉我比较好。”
“你真是……”方佑泽抬手指了指她,一时间又没有想到合适的词汇,叹了口气道:“真是让本王觉得难以相处啊。”
覃亦歌本来想道一声抱歉,但是方佑泽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变成了一声惊呼:“王爷?”
六十六 百年
方佑泽将手中的火把猛地扔进了墙壁之内,下一瞬间,应该是墙壁内的屋子一侧的墙上猛地腾起来巨大的火光,几乎占据了一面墙壁的火焰顺着某种轨迹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就布满了整一面墙壁。
覃亦歌皱了皱眉停在原地,扭头看了一眼方佑泽,后者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进去看看,终究还是微冷的三月天,扑面来而的热潮让她觉得身上有些出汗,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她朝着里面的屋子走去。
方佑泽走在她身侧,见她步伐还有些犹豫,无奈地笑道:“王妃不会觉得本王会害你吧?”
“这种陌生的地方,终究还是有些害怕的,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覃亦歌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眼睛盯着起火的墙壁,在走进了房间之后立刻停住了脚步。
屋内的场景在大火的照耀下被看得一清二楚,一个和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相比还要更小一些的小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这么大的火焰,需要的空气也是没有办法计算的,只凭他们所在的这两个房间,不多时就会待不下去的。
方佑泽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将覃亦歌也拉了出来之后,伸手在旁边的墙上敲了几下,他们面前的石门缓缓合拢,覃亦歌不解地扭头看着方佑泽,后者只是笑了笑:“王妃且等着看就是了。”
莫名其妙,覃亦歌在心中暗暗地说了一句,也只好将自己的手腕从方佑泽手中抽出来,看着面前的石门,思量了很久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手放到门上去感受一下。
就在她觉得等得都已经有些尴尬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了动静,虽然不能够确定,但那应该是屋子内有着巨大的石块在地上拖拉的声音传过来,听上去并不真切,因为伴随着的,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她扭头看向方佑泽,后者再次在墙上拍了几下,面前的门一边颤抖着一边缓缓打开,才刚刚开了一个缝,就有水从里面流了出来,一点点蔓延到她的脚边。
覃亦歌微微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方佑泽已经走到角落的位置将放在那里的几个石块摞在一起搬了过来,在门打开时候随手扔了进去,石头砸在薄薄的水层上,发出来啪得几声。
覃亦歌拿着火把,探头往里面看了看,不由得缓缓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方佑泽之前让她进去体会的是什么了,原本不过只能容纳几个人的小房间,与刚刚燃烧的墙壁相对的墙壁已经消失不见,看距离似乎是跟燃起来的墙壁合并到了一起。
“只要墙壁移过去火焰不就会熄灭了吗,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覃亦歌踩到石头上不解地问道。
“王妃没有听过什么叫做狡兔三窟吗?”方佑泽说罢,又摇了摇头:“不对,这个不准确。”
覃亦歌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她,转头看向一边,在原本墙壁的地方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楼梯,和之前他们刚刚走下来的窄小的楼梯不一样,那是足足有百十步的宏大建筑。
墙壁上不知道是什么散发着莹莹光芒,足够让他们看清里面的场景,中间还能够看到白玉的石雕龙栏,楼梯边缘是精心渡上的一层金色,在光芒下熠熠闪光,石阶以朱红色为主,红色透着深沉和华贵,仿若朱石天然而成。
还没有走进去房间,从只有那一面墙大小的空洞就能够看到它的宽大高低,楼梯依旧是向下的,虽然还没有看到下面的景象,但是单单是从这个楼梯,她已经能够知道下面藏着一个多么庞大华丽的地方了。
覃亦歌拿着火把走进屋子,只觉得此时手中的火把十分无力,跟眼前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华丽富贵而言,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这就是,王爷所说的秘密?”她呆呆地问道。
她贵为公主,不是没有见到过各种华贵的东西,玉石珍宝,奇珍异兽,大燕也从不缺少,但饶是看惯了皇宫这样处处富丽堂皇地方的她,还是觉得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形容自己面前的景象。
顺着楼梯一路向下,不知道数目的台阶下偌大的宫殿,两层的圆形宫殿,顶部坠着一圈的明珠,在这样一个有些昏暗的地方,实在是太过扎眼,他们的头顶是经过开凿的圆顶,整个可以称之为是地洞的地方,
从顶部到下面,布满了用朱红和青绿色绘制的壁画,但是距离太远,看不出来到底是画了一些什么内容,覃亦歌小心地走上台阶,面前是以金银勾边的宫殿,以龙凤为看守的广场,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还在绕着宫殿流淌的河流,上面是逼真的一片荷花,河中站立的丹顶鹤……
覃亦歌敢保证,在如此华贵,如此富丽,如此壮阔,不管一个人有多么渺小,当他站在这台阶之上,凌驾在这样的地方之上,一定会生出来一种错觉——我就是王。
“很惊讶吧,我昨日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觉得,我没有想到,这个地方,”方佑泽站在她身边,说着凝眉似乎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才继续:“还是这样的华贵。”
“王爷此话好像再说,曾经来到过这里一样。”
方佑泽仰头笑了:“王妃若是知道这个地方发生过什么,恐怕也会这么问的。”
“这里,应该是一处坟墓吧?”覃亦歌轻呼了一口气让自己身上因为看到这样的场面而生出来燥热散了几分,扭头问道。
“对。”方佑泽点了点头。
“而且,还不是大梁的。”覃亦歌远远地看着墙壁上的画,缓缓问道。
“王妃聪明。”方佑泽依然不反对。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成为皇室的秘密?又和北漠有什么关系?”覃亦歌像是在问方佑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思考答案:“百年前……”
百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一百三十四年前,京城内乱,大梁梁慎宗移至行宫,当月最后一夜,行宫随侍人员俱亡,死法奇特,形容诡异,慎宗受惊,平乱后三日,亦在行宫中驾崩。”
六十七 下雨
覃亦歌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郢桐族?”
方佑泽双手负在身后,轻呼了一口气笑道:“王妃知道的真的很多啊。”
“不过是碰巧罢了。”覃亦歌轻声道。其实她并不清楚,只是覃亦客以前跟她提过罢了,传闻在几百年前,在祁山一脉上居住着一个独立于国家之外的民族,被称为郢桐族。
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他们的墓地,郢桐族似乎认为,人死之后也必须留在美好的地方,这样灵魂才会干净美好地投入轮回。
方佑泽也没再说什么,伸手抚摸着白玉石的栏杆,缓缓说道:“有人说郢桐族人一世不见阳光,不明昼夜,乃是妖类,祁山山脚作乱便以郢桐族自居,后谣言四起,大梁派重兵绞杀郢桐一族,大战持续四个月,郢桐族最终投降,梁兵进入郢桐族居住之地,却未见一人。”
“从此之后,郢桐族也在没有出现过是吗?”
“对,搜山之后依然无果,朝廷只能撤兵,放火烧山,大火延绵五日,燃尽了半处南倖峰,花草鸟兽,无一幸免。”方佑泽说着,贴着墙壁往台阶下面走去。
“那,百年前又发生了什么呢?”覃亦歌跟上去问道。
“事实上我也不清楚,慎宗是当时行宫中唯一活下来的人,但是也一直未曾开口提过,不过看这个地方的情况,我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
覃亦歌没说话,跟着他走到了河边,里面的流水中能够看到人的尸骨,已经只剩下一副骨头,还被水冲得四散零落,她忽地想起来了来的路上那被火烧过一样的痕迹。
“他们发现了这个宝殿,利欲熏心,互相残杀,最终全部死于此地是吗?”覃亦歌站在河边看着里面的白骨轻声说道。
“王妃信不信这个世上真的有鬼神?”方佑泽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如果只是利欲熏心,整个行宫又怎么可能只活下来慎宗一人呢?所以也有人说他们是中了某种诅咒,不过时至今日,其中详细,已经不得而知了。”
“王爷不动心吗?”覃亦歌抬头问道:“这样的宝藏,当时慎宗急于镇压京城暴动,如果能够将这个宝殿搬空,一定能够解了燃眉之急吧?”
“所以我才惊讶,这个地方竟然能够完好地保存至今。”方佑泽轻笑着说道:“而且你不觉得这个地方,保存得太过完整了吗?如果有人在这里厮打斗殴的话,为什么整个大殿,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来呢?”
覃亦歌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又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别过头问道:“那这个地方,又和淮安,和王爷的计划有什么关系呢?”
“王妃不好奇郢桐族最终藏在了哪里吗?”
“难道,不是这里吗?”覃亦歌犹豫地问道,这个地方,看起来应该是他们的圣地一样的地方,如果遇到了危难,会藏在这个地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方佑泽摇了摇头:“它们藏在那个宫殿的背后。”
“什么?”覃亦歌有些不敢相信,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在这个地方后面还有一片石洞,那郢桐族岂不是,挖空了南倖峰吗?
“我已经去看过了,那边也就是行宫的西侧,从淮安西城门可以直接绕进去。”
绕进去?覃亦歌脑海中浮现出整个行宫和淮安的位置,的确,行宫西侧上山的地方其实没有经过什么近时的人动过的,如果藏着什么石洞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方佑泽是想要将城中的居民,全部藏在这里?那可是七万军民,真的能够藏得住吗?
她有些不确定,但是明白过来这一点之后,她突然失笑:“那王爷将我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呢?”如果只是告诉她计划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让她知道这个所谓的皇室的“秘密”。
方佑泽微怔了一下,扭头问道:“难道这不会显得本王很有诚意吗?”
——
郢桐族的确是建筑的一把好手,在宫殿后面的石洞中,还有着当年躲在这里的族人的尸体,跪坐在石门前,已经成为了一堆枯骨。
方佑泽没有动他们,从怀中掏出来两块黑布盖了上去。
石洞算得上是别有洞天,从行宫下面向着城西门和南倖峰深处延伸不知多少,石洞中还有暗河,看起来应该和宫殿中的河水是通着的,甚至还有不少生活器具,虽然大半已经因为洞内的水汽而无法使用。
方佑泽拿着火把一直往着深处走去,覃亦歌勉强跟上去,耳边一直能够听到的水声缓缓变了节奏,她停顿了一步,沉声道:“下雨了。”
这场雨比她预计得要提前了,方佑泽点了点头:“嗯,可惜我没有拿伞。”
这个是重点吗?覃亦歌无言,只不过这场雨的确不会立刻引起山崩,而且北漠在查看过地形之后还是补上了炸药,说明他们也不确定一定会崩塌,但是如果要选择一个爆炸的时间的话,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一定是所有人最没有防备的夜晚,但是即便知道这些,对于这样的天灾,还是忍不住会担心。
“你以为我这两天都在忙着做什么?”方佑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你放心,临章会将百姓都安顿好的。”
覃亦歌耳朵贴在旁边的石头上,能听到从另一头传过来的喧哗声,虽然距离太远听不真切,但是至少知道他们的确是在行动的,他们还有今天一天的时间来撤退,应该足够了吧。
她正想着,前面的方佑泽突然将火把扔到了河中灭掉,周围顿时变得一片漆黑,覃亦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前什么都看不到的感觉让她有些紧张,不由得唤道:“王爷?”
“到了。”方佑泽似乎往前跑了两步,前面传过来枝条和碎石之间窸窸窣窣的声音,接下来外面的光线猛地跌进了石洞中,让覃亦歌眯起来了眼睛。
反应过来的时候方佑泽已经在一个大概到她腰间的台上,一只手掀着旁边有些凌乱的藤蔓枝条,半蹲着身子向她伸出一只手。
六十八 信任
外面果然下了雨,但不算大,覃亦歌蹬着石头,拽着方佑泽的手刚刚上去,还没来得及遮挡一下雨滴,就看到旁边一个穿着灰红色铠甲的人冲着两人行了礼:“王爷,王妃娘娘。”
方佑泽松开了覃亦歌,摆手问道:“嗯,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东西?什么东西?覃亦歌只是稍稍疑惑了一下,就看到了被递到面前的一把长弓,一筒箭,还有一把长剑,一柄匕首,一套盔甲,不得不说,还真是准备齐全。
还好原本身上穿着就是劲装,没什么不方便的,她退回到洞内将盔甲穿上,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软甲穿在身上还算贴身,又将头发高高束起,带上了头盔,其实她不喜欢这个,总觉得会遮挡视线,但是已经准备了,她也不想再说什么。
穿好之后重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只剩下方佑泽一人,她一边将匕首和长剑别在腰上,一边无奈地说道:“这才是王爷带我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吧?”
方佑泽此时也已经稍稍换了一下行头,听到覃亦歌的话但笑不语。
“原来王爷还是不相信我。”覃亦歌伸手拿起来长弓,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原本就是想象得到的事情,虽然左淮谷山体不稳是事实,但是她空凭得来大雨的结论也是事实,她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计划。
“跟在我身边王妃会更安全不是吗?”方佑泽笑道。
“我还是觉得我藏到宫殿内更安全一点,”覃亦歌调整好箭袋,晃了晃手上的长弓,微笑道:“况且王爷分明是要我自己保护自己啊。”
“王妃武功高强,本王自然是想借用一下的。”方佑泽索性也不再解释,客套一句之后就向着丛林中走去。
覃亦歌试了试手上的长弓,比自己平时用的要稍微重一些,但也不太会影响什么,倒是身上这一身有些重了,她叹了口气也只好跟了上去:“王爷打算在丛林中和北漠对战?”
“那倒不是,”方佑泽选了个方向一边走一边道:“王妃觉得,我们若是过了右淮涯偷袭北漠大营,他们会怎么想?”
“袭得则大军在后,不得亦战损微小,主动袭扰,他们会觉得王爷已经做好了准备,对此战胸有成竹,故而淮安军民不撤,”覃亦歌稍稍思索了一下补充道,“可平地驻军,北漠不会毫无防备的。”
“王妃不会忘记了我们进攻的目的吧?这可还是王妃提出来的呢。”方佑泽问道。
“将北漠的视线从淮安引开。”覃亦歌抿了抿唇淡淡地说道。
“前日我已经打探过来,北漠在左淮谷西侧,驻军有大概五百,负责随时探视淮安的情况。”
“所以王爷要的,是断掉这个小队和主军的联系,扰乱双方的情况是吗?”覃亦歌总算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为了保证这一点,他们一方面扰乱大帐,另一方面,那五百人,必须一个不留。
“王妃聪明。”方佑泽一边加快了速度还不忘冲她笑着夸赞道。
“那王爷想让我做什么呢?”覃亦歌叹了口气问道,她还真的没什么征战沙场的志向的,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机会后悔了。
“主帐那边就我已经安排好了,王妃只要随我处理掉林中的驻军就好了。”方佑泽解释道。
雨下得渐渐大了,明明还是将近中午的时候,天空已经昏暗得好似傍晚时候,透过头顶没什么叶子的树枝能够看到厚重的云彩,宣示着这一场注定长久的大雨。
其实想要扰乱一个阵营,火攻最为方便,但是现在除非大帐都沾过油了,否则火攻怕是发挥不起来作用了。
她擦了擦眼前的水雾,眼看着方佑泽的速度越来越快,也只好将长弓竖着收在身体一侧,向前跑去,她本就不擅长认路,现在又在这样的丛林中,万一方佑泽真的把她丢在这里……
她摇了摇头不去七想八想。
从南倖峰往东南走好一段距离才会到达左淮谷,头顶的雨越来越大,这次回去要是不生病,她就好好感谢一下老天保佑。
但是下雨时候的行动其实也更容易被人察觉的,尤其还是现在,丛林中还没有太多植物生长起来的时候,大约往前前进了一刻钟,方佑泽就将速度放慢下来,换成警惕地慢行。
走了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拿起来放在树底下的一个石头,能够看到在树的根部刻着一个符号,像是几个弯曲了的箭头,又像是一个什么字,覃亦歌也没指望自己能够看懂。
方佑泽却已经主动解释道:“再往前不远就能够跟他们会合了。”
不远的确是没多远,恐怕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方佑泽就已经停了下来,在手边的一棵树上敲了两下,立刻就有人从不远处的一个灌木丛后面钻了出来。
这让覃亦歌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刚刚很认真地四处看了看,完全没有发现这里有人在的痕迹。
“王爷,”来人拱手行礼,看到覃亦歌的时候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道:“王妃娘娘……”
“嗯,情况怎么样?”方佑泽擦了擦额上的雨水问道。
“敌人暂时没有动静,时间一到,我们就能够发起突袭。”
“嗯,你回去吧。”
覃亦歌听他们说完,挑了一棵要一人围的大树,扭头问道:“我能上去看看吗?”
“自然,本就是想要借助王妃的箭法的。”方佑泽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我若是辜负了王爷,是不是就再也得不到王爷的信任了?”覃亦歌失笑,无奈地说道,几次轻点便来到了大树的第二处枝丫,相比起来树枝茂密得多的地方停住。
“想必王妃的箭法是不会让本王失望的。”方佑泽轻声说了一句,也并不在意覃亦歌是不是听得到,他想如果这个人足够聪明,自然会有合适的思量的。
覃亦歌的确没有听到这句话,她看着交错的树木后面的深处,想着那后面会藏着什么样的场景,树木湿滑,她小心地找了一个背对着敌营的地方试了试拉弓的动作,才在原地坐下不再移动。
上架感言(同样求首订来的)
终于在放暑假之前的几天上架啦~
其实不太会写感言这种东西,但是竹砸怂而俗的人,还是随一波大流写一下。
这本书的灵感突然,但是设定却花了很长时间,在此其实想说的最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呢,就是本书最终大概会是无男主的类型了,介意的宝宝真的对不起啦。
几句闲话了,差不多了,最后一句最重要的,暑假一定会更加好好码字,也希望大家多多多多多多地支持,谢谢~【笔芯】
说明
整理剧情,断更一天,抱歉~
一百三十九 男人
覃亦歌不得不承认,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当真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姿态。
就连舞蹈停下来之后才在安静地回味,原本嬉嬉闹闹的玉生楼中安静得呼吸可闻,覃亦歌也不例外。
直到后面传来有人拉开门的声音,她才猛地转过头去,正见到走进来的烟生,后者自然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欣赏和惊愕,自然是颇为自豪的,走过来笑道:“苏姑娘觉得如何?”
覃亦歌笑了笑,扭头看了一下外面的舞台,像是认输了一样说道:“今日见烟宁姑娘一舞,我曾见过的舞者都当自认贻笑大方。”
“能得到姑娘的夸赞,我便替烟宁谢谢了。”烟生笑得熟练,盯着覃亦歌的眼睛悠悠地说道,“世面也见了,舞蹈也看了,姑娘差不多也该说出来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了吧?”
覃亦歌并不觉得意外,有她这样一个奇怪的客人过来,不去查一查她的来历才算是奇怪,她笑了笑道:“看来姐姐查出来一些什么?”
“苏姑娘当真厉害,我们查到的东西可是少得可怜,姑娘还是直说了吧。”烟生并不跟她客气。
覃亦歌想了想自己在北海能够留下来的资料,歪头笑了笑道:“也行,那我就直说了,我来是为了易家的小郡主。”
“郡主?”烟生闻言,眼睛立刻微微眯了起来,警惕地看着覃亦歌道,“你是什么人?”
“有人请我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郡主的弱点,我听说郡主来过这里,便过来看看。”覃亦歌老老实实地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烟生拧起来眉头,眼角地菊花都有些扭曲起来。
“这个……”覃亦歌无奈,“我若是过来砸场子的,在刚刚烟宁姑娘跳舞的时候动手,岂不是更加合适?”
这话说得有道理,烟宁脸色微微缓和下来,想了想重新换上了生意人的面孔:“那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当初郡主到底为什么大闹玉生楼。”覃亦歌说道。
“那你有什么值得让我告诉你的吗?”烟生微微一笑问道。她是个生意人,就算覃亦歌真的不打算对玉生楼不利,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利益。
覃亦歌扫了一眼门口藏着的人,微微一笑凑过去低声说道:“肖将军的消息,如何?”
烟生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盯着覃亦歌道:“你知道些什么?”
“只要是烟生姐姐想知道的,我都知道。”覃亦歌好像没有感觉到从烟生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淡淡地笑着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烟生又问出来一个让人不厌其烦又十分有道理的话。
覃亦歌垂眉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玉出覃关,君心……”
明明是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话,听在烟生的耳朵里却好像是震耳的雷声一般,还没说完,烟生已经猛地睁大了眼睛,再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伸手拽住了覃亦歌的袖子,声音带着颤抖地问道:“你,你从哪看到这个的?”
覃亦歌闭上了嘴笑了笑,目光却看向门口的位置那里还有烟生带来的人,她也并不是害怕那些人,凭她的能力,她自认为能够从这里逃脱,不过是费力的问题了,只不过这是烟生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她也不想张扬罢了。
而且,显然,她赌对了,这句在画上看到的句子,现在谈判的权力在她的手上了,她并不想浪费。
想起来这个句子,也更让她确定,烟生和肖大哥之间的关系,玉出覃关,玉……
烟生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冲着后面的人挥了挥手,门口的人瞬间散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覃亦歌微微笑了笑道:“烟生姐姐现在可以相信我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烟生觉得自己连摆出来怎样一副姿态都不知道了。
“北燕人。”覃亦歌淡淡地说道。
烟生显然已经不太在乎这个问题了,看着覃亦歌问道:“那个姓肖的,现在在哪?”
“姐姐这话,他当然是在北燕了。”覃亦歌回答道,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我太久没回去了,至于他现在在京城还是边疆,就不太清楚了。”
“那看来他活得还不错?”烟生冷冷地说了一句。
看来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啊。
覃亦歌在心里说了一句,面上却没有变化,看着她说道:“大约是的吧。”
“你刚刚那句话,是在哪里看到的?”烟生的脸色再次恢复了正常,语气也平淡起来。
覃亦歌微微一笑:“烟生姐姐问了我这么多个问题,差不多也应该告诉我一些消息了吧?”
“……”虽然有些迫不及待知道自己想要的,但是烟生当然也知道覃亦歌的要求是合理的,抿了抿唇道:“你想知道什么?”
“郡主为什么会来玉生楼?”覃亦歌再次问道。
如果只是来青楼的话,不管是一时兴起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覃亦歌觉得自己都能接受,但是毁了别人的墙这种事情,就算是易兰衣,也不能毫无缘由地做出来吧?
烟生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别过头去说道:“一个女子,带着一身怒气过来这种地方,还能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一身怒气?覃亦歌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过来,找男人?”
烟生扬了扬下巴,不予置否。
覃亦歌扭头看了一下章青,后者同样也是一件震惊地微微张大了嘴巴。
他活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易兰衣跟男人扯上关系的,普天之下,那个男人不是对这个女子又爱又恨。
爱她容貌出众,身份高贵,又恨她桀骜不驯,嚣张跋扈,想接近她讨一个荣华富贵,又想远离她保自己安然无恙。
可是易小郡主却从没接近过任何男人,所有人都以为,像她那样的女子,若是看上了哪个男人,必定是二话不说上门去收为男宠的,没听过动静,也就一直以为她看不上京城的公子们。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覃亦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中带了几分兴趣盎然。
一百四十 陆云
“那请问姐姐,是怎么一个男人,竟然会让易小郡主看上呢?”覃亦歌凑过去,笑眯眯地问道。
烟生不在乎地扬了扬眉梢,抬手指了指覃亦歌身后的窗子,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带着红纱的房间,淡淡地说道:“看到了吗?就是那个。”
“这个人似乎钟情于烟宁姑娘?”覃亦歌有些惊讶。
“是,”烟生点了点头,话锋回转,“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也该告诉我姓肖的将军的事情了吧?”
“姐姐还没告诉我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覃亦歌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将自己所有的底牌全都一次亮出来。
“……”烟生拧了拧眉头,声音沉了下来“你最好没有跟我耍什么花招。”
“当然不会,姐姐都已经告诉我他在哪里了,查清楚他的身份不过是需要花点时间的事情,可是我初到北海京城,实在是没什么人情可以用,只能麻烦姐姐告诉我,好让我少走着些弯路了。”覃亦歌说得情真意切,她向来都情真意切。
烟生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她不会说谎一样,直到她看着面前的眸子坦坦荡荡地迎上来,没有丝毫闪烁或者后退,才微微低下头。
覃亦歌往前挪了一小步,才听到烟生轻声说道:“那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是跟那个药谷似乎有些关系,是个有着好皮囊的江湖浪子罢了。”
药谷?在此在这里听到了就在自己身边的人,她的心脏都不由得多跳了两下,愣了愣才不解地问道:“药谷难道不是医药大家吗?怎么会是个江湖浪子呢?”
“呵,”烟生闻言不屑地笑了笑,“这世上的男人,都是浪子,就算是药谷又如何,还指望那些不过学会了看病救人的人就能够变成正人君子不成?”
这话覃亦歌不喜欢听,但是她也明白风月场合的女子,恐怕大多都是这样觉得的,她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好苦笑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不瞒姐姐,我也认识几个药谷的人物,还都算是正人君子,不知道姐姐玉生楼里面的这个是谁,姐姐可否告知名字,说不定,我曾经见过不成。”
“妹妹的人情好似不在北海,但是又遍布天下啊。”烟生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
旁边的章青真是在认同不过了,他现在已经觉得没什么事情是覃亦歌不能够做到的了。覃亦歌只是笑笑,并不反驳。
烟生觉得无趣,撇了撇嘴继续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不过他在这里待了也有一阵子了,除了知道他叫陆云之外,其他就没什么知道的了。”
“不是北海的贵公子,也不是什么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在我这玉生楼待了这么久。”
烟生的语气中也带着些许困惑。
陆云?
覃亦歌挑了挑眉,陆家,云者,不会这么巧吧?
当年陆家举家被关押,出了那场大火之后,更是少了一半的人,所幸后来方佑泽继位,大赦天下,免了他们的株连。
但是所谓免了株连,真正从牢狱中走出来的人,也不过只有一个陆云机罢了。
听说他后来便云游四海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去过北燕找陆禹衡,但是他后来是不是来了北海,她就更不知道了,她本以为他会跟窦堂主在药谷隐居起来的。
“我能去见见他吗?”覃亦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如果真的是陆云机的话,那么这其中的纠葛,可就值得琢磨了。
“可以是可以,”烟生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覃亦歌道:“你要先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才行。”
“哦,那是自然。”覃亦歌想起来这一点,点了点头道:“玉出覃关那一句,是我从肖……肖将军的书房看到的,他那里有一张画,上面画着的女子和烟生姐姐有几分相像。”
“当时我还年轻,没当成一回事。”覃亦歌笑着说道,“只是因为并没有在他身边见到过女子,感到惊讶,所以才将上面提着的诗句记了下来。”
烟生的表情随着覃亦歌的讲述不断变化,最终抬手轻轻搭在嘴上,惊讶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覃亦歌点了点头。
“你和姓肖的什么关系?”
“什么姓肖的,”覃亦歌有些无奈,带着隐隐的不爽,但是又不想完全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说道,“他叫肖倾胤,算是,很好的友人吧。”
“很好的友人?”烟生挑了挑眉,随即又哼了一声道,“你们认识了多久了?”
“嗯,”覃亦歌掰了掰手指头,“十年?”肯定比十年要多了,准确的说,覃亦歌活了多少岁,他们就认识了多少年,但是她并不想说出来罢了。
“十年,那你可曾听他说过,他认识了一个叫玉生的女子?”烟生冷冷地问道。
玉生楼,玉生,覃亦歌当然知道烟生说的就是她的妹妹,听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那个男人,有妻子了吗?”
“没有。”
“婚约呢?”
“没有。”覃亦歌一个个地否认,都没有,肖倾胤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和哪个女子亲近过。
“真的?”烟生有些惊讶。
“真的。”覃亦歌点了点头。
她也看得出来,烟生不过是在确认,肖倾胤到底有没有背叛玉生罢了,说是背叛,她也不清楚当时在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更不要提知道肖倾胤为什么会留着玉生的画像了。
她看向烟生,后者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似的。
她往前凑了凑问道:“姐姐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
“……”烟生似乎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又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
“这些事情,都是稍稍打听一下,就会知道的不是吗?”覃亦歌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定要从自己的嘴里知道答案。
“可是花卷这种事情,终究不是能够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吧?”烟生看着她,脸上带着不知名的笑意。
一百四十一 丢人
覃亦歌不予置否,对面的烟生抬眼看了看覃亦歌身后的位置,突然说道:“晚了,他走了。”
“嗯?什么?”覃亦歌还没反应过来。
烟生指了指后面的窗户说道:“陆云,你想见的人,已经走了。”
“啊?”覃亦歌扭头去看,果然,那个红色的帘子已经被收了起来,而在屋子里面却空空如也,一个人也看不到了。
“什么时候走的?”覃亦歌连忙站起来,一边往外有些一边说道:“多谢姐姐招待,来日再来叨扰。”
“给钱!”烟生喊了一句。
覃亦歌脚步停了停,从怀中拿出来一个银票放到了地上道:“身上只有这么多,改日还给姐姐送过来,或者姐姐让人去天字客栈找我!”
说罢就和章青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烟生也只是象征性地跟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看着覃亦歌已经离开了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手上的银票,默默地收了起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天字客栈吗,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覃亦歌几乎用跑的速度离开了玉生楼,来到了外面的街上,只是来回看了两眼,就停了下来,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虽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章青还是莫名觉得她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低头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我做什么要追出来?”覃亦歌扭头眨了眨眼睛问道,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好像不是很好使。
“嗯?”章青没明白,他怎么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追出来呢?
“我只要在玉生楼里面等着,那个人迟早还会再去的吧?”覃亦歌声音低落下来,有些无奈地说道。
“哦,”是这个道理,章青闭上了嘴,扭头看了看两边的人流说道:“反正都出来了,在这里吃点东西吧。”
“嗯?”覃亦歌愣了一下。
章青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地方,颇有些怀念地说道:“也不是很晚,那里我记得还有几个酒铺子。”
“那走吧。”覃亦歌点了点头,觉得章青说的有道理,人嘛,就是要活在当下的。
章青到底是在京城长大的,对于这些东西很是清楚,虽然没有进来过这里面的地方,但是似乎对吃的颇有几分研究。
而就在他们正大快朵颐的时候,南梁的情况却并不是很好。
方佑泽坐在床上,一只手捂着胸口,看着面前的女子,好看的眼睛里面此时此刻装满了凌厉的愤怒。
而在他年前的是跪着的一个女子,穿着素色的长裙,头发简单地挽起来,跪在他年前的样子乖巧安静,就好像实在虔诚的祭拜着什么人一样。
正是齐妤。而在他周围的,是用手中的长剑指着她的禁军,他们愤怒,但是又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方佑泽往后推了两步,伸手指着齐妤,声音沙哑而愤怒:“你,到底做了什么?”
“臣妾什么都没有做。”齐妤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冰冷,沉静,不带一丝感情。
“你什么都没有做?”方佑泽冷笑了一声,猛地将自己的衣服往下拽了拽,他觉得自己现在不仅浑身发热,还呼吸不过来了。
好在在他准备说下一句的时候,韩公公已经小跑着进来说道:“陛下,陛下,少谷主来了。”
方佑泽闻言,这才摆了摆手,低着头说道:“这两个女人带下去,好生看着。”
看着他们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他才抬头看向另一边匆匆忙忙走过来的展子虞,露出来一丝苦笑:“真不想让你救朕。”
“陛下还说什么胡话,”展子虞的脸上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紧紧地皱着眉头,对着旁边的韩公公道:“去,多准备几壶茶水,还有一桶热水。”
“啊,是!”韩公公急急忙忙的跑了下去。
展子虞上前将方佑泽的手腕扣住,皱着眉头问道:“陛下刚刚和,德妃娘娘,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方佑泽的脸色苍白,低声说道:“我只不过是找她过来问话罢了,谁知道她刚刚过来没多久,就突然出了问题。”
方佑泽说罢,用力地咳嗽了几声,脸上的血色又少了几分,看上去跟他前一阵子的状态一模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前些日子的是他装的,但是这一次,却是真真实实地出了一些问题。
“陛下没有碰她?”展子虞不解,难道那个女人还能把毒散到空气中不成?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为什么其他的人没有事情呢?
“没有。”方佑泽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可……”展子虞吐出来两个字,停了一会儿却又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么,连你都觉得棘手了?”方佑泽讽刺地笑了笑说道。
“是啊,”展子虞毫不犹豫地承认下来,“连我都觉得棘手啊。”
他是少谷主不错,他是个大夫不错正因为如此,他才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逞强撒谎。
“但是看着毒,短时间内,之前今天,应该不会要了陛下的性命。”展子虞将手收了回来,一边打开旁边的一个箱子一边说道。
“那能撑到什么时候?”方佑泽费力地问道,说完一句话就要喘上许久。
“这就不确定了。”
“看你刚刚的样子,”方佑泽低声说了一句,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下一句,“朕以为你知道这是什么毒,要用什么药了呢。”
展子虞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越发严肃起来,沉声说道:“陛下现在的病状,和之前假装生病时候的症状是一样的,所以我会觉得就是我认为的那种毒,说要的东西,也是用来对付那个毒的,但是陛下又说并没有接触她,我才会觉得棘手,可能并不完全是一种东西。”
“……”方佑泽很奇怪,自己竟然还有心情去嫌弃展子虞,但是这个时候,正常人不是都应该感觉到害怕的吗?
他暗暗叹了口气,还好那个人不在南梁,要不然现在可丢人了。
他已经觉得喉咙像是含着一块碳火一下,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正胡思乱想着,旁边听到了一句:“陛下,冒犯了。”
一百四十二 使命
方佑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经被展子虞从前面掀开,露出来整片胸膛,他刚想说着不满的话,抬眼却看到了展子虞十分严肃的目光。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下移看向自己的胸前,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是他能够看到那绝对不是自己身子原来的样子。
胸前布满了黑青色的纹路,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这是个什么东西?
方佑泽抬眼看向展子虞,想要从后者的眼里看到一些答案,但是展子虞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盯着他的身体,嘴角绷得越来越紧。
看来真的很严重啊,一直除了难受没有其他的什么感觉的方佑泽第一次从自己内心深处感觉到了害怕。
他甚至都说不出已经在害怕什么,害怕这个不知名的伤,还是害怕死亡。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风轻云淡地问一句“是不是很严重”的时候,展子虞已经将他的衣服盖住,然后将他的衣服袖子卷了上去,挑了几根针插了进去。
他什么也没感觉到,但是大脑却传来一阵困意,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展子虞在跟他说“我现在施针也只是能够暂时阻止毒物扩散罢了,陛下还是先休息着,不能再损耗身体一丝体力了。”
这一类有的没的的话,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韩公公将茶水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晕过去的方佑泽,还是紧紧拧着眉头站起身来的展子虞。
“少谷主?”他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这茶水……”
“……”展子虞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放着吧。没用了,让值得信任的御医过来看着,不要把陛下的情况告诉任何人。”
韩公公连忙应了下来。又有些不解,他做什么要听这个人的呢?可是看看现在这空空荡荡的养心殿,他又觉得,除了他好像也别人的话可以听的了。
只好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还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
第二天清晨,覃亦歌刚刚把门打开,就看到了外面侯着的万云,不由得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问他怎么过来了,而且问道:“吃饭了吗?”
“……”万云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没有。”
“那正好,一起吧。”覃亦歌招了招手,扭头招呼了正在往楼梯上走过来的章青,下去要了点吃的便坐了下来。
万云盯着章青,似乎有些不爽,或许还记着他们还没进行的比试吧。
章青对上后者的目光,也是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
幼稚。
覃亦歌看向万云问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让我来的。”万云淡淡地说道。
“……”覃亦歌无奈地笑了笑,“那你的陛下,让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万云却是很认真地说道:“没说。”
“……”哦,覃亦歌明白了,说到底就是蔺淮想让这个少年跟着她而已。
三个人安静下来,覃亦歌将自己的粥揽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边喝着一边直接将自己要做的事情告诉他:“我今天再去一趟郡主府和玉生楼。”
“玉生楼?”万云眨了眨眼睛,他昨天虽然也听到了这个地名,但是并不清楚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青楼。”章青突然放低了声音,凑过去解释了一句,虽然怎么看都像是在跟万云炫耀他的见识。
万云的脸突然红了一下,然后默默地低下头去吃自己碗里的饭。
覃亦歌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总是这样幼稚,她看着万云,最终说道:“所以呢,你就老老实实地回去告诉你的陛下,你要保护他的安全就好了,知道了吗?”
万云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他让我跟着你。”
“你跟着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啊。”覃亦歌实在是无奈,好言劝导,“跟着我你就只能去去青楼啊,郡主府这些会让你学坏的地方。”
万云抿了抿唇,有些冷漠地说道:“我不是小孩子。”
覃亦歌不知道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让她不要把他当成是小孩子来看待还是说他已经可以去青楼了。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都让覃亦歌觉得有些挫败,和他对视了许久,才无奈地说道:“行吧,我知道了,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那你留下了,陛下谁来保护?”章青适时地插了一嘴问道。
万云看也不看他说道:“陛下不需要人保护,宫里也还有禁军。”
“……”覃亦歌回想了一下,依照蔺淮的身手来说,普通人的确是奈何不了他的。
几个人正吃着,从门外走进来两道身影,覃亦歌抬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眼熟,眨了眨眼睛才突然身手拍了万云一下:“用到你的时候到了。”
“什么?”万云还没反应过来。
门口的两个人已经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
“又见面了。”开口的是覃亦歌。
“……”这个开头不太对,先开口的不应该是他们吗,现在覃亦歌一开口,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但是也只是愣了一下,两个人就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看着覃亦歌道:“有人请你过去一趟。”
“郡主就郡主,什么有人请。”覃亦歌挑了挑眉,“别说得好像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你,”虽然早就见识过这个女子的胡搅蛮缠,伶牙俐齿,但是再一次面对上的时候,男人还是有些失神,停了一下才说道,“说请你,你还真当自己是大爷啊?”
覃亦歌不屑地哼了一声,拍了一下旁边的万云道:“来,告诉他们,是该请我。”
两个人这才注意到旁边一直不做声的黑衣少年,看清他的样子之后,立刻露出来惊慌的样子,刚刚将手抬起来准备行礼,就听到万云冷冷地开口道:“行了,请她便用请的。”
“这……”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到底是万云比较让人害怕,还是家里那位姑奶奶呢?
“怎么,陛下的人,你也敢动?”万云可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直接说道。
一百四十三 圣旨
陛下的人。
覃亦歌挑了挑眉,终究没说什么。
对面的两个男人似乎是屈服于这几个字,停了好一会儿只好说道:“姑娘,能否……”
说出来这几个字,后面的却怎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覃亦歌没什么难为人的习惯,淡淡地说道:“可以。”
“啊,”两个人只是愣了一下,就连忙弯了弯身子道:“多谢姑娘。”
“嗯。”覃亦歌也丝毫不客气。
旁边的章青撇了撇嘴,反正他们本来就是要去郡主府的,这两个人全是白来了。
覃亦歌微微一笑扭头看着万云道:“记住了,从现在开始,除非我自己撞到墙上,其他的我出了任何事情,都是郡主府的原因。”
万云愣了愣,淡漠地点了点头:“哦。”
对面站着的两个男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看向覃亦歌的时候又想起来“陛下的人”这几个字。
半天后其中的一个才说道:“姑娘此言,未免太过诛心。”
覃亦歌却丝毫不在乎,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说法,看着两个人淡淡地说道:“事实如此。”
“……”行吧,万云在这里坐着呢,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慢慢悠悠地吃完了饭,覃亦歌跟着两个人来到了郡主府,郡主府的大门依旧紧闭,两个人上前去敲了敲,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
覃亦歌一副来了自己家一样的自然模样进了郡主府,跟着两个男人一路走向之前练武场相反的方向,越来越像是一个女子居住的地方。
一个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地方绝对价值不菲地院子门口,覃亦歌突然问道:“你们陛下为什么不直接把郡主给关押起来。”
“因为没有人能伤害郡主。”万云冷冷地说道。
“可以用蒙汗药啊。”覃亦歌说得理所当然。
“蒙汗药拥有醒过来的一天吧?”章青在旁边无奈地说道。
“然后呢?”覃亦歌不解地问道,“她也已经被关押了啊。”
“……”万云沉默了以来,过了一会儿,突然从后面传过来一个人的声音:“因为醒过来之后,郡主会自己伤害自己。”
“圣旨里面规定的,到底是个什么内容?”覃亦歌扭头看向后面似乎是抱着一盆不知道什么植物的千水问道。
“就是,没人可以伤害郡主,没人可以对郡主做所有会伤害到她的事情。”千水也说不太清楚,只是大概地解释了一下。
“哦,她自己也不行。”覃亦歌撇了撇嘴,这待遇也真是太好了吧。
千水还没说话,万云指了指他手中的植物问道:“这是什么?”
千水低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颇为不满地说道:“郡主要的茉莉花。”
“这种事情,让下人做不行吗?”万云不解地问道。他和千水毕竟是跟在蔺淮身边的人,还是少有自己动手做些什么的。
“……”千水有些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郡主说了,不是我搬回来的不要。”
“……”万云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遍千水的衣服,上面沾着不少泥土,难得地露出来些许笑容。
千水瞪了他一眼,抬脚进了院子。
但是覃亦歌却还是很认真地思考着圣旨中可以钻的漏洞,一边思考着一边走进院子。
几个人刚刚进去,易兰衣已经将屋子的门打开,看了一眼覃亦歌后冷声说道:“你,进来,其他人,在外面待着。”
万云等人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来反应,覃亦歌已经果断地拒绝了:“不要。”
“你说什么?”易兰衣的火气立刻就被挑了起来,从来都没有人这样拒绝过她的要求。
覃亦歌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只是个弱女子,这里有是郡主的地盘,万一屋子里面藏着手里握着蒙汗药的武林高手,我岂不是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易兰衣气得不行。
就连旁边的其他人也不由得有些无奈,这话说得,明明知道就是谬论,但是又莫名其妙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我,”覃亦歌学着易兰衣的样子说道:“郡主可以选择我,留下,其他人,进去。”
“你放肆!”易兰衣骂道。她身后可是女子的闺房,怎么可能会让这样一群人进去。
覃亦歌点了点头:“总之,我不可能孤身一人跟郡主待在我不熟悉的,小屋子里面的,郡主要么出来,要么我们就这么聊天好了。”
她刚刚说的话虽然很大一部分是在逗弄易兰衣,但是有些话还是没有说错的,她的确害怕这个郡主一时头脑发热会伤害自己。
易兰衣咬了咬牙,她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她叫过来让自己受委屈了,她就是想要伤害年前的这个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但是现在别说伤害她了,这么多人看着,她还再次在她手上吃了亏,她怎么也咽不下去这口气。
“对了,郡主,有些话,其实我也想单独跟郡主说说,如果郡主不愿意出来的话,那我们这样说也无所谓,”嘴上这么说着,覃亦歌还是往易兰衣的方向走了几步,比着嘴型问道:“陆云是谁?”
不出覃亦歌所料,她刚刚说出来这句话,就看到易兰衣的眸子瞬间睁大,随后咬紧了下唇用力瞪着自己,那样子真是纠结得很,似乎是坟墓,又似乎是忌惮。
停了一会儿,就在院子里的几个人惊愕的目光中易兰衣缓缓推开了门走了出来,一步步来到了覃亦歌的面前,随之而来的,是覃亦歌的快速后退。
这让易兰衣愣了一下,随即变得委屈又恼怒:“你躲什么!”
“我害怕郡主会杀了我。”覃亦歌说得坦荡,好像自己完全不是怀疑易兰衣的人品,而只是自己保护自己的本能一样。
易兰衣愣了一下,咬了咬牙道:“你混蛋!”
“……”覃亦歌无所谓的笑了笑,“郡主真的不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们聊一聊吗?”
“你想去什么地方?”易兰衣问道。
“练武场。”
“为什么?”
“那里比较开阔,而且,我去过一次,有亲切感。”覃亦歌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