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黄泉馆来
黄泉馆。
当今江湖之上共有三邪。
一邪百鬼窟,二邪黄泉馆,三邪才是虚缈山庄。
第一第三两处妖邪虽是邪名外扬,可于他们江湖之上多少都知一些,可黄泉馆却不同。
当今江湖,对于这黄泉馆几乎都是只闻其名,却从未有人真真正正见过黄泉馆的人。整个黄泉馆就好似藏于地府之下的鬼邪之处,活人根本见不到他们。
也正是从未听过有谁真的见过这来自黄泉深处的存在,所以江湖上也传着这样一句话。
招魂幌开,阎王取命。黄泉馆来,无常路引。
在这江湖之上,不若是遇上百鬼窟的人,还是遇上黄泉馆的人,据说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可如今这传闻中谁也不知究竟居于何处的神秘邪魔,却在这夜入了虚缈山庄,且死于山庄内的梅石当中。
于黄泉馆那几十名杀手究竟为何潜入庄内,白泽远和离上殇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知的事他们一概都不会让旁人知道,所以所问所答当然是不明不清不懂。
两人口风一致,任谁都套不出里头暗隐的秘密。更何况白泽远一脸义正咬死他不过同离上殇出门夜游,瞧见那些贼子深夜造访,因恐对缥缈夫人不利欲将这些人擒拿,谁知那些人见事情败落且无法从白泽远和离上殇手中逃脱,便齐齐服药自尽。
人还未审,便已觅亡,于他们来此的目的究竟什么他两不知也属正常。
天下第一神捕的话,向来字比金真,也正是白泽远咬死什么都不知,梅兰竹菊最后只能谢过他二人消了庄内隐忧,恭送两人回了凛梅苑。
待人回了凛梅苑,四周再归悄声隐,离上殇翘脚坐在白泽远屋内的床上,皱眉沉目一副凝思。人是凝着思,心难安伏定,坐在那儿一会儿左挪一会儿右移,没个安生的离上殇抬头看着白泽远,问道。
“亲爱的,这黄泉馆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抢东西,最后还抢出个黄泉馆了?”
这话落,白泽远回道:“你问我?我现在问谁去。”
黄泉馆一事,白泽远也是甚奇,那些杀手的身份完全超出他之前的猜料。顿了一下,心中已是游寻,稍顿片晌后白泽远说道:“那个面具男全程一直跟在咱们身后,等着咱两将东西找出再出手抢夺。临逃时黄泉馆的人还替他出来挡了咱两的道,小离,你说咱们要查的那一件事会不会同黄泉馆有关系。”
这话落后,离上殇那处稍了顿,蹙着眉认真回思着,离上殇摇头道:“我看未必跟他们有关。”
白泽远道:“此话怎讲?”
离上殇道:“黄泉馆这个地我虽然没见过,不过那处毕竟叫百鬼窟一直压着,时时刻刻都可能对我方的天下第一邪造成威胁,所以对于他们我还是略知一二的。那是个只做阴间生意的地方,谁给了钱,就替谁卖命。”
稍是一顿,白泽远道:“阴间生意?”
离上殇点头道:“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给的钱多,他们就帮谁送人下黄泉,所以江湖上才会称他们为黄泉馆。”
谁给了足够的银两,他们便替谁将瞧不顺眼的人送下黄泉。
这种拿人钱财替人取命的事,倒是十足的杀手行径。也是听了离上殇这话,白泽远说道:“专门接杀人的活计?这么说来到不见着跟咱两要查的事有关了,对了小离,你们两处皆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邪魔歪者,对这黄泉馆你知多少?”
耸了肩,离上殇道:“虽说我们两家算同道中人,都是你们这些正派人士恨得牙根痒痒的存在。不过很可惜,黄泉馆这地我还真不熟,别说是我了,就算你现在将问天问地召唤过来,恐怕他们也不见着比我知多少。黄泉馆这个地方,比百鬼窟还神秘呢,除了知道他家是干送人下阴间的营生,其他的,恐怕就没几人知了。”
江湖奇事多,秘密也多,而这里头最叫人难摸难寻的秘密。
便属黄泉馆了。
连同是邪魔的百鬼窟都不清这黄泉馆是何门路,这次的事怕是就这么卡了。
辛辛苦苦这么些天,最后却叫躲在后头的雀儿叼了婵,饶是白泽远这处心里也是闷的。面上虽然色不见显,不过离上殇知道对于铜匣子里的东西叫面具男抢走这一件事,好友这处甚是闷怒。
长长哎了一口气,整个人往后倒去,“噗”的一声跌入床铺中,离上殇唉道:“白忙活了这么久,连铜匣子里到底藏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叫人给抢了,想想还真是不甘心啊。”
耳边听着好友的闷语,白泽远道:“事已至此,再恼也是白搭,看来咱们只能从六夫人那一件事再重新查起了。”
原以为燕归南临终前留下的那一句话能给整件事开出新的途路来,谁知中途竟还杀出个程咬金来。铜匣子里究竟藏了什么,如今怕是想知也是不可能的,白泽远只能想法子从六夫人一事再寻切入。
六夫人的手中,也藏了一物,且这一物同样也是那藏于暗下之人想得到的东西。只要能弄清六夫人将那样东西藏在何处,整件事也许就能清明不少。
六夫人之事,虽也是整件事的关键,可是想从一个已死的陌生人身上找到线索,却非易事。
话上是那样说的,可白泽远心里清楚这件事真要实行起来究竟多难,心中思而烦琢,就在白泽远苦心想着六夫人之事何处能成切入时,却听得离上殇“噗”的一声笑了。
突然发出的笑,笑中带了隐隐的得意,叫离上殇这笑吸了注意力,白泽远问道:“你笑什么?”
离上殇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记起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了。”
白泽远疑道:“什么事?”
离上殇继续笑着说道:“当然是好事咯。”
这话说完,腰上施力,整个人直起身来坐在床沿边处,离上殇从衣内拿出一样东西。东西刚从衣里取出,她手上便直接施了力,将那东西抛于白泽远。
伸手顺势将抛至的东西接入掌中,白泽远问道:“这是什么?”
笑偏着头,离上殇道:“当然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咯。”
邪邪一展,笑意直接在眸眼深处溢开,离上殇道:“他既然拿走了咱的东西,总得还一物回来当答礼不是?他要走了铜匣子里的东西,那我只能从他身上顺手牵羊拿走一物咯。”
梅石深处同面具男交手,离上殇可不是面上的招招往往,在双掌裙舞的同时,离上殇早趁面具男不留意从他身上顺走一物。
出手不落空,百鬼窟问天的独门偷学,如今竟也叫离上殇也习了过去。一听这物的来意,白泽远顿时笑了,摇了头,一副甚是无奈样,白泽远道:“问天的出手不落空,你什么时候学的?”
嘻嘻一笑,离上殇道:“我偷学的他?你怎不说是他偷学的我呢?”
这俏皮的话换得白泽远一番嫌,横竖这偷鸡摸狗的招式,谁跟谁学都是一样,他也懒着去追究里头的深意。横嫌一番,随后将视线移落到手中那物上头,刚接时无心去细看,如今定了心神自得看看这叫离上殇顺手牵来的东西究竟是何奇物。
视线触落,人也定神,当白泽远瞧清手中之物为何时,眸色却沉了。
刚才还横着眼,一副极嫌自己的模样,谁知视线才刚移转,面色竟是变了。瞧了白泽远面上骤变的面色,离上殇立觉不对,心神也定了下来,也不再贼兮贼兮的笑,离上殇说道:“亲爱的,怎么了?脸色看上去这么沉,这玩意儿有什么不对的?”
没有马上回答,就好似想看清以防认错似的,又定睛瞧了片许,白泽远才说道:“这东西,是赤练山庄之物。”
离上殇疑道:“赤练山庄?”
白泽远点头道:“江湖之上除了三邪之外,同时还有尊霸双侠。三邪中以你百鬼窟为邪魔之首,而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则以那尊霸双侠为恭。尊霸双侠中的尊,指的就是武林盟主展悠然,至于后者那个霸,正是这赤练山庄庄主,君无命。”
听着白泽远的道述,离上殇点着头到:“尊霸双侠?这名气听上去还挺嚣张的,展悠然能成武林之尊,这个我理解。不过那什么无命的凭什么当中这武林之霸?亲爱的,这个赤练山庄的庄主很厉害吗?”
白泽远摇头道:“还没见过,厉不厉害尚且不知。”
离上殇道:“你怎么肯定那玩意儿是赤练山庄的东西?”
白泽远道:“因为这个,我也有。”话到这儿稍着一顿,白泽远解释道:“之前和你从川西回来,慕容私下给我的。这东西名为君子帖,乃赤练山庄的君无命广发邀请江湖名士之用,寿辰将至,故而广发君子帖邀请江湖侠者上赤练山庄一聚。”
江湖豪侠皆受邀,白泽远自也在其中,也是闻得白泽远此语,离上殇那儿明显不大乐意。“哼”了一声,心内老大不快,离上殇道:“既然是广邀,我怎么没收到。”
白泽远道:“人家邀的是江湖有名的侠者,敢问你家百鬼窟,哪和侠挂钩了?”
正派人士的邀聚,干她邪魔歪道何事?若是离上殇收到这君子帖那才有鬼。
白泽远这话也是理的,离上殇那儿又是连嫌了几声“切”,嘟囔一句“也没瞧着哪儿像帖”,这才说道:“一群假仁假义的私底下聚会,就算请我我也不去呢。哼,对了亲爱的,既然这玩意儿和赤练山庄有关,且这玩意儿是我从面具男身上摸过来的?难不成面具男跟赤练山庄有干系?他那口口声声的主人,不会是赤练山庄里的谁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离上殇的那双眸顿时亮了,白泽远也应道:“不无这个可能,就算非赤练山庄里的人,恐怕也在这次赴邀之人列中。”
越说离上殇那双眸眼越是精亮,连着笑中也带了几分不怀好意。贼精的眸儿,在烛光下一瞬一闪,离上殇啧笑说道:“哎呦呦,正派侠士哦,亲爱的,看来你们这群正派侠士还是很正派的。对了,既然顺手摸到了这物,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去?还是不去?”
白泽远道:“原没打算去的,不过现在看来,不去也得去了。”
笑着“呵”了一声,离上殇道:“我就知道,这么明摆的线索你要不去探探,就不是你了。探,是得好好探的,不过这赴邀的探,总觉着不那么简单。”
不停的啧舌,一副好生为难,白泽远则应语说道:“是不太简单,所以我打算邀人同行。”
离上殇道道:“邀人?谁啊?”
白泽远道:“还能是谁,当然是那武林至尊的展盟主了。”话落,笑冷,冷意展后,白泽远道:“堂堂武林盟主,这赤练山庄庄主的寿辰怎能不邀他,依我看只怕展盟主接下来的行程非赤练山庄无疑了。”
他都收到君子帖,展悠然哪会没收到,虽于展悠然这人白泽远不是很新,不过如今的他对于很多事还是不清,赤练山庄又只是听得慕容复提及。若是独身一人前去赤练山庄赴宴,终是不妥。
一人不妥,可若是带上一个清的,那就妥了。
展悠然那,白泽远是邀定了,闻得白泽远此语,离上殇那儿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眸儿晶晶亮,离上殇乐笑说道:“亲爱的,你是说打算邀展悠然同行。”
点了头,白泽远道:“是的。”
离上殇道:“这么说来接下来的一路,会很旖旎了。”
正了面色,白泽远道:“不,绝不会很旖旎。”
离上殇道:“为啥?”
白泽远回道:“因为两个男人,我不觉得能旖旎出什么。”
一听两个男人,离上殇瞬间犯愣,顿了一下,离上殇尖呼了声喊道:“什么两个男人,等等,难道你不打算带上我?”
白泽远道:“赤练山庄要紧,不过你可别忘了那一晚死在别苑外的黑衣贼子可是死在三更阎王命下。三更阎王命,可是你百鬼窟不外传的毒物,如今却让人喂在梅花镖上害人。百鬼窟,恐怕你这位窟主得亲自回去看看了。”
绝不外传的毒物,如今却叫一个神秘的男人拿来掠夺旁人性命。
这百鬼窟。
她这当家窟主是得亲自回去看看了。
第七十七章 百鬼境内
对于白泽远要她放弃与展悠然的同行转而改道前往百鬼窟,离上殇心里是老大的不痛快。毕竟难得有个机会能与钟意之人骑马同行,顺带看看山水瞧瞧鸟雨再增进一下双方的感情。谁知自家闺蜜一句话,幻想不但破灭她还得赶回窟里对着一大堆邪里邪气的邪众。
说真的,离上殇那心里别提多不乐意了。
放弃同行的机会回百鬼窟,离窟主当然不愿意,只是这三更阎王命的事又不能不查,而对于窟中之事,白泽远也不清。就算有问天问地跟着,保不齐窟里那群虎视眈眈的邪子不会暗下作祟。
千思万思权衡利弊,离上殇终还是乖乖从了白泽远的意,先回百鬼窟看看。
百鬼窟所藏之地,极是邪门,毕竟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邪魔外道,若是窟洞所藏之处不够隐秘,指不定早就叫江湖人士结伙偷偷围攻了。
趟过弱水河,穿过石林山,离上殇带了问天问地悄无声息潜回百鬼窟。明明是百鬼窟的当家窟主,可离上殇这一次的回却显得有些鬼鬼祟祟。遵着窟主之命,不惊动窟内任何人,可对于离上殇这偷偷摸摸的暗潜问地那处还是不明的。
随了离上殇,潜归入了百鬼窟,问地问道:“窟主,好端端的咱们为何要偷偷摸摸潜回窟内?窟主这般无声无息的回来,十八洞的窟徒们如何恭迎窟主圣驾。”
问地这话刚刚落下,边上问天已是笑着说道:“叫十八洞窟恭迎圣驾,问地啊,窟主要的就是别恭迎。”
虽说两人中,问地的本事远比问天高,且办事能力也远胜问天。可要说这三个随护中离上殇最喜欢谁,非问天莫属。
不只是因为问天能与她闹到一块,更重要的是这平时就没个正经眼的护卫是三个人当中就懂她性的。听着问天这一番笑下的话,离上殇直接说道:“你这个问天啊,有时候我都在想了,你是不是我肚里长出的虫。”
问天笑着说道:“承蒙窟主看得起,愿意让属下当你肚里的虫。”
这谄谄媚媚的模样,哪有邪魔外道该有的样子。瞧着问天这一副谄媚的赔笑样,离上殇那儿直接就打了寒,倒是问地这处,显然还是没明其中深意。仍是不甚清白,问地道:“你这话何意?”
笑斜了眼,问天说道:“我说问地,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摇了头,问地没有应答,问天说道:“咱窟主啊,这是喜欢耳根子安静。”
问天这笑下的话,直接勾起离上殇对于某些事的不好回忆。那些事不过才从脑海的深处浮了起来,离上殇立即寒得全身发了颤。面露嫌恶,人直接发出几声不舒服的干呕,摆了手,离上殇道。
“安静点好,还是安静点好,那十八洞的恭敬气势,我可承受不来。”
并不是离上殇这反应过头,而是百鬼窟十八洞其聚恭迎尊驾的场面实在太过惊骇。
犹记起当初刚能下地,好不得缓过来时整整百来号人跪恭在自己屋前声势浩大齐声高道“窟主圣安,属下敬恭窟主千秋万代”,离上殇这心就忍不住再度“砰砰”乱跳起来。
都说病人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可在百鬼窟里,绝对没有休息这个说法。细想数百号人,齐声高恭,声势浩壮直冲云霄,天鸟惊觉,草木惊赫,便是那九天之外只怕也能听到这齐呼的敬恭之声。
让人如此敬畏着,尤其是百来号人一起敬畏,若是搁在平时自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可问题出在离上殇那时刚刚重伤刚愈,对于周遭一切全是迷茫,忽的来上这么一出。
当时的离窟主别提多惊了。
惊吓之事,很容易成为心里的阴影,所以这次回百鬼窟离上殇说什么可不肯让问地提前通知窟众。
对于离上殇心里所闷之事,问地显然不太明白,不过他能不能明白对于离上殇来说根本不碍事。百鬼窟窟主身侧的三大随卫向来都不需要明白窟主想做什么,只要能完成窟主所吩咐的事就成了。
心内阴影之事,离上殇没打算与问地详细解说,就只是甩了一句“反正我这次回来的事你们谁也别去说”,离上殇这才吩咐问地道:“问地,你现在去帮我把问人叫过来,记住,是偷偷摸摸的叫过来。”
她回窟的事不想让十八洞知道,不过问人那儿可不能瞒着,要知白泽远想知之事她还得询问人呢。
窟主这一次回来,可是带了事的,问地哪会不知。离上殇这话刚落,问地那儿直接领了命,随后去寻问人。
离上殇身侧三名随卫,问天问地问人,除了问天和问地随身护在窟主身侧,一般情况下问人都是留守于窟中,暂处窟中之事。
窟主不在之时百鬼窟内大小之事皆由问人办处,如今窟主归来这样的大事问人竟然不知。得闻窟主已在窟中,而自己竟是不知,问人心里极是惶惊。
忙着随了问地至了离上殇住处,问人当即附身谢罪道:“属下不知窟主归来,未率领十八洞众徒恭迎窟主圣驾,是属下之过,还望窟主重罚。”
她要的就是安安静静悄无声息,如今问人上来就是这么一句,离上殇顿感头疼。她这身侧的三个随卫中,离上殇觉得最不好搞定的就是跟前这个问人,倒不是因为问人品性有多谲诡,纯粹是因为这个人太爱按规矩办事了。
问天那人,好玩,能闹,终年混迹于三教九流当中,凡是见过他的怕是谁也难从他的举止言行中猜出他竟是百鬼窟窟主身侧的三大随卫。而问地,虽然办事效率极高,且极富能力,为人也是警敏,却是一个一切依照窟主之令为首的忠者。
对于问天问地,出行这段时日他两一直潜伏于暗处保护离上殇,三者之间牵绊早已渐渐形成。所以对于这两人,不但她早就将这两人视为好友,就算白泽远也已同他们近了交情。
问天问地。
是两个符合他两人脾性的人。
可问人却不同。
万事规矩先,一切律为准,问人的办事处风向来以窟中规矩为首。什么都要按着窟中规矩来,只要触犯窟中规矩之人便是向来交好的,他也是半分颜面都不给。这样的人往好的说是遵纪守法,大公无私,行事严谨有条。可往差里的说,却是不懂变通,呆板无趣。
无趣之人,离上殇向来都不喜欢,更何况这百鬼窟身侧素来就是专留窟内,办处窟中大小事务的问人。
绝不会是个无能之辈。
召了问人过来,是想问他有关三更阎王命的事,可不是让他轰轰烈烈叫十八洞的人都知道她回了。一听问人那赔罪的话,离上殇忍不得打了一身寒,忙着开了口,说了句“我此行保密,因了要事归来,你就别搞得轰轰烈烈了”这才续了声说道:“问人,我这一次回来是因一件事不大明白,故而来询你。”
窟主事不明,下属照实回禀那是理所应当的事,何着需这般客气。因离上殇的客气,问人立即再跪请罪,道:“不知属下何事做错,还望窟主重罚。”
她不过稍稍客气一二,问人倒是一副她话内藏话有意刁难,看着问人这惊惶叩请之样,离上殇那儿已是无奈,斜眼瞥了一眼问天一副“这厮真不懂变通”,而问天则赔笑以口型应了句“问人向来如此”,离上殇这才闷叹口气,说道。
“你又没错,我罚你作甚?好了好了,别老是一副谨谨慎慎样,没事都能叫你谨慎出事来。不说这些了,问人我问你一件事,咱窟里的三更阎王命,外人,可可能有人会有?”
窟主这话,叫问人瞬间沉了面,抬起头对上离上殇的眼,沉阴片许问人问道:“窟主,你这话何意?”
离上殇道:“这次我不是离窟上京都寻白泽远麻烦吗?因为机缘巧合顺带的就插手帮了他一件事,谁知办事的途中叫人使了绊子抢了东西,而那抢我东西的人暗器上所喂的正是咱窟里的三更阎王命。”
三更阎王命,这可是百鬼窟特有之物,如今竟在他人的暗器上寻得,如何不叫人心生猜奇。
离上殇这话,问人心内顿是起惊,诧惊瞬起随后问人问道:“窟主,你为何肯定那暗器上所喂的乃是咱窟中的三更阎王命?”
离上殇道:“当时号称神医的赛华扁就在边上,他说那镖器上的毒是咱窟里的东西。这毒毒药药的我是不大清的,不过说实的,那人死的时候惨状的确挺像咱的阎王命呢。”
见血封喉的毒物,虽世上并不是三更阎王命一种,不过七窍流血伤口污血瞬凝的,除了三更阎王命,倒还真没听说江湖上谁家的毒物与她家如此相似。
三更阎王命。
不止赛华扁觉着那镖器上喂的毒是三更阎王命,就连离上殇也觉着越想越像。
自家毒物叫人使了,还拿去干恶事,这种跟己无关的锅可不能背。杀人的锅,离上殇不打算替别人背了,所以这一件事她当然得回窟问个明白。
话道着,人也询着,而听着窟主的问询,问人锁蹙着眉缄口半日,思凝许久后,问人才看着离上殇道:“窟主,您确定那人真是赛华扁?”
这突然的猜疑叫离上殇起了心,身子往前稍了移,离上殇道:“问人,你这话想表达什么?”
问人抱拳禀道:“窟主,并非属下疑了窟主之语,只是窟主说那日半道截了您的宵小手上所用暗镖上喂的是我窟中的三更阎王命,属下总觉不大可能。”
谨着面色,问人道:“窟中规矩森严,十八洞窟众徒一心忠于窟主,绝对不会有人心起反叛之意,也断然无人敢这般。不忠窟主之心,百鬼窟绝不会有,而这招魂幌也又是我窟中独绝之物,外人想要夺得根本不可能,所以属下觉着……”
话还没说完,离上殇那儿已是接语说道:“所以你在疑那日与我说这件事的人并非赛华扁,而是旁人佯装的?”
又是抱拳请罪,问人道:“属下不敢僭越,只是觉着那人所言甚是有怪,我窟内的三更阎王命素来只喂于招魂幌上,除了窟主以及我与问天问地二人还有左右掌窟使,无人能得到存于药瓶中的三更阎王命。而喂在招魂幌上的阎王命一旦涂喂在镖器上便会直接渗附于暗镖上,便是冲洗割刮也难将其从镖器上化开,除非以血来溶。所以就算外人夺了招魂幌,也断无将幌上毒物转移到其他镖器上,至于那平时放存的阎王命的地……”
话到这儿又是语顿,像是想到其他的什么可能似的,问人面色忽变,再度跪下说道:“属下等人对窟主忠心耿耿,绝不会行任何背叛窟主之事。”
窟里有人吃里扒外,偷偷摸摸将阎王命拿回去送人,这个可能白泽远和离上殇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想归想,不过瞧见问人这般发言起誓,离上殇那处也是几分微尬。直接笑了声,一副他多思似的摆了手,离上殇道。
“你们都是我身侧最亲密的人,同家人已无区别,不信你们我信谁,又没怀疑你们,干嘛又是下跪又事请罪的,气氛都被你弄尴尬了。咱窟里的,我信,也从来没有怀疑任何人,这一次来我就是想问一件事,这三更阎王命除了咱自个窟里,其他地方可有人会有,或者知道如何做?”
顺了离上殇的意,问人起了身,说道:“属下觉着也无这个可能。”
字咬意定,问人道:“百鬼窟江湖上横霸百来年,不若是武学还是轻功,江湖上皆是首屈一指的。尤其是招魂幌上所喂的七日无常叹与三更阎王命更是世间少有的剧毒之物,至今仍无人可以破出解毒之药来。连解药都没人能制出,更何况是毒物本身?三更阎王命所需的毒引乃是百鬼草,而这百鬼草只有咱百鬼窟才有,其他地方是断断寻不到的,便是真有另一处似咱窟中寒阴交缠,水山团绕,真生得百鬼草,也无人能配制得出。阎王命除了百鬼草,同时还有三三九种其他毒物,每种毒物所需的量各是不同,就算毒草齐全,无方的情况下谁也配不出来。”
三更阎王命可是百鬼窟穷尽多名老前辈配出的至毒之物,外人如何能仿造得出。
问人这番话,叫离上殇瞬是默了,心内于此事已是疑感交交。
思沉许久,语不出声,良许之后,离上殇方才轻道:“所以那个人,他那梅花镖上到底喂着什么。”
第七十八章 右掌窟使
依问人的意思,窟里的三更阎王命绝无外泄的可能,所以面具男用来毒杀蒙面贼子的梅花镖上也绝不是百鬼窟的三更阎王命。
若那喂在镖上的毒并非百鬼窟之物,为何赛华扁如此肯定?又为何那毒后表现出的种种与阎王命的死状如此相似。
这些种种下的种种,叫人越是深究心里的迷疑越是盘膨。
一番认真思寻之下终是理不清其中的因因果果,离上殇那处也不再为难自己。
面具男梅花镖上的毒物是不是三更阎王命,这个不好说,可纵是那毒非三更阎王,离上殇还是觉着这一件事得细细再深一番。
若是没有关系,既是极好,可若是真有什么秘隐秘下的关系。
她虽然性子随意,生性淘气,不过也不喜欢自己的窝榻之下藏了这等会要人命的事。
这一件事,总得再细细查清方可安心,所以这一件事离上殇直接交到问人手上,让他想法子细细探查。若是这件事真与窟里无干,自是最好,可要是不小心叫问人从里头揪出什么不该有的。
离上殇相信这百鬼窟最是大公无私的执法者会知道该如何处理。
问天问地问人,这三人是离上殇在这个世上除了白泽远外最信的人,所以这一件事交予问人,离上殇放心。
窟主心中有疑,问人自得将这一件事查个清楚,恭态表明已牢记窟主圣意,问人这才说道:“这一件事属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窟主无需再为此事操心。窟主,属下这儿也有一件事,需向窟主请罪。”
离上殇道:“什么事?”
问人禀道:“窟主此次因事离窟上京,窟中大小事物全数交予属下和左右掌窟使。左掌窟使在窟主离窟之后便闭关修炼,所以窟中之事这段时日皆是属下和千岁婆婆办处。千岁婆婆年岁已大,很多事上早已力不从心,尤其是前段时日感了风寒,身子更是一下子虚了不少。属下担忧婆婆身子,婆婆又恐因了自己的缘故耽误了窟中大事,所以属下和婆婆便擅自做主,让柳护法暂代了婆婆左掌使之务。”
左右掌窟使,这可是窟中一等一的大事,必得窟主亲自指命才是。如今他与千岁婆婆两人替离上殇行了此权,已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这一罪,若是离上殇真的要怪罪下去,罪责也是大的。这种以下越权的事问人从来不会去行,这一次也不知怎的,居然知法犯事,实想不到这最窟中最是遵规的问人竟也会干这以下越权的事,问天问地那儿都有些微愕了。
看着请罪的问人,问天一副“耳根子出错听岔样”,至于问地,则是稍蹙着眉,显然不大相信问人会做出这种替窟主做主的事。
心中不解,面也露奇,二人听得问人再度开口说道:“属下心知此事已是权越,按照窟中规矩必得重罚。千岁婆婆病榻时属下便将此事飞鸽报禀窟主,只是其中不知因何根由,传信的飞鸽屡次寻不到窟主。飞鸽无法将信传于窟主,千岁婆婆的身子也担不起窟中繁事,属下与婆婆不得已只能二人商议,先由柳护法暂替。属下越权,还请窟主重罚。”
照着问人的话,千岁婆婆病榻之时当是他们入了虚缈山庄之后的事。
虚缈山庄地势异诡,阵法钻奇,不但能迷了人的眼,有的时候连着鸟雀也能惑于阵林当中,一旦飞入便再难寻得方向。他们身在虚缈山庄里,问人的传信飞不过来也是正常。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朝堂之上都已如此,更何况问人和千岁婆婆此行事出有因,她哪会怪罪什么。
摆了手,一副“多大的事”,离上殇道:“我们那时候在虚缈山庄里,你的那些飞鸽可能还没扑腾到我的身上,就已经迷死在山庄外的梅石阵里了。千岁婆婆年纪大了,我之前就有想过让她老人家退下来好好颐养天年,别老是为窟里这些事费神,劳心劳神的。这一次既然婆婆病了,你就让她老人家好好养着,什么事都不用管,免得又累了自己的身子。至于你刚刚请罪的事,既然我离开时说了窟中大小之事都交给你和左右掌窟使去办,左掌窟使现在闭关修炼,那什么柳护法又是你和千岁婆婆的意思,那就让她继续暂代吧。”
这百鬼窟里的事,她这个半道掉下来的窟主哪知其中根根道道啊。什么都不知道,加之一帮大众上千号人,管起来又是劳心劳力的事,素来最喜欢偷懒的离上殇才不会给自己寻麻烦呢。
所以这些事,她是乐着全部丢给问人和左右掌窟使的。
用人,就不能疑人,这也是兵法上的一个准规。
问人以下越权,本当重罚,不过依离上殇刚才那话,非但不重罚反而还打算照了他和千岁婆婆的意思继续让柳护法暂替右掌窟使之位。
烦恼的事旁人去想就成了,她只需要直接取结果就行,这件事就依问人的意思继续办下去,离上殇说道:“事情交给你和婆婆,你们两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对了,婆婆现在的身体怎样了?病得重吗?”
问人回道:“婆婆只是感了风寒,并不算重,只是年岁大了,不能再过劳心,所以属下才想着让婆婆多多休息。”
点了头,离上殇道:“病了的人最要紧的就是休息,婆婆对我那么好,我去瞧瞧她。”话刚落下人已几步下跃,可才行了一半离上殇却又停了下来,顿了步,离上殇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这次无声无息的回来就是不想让窟里的人知道我回来。这要是去看婆婆,就婆婆那大嗓门窟里半数的人都得听见。不能去,这次不能去看婆婆。对了问人……”
千岁婆婆对她极好,在她魂穿躺在床铺上三个月不得动弹时,婆婆对她可谓尽心尽力,于千岁婆婆离上殇自然已当长辈来看。只是心里虽将对方当成长辈,不过婆婆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离上殇还是承受不来的。
一想着去看了婆婆,婆婆嗓门一喊窟里的人都知她已归了,那样的场面离上殇想想就冒寒。
摇了头将那恐怖的场景抛之脑后,离上殇收了步说道:“问人,婆婆那儿我就不去了,等我们走后你在和婆婆说,就说我让她好好歇着,窟里不缺人,那些琐事她就不用费心了,好好养病才是要紧的。她老人家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什么想玩的,让她随便开口,你们都给她备着就行。”
人,她是不去看的,不过该有吩咐还是得的。
窟主之意,便是圣谕,既然离上殇的嘱咐已下,问人当然得应。
颔了首,恭敬垂目,问人应道:“属下明白。”
旋了身回了原处,待人落稳后离上殇突然记起还没意思意思问下那柳护法乃何许人也。怎么说她也是当家窟主,就算不喜欢这些事当有的面上功夫也还是得有的,心里头晃了这一思,离上殇问道:“对了问人,你和婆婆选的那暂代右掌窟使的柳护法,是谁?”
窟主话落,问人禀道:“回窟主,就是十八洞第一洞窟护法,柳残絮。”
稍是一迟,离上殇疑道:“柳残絮?”
柳残絮这名光字听起来还挺美的,且听这名就叫人第一时间联想的就是绝色大美人。美人当是绝色,百鬼窟里也不缺容貌娇媚的绝色大美人,不过要离上殇将人脸和人名对上钩。
于她来说还是有几分难度的。
皱着眉,杵在那儿想了半日,实在想不起这柳残絮究竟何许人也的离上殇只能将视线移到问天那儿,问道:“柳残絮?哪个?”
问天笑着回道:“禀窟主,就是您上次说的那个柳叶肢水蛇腰的。”
光听名字,她是想不起谁是谁的,不过问天这比喻一出,离上殇顿时记起那人。点了头,一副了然,离上殇道:“原来是她啊。”
当初刚刚从床榻下来,能在窟里到处乱跑时,她便拽着问天给不少窟众取了些奇奇怪怪的外号,如今问天一说倒也记起那人。
点着头,离上殇道:“那柳残絮啊,是个大美人,很有邪魔歪道的样子。问人,你和婆婆都瞧上这人了?”
问人禀道:“柳残絮原是婆婆的弟子,婆婆对她,自是倾注许多。”
明了意,离上殇道:“原来是婆婆的弟子啊,既然是婆婆教出来的,看来也是个能办事的。既然她是你和婆婆看上的人,那么这右掌窟使的职务就由她暂代吧。问人,窟里的事就交予你劝劝办处,我刚刚吩咐的事你得替我查清弄明了。好了,既然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了,问天问地,我们该走了。”
这回来还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茶都没喝上一杯离上殇就急巴巴的赶着要走。
如此的急匆匆,便是问天问地那儿也是愣了。
顿了一下,瞧着火急火燎催着他们快快动身的离上殇,问天说道:“窟主,我们才刚回啊,你不多坐会现在就走。”
离上殇道:“当然现在走,那儿还有好玩的事等着咱呢,不抓紧万一错过了怎么办。”
问道道:“可是……”
离上殇摆手道:“没什么可是了,天大地大现在那件事最大,反正窟里有问人,你们两个担心什么。好了问人,这窟里的事就重新交给你了,我们三个现在就去也。”
这回要不是白泽远定要她回来问问三更阎王命的事,离上殇才不会弃了和展悠然增进关系的好机会回窟里走一遭。如今事已问清,吩咐也说下了,她当然的赶紧赶去赤练山庄,凑凑那君无命的寿辰之喜。
窟主以前就是个谁也猜不出心思的性,如今更是难猜。这急匆匆的模样,叫人甚至无奈,不过再怎的无奈窟主之命断然不能违抗,最终在离上殇的催促之下,这才回来还不到一顿饭功夫的三人,又匆匆的离了百鬼窟。
急急行着,生怕一个不慎叫窟中教徒发现又得平惹一身麻烦,离上殇时不时催着身后的问天问地快点。正赶着急,她敏查有人暗窥,眸色瞬沉,离上殇朝着一处戾去出声喝道:“谁,出来。”
这声呵落,视线落及一处一名女子款款而出。
身如杨柳枝,腰似水蛇形,步步如莲裙衣翩翩,那从暗处行的人才刚现便由不得叫人眼前一亮。
因瞧见这名女子从藏身之处款款行出,离上殇蹙顿一下,才笑着吹了口哨说道:“哦,竟然是个大美人,你谁啊?”
那女子娇语回道:“属下十八洞窟第一洞护法,柳残絮。”
柳残絮,刚刚在屋里问人才提过,她也隐约几分印象,如今倒是真见活人了。
柳残絮。
这女人是真人如柳,似残絮,不但模样生得好看,就连声音也柔柔似春水绵绵,尤其是眼角那一点美人痣。
连着离上殇都忍不住想再吹一次口哨。
看了她,上下一番细细游审,离上殇道:“千岁婆婆是你的师傅?”
柳残絮道:“属下不过在婆婆手下学过几招粗浅皮毛,不敢妄称婆婆徒弟。”
轻“哦”了一声,离上殇道:“粗学也算学,婆婆和问人既然都看中你,觉得你有能力担起右掌窟使的职责,想来你也是有几分真本事和能耐的。”
柳残絮柔声道:“承蒙问执法和婆婆看得起,属下何德何能,只盼能忠于窟主,一生为百鬼窟效力。”
窟主能人众多,却由她来当这右掌窟使,这句何德何能倒也不算过谦。只是问人和千岁婆婆既然看中她,她只有旁人没有的本事。
看人用人这事上,离上殇可不像白泽远那般擅长。本就不擅长加之现下还有急事要办,离上殇也就不费心思去纠思这些。
摆了手,示意莫要多言,离上殇道:“婆婆和问人说你行,你就行,在右掌窟使的位置上好好做,可莫叫他两失望了。”
离上殇这话,算是承认了她暂代之职,恭敬一拜,柳残絮道“属下愿为百鬼窟献奉一切”,柳残絮便恭迎送着离上殇三人速离百鬼窟。
敬恭身,眸漪垂,柳残絮娇语说道:“属下谨遵窟主神谕,望窟主千秋万代,神体圣安。”
第七十九章 略有所思
梅花镖上的三更阎王命,百鬼窟这趟离上殇没询出个有用的,不过她也叮嘱问人,切要帮她查清,不管此事与百鬼窟有无干系,他都必须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若无干系,自是最好,可要是有干系。
究竟如何处理,离上殇相信问人是清楚的。
虚缈山庄离后,离上殇带着暗下的问天问地一路赶回百鬼窟,至于白泽远,自是邀了展悠然一道前往赤练山庄。
赤练山庄庄主君无命寿辰在即,同样收到君子帖的展盟主当然得前去赴邀。本就计划离开虚缈山庄直接前往赤练山庄,既然白泽远主动开口邀请,两人目标又是一致,他们三人便一道同行。
三人虽是同行,不过这一路上却是甚少有什么交流。对于展悠然,白泽远觉着这个男人不好招惹,离得越远于己越是安妥,所以主动开口拉近关系的事他是不会去做的。
白泽远没有主动开口搭话的意思,展悠然又是一路闲派,两人倒也相安。这一路上若是要说何人最是聒噪,自非赛华扁莫属。
那日白泽远突然出现在两人所居的挽梅居,且出言邀请他两一道上赤练山庄赴宴。说实的,赛华扁心里确起几分诧惊。
他与白泽远虽说不得相交甚深,不过两人粗粗一算也已识了数年,期间也见过几次。对于白泽远,赛华扁承认他是侠者,也是君子,只是这个君子于他来说不免太过寡淡。
向来喜欢独行,为人偏好清幽,虽然待谁都是谦谦笑笑,可这一层谦笑下总是横了一道拦沟。
赤练山庄君无命寿辰广发君子帖,初在虚缈山庄见到白泽远时赛华扁便已同他说过,君子帖,白泽远必也收到,不过这位天下第一神捕肯定不乐意与任何人同行,即便去赴邀也定是独身一人。谁知那日白泽远竟会主动到了挽梅居,且开口邀他们一道前往。
若说心中不觉奇诧,那全是骗人的。
这同行的一路赛华扁不知寻了多少次试探性的机会问白泽远好生生的怎会想起邀他们一道同行,可每次都叫白泽远用不咸不淡的话岔开,倒也是百询无果。
眼瞧着赤练山庄越发近了,这一路上行得淡淡平平,骑在毛驴上,听着驴儿身上铃铛叮当,赛华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赤练山庄,也快到了。展兄,你说君庄主这一次借寿宴广邀天下英雄欲唱的是哪一出?不会真是单纯为了贺寿吧。”
君子贴上只标明了寿辰,却未说是几岁大寿,一般情况下甲子之后的整年大寿才有大庆之意,赛华扁如今这话,到给白泽远一种君无命此番贺寿醉翁之意不在酒。
没有出声应语,而是佯装留审四遭,实则心思早已落到赛华扁和展悠然身上。
听闻赛华扁这一声道下的叹,骏马之上的展悠然笑着说道:“君庄主之意,展某如何能清,既然这君子帖上所标乃是寿宴,想来广邀天下英雄当也只是贺寿吧。”
“呵”了一声笑,赛华扁拉长了声调说道:“单纯就为贺寿?也是我们的展盟主宅心仁厚,事未出前连疑心都不愿动呢。展盟主这性,说好听是宅心仁厚,往难听里说是不擅此道。对了白兄,于君庄主此次寿宴广邀,白兄如何看待?”
展悠然那儿询不出个有用的,赛华扁便自然而然将心思转动到白泽远身上。听了赛华扁这翻问询,白泽远移了视线看着他,应道:“君子贴上面不是写着寿宴吗?赛兄这话问的,倒是明知故询了。”
展悠然这般应也就算了,没想到白泽远居然也这么说,两人这意思相近的两句话惹得赛华扁笑声连连。连着“哈”了几声笑,赛华扁说道:“这么说来倒是赛某我的错了,斗大的字不识三个,叫展兄和白兄见笑了。”
连连的笑,笑后赛华扁不再续着那赤练山庄寿宴之事,毛驴往前又踱了几步,赛华扁突然“呦”了一声,说道:“哎呀,险着忘了问白兄一件事了。”话说着,抬起手往着脑门上敲了一下,赛华扁才看着白泽远问道。
“白兄,赛某唐突问上一句,白某你可别嫌啊。”
对上他,白泽远道:“赛兄有话不妨直说。”
赛华扁笑道:“不知白兄那名不可说的青梅小友这次怎不随白兄一道前往赤练山庄?虚缈山庄一别,那名不可知的离姑娘便匆匆离了,走得那么匆急,姑娘她可是有旁的要紧事?”
虚缈山庄这段时日的浅住,离上殇可没少给赛华扁脸色看,可如今看来,这赛神医对于自家那二货闺蜜显然很是上心。看着赛华扁,眸中审意颇多,一番忖思之下白泽远回道。
“家中有事,她先回去忙了。”
赛华扁道:“家中有事,到不知离姑娘家中遇上何等麻烦事,若是需要帮忙的,赛某不才,倒是可以尽力一帮。”
白泽远淡笑道:“赛兄的好意,白某代那丫头先谢过了,只不过那丫头的家向来不喜外人随便入出,便是白某想要前往,也得她携了一道去才不会平添麻烦。赛兄的这一番好意,意到就行。至于那丫头,家中之事急,不得已只能先回,不过那丫头向来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主,赤练山庄君庄主寿辰广邀天下豪杰这么大的事,她哪舍得错过。只要家中之事办完,她定第一时间赶去。”
这前半句是解释,后半句到像是在保证什么,也是听了白泽远这话,赛华扁那儿直接笑着说道:“看来这离姑娘真真是个好玩好闹的主啊,这样的脾性,当真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这四个字,白泽远可不觉着适合用在离上殇身上。赛华扁的话换得白泽远一记不慎直明的白眼,往着天际一记眼翻后,白泽远轻声道了句“她那是个性过头了”,这才定了色,说道。
“君庄主这一次的寿宴,那丫头是绝不想错过的,只是家中之事也不知那丫头需要办处几天,倒也不知她何时会到。赛兄若是真想帮她到可同白某一道留意,倘若瞧见她来了,便携了她一并入庄。”
白泽远此语,赛华扁微奇应道:“携她入内?怎的,莫不是离姑娘没收到君子帖?”
白泽远道:“小离的师傅,赛兄你是知的,闲云野鹤的一个前辈最是不喜的便是江湖之事。江湖之上只怕他的尊名都不见着有人听过,更何况白某那青梅小友?我那小友在江湖上一没名望,二又非出身正派名门,君庄主怎会特地送一封君子帖予她?”
这次赤练山庄的君子帖,只有江湖上颇具名望的侠者才能收到,像离上殇那种无名无望的江湖小辈,堂堂赤练山庄的庄主自不会特地送一份君子帖予她。
离上殇师傅之事,赛华扁曾经探过,如今叫白泽远这么一说到也记了。点了头,赛华扁道:“这么说来离姑娘手上没有君子帖了,若是没有君子帖,倒是难办了。”
眸色稍是一沉,白泽远问道:“赛兄,若想进这赤练山庄,赴了君庄主的寿辰贺宴是不是非得君子帖才可入内?”
赛华扁点着头说道:“有帖,才是来客,你手头上没有帖子谁敢让你进,万一是来滋事的那还了得。不过话也不能说得这么满了,这帖子虽是入庄的凭证,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保管好自己的帖子的,有时总也会那么一二个人,太过马虎,不慎将自己的帖子给遗失了。咯,例如咱们边上的那位武林盟主。”
后半句,赛华扁的声量压得极低,就好似担心展悠然听见似的。
凭了展悠然的耳力,饶是赛华扁的声量再小也能听得真清。因了赛华扁的话,展悠然看了过来,冲着他微微一记淡笑,随后再次将视线移开落向旁处。
展悠然这一记笑看,叫赛华扁寒得微微发了几分颤,倒是白泽远心内直接荡起波涟。
心中瞬沉,眸色直暗,诸多疑思心中瞬过,猜疑心内迅植,白泽远道:“展兄将赤练山庄的君子帖遗失了?”
赛华扁道:“是啊,弄丢了。”
白泽远道:“何时的事?”
赛华扁摇头道:“这可就不好说了,那君子帖不过小小铜牌一块,又不是什么特别打紧的东西,平素谁会随身一直携在身上。莫说展兄,便是我头一次收到赤练山庄的君子帖,不过瞧了几眼便吩咐人将这物收好,此次受了缥缈夫人的邀请到了虚缈山庄,行囊以及那君子帖也是下面的人帮我收整的。我的东西都是由底下人全权负责,更何况是展兄。兴许是底下的人收拾行囊的时候没留意,忘了将那君子帖一并收入,落在展兄府上了。”
那日虚缈山庄梅石阵内,面具男在离上殇手中遗失了一张君子帖,如今展悠然的君子帖不知是遗失他处还是落在府中未曾带出。
这个世上真有这么凑巧的事?
一想到这,白泽远的唇角不禁勾起冷讽的笑,笑意溢展很快又叫白泽远压隐下去,白泽远说道:“这么说来这次赤练山庄的寿宴,展兄是赴不得了。”
赛华扁道:“哪会赴不得啊。”应了一句,赛华扁说道:“白兄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这君子帖虽是赴宴的凭证,却不是每个人想要入内都必须持有这君子帖的。白兄要知这世道可是不公得很,这有的人光凭江湖上的名气,便比这铜制的君子帖不知重上几分了。”
持君子帖才可入内,这只是普通江湖侠者才需遵循的事,像展悠然这等年纪轻轻便已是武林盟主的侠者,哪还需什么君子帖?单是展悠然三个字一出,这江湖上有多少地是他展悠然不能进的。
世道不公,向来如此,又非今日的头一遭。
于这一件事赛华扁可是言辞多多,可他那神医赛华扁五字在江湖上的声望同样不见着逊色展悠然多少。
这两个人,纵是遗失了君子帖,只怕人到赤练山庄名号一出,不但庄口之人不敢阻拦,就连那赤练山庄的君无命,也得亲自出来迎接。
这一次的主动邀约同行,到不知竟还能得了这么有用的一条线索。耳边听着赛华扁的道诉,白泽远的视线是有是无视线不时从展悠然身上移过。
赤练山庄庄主的寿辰,便是遗失了君子帖,只要是江湖上具有威望的侠者,纵是帖子遗失也可入庄。
如今看来那日在梅石阵叫离上殇顺手牵了君子帖的面具男,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声威。如若再没有君子帖的情况下他还能出现在赤练山庄内,那么这江湖上的声威,就不是一般侠者当备了。
一路不紧不慢的行着,白泽远三人在腊月二十五那日到了赤练山庄。
江湖尊霸双侠,展悠然为尊,君无命为霸,这侠中霸者的赤练山庄自非一般门派所能提比。
气势如宏,磅礴浩壮,赤练山庄处处显彰这武林之霸当有的磅礴之势。
至了赤练山庄,自报名号后,庄中管事急忙出庄亲迎。冲着白泽远三人深鞠一个揖,管事的道:“不知展盟主,白大人,赛神医亲临。让三人在庄外候等多时,还望三位莫要降怪。”
这三人的江湖名声,单抬哪一个出来不是与他家庄主齐名的,叫三人在外头候等多久已是赤练山庄慢待。
这作揖赔罪的话,管事可不能免,见得管事这般罪赔,展悠然笑道:“李老先生说笑了,不过稍候的片许,不打紧的。”
赤练山庄管事李威忙笑着说道:“展盟主宽宏,才不觉我等的怠慢打紧。不过这事若是叫庄主知了,罚却还是免不得的。展盟主,白大人赛神医,三位请先里面请了。”
他们三人同携,可是一桩大事,自得李威亲迎。侧了身,请得三位先行入庄,就在白泽远欲随着展悠然二人入庄时,忽得身后有人唤道。
“白兄,稍等在下片许。”
第八十章 赤练山庄
听到有人唤他,白泽远当即停下,身子一顿人也寻声看了过去,白泽远瞧见慕容华从众人当中轻穿行出。
远远便看到人群当中的白泽远,慕容华的眸顿时亮了,呼了声唤住白泽远,慕容华快步行上。
到了白泽远跟前停住,慕容华看着白泽远笑道:“白兄,没想着你也是今儿来的,在下还在想依了白兄的性会不会等到三月初三那日才来,没想着白兄竟是先到了,倒是出了在下所料啊。”
君庄主的寿辰乃是三月初三,君子帖上寿宴的日子自也是三月初三。依着白泽远素来的性子,便是他真有心来赴邀赤练山庄的约,也绝不会提前数日前来,没想到这一回却出了慕容华猜料提前五日到了,实叫慕容华诧奇。
慕容华是白泽远在京都算得上交好的朋友,今日赤练山庄重见,白泽远心里也有几分因喜。只是浅微的几分他乡遇旧友,还不至于叫白泽远将微喜之意露于眸面上,看着慕容华,白泽远说道。
“私事已办妥,想及君庄主的寿辰也将至了,便先一步起身提前几日到达。倒是你,为何也在此处。”
君无命的寿辰邀请的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士,慕容华这一介尊贵人家的公子,白泽远对于他的出现可是几分奇的。
审疑的询,叫慕容华无奈一笑,稍是摇了头,慕容华轻声叹道:“看来白兄当真没将在下的话放心上啊。”
微锁着眉,白泽远道:“什么话?”
慕容华笑道:“那日白兄从川西归来,第二日在下将赤练山庄送入六扇府的君子帖交予白兄时不是说过,这赤练山庄的君子帖在下也收到了。当时还询过白兄打算何时动身前往赤练山庄,若是白兄不介意,在下还想邀白兄一道前来,没想着就这么几日,白兄竟是给忘了。”
恍惚记得慕容华好似说过这话,只是当时川西回京时易迟迟早已到了六扇府。离上殇和易迟迟头一遭相遇两人便互瞧不顺眼,彼此厌着对方。
当时慕容华说这事的时候,边上的离上殇心里正盘思着如何给易迟迟好看。
心中已经瞅明好友心里头在动哪些坏脑子的白泽远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留神慕容华说了什么,只能大体的听上一二句,明了个大概也就算了。
当时没将事情听个明白,如今让慕容华这么一说,倒也几分微尴。
隐隐而起的尴尬,可不适合在这当口僵了气氛,明显瞧出眼下情况不对,展悠然寻了一番后上了前,抱拳说道:“在下展悠然,敢问公子侠名?”
展悠然这话道落,慕容华当即回神,在听得展悠然自报的家门后,慕容华眼中顿起佩意。心中诚佩,慕容华也忙负拳回道:“在下慕容华,家师乃赤阳剑客谢邀。”
听得慕容华家师之名,展悠然也是顿了一下,先是一愣随后面起敬意,展悠然道:“原是谢前辈的高徒,展某失敬。”
慕容华客套道:“展盟主客气了。”
这两人话头一开,彼此你恭我敬起来,倒叫边上的白泽远听出不少有意思的事。
自他清醒过来,这华而贵奢的公子哥一直陪在他身侧,明上说是好友,可对于白泽远的关切却是处处尽心。终是一身华奢,公子潇洒,以至于白泽远都误以为慕容华不过京都有钱名流家的公子爷,只不过同旁人学了几手上成的武功,并未真的在江湖上拜过何人为师。如今听得他与展悠然的对话,白泽远才知对于这个所谓的生死之交,他显然也不了解。
身侧之人,自己所了解的却非最真实的他,这样的发现还真叫人心里不舒服。
只是心里听着,白泽远面上半分颜色都没展露。江湖虚套,便是这名声已是远播的侠者也不能免俗。
杵在那儿,听着展悠然同慕容华英雄相见恨晚,稍着候等了片晌后,李威这才说道:“展盟主,慕容少侠,几位一路上尘土纷纷,先随我等入庄内歇息吧。”
李威这话刚落,展悠然与慕容华也停了这江湖上的虚客,两人冲着对方各作了一个“请”势,随后才与白泽远赛华扁二人并随李威入了赤练山庄。
赤练山庄势宏,同虚缈山庄的寒雾交绕不一样,武林之霸的赤练山庄处处彰显宏雄霸道,便是一亭一石一瓦,与别处也是不同。山雄水丽亭宏石怪,不若单取哪一景看,皆是面彰雄势内隐气霸。
住在这样一处处处雄霸的住所,对于那与展悠然齐名的君无命,白泽远心里都起几分好奇。随在李威身上,绕行入了正堂,早已闻得白泽远等人已是到抵赤练山庄,正堂之上有人已是候等。
看着他们四人自正堂门处行入,一早便是候等的男子当即迎了上来。身高九尺,浑肉壮实,满腮的胡子几乎将壮汉的容貌遮去大半。因心里头高兴,这男人上迎的同时还笑着说道:“不知几位已至,未能亲自出庄迎接,是我之过,是我之过啊。”
男人不但身似壮牛,就连这嗓门也是气宏得很,一嗓出,声如天雷滚滚至,直叫白泽远听得眉心忍不得稍了蹙。声量太过震耳欲聋,可不见着是一件好事,只是这壮实如牛的汉子显然从没意识到自己的大嗓门对于别人来说可不舒服。
震耳之下的豪笑,男子几步上了前对着展悠然说道:“展盟主,上次一别已是半年,展盟主英雄仍在啊。这一次蒙得展盟主肯赏脸,上我赤练山庄赴这寿宴。”
说完拳拳一抱,冲着五人皆是一敬后,视线在落扫过易迟迟身上时,男子眸中明显带了几分惊艳。不过这男子虽然生得粗狂,却也知盯着姑娘家瞧可不是侠士当有的行经。也就是一瞬的惊艳,很快的男子便移了视线,触落到白泽远身上却又是稍了一顿。
微微一下的愣顿,男子问道:“展盟主,这位白衣少侠是?”
展悠然笑道:“天下第一神捕,白泽远,白大人。”
六扇府的神捕,紫台仙人的得意弟子,江湖名气自不会小。只是白泽远的名声虽然江湖早已播传,不过这江湖之上也不是人人都有幸能得一见。白泽远身为朝廷京官,甚少江湖行走,男子早就知过他的侠名却奈无缘一直寻不到机会一见,如今见了白泽远真容,男子那儿显然极是兴喜。
豪声再如雷起,男子笑着说道:“原来是白大人,果然英雄了得啊。”
方才离得有些远,男子的粗嗓门已叫白泽远忍不得蹙眉,如今行至跟前,声量更是字字刺耳。心内闷了一声叹,面上还得继续挂着素有清薄,礼节性的点了下头,白泽远趁着男子同展悠然套近乎时上下一番细审起来。
至上而下,这男子不若何处都是粗壮,虽人生得狂野,不过与他霸气还是相离甚远的。这样一个人竟是赤练山庄的庄主,江湖之上同展悠然并称双侠的霸者君无命。
不知为何,白泽远总觉着男子这幅粗狂的模样,对于他的名字都是一种生生的侮辱。
于这壮粗的汉子,白泽远心内多少几分失望,也是这失望之意犹起,却叫展悠然接下的那句笑语制消。
面对着壮汉的热情,展悠然抱拳相对,笑道:“君庄主寿宴,如此大的事展某怎能不来,周兄刚才那一句赏脸话可就过了。对了周兄?君庄主呢?”
周义道:“我那师兄啊,展盟主你是知的,就是个实实在在的武痴。明明先前就说好的,这回寿辰要广邀天下豪侠,君子帖都不知发出去多久了,眼看着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偏偏我家大哥这当口又不知闭什么关在石室里修炼呢。这当口吧,怕是正在要紧关头,所以展盟主这一回亲至,我家大哥是没法亲迎的,还望展盟主与几位英雄莫怪啊。”
寿辰眼看着就要到了,宴请的江湖侠者早也陆陆续续至了赤练山庄,偏生这当口当事人还在石室里闭门深造。
这赤练山庄的庄主怕不只是单纯的武痴那么简单。
话听着,心内也是冷了一声轻“呵”,这声心内的冷“呵”刚落,周义那儿又说道:“不过几位放心,虽说我家大哥现在还在石室里闭关,不过算下时日也差不多该出关了,待大哥出了关,在来向几位英雄赔罪。”
让君无命向他们赔罪,周义这话显是说笑,叫周义这话惹得直接笑了声,赛华扁道:“周兄,你就莫打趣我等了,君庄主出关之时能特地空出时候来见见我们几个,已是极难的事了,你还妄着他来向我等请罪?到时可别罪没陪,反拉着展兄又大战个三百回合。”
展悠然和君无命,二者功夫不分上下,各有千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是江湖上通传的一个准规。只是君无命这人却爱武成痴,一旦钻研出高钻的武学来,便是有天大的事在他跟前也得给武学让道。因为武学之事,君无命不知明里暗里开罪了多少江湖人士,可又因他在武学上的巅峰深造,那些叫其开罪过的侠者心内谁不心生敬佩。
习武成痴之人,对于武功的痴迷常人难解,这样的人若是让其得了一本绝世武学,必得穷尽一生钻研。绝世武学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个能够当他对手的人?
没回遇上展悠然,君无命就得拉着他过过招,相识这么些年赛华扁就从没见过君无命改过性的。
出关之后,若是他不来寻展悠然到也罢了,也一旦来寻,必逃不得一场交战。
这些事赛华扁是见多的,所以他这话也不算夸张。
自家大哥自家清,赛华扁这说笑的话刚刚落下,周义那儿已是豪声笑出,而展悠然的面上也是挂露无奈。
无奈之态,连是轻摇,头摇之后,听得赛华扁再道:“周兄,你我也是相识多年的老相识的,现儿我就先问你一件事,周兄你可得老实说啊。”
忽然的询,叫周义很是心奇,看着赛华扁,周义道:“赛兄你要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保准同你说。”
大喝了一声好,道了句“就等你这句话”,赛华扁才看着周义说道:“我说这一回你们赤练山庄广发君子帖召集天下豪杰,真的只是单为君庄主贺寿而来?我说周兄,这里头是不是还藏了什么?”
君子帖一收,赛华扁心里就泛起嘀咕,这一路上也不知疑纠了多久,总是寻不清个眉头的他自得问个明白。这一件事问别人,谁都不见着能说个清楚,不过问周义保准没错。
瞧着赛华扁那疑询的模样,周义直接笑道:“赛兄啊赛兄,看来不管什么,你总会觉了里头定是藏有他意啊。”
笑着对上,赛华扁道:“难道不是吗?要是这一回君子帖上写的是武林大会或者拼争江湖第一,我肯定不会胡思乱想,不过君庄主的寿辰?周兄,不是我想狂语讨你的打,而是君无命那种脾性的人,是那种会过寿辰的?”
不了解君无命的人或许不会觉着这君子帖有什么不妥,不过赛华扁对他可是非常清楚的。
君无命过寿?
如果君无命真的邀请天下豪杰来给自己贺寿,那么这一次的寿宴下肯定还会带上另外一层用意。
有些人,对于事物远比常人都要敏锐,而且不只是单纯的敏锐,他们还特别喜欢当着旁人的面明着刨根问底。
显然,这位江湖甚有威名的赛神医就是如此。
而且也很显然,这一次的他真的探到底了。听着赛华扁的询,周义那儿又是一声豪放的笑,连声雷笑随后看着赛华扁,周义道:“赛神医啊赛神医,看来赛兄你不但在药物上喜欢刨根问底,在别人的事上也喜欢问个究竟啊。这若是换成旁人,赛兄刚才所问的我是断不会说的,不过问的既然是赛兄,那我也就明着跟你说了。”
话到这儿,顿了一下,暂顿的话,叫众人忍不得屏了气息。稍稍片许等,听得周义开口道:“就如赛兄你猜的,我家大哥的确不是个会过寿宴的,这一次的君子帖本意也不是为了给我家大哥贺寿。”
心里一紧,赛华扁道:“不是贺寿?那是什么?”
这一回却没再如实的回了,摇了头,周义道:“这究竟为了什么,我是不能再说了,不过等我家大哥出了关,诸位就都清了。”
第八十一章 皆是侠士
周义最后的那一句话,想叫人不多想都难啊。
从赤练山庄的正厅出来后,因为周义需要亲迎其他正派名门的侠者,不能一直作陪,所以周义吩咐李威先请他们四人入内院歇息。
展悠然与赛华扁入了内院,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闭目浅休。至于白泽远与慕容华则在庄内园中行着,既是看看景,也是看看人。
这是白泽远打小就养成的习惯,以前在原本的世界里凡是到了一个从未去过的陌生地方,他第一时间就是留神四周,观察周遭的一切细微。以前那个平和的世道他尚且就是这样的性子,更何况如今到了这处处都可能暗藏杀机的地儿。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得先弄清这儿的地势,将道路布景尽量刻记入心,这是白泽远的习惯。入了内院没有马上回房,而是第一时间审起四周,这是白泽远的一个习惯,他也是遵照着自己的习惯来的。
只是习惯之事,本是他一人的事,却不知慕容华为何还跟在边上。
一面行游于赤练山庄的庭院中,处处辨分着景与路,顺便偶着遇上一二名刚到的江湖侠者,心里猜思赤练山庄此次究竟打着怎样的盘思。心内诸思,心神也全在所猜的事情上,这一路两人倒也相伴无声。
一路无声,开头倒也还静得下,只是时间久了,免不得会叫有心之人觉着尴尬。陪行片许,心里不知积了多少想问的话,在与白泽远行入石亭后,慕容华像是无意的开口说道:“白兄与展盟主赛神医倒也是有缘呢,居然在半道上遇见了。”
这话刚落,白泽远应道:“我们三人不是有缘半道遇的,而是一开始就结伴前来。”
愣了一下,慕容华道:“白兄一开始便与他二人结伴?”
点了头,白泽远道:“先前京都里不是同你说过,迟迟劫了虚缈山庄的东西。虚缈山庄的缥缈夫人虽不是个喜欢江湖争夺的,却也绝不是个可以招惹的主,迟迟劫了她的东西,白某自得带了她亲自送还虚缈山庄。当时展盟主和赛神医正巧也在庄内作客,闲聊之下得知他二人也收到赤练山庄的君子帖,我等便结伴一道来了。”
在虚缈山庄相遇,三人接下来的目标又是一致,结伴而行很是正常。
听得白泽远这话,慕容华心里多少舒坦些,心中一舒人也展了笑,慕容华道:“原是如此,看来这人世间是真逃不出一个缘字了。当年拜在家师门下时,还未学成便常听家师提及展盟主,赞展盟主乃当今武林的豪侠,说其是江湖近百年来最担得起武林盟主这一职的侠者。那时心中便已满是倾慕,想着何时有机会能见上一见,没想着今儿倒是有缘了。对了白兄,我记着展盟主的师傅与紫台仙人可是旧交啊,白兄你与展盟主怕是相识许久吧。”
这话问着正常,不知为何白泽远老觉着听上去有些怪。稍是蹙了眉,白泽远说道:“不记得了。”
他的失忆还没好呢,过往的事哪能知道什么?
也是这话落后,慕容华忙是说道:“这回虚缈山庄遇上展盟主,白兄也什么都记不起来。”
点了头,白泽远道:“可能没什么特别吧,所以记不起来也很正常。”
对于展悠然,初见的时候白泽远可没半分他乡遇旧知的喜感,反而觉着那个男人不能招惹。若是不想惹来麻烦,就得离那个男人远远的。
这种感觉一直盘萦心中,以至于对于那江湖人中各个称赞的展盟主,白泽远总时有时无的防着。
失忆之人,最要紧的就是寻找能作为刺激点的特别之处,展悠然对于白泽远来说并非特别之人,勾不起他任何的记忆也很正常。
提及展悠然,白泽远仍是一贯的寡平,也是见着白泽远这幅反应,慕容华笑着说道:“看来白兄你这记忆,是一辈子都恢复不了了。”
无所谓的移了眸,穿过石亭越过湖面看向湖岸对头,白泽远道:“恢复不了,那就重新再记,反正边上都是那些人,没差。”
对于过去的那些,他可没兴趣记起,倒是慕容华,听了白泽远这话明显默了声息。安静敛声,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稍稍的静了片许后,白泽远问道:“慕容,你说赤练山庄这次广邀天下豪杰,到底想做什么?”
赤练山庄的君子帖,白泽远老早就动了疑,方才正厅上赛华扁所询以及周义的回答,更是坚定了他一开始的猜思。
这次的广发豪杰的君子帖,明上说是为君无命贺寿,不过现在看来,这贺寿是虚,只怕其他才是真的。
赤练山庄君无命的心思,可是个有趣的心思,听得白泽远这出口的询,方才还是思愣心中之事的慕容华忙是回了神,应道:“这件事,不好说。周义不肯明说,又没什么奇怪之处能让你我推猜的,想要知道赤练山庄这次广邀天下豪杰为了何事。依我看,难。不过也要我来说这次赤练山庄所邀的皆是江湖上说得出名号的侠者,便是他们真在盘算着什么,也未必会是坏事。”
赤练山庄并非一般无名小派,而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三大庄之一。君无命虽然是个武痴,却也是个狭义之人。
所以此次广发的君子帖,便是赤练山庄真的动了什么旁的心思,怕也不见着会是什么恶事。
对于君无命的为人,显然慕容华的信的,既然慕容华能说出这一番话,白泽远倒也可以暂时安下几分心了。
稍稍思凝着,白泽远轻声说道:“但愿是你说的那般,不会是什么麻烦事才好。不过你刚刚说的也没错,周义不肯说,面上又没什么能叫你们推思的。看来想要知道赤练山庄此次真正目的究竟什么,得等君无命出关了。”
慕容华应道:“除此之外怕也没第二个法子了,横竖离君子帖上所学的日子还剩五日,君庄主也差不多该出关了。”
只要君无命出关,此次君子帖的真正目的也就清了。
如今的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静心等待,顺带观审四方。
既然这一件事难推所以,那么白泽远也就暂且搁在思下,没在说话而是继续视审周遭,就在白泽远留心于庄内每处叫他留神之所时,耳边听得慕容华问道。
“对了白兄,这次怎么没看见离姑娘?”
自从白泽远重伤苏醒后,他的身侧便一直跟着一个离上殇。以前从来没有听说的人,却那样凭空的冒了出来,不但与白泽远的关系亲昵,甚至可以称之为暧昧。
离上殇的身份,慕容华不清,自打知道这个姑娘后他便多方暗下叫人探询,可于离上殇的身份却始终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离上殇的身份,神秘到谁都探不出来,也神秘到叫慕容华非常不安。
打从第一眼看到离上殇起,慕容华便一直在疑她的身份,尤其后来他多方找人暗查始终弄不清离上殇的真实身份,这一份疑就更沉了。心中怀疑离上殇,怎奈白泽远咬定她就是他的青梅小友,且对于慕容华疑探离上殇身份很是反感,慕容华也只能心下自己疑着,面上却不在明表出来。
这一回在赤练山庄遇上白泽远却没看到一直随在他边侧走哪跟哪的离上殇,心中除了几分微松外慕容华不免也有几分担心。佯装淡定,询得很是自然,也是话落,白泽远回道。
“你问小离?家里头有事,先回去忙了。”
笑了一下,慕容华道:“家中有事?这么说来白兄和离姑娘是在虚缈山庄处分的道?离姑娘是独身一人上的路?也不知离姑娘的祖家在何处,白兄竟能安心让她个姑娘家独身一人回去,也不差人陪着。”
这话落后,直接叫白泽远发了笑,冷冷的一声笑也不知到底是何意思,白泽远道:“差人陪着?她虽然好玩好闹,不过最讨厌的就是束缚,你若是定要人在她边上陪着,她能让那人上床上呆着。她不喜欢有人管着,一个人去办事,很好。再说了,她虽是个姑娘家,不过除了人是姑娘,其他可没半处有姑娘该有的样,便是一个人回家也不会叫人欺的。比起担心她叫人给欺了,我还更担心她一路耍着人回家呢。”
就离上殇那个脾性,如何能让自己吃亏?便是一个人也是不打紧的。更何况她又并非真的一个人回家,身后还有问天问地跟着。
白泽远就更没理由担心了。
离上殇是白泽远的青梅小友,白泽远自己都不担心,慕容华又担心个什么劲?白泽远这话落后,慕容华那处也就没继续接语,稍着又是一顿,正忖思着如何再询一些有关离上殇的微细,却忽听白泽远奇了一声“咦”。
极轻的一声怪疑,好似瞧到了什么叫他上心留神的东西。因了白泽远这奇下的怪应,慕容华暂收思忖下的试探,看着白泽远,慕容华道。
“白兄,你怎么了?”
视线始终落在平湖对岸,白泽远看着那处说道:“那是张志刚和周人杰。”
顺着白泽远视线落及的方位看去,慕容华瞧见平湖对面一行人笑谈走着。那一行人共有无人,前头三人并行,后面两个随紧,而白泽远所说的周人杰和张志刚就在里头。
瞧了过去,看到那三人当中走在前头的周人杰与后头紧随中张志刚,慕容华说道:“那两人还真是多情剑君周人杰以及九环神刀张志刚,怎的,白兄见过他二人。”
见过。
这两人白泽远何止见过。
想起霸枪门发生的一切,白泽远唇上的笑更冷了。极冷的一记笑,笑中非讽意浓浓,带了一声冷讽下的嫌“哼”,白泽远道:“何止见过,我们之间还有不少小插曲呢。”
心中瞬奇,慕容华道:“小插曲?他们两人莫不是何处得罪了白兄。”
此话出,慕容复语中显然几分微诧,视线移看白泽远,随后再转移到那二人身上,慕容华道:“这当不会才是,毕竟这两人可都是江湖上拿得出名号的侠者之士。”
白泽远道:“侠者?这么说你同他们很熟?”
笑了一下,慕容华道:“也算不上很熟,就是因朋友之故曾见过几次面。”
心了点了头,白泽远道:“既是如此,慕容你觉着那两人,如何?”
回思一番,慕容华道:“那九环神刀张志刚虽然是个粗鲁的莽汉,不过为人直爽豪放,是个可以深交之人。至于多情剑君周人杰则是人如江湖人士所赠的外号,十十是位风雅的剑客。江湖之上两人都有一定的声望,也算是两位值得敬佩的汉子。”
慕容华说的这些都是他从昔日江湖上所结识的朋友那处听来的,对于周人杰和张志刚,他也不敢说十分了解。只是凭了他与那两人的几次交面,平心而道他也觉着这两人确可结交。
只是白泽远显然并不认同他所说的这些,虽无出言驳应,不过白泽远那唇上勾噙的笑已明了他的意思。
那周人杰与张志刚,同白泽远必有过节,且这一份过节,肯定还不小。
这其中的因因由由究竟是什么,白泽远若是不说,慕容华也问不出,所以在见了白泽远没有直明的意思,慕容华也只能强压心内询意。
眸色冷,唇笑也冷,就那般看着那行人结伴走着,白泽远笑着低声说道:“看来都是些正儿八经的正派人士啊。”
奇怪的一句轻喃,叫人甚是奇迷,就在慕容华想试探性的询上一二时,白泽远突然问道:“前头是周人杰,后头是张志刚,那其他三位呢?慕容,那其他三人又是何方神圣?”
白泽远既询,慕容华也只能先回,复着再看了过去,慕容华道:“另外三人依次是岭山派的九媚娘,西海三侠之一的蔡玉春,以及葫山七子中的老五庄世荣。”
这三个人,单凭谁在江湖上不是响当当的人物。
如今一道收了赤练山庄的君子帖,且瞧样子同周人杰和张志刚的关系甚是亲密。
周人杰和张志刚,这两人除了面上那一副侠者脸面外,私下究竟藏了怎样的另一张面皮,白泽远是知的。如今见得他二人同收赤练山庄君子帖,且还与人相携而来。
对那与他二人同行的其他三人。
白泽远也是留心了。
冷冷的笑,意甚深,深下的笑起,白泽远说道:“看来这一回,来了不少江湖名士啊。”
第八十二章 俏女闹事
周人杰和张志刚的出现,叫白泽远此次的赤练之行多了不少趣事。
他素来就偏好独身一人,就算此次是同展悠然等人一道来的,且慕容华也受了邀请,大多数时候他也仍是独身一个。
只身一人,可以省掉不少不必要的麻烦,也能随心所欲做他想做的事。
一开始约邀展悠然同行,提前前往赤练山庄,纯粹是因为他根本不认识那些所谓的江湖豪侠,对于那些名满江湖之辈一个都不识得,未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才决定约上展悠然结伴同行。
有展悠然在边上,一则他可以趁机好好探探他的底,二则他也能将展悠然当作挡事的盾子。有展悠然在边上杵着,就算他的名气再大,也绝不会大过武林盟主,所以一般的侠士在看到他两人时肯定头一个同展悠然虚套。
而只要他们同展悠然先一番虚套,那些侠者的身份白泽远就可以趁两人客套时暗自记下,以备不时之需。
一开始打的不过这点算盘,没想到因缘巧合之下竟还有意外收获。先一步抵达赤练山庄不但趁机将江湖上的侠者大致捋清个大概,甚至还看到了周人杰。
周人杰和张志刚出现在赤练山庄里,二者只是单纯赴君子帖上的约邀?
白泽远才不信这两人来此的目的这般单纯。
心里头对于这两人的出现已是动了疑心,白泽远自得暗下好好访着。
这庄内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则里头暗涛波涌。赤练山庄里是明平暗汹,而这庄外头,就时不时会上演些明上滋事的闹剧了。
赤练山庄此次广邀天下豪杰,凡是江湖上拿得出名号的,这一次皆在赤练山庄的君子帖上。只要是侠者,赤练山庄断然不会忽遗,只是整个江湖望去,又岂是人人皆是豪侠,也正是因了如此,赤练山庄此次的君子帖也惹来不少麻烦。
总有些自恃过高高看自己的莽夫野者自称江湖豪侠,未得君子帖的邀请硬要入赤练山庄赴邀。对于这些太将自己当回事的鲁莽之辈,赤练山庄一律全将他们拒之门外。随着君子帖上的日期渐渐逼近,这些前来闹事的人越发多了。
这不,今儿便来了一个极能闹吵的。
身着藕色裙子,上绣翠翠莲荷,这闹事的姑娘模样生得极是俊俏。一双剪剪秋水眸,眸色晶晶溢带几分邪性,明明人儿生得极是俊俏,偏生那闹事的脾性却是大的。双手叉着腰直接横立在赤练山庄弟子跟前,这娇娇柔柔的姑娘娇斥问道。
“你们这架势,说什么都不让进了。”
姑娘娇斥的话落下,赤练山庄的弟子说道:“姑娘未有本庄的所发君子帖,就不是此次所邀的宾客,是不能进的。”
气“哼”一声,这姑娘说道:“姑奶奶不是跟你们说了,那君子帖路上不小心丢了,你们怎么就不信呢。我可劝你们几个啊,快快让开放我进去,要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明明手中无帖子,却硬要入闯,要说不讲理的也是这姑娘家不讲理。只是这姑娘家显然不觉着自己这番蛮横有何不妥,往前几次准备硬闯,见着那几名弟子抬手横阻就是不许她进入,这姑娘也是起了脾气。
双眸立瞪,这姑娘说道:“好啊,看来你们几个是真同我较上劲了。既然你们要较劲,那我就跟你们卯上了,你们几个可知我本该同谁一道来的?”
这姑娘家的身份赤练山庄的弟子都没人知晓,哪能知她本当同谁一道来,没有知晓也就没有应答。见着这些弟子无人对答得上来,那姑娘再度一“哼”,说道:“认识白泽远不,就是那京都里号称天下第一神捕的,他是我发小,这一回本来该跟他一道来的。我是谁你们不知道,白泽远的名字总听过吧,所以你们几个速速闪开,莫要再拦我的路了。”
这赤练山庄外头吵吵囔囔的不是旁人,正是叫白泽远半道遣回百鬼窟的离上殇,将好友嘱托的事问清后离上殇便火急火燎的赶来,谁知路上竟将那日从面具男身上顺走的君子帖给弄丢了。没了君子帖,赤练山庄的大门自然就进不得,叫弟子拦在外头的她此刻甚是气恼,想进又不得进,最后只能搬出白泽远来。
抬出白泽远的名号,就要这拦路的弟子快快让开道来,谁知这几人仍是不肯相信。看着离上殇,为首那名弟子说道:“姑娘,你说你认识白泽远白大人?你可有凭证?”
离上殇横眼道:“你不让我进去,我怎么找凭证。现在要嘛你让开我自己进去找人,要嘛你把白泽远叫出来,当面认亲给你看。”
可叫这赤练山庄的弟子屈了一肚子的憋,离上殇都懒着同他们争了。
而她这闹事的话引得边上不少江湖人士暗下笑窃,笑着看着这一幕,甚至有些个莽鲁的痞子还冲着她侃笑说道:“呦,我说姑娘,你识得白泽远?赶巧了,我们也识得白大人呢,只可惜人家不认识我等。哈哈,我说你这小姑娘,模样生得这么俊俏,怎么张口就是吹嘘的胡话,竟然说白泽远是你的发小。好啊,既然你说识得白泽远,那你倒是让他出来带你进去啊,别在这儿拿那些弟子们出气。”
这话落后,立即遭得周遭不少人出声大笑,堂而大起的笑声,显然在瞧离上殇的趣,甚至还有些嘴上没个干净的趁机笑着说道:“我说小姑娘,这天下第一神捕可不是那么好识的,就算你想进去也没必要扯这么大的谎吧。想进去,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叫声好哥哥来听听,我就带你进去如何?”
这话更是引来更多人的哄声大笑。
那口出秽语的江湖人士显然是在占离上殇的便宜,只是离上殇是谁?堂堂百鬼窟的当家窟主,邪魔歪道之首,如何能叫这宵小借机占了便宜。那江湖人士说得倒是起兴,也借这事同边上的人打趣,谁晓得人正笑得起欢,忽的听到那人“哎”了一声惨叫,叫声惨凄,那人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左脸。
手掌堵捂左边面颊,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渗涌而出,也不知谁人何时暗下出的手,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人的左半边脸给削了。
从嘴角一直上延到耳根处,裂张的血口子,因为这人的嘴巴不干净,所以有人就替他废了那一张嘴。
突然出手,未叫人看清半分,在听到那人的惨叫且瞧见那从指缝中溢渗出的鲜血,方才还围观哄笑大小的人全都惊了。谁也不敢屏吸,就好像这一刻开了口,下一刻脸上叫人削去一半的就可能是自己。
那嘴上不干净的人脸上那一刀太过惊悚,以至于谁都没有留神到两名家丁模样的人何时混入人群中,何时矗立在那儿。
男子脸上那一刀直接横贯半张脸,闻得那人惨叫的离上殇顺声瞧了过去,在瞅见男子满手的鲜血后,这位邪魔之首的离窟主直接泛了恶。做了副恶心模样,离上殇皱眉嫌恶说道。
“你娘难道没跟你说过,嘴上不干不净的人,可是很容易叫人割舌头的吗?”
这道出口的话,叫人忍不得将男子脸上的伤同离上殇联系到一块,可又因为离上殇离他实在太远,又没人瞧见她出手,也没人相信这看上去娇娇柔柔的姑娘能怀什么惊人的绝技,所以男子脸上的伤终是无人真同离上殇扯上干系。
而这最是讨厌瞧见鲜血满流恶心画面的离大窟主在一番想嫌恶之后再次将视线移落回赤练山庄的弟子身上,不再搭理那嘴巴不干净的人的惨叫,离上殇皱眉说道。
“你们是真不打算通融了?”
气下的询,未得弟子让道,瞧着这些守规弟子全然不知何为变通,离上殇这儿也不乐意了。
心里头思量着邪教就该有邪教的样,平白无故学什么正派人士走正门,活该叫人的挡在外头的离窟主此刻心中正嘟囔的到底是直接闯进去,还是避而求其次先离开这儿过后再寻法子潜进入,却突的听到有人惊声呼道。
“咦,这不是那不知名的姑娘吗?”
不知名姑娘这几字刚从耳边划过,离上殇的脑中瞬间浮了一人,意识到何人就在边上,离上殇顺声看了过去,乐着眸说道:“呦,这不是那跳大神的吗?”
离上殇口中那跳大神的,就是赛华扁,见着离上殇那弯呵乐笑的眸眼,赛华扁忙着赶了上来,瞧着她说道:“白兄前儿还说呢,赤练山庄这么大的热闹离姑娘肯定不会错过,看来白兄说得没错啊,瞧姑娘这一身风尘仆仆,这一路没少赶吧。”
听着赛华扁这话,离上殇忍不得低头瞧着自己,这一路的确是赶得有些紧了,身上染沾不少灰尘,不过依照挡不了她的朝气。胡乱扫了一眼,不慎上心的拍了拍,离上殇这才笑道:“天大地大,热闹最大。只是我家命苦,凑个热闹都得一路紧赶慢赶的,不像你这跳大神的,胡乱瞎扯几句就能慢条斯理的过来。”
赛华扁可是江湖名震的妙手神医,对于这枯木能逢春,阎王敢命夺的赛神医,江湖上几人不心存敬佩?毕竟人在江湖漂,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挨刀,所以医者在江湖上向来最受人敬重,谁也不会贸然开罪医者,尤其是赛华扁这等出手就能活命的神医,稍微没点名气的江湖人士听了他的名号都得毕恭毕敬。
于赛华扁,江湖上对其极是敬重,见其谁都得遵称一句赛神医,连他的名字姑且都没几人敢直接道称,更何况是称其为跳大神的。
刚刚那骄横的姑娘,出口的这一声唤呼惊得在场众人心内皆诧,对于这姑娘的身份,边上的那些江湖人士早就猜开了。
方才闹时离上殇就已说过她是随赤练山庄的上宾之宾来的,只不过路上出了点事,才晚了这么几日。一开始赤练山庄的弟子无人相信,毕竟这样的话不管怎么听都像胡扯,如今见着赛华扁亲自来接她,且二人看样子很是亲熟,离上殇甚至敢那样笑戏赛华扁,于这姑娘的身份庄前弟子全都惊了。
心中起了几分诧惊,为首的一名弟子上前询道:“赛神医,这位姑娘是?”
赛华扁道:“你是问这位姑娘啊,她是我与展盟主的好友,白大人的青梅发小。”
不管是赛华扁和展悠然的好友,还是白泽远的青梅发小,这两个身份中随便挑一个出来在江湖上都是吃香的。万万想不到这娇娇柔柔的姑娘竟真认识白泽远,且连武林盟主和赛神医都是她的朋友。
在确认过离上殇刚才所说一切属实后,方才还拦着她的道不许她入庄的几名弟子连忙抱拳赔礼。礼,这几名弟子是赶紧赔了,只是离上殇这种吃不得亏和委屈的,心里头的不悦哪是一句赔礼就能消解的?
嘴上嫌碎着“早就同他们说了我认识白泽远,他们就是不信,死活拦着就是不让我进,现在得了,终于肯信了”。一番怨气横横的碎念后,离上殇看着赛华扁问道:“对了跳大神的,白泽远呢。”
她这一番千辛万苦可是全因了白泽远的意,如今好不得赶来赤练山庄又叫几名小弟子拦在外头,这前前后后的委屈她当然得找白泽远要补偿。
好几日没见着人了,要说心里头不念着好友也是虚的。如今好不得遇上一个相熟的却还是赛华扁而非自家亲亲闺蜜,在一番不悦的碎念之后,离上殇当然得问清白泽远此刻身在何处。
只瞧见赛华扁而没看到白泽远,离上殇这心里可是几分不满呢。听了离上殇的问询,赛华扁笑道:“离姑娘同白兄不愧是自幼一道长大的青梅竹马啊,才分了几日不见,离姑娘就这般挂思着白兄?还真是叫人羡慕呢。”
笑说的话,明里暗里的打趣,而这逗趣的话直接换得离上殇一记眼翻,嫌着横了一眼,离上殇道:“你这跳大神的可别在这儿瞎胡说,谁挂记他了?我是担心他叫狼给叼了。好了好了不与你说这些无用的,快说,白大人现在在哪?到了没?”
这当口她最关心的自然是自家好友,也是瞧着离上殇急了,赛华扁笑着正打算告知白泽远一早已到,如今就在这山庄里头。谁知话才刚至嘴边,声还未起,却已叫人截了。
人向来不经念,要不然也不会出一句“说曹操,曹操到”的老话。
离上殇这儿才在念叨着白泽远,下一刻那遭人惦记的神捕大人竟是到了。
因事而出,正好瞧见赛华扁和多日不见的好友,白泽远顿停浅看,而后说道:“小离,来了?”
第八十三章 两友交汇
本想着亲自领离上殇入庄,顺带在领路的途中聊上几句,谁知天公不作美,老天爷不乐意顺了他的心思,偏偏这当口正主来了。
白泽远的话刚传入耳中,赛华扁这面上的笑直接僵了,僵尬的笑,尴尴挂在唇边,最后忙着收了这一副尴尬,赛华扁说道:“瞧,我还没说呢,正主就来了。”
这话落后人也转了身,朝着白泽远来行的方向看去,赛华扁道:“白泽远今日怎的有空,居然现身了?这段时日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莫不是一早就知离姑娘今日到,所以特地出来接她?”
为了暗中窥探周人杰等人,入庄后的这段时日白泽远的确称得上神龙见首不见尾。赛华扁几次想要找他,慕容华多次想要约他,易迟迟更是一日三次的寻他,却没一个人能瞧见他的踪迹。
如影随形,身影难觅踪,更何况白泽远又是个擅长消隐踪迹的主,他若是有事要做,凭谁想寻到他都是难的。不知道白泽远在做什么,只知道这神捕大人的身踪实在难寻,赛华扁也就打消了寻他解闷的心思。没想着离上殇今日至了,这消隐了好几日身形的白泽远竟也露了面。
这不得不见赛华扁奇了,莫不是离上殇来前已事先同白泽远知会过何时会到?还是这自幼一块长大的人真有常人不能解的默契?
这里头的种种根因,可非赛华扁猜测得出,没有回答赛华扁的趣询,白泽远只是冲着他点了头算是问了一声,随后上前走到离离上殇还有三四步处停下,说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又在这儿瞎胡闹什么。”
一听白泽远开口说她胡闹,离上殇那儿就不乐意了,重重“哼”了一声,离上殇别开头说道:“我倒是想进啊,可人家说我手上没有君子帖,不是他家邀来的客人,不让进。”
说完还幽了眸朝着方才拦着她的那几个庄前弟子瞥去,这一瞥,可把那几名弟子寒的,面上尴了笑,这几名弟子都不知如何解释了。离上殇这一眼瞥,白泽远看得自清,顺了她的眼也瞥扫一眼,白泽远道。
“无帖的确不是客,非客自然不能进,这几位赤练山庄的弟子也没错。只是你就不会同他们说你是我的旧友,本当随我来的,劳请他们带你唤我一声,让我出来接你?”
白泽远这话落,离上殇的声调更是阴怪了,阴阴诡诡的“呵”了一声笑,摇头晃脑道:“你当我没说吗?我可是一五一十说了,可是没用啊,人家根本不认。还说什么白泽远,他们才没听说呢,说什么都不肯帮我喊你。”
对于她和白泽远的关系,这姑娘的确与他们说了,这一点赤练山庄的弟子承认。不过后头的那一段纯粹胡搜诬陷,他们几个什么时候说过不识得白泽远?没听过神捕大人的名声。
离上殇这一番话,分明在给他们寻麻烦。
这姑娘幽幽怨怨的一句话,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委屈和麻烦,偏生这当口几名弟子又不知如何解释。
他们几个是干着着急,不知是否该开口为自己辩上一句,反之白泽远在听了离上殇的话后又是一记淡眸扫至,笑声说道:“原来几位不知白某是谁,看来是白某太过自恃过高了。”
好友什么脾性,白泽远会不知,只是这几名弟子将她拦在外头许久,想必她心里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既是受了委屈,那他还管她此刻说的是真是假,全当真的就得了。
天下第一神捕是公道的,不过白泽远也是护短的,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帮着自家闺蜜出气这种事他还是很乐意做的。
自家窟主睁着眼睛胡说瞎话,而白大人则在那儿堂而皇之的护起小短,这些事落在问天眼中可够他乐的了。窃窃的偷了笑,问天哈着腰上前说道:“白大人,您今儿来得也是正好的,要是您再不来,只怕我家小姐和小的两个就得叫人拿着刀剑请出去了。”
哈腰含肩,一副谄媚的家仆模样,问天这幅市侩之态扮得倒是入木三分。听着问天这夸大的诬告,白泽远瞧着他看了一眼。见着问天问地两人一副家丁小厮装扮,一人谄笑一人肃瑾,白泽远这处都有些愣了。
他两怎么说也是百鬼窟窟主身侧的三大随护之二,这一次赤练山庄广邀的可都是天下有名的正派人士。以前的离上殇性情凶歹,凡是见过她真面目的绝无活着可能,所以离上殇兴冲冲来参加赤练山庄的君子之约白泽远放心,不过问天问地跟着过来作甚?还是这样正大光明露着脸跟来的。
他两就不担心撞上曾经见过他两容貌的正派人士?
看着问天问地连脸都不易就这样大刺刺跟着离上殇入庄,白泽远这处都有些头疼了,看着问天,白泽远道:“问……”
这“问”字才刚刚出口,“天”字还没来得及在舌边转声,就瞧见问天笑谄着脸说道:“白大人这是要问我哥俩的名字吗?回白大人的话,我叫阿拉,我那兄弟叫阿丁,我两是小姐离家时老爷让出来保护照料小姐的。”
一面说,一面笑,平心而论问天不管办什么都是入木三分,这市侩谄媚的家仆演得也十分神似,只是这取的名字却……
听着问天自报两人的假名,白泽远这儿都默了,顿愣了半晌后,白泽远才略感头疼说道:“阿,拉,丁。”
问天笑着应道:“对头对头,要是白大人觉着我哥俩的名字分开念麻烦,小姐说了,白大人也可以直接喊我俩阿拉丁。”
他就知道,这蠢得已经挑不出好的傻名肯定是离上殇的杰作。脑门倍感涨疼,气横了一记眼,后者反倒不知洋洋得意个什么劲。
对于阿拉丁这个名,白泽远满心都是槽语,只是懒着在这种无聊的事上同离上殇较劲。只得深吸一口气劝自己莫要在这种事上同离上殇计较,白泽远这才看着她说道。
“世伯让他两跟着你,挺好,也免得没人看着老是瞎淘气。既然来了,家里的事当是处完了?”
点了头,离上殇笑着说道:“全部办妥,你就放心吧,就算没来得及办妥的事我也交给家里人帮我代办了。对了,我还从家里给你捎来不少土特产呢。”
他嘱叮离上殇办的那些事,她记得办妥就行,至于她口中的土特产。
听着离上殇的话,看着问地手上拎的不知里头装了什么的包裹,在细细一思离上殇的祖家身在何处,白泽远当即正色说道:“土特产丢了,人,跟我进来。”
那些个所谓的土特产,谁晓得里头到底放了什么,多年的经验劝告白泽远断然不能容她带入赤练山庄。一句话,说得简单干错,话音落后也不等离上殇闷声大叫,白泽远直接转过身,先一步入了庄。
人,他是要带进去的,不过那由人带来的土特产最后却叫人弃在庄外。
跟着白泽远入了赤练山庄,直接去了庄中为白泽远单独安排的房院,入内瘫坐,失骨休歇,离上殇一面打算往白泽远的床上软下,一面哀着喊道:“累死了,累死了,我得好好歇歇。”
这话喊着,人就要往白泽远床上倒,瞧着她那一身土尘纷纷样,白泽远直接出声制道:“给我先坐椅子上,满身的灰尘,倒什么床?”
她现在可是满身土尘,这要是真让她软身倒下,今晚这床他还睡不睡了?
进了赤练山庄来了白泽远的屋中,离上殇头一个念头就是倒在床上软软自己的筋骨,如今竟叫白泽远出声何止,她这心里头别提多闷了。不过再一细看,瞧了自己这满身的泥土尘灰,仔细想想这么倒下去好像也不大好,最终还是没有顺意软下。
又是几步颠旋,身已至了桌边,一屁股便软在椅子上半个身子趴在桌上,离上殇失着生气碎念道:“没良心的,人家一路上风尘仆仆,小红马的腿都快跑断了,紧赶慢赶的过来让我躺一下床怎了。犯得着这么念念碎碎吗?小气。”
这一路上她也是真累坏了,瞧着几日不见好似稍稍瘦了些许的好友,白泽远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提了茶壶替她满了一杯茶,再顺着替问天问地各倒了一杯,白泽远这才问道:“这一次回去有没有问出什么?”
没有答应,而是就着趴在桌上的姿势懒懒抬起一只手指向问地,见着窟主手指着自己,略俯了首,问地将此次往回百鬼窟,在窟内询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如数禀知白泽远。
细细听着,顺着将那两杯茶分别递予问天问地,问地立处未接,问天倒是笑呵呵的将两杯茶全部接过。等着手中的茶入了问天的手,白泽远这才稍点了头说道:“这么说来三更阎王命这东西,是不可能遗留到江湖的。”
点着头应了一声“是的”,问地道:“除非属下三人或者左右掌窟使中有人背叛窟主,莫不然绝无流出的可能。而属下等人,断然不可能背叛窟主,百鬼窟上下对窟主忠心不二,绝无异心。”
轻轻点了头,白泽远道:“你们和左右掌窟使背叛小离,的确不可能,不过这三更阎王命真的只有你们几人能拿到?难道就无他人趁秘窃走的可能?”
摇了头,问地说道:“绝无这种可能。”
白泽远疑道:“你为何如何肯定?”
问地那处还未回应,问天已是笑着说道:“白大人这是还没去过百鬼窟,若是白大人亲自到过窟内,就不会问有无这个可能了。”
问天这话,笑中带了明显的意,从他面上的笑以及话语中十分的肯定,白泽远知道这藏药的地方,怕不是一处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三更阎王命可是百鬼窟独有之物,若是能随随便便遗失,百鬼窟又如何能在江湖上驰横百来年。
阎王命经由百鬼窟的人遗落到江湖人手中,这个可能目前看来极小,不过赛华扁又肯定那日死于梅花镖下的蒙面贼子身受的就是三更阎王命的剧毒。心中还是挂思着这一份谜,白泽远道。
“既然不是从窟内流出来的,那会不会是外人配制的?”
这一次的询,三人已无人答应,便是问天问地,面上也因白泽远这话露了讽笑。
从窟里遗失都无这种可能,更何况是外人配调出的?堂堂百鬼窟的成名毒物,难道是能随便让人配制的?
问天问地不回,白泽远瞬明他两之意。
这一回白泽远让离上殇赶回百鬼窟为的就是弄清这一件事,不过就现在这些看来,显然很多东西还是没清。
不再多言,问到这儿觉着差不多的白泽远也不再继续问了,而是收声蹙眉,量思心事。
还以为回一趟百鬼窟,或许能探出点什么,至少那梅花镖上的三更阎王命究竟怎么回事,总该有点眉目。可如今看来,他所盼的眉目仍是没有踪迹。
心里头多少几分失望,也是明显察觉到白泽远这隐隐而起的几分失落,离上殇撑着胳膊直起身,看着他说道:“虽然这一次没问出什么,不过我离开的时候还是吩咐问人帮我将这件事弄清。百鬼窟跟跳大神没什么直接的大恩怨,天下毒物那么多,他也犯不着将那天的事往我百鬼窟头上扣罪帽,所以他既然说那人是死在三更阎王命下的,那么那日喂在梅花镖上的毒应当就是三更阎王命,或者说它看起来就是三更阎王命。那毒不管是不是我窟里的东西,总的这一件事已跟百鬼窟扯上干系,所以这件事我已经让问人密切关注了。一旦有线索他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我,所以你也别想太多了,就现在这情况,就算怎么想也没用。”
事情团团迷疑,有用的线索偏生又寻不出一二条来,就这样较着劲想下去可不是刨根问底,而是自讨苦吃。
对于这种费心费力的事,离上殇向来是不喜的,自也劝白泽远别在这件事上消费那么多心力。
摆了手,一副他就是太闲才会一直去纠思这些事,在一番洋洒下的弃嫌后,离上殇问道:“对了亲爱的,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
他两虽然分开不过数日,不过这短短的数日有时也能出不少有趣的事。
听着离上殇的询,瞧着闺蜜那乐得眉眼皆是弯笑的瞳眸,剪剪秋色萦萦坏,白泽远也忍不得失了笑,不再纠思那些,而是说道。
“好玩的事吗?倒是巧了,我这儿还真有一件好玩的事。”
第八十四章 庄中出事
白泽远所说的好玩的事,正是周人杰和张志刚,在听到这两人竟然也收到君子帖,前来赴赤练山庄的约,离上殇这儿都乐了。
笑得眉眼乐了弯,也不知心里头又在思打着什么主意,拍了手接连摇了几下头,离上殇笑道:“万万没想到这周人杰和张志刚竟然也来了,有趣,这下子看来会比我预想的还要有趣。名门正士,天下豪杰,亲爱的,你说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里头到底几人是正的,几人是歪的啊。”
笑贼贼的乐,一副心思已是打定,瞧了她那思乐的模样,白泽远说道:“自古正中多邪魔,这句话你没听过。”
笑着再度摇头,离上殇道:“所以还是我们邪魔歪道真啊,真真的邪,真真的坏,真真的真性情。不像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的正派人士,面上一派假仁假义,可心里头的坏水啊,银河都被他们灌到泛洪灾了。”
人之性,本就恶,这世上真真正正的天生好人又有几个?谁的心里头没几分私心的,便是那些个名门正派名声远播的大侠,谁又敢说自己心里头没几分私心的。
对于那些个总是一副冠冕堂皇说着仁义之语的正派侠者,离上殇向来瞧不起,这一番笑语下的打趣,自然也是嘲意多多。摇头晃脑一番弃嫌之后,离上殇忙眨了眼,看着白泽远说道。
“对了亲爱的,既然你说周人杰和张志刚也赴了赤练山庄的邀,你猜这两个人来赤练山庄干嘛?不会真是顶着正人君子的皮到这儿露露脸长长江湖名气吧!我总觉着就那两只披着人皮的狼,来这的目的肯定没这么单纯,保不齐心里头还揣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呢。那两人来了这么些天,你肯定明里暗里盯了不少次的梢。说吧,有什么发现?”
知他者,莫离上殇也。
他两之间的相互了解以及心灵相通早非一般生死之交所能较比,看着离上殇那一副挤眉弄眼,抬着胳膊不停往这个这儿佯着撞,白泽远如实说道。
“还真叫你猜着了,那两人来这的目的并不单纯。”
说完将这段时日明里暗里的监窥全部说与离上殇知道。
自打在平湖对面看到周人杰和张志刚,白泽远便对这两人留了警性,多方的暗探之下白泽远发现不止他两人行踪诡异,甚至经常见到有些江湖上还颇有声望的侠士深夜出入他二人的住所。
他们两个都是江湖上颇有威望的侠者,有人慕名而至有心结交他二人,在这种需要虚套的世界里很正常。不过三更半夜不睡觉,还特地大晚上潜入他们的居所同他两人虚套结交?
就有些不对了?
暗潜几次,私下秘听,果然叫白泽远听到不少有趣的事。
听着白泽远述讲发现,一面认真听着一点应点着头,待白泽远说完后离上殇才出声说道:“这么说来,这些人是冲着什么来的咯。”
点了头,没有答应,离上殇续着说道:“君子帖上台面上的意,是邀请天下豪杰前来参赴赤练山庄庄主的寿宴。不过现在看来,这寿宴是假,里头的秘密才是真的。而这个秘密,亲爱的,你怀疑周人杰他们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的不是君无命的寿宴,而是这寿宴下的另一件事?”
“嗯”了一声,白泽远道:“现在看来,当是如此。”
离上殇道:“这么说来,这赤练山庄寿宴下所藏的秘密,才是真真有趣咯?亲爱的,你到这也好几天了,依你猜看这寿宴下所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寿宴下真正的秘密,离上殇兴致全起,只是她的兴致虽然已是浓起,不过这寿宴下的秘密却无从猜起。摇了头,白泽远道:“君无命的真意究竟是什么,我也没处断猜。头一日进庄时赛华扁就试探的问过周义,不过那莽汉看着虽然狂粗,心眼却是细的,说什么也不肯提前让我们知道,就只说等君无命出关,一切就都知了。”
寿宴真意究竟是何,要等君无命出关才能知道,单冲周义这一句话对于这寿宴下的秘密离上殇便心痒难耐。心里头痒痒的,偏生周义那个莽汉什么都不肯说,饶是再急也是无用。
只得急得连翻几下白眼,离上殇道:“玩什么神秘主义,这不是故意耍人吗?还非得等君无命出关才能说,这赤练山庄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想做武林霸主打算借寿宴之名将整个江湖一网打尽。”
她这话纯粹是瞎出的胡话,倒是问天,听了窟主这话竟然起了十分的兴致。笑着接了声,问天说道:“如是真这样那感情好啊,咱正好坐山观虎斗看这些正派人士自相残杀,等他们筋疲力尽之后咱再左手渔翁之利,一统武林天下。”
离上殇胡扯也就罢了,问天还兴致勃勃跟着胡诌。
他们现可处在正派人士的包围当中,这屠灭天下英豪的话也不知稍着敛上一些。
叫这两人的话气得发了闷,一人一眼示意他们就算想说也等离了这儿再说,白泽远道:“匡扶魔教一统天下这种话,等离了赤练山庄再说去,你们百鬼窟想坐山观虎斗看这些人自相残杀?依我看这次是没机会了。”
虽然寿宴下的秘密白泽远不知,不过他并不觉着君无命广邀天下豪杰打的是离上殇胡扯下的那个主意。听了白泽远的话,上挑眉梢,离上殇道:“如果不是一统江湖,那他广发君子帖到底干什么?还有什么秘密需要借由寿宴当幌子的?”
白泽远道:“当事人不出来解释,我上哪儿给你先猜?不过帖子上说君无命的寿宴是三月初三,今日已是初一,想来他也该出关了。”
“嘻”了一声笑,离上殇应道:“这万一,他要是死在闭关修炼的密室里出不来,那咋整啊。”
笑嘻嘻的话,这好闹的姑娘说话向来没个分寸!在别人的地盘上咒人家庄主死在密室里,这话要是传到赤练山庄弟子耳中,他两恐怕都得吃不完兜着走了。
有些话,可以由着性子胡说,不过有些话可不是兴致一来想怎么打趣都可的。离上殇这趣逗的话,叫白泽远直接翻了一记眼,正打算开口让她注意些,别没事找麻烦,却敏察有人匆匆急赶。
急匆匆的脚步声,也不知出了什么麻烦的事,那脚步声听上去有些慌乱。敏查有异,白泽远竖起食指示意收声,就那样声收静凝后,匆急的脚步声清晰了。
急急赶着,到了门处停下,随后是焦急的敲门声。门声急促,白泽远蹙眉思审,与离上殇交眼对视后,白泽远看向门处说道:“进来吧。”
声刚落,门外敲门的人匆急将门推开,几步入了内,那急急赶来的赤练山庄弟子冲着白泽远说道:“白大人,周副庄主请您快些去一趟。”
这匆匆急急的话,气息都乱了,敏锐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白泽远问道:“马上过去?可是何事?”
那弟子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这事弟子不方便说,还望白大人速速过去。”
就留下这话,弟子没在多说什么,只是抱拳行了礼,而后匆匆离了。直待那名弟子离了屋院,离上殇这才好奇问道:“亲爱的,那姓周的副庄主让你去干嘛?这么急匆匆的,出啥事了。”
摇了头,表示不知,离上殇猜测说道:“会不会这是君无命死在密道里,出不来啦!”
气氛明显不对,这当口她还有心思胡说,直接一眼横了过去,白泽远道:“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那事情就麻烦了。”
这话说完不等离上殇再开口,而是起了身,白泽远道:“我先去看看情况,你和问天问地好生呆着哪儿不许去。”
情况未知,这当口还是安分些的好,一番嘱叮之后白泽远这才出了房门,朝着正堂处赶去。
等到他赶到赤练山庄的正堂时,展悠然和慕容华早就到了,正堂中除了他二人便无第三个人。因见周义只请他们三,且瞧展悠然和慕容华都是一副心思沉凝的模样,白泽远心里已起不妙。
敏锐嗅到庄中发生了什么,因为心感事有不对,白泽远快步上了前,至了慕容华身侧问道:“慕容,是不是出事了。”
身为神捕的直觉让白泽远明显察觉到赤练山庄出了件大事,听闻白泽远这一番询,慕容华说道:“我也不清出了何事,庄中弟子来传时只说周兄有事急请,劳我速速前来正堂。至于出了何事,又是为了什么,那名弟子一概不知,也没说。”
什么都不知道,却是一副匆匆急急好似发生大事的焦慌样,赤练山庄那名负责通传的弟子越是说无事。
这庄中出的事就越大。
弟子不知,可气氛却明明摆在那儿,既然慕容华这处也不清庄中出了何事,白泽远也就不再问询。稍是一顿而后将视线落到展悠然身上,稍稍一思后白泽远问道:“展兄,赛兄呢?”
展悠然和赛华扁向来同行,而这次被周义急传来此的除了易迟迟外,都是当日与展悠然一道入庄之人。他们三个既然在此,白泽远不觉着若是庄中出事,周义会只请他们而瞒着赛华扁。
心里头相信周义必也请了赛华扁,所以在没瞧见赛神医的身影后,白泽远才会感到奇怪。
闻得白泽远的询,展悠然看着他回道:“展某来前,赛兄便已让周兄请走了。”
匆匆单请赛华扁去旁处,这事可不妙,当下眉心蹙了锁,白泽远道:“单先请了赛兄去旁处,莫不是这庄里头有人伤了。”
摇了头,示意这里头的因果自己也不清楚。就在展悠然摇头示意事情始末他也不知时,正堂外周义同着赛华扁正匆了步往堂内赶来。
匆匆而行,看样子极是忙急,瞧见他二人匆匆现了身,这处三人也就不再猜思里头可能,直等他二人进了堂中,周义瞥眼示意庄中弟子将门带上,周义这才冲着他三人抱拳一拜。
这拳起下的拜,更是叫人深感事绝不妙,面色相较于方才又是凝了几分,慕容华先一步开口问道:“周副庄主,赤练山庄里是不是出事了?”
稍是微奇的疑,询的是众人心下的不解,也是慕容华这话落后,周义脸上的神情又怒忧数分。
面上愁忧,怒梗胸前,双目红通就好似刚刚哭过,周义此番模样实在很难叫人不心生猜疑。双双视目一对,眼里皆是对事的疑猜,一审视凝后,白泽远开口再道:“周兄,赤练山庄里到底出了何事?”
连着两次的询,周义那儿纵是心里头再如何的焦伤此刻也得稍定了,紧抿了唇复了心绪,周义这才抱拳说道:“小弟让庄内弟子将三位请来堂中,确是因我庄中出了一件大事。”
周义这话落后,众人猜思立得验证,心里言道“赤练山庄果然出事”,白泽远道:“不知贵庄出了何事?”
周义道:“我家大哥原定今日出关,谁知时辰已过许久却仍未见大哥出来,当时我心里也是担奇的,不知大哥为何久久未有动静。虽大哥曾经叮嘱过,无他吩咐不可擅自入内,不过大哥这次的久无动静实在叫我非常不安。因不知大哥为何久久不从密室中走出,所以我就入了密室想瞧个究竟,谁知,谁知……”
话到后头隐隐又有几分微哽,这样九尺壮粗的一个汉子,竟因此事声中带哽。实不知密室当中究竟发生何事,以至于三人心里疑思更重了。周义心内伤忧,话暂时是难成句的,虽然三人心里对于赤练山庄出了何事很是在意,可周义既成这样,他们也不好继续追询。
好在这庄里的情况赛华扁是知的,瞧着周义这般,心里明白就周义现下的情况怕是不好明说事情概过。故而等到周义的情绪稍稍复了片许后,赛华扁这才看着众人,说道。
“君庄主闭关之时不知遭何人重伤,如今正榻卧病床之上。”
第八十五章 君帖本意
君无命叫人暗算重病,赛华扁这话一出三人顿是微诧。心中顿愕,面上也是凝蹙,看着赛华扁,良忖之后展悠然先一步开了口,说道:“赛兄,你刚刚说君兄叫人给暗算了?如今重伤卧榻?”
点了头,赛华扁道:“而且伤势还很重。”
展悠然道:“可会伤及性命?”
赛华扁道:“周兄进了密室后发现君庄主重伤,第一时间便命人寻了我。虽然君庄主伤势极重,好在周兄发现及时,我又以金针护脉,如今暂且无事。”
君无命的伤势非常重,若不是周义发现得及时,只怕君无命这条命就真得交代在密室中了。
君无命可是江湖上能与展悠然并称尊霸双侠的侠者,而展悠然的本事白泽远是亲眼见过的。如今闻得君无命竟叫人暗算重伤,且生死暂时难定,莫说慕容华和赛华扁诧疑,便是白泽远和展悠然那儿也是难信。
心里头对于君无命的伤重思疑多多,一面猜判其中可能,白泽远开口问道:“不知周兄进密室寻君庄主时,可有发现可疑之处?”
哽声摇了头,周义道:“我进密室时大哥已经身负重伤倒在密室当中,我当时哪还有心思去留神什么可疑的。不过当时密室中就只有大哥一人,而我家大哥闭关时密室外院向来都有庄中弟子把守,事后我也曾询过那几名弟子,却都说没瞧过可疑之人行入。”
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就证明那行凶之人是无声无息入潜密室,重伤的君无命。
君子帖广发,所定时日也至,如今天下英豪大半都已聚在赤练山庄,何人竟有这等能耐避开庄上众人入庄伤人?
还是那般无声无息的潜,无声无息的离?
此人武功,如今看来当是十分了得,便是这一庄子的侠者于他而言也不过是闹聚的无能之众,根本无需他去留心。
满庄侠者,霸侠之庄,那人潜入宛若如入无人之境,整个庄子的侠者于他而言不过闪闪一避就可掩掉行踪的儿戏。
如此能耐,这般本事,这个人,甚是叫人惊心。
尤其君无命身上的伤。
更是叫人目惊。
要知君无命的武功江湖上已是难寻敌手,就算当时正处闭关之中,想要重伤他也是不可能的。可是那出手行凶的贼子却做到了,不但做到了,甚至还将君无命打得险着丢了性命。
庄中出了这样的事,越思越是叫人心下难凝。
因为此事心中颇震,堂中众人面上自打入堂便一直凝沉着。半屏思忖,微顿片许后,白泽远才说道:“庄中弟子无人瞧见行踪可疑之人,便是半分奇怪之处也无人留意到。这么说来究竟何人伤了君庄主,现在是难清了?”
白泽远这话落下,慕容华接口说道:“凭了君庄主的本事,就算当时正在闭关练功,想要重伤他也是难的。莫说其他,就单说此次庄中赴邀的侠者,只怕真没几人有这个本事。”
莫说庄中这些赴邀的侠者,便是整个江湖数下去,连着那些傲高的闲云一并算下来,能出手重伤君无命的也找不出几个来。
慕容华这话,到无直白的明意,只是此话落到旁人耳中免不得叫人起疑。当下周义那儿顿时上心,说道:“慕容公子这话?莫不是公子怀疑出手伤我大哥的,极有可能是此次受邀入庄之人?”
如果真是受邀入庄的人所为,那么明面上可以叫人怀疑的人。
可就少了。
有这能耐重伤君无命的,的确少数,不过少数却不意味可以胡乱断猜。那些有本事趁君无命闭关修炼重伤他的,哪一个江湖上不是颇有声望?不是武林多年的前辈老者,便是各门各派的掌门尊人。
这些人,不管哪一个都不是赤练山庄可以随便胡猜的。
人数虽少,可是谁也不是他们可以胡乱质猜的对象。周义那话落,众人声瞬默,又是片许的安静后,展悠然突然询道:“赛兄,你在替君庄主行针时可有发现什么?”
周义没发现可疑之人,不代表赛华扁就发现不到可疑之处,在听了展悠然的问询后,三人的视线直接落焦到赛华扁身上。而赛华扁早已是眉心蹙紧,双目垂凝,顿思了半晌后,赛华扁开口道。
“正如展兄所说的,我在替君庄主行针时的确有所发现。”
一听赛华扁有发现,众人眸色瞬是发沉,看着他,慕容华道:“不知赛神医有何发现?”
赛华扁道:“君庄主身上的伤,出自百鬼窟的断魂掌。”
一席话,所起的效应惊骇,自从知道君无命重伤后谁心里不是有着诸多的思猜。可是猜测再多,任谁也没将这一件事同百鬼窟扯上干系。
如今赛华扁却说君无命身上的伤来于百鬼窟的断魂掌,此语岂非明指入潜暗算君无命的人,正是百鬼窟的邪魔?
君无命身上的伤是出自百鬼窟的断魂掌?白泽远说什么都不信,只是赛华扁言已肯定,却容不得旁人不信。因了赛华扁这话,周义瞬是惊诧,直顿了片晌后,周义道:“赛兄,你方才说我家大哥身上的伤,拜谁人所赐?”
赛华扁道:“百鬼窟,断魂掌,且依了君庄主身上的伤势,普天之下能使出这等掌劲的人,怕只有一人了。”
赛华扁这话,意思更加明了,他这意分明就是在指出掌重伤君无命的乃百鬼窟的当家窟主。
断魂掌向来只有百鬼窟的窟主所能掌习,君无命的伤又是拜断魂掌所赐,何人入潜下的暗算。
还需再思?
赛华扁一语,直接将矛头指向如今正在厢屋中翘脚喝茶的离上殇。思闻此事后,慕容华说道:“这么说来,那百鬼窟的妖女已经潜入赤练山庄,伺机而动了?只是平白无故的,那妖女为何要暗潜赤练山庄?又为何要趁君庄主闭关修炼时暗算于他?”
人若行事,总当有个缘由,就算邪魔歪道行事素来不讲规准,一切只凭心性,可那所行之事也得正好切了她的心性才可能去行。
百鬼窟行入赤练山庄,必有他们来此的目的。
而这个根本下的缘由,叫人难猜。
慕容华这落下的询,叫人再度思了静,稍是半刻的凝安,展悠然开口说道:“百鬼窟做事虽然不讲准则,却也绝不是无目的的莽鲁之辈。此次赤练山庄广邀天下武林豪杰,君子帖上的明意是为君庄主贺寿,可你我几人都知道,贺寿为表,另一桩事才是里头的根意。诸位觉着百鬼窟突然不邀而至,入庄行凶,会不会是冲了寿宴下的秘密来?”
君子帖上明意是邀请天下豪杰来赤练山庄赴君无命的宴寿,可他们几人在头一日入居赤练山庄时就已知表层的寿宴下还藏了一个真实的秘密。
百鬼窟是妖邪,却从来都不是全无目的只为给正派人士添堵的妖邪。所以此次君无命负伤之事,十之八九怕真与寿宴下的秘密有关。
这话一出,顿时勾起众人对于这一件事的疑忖,见着展悠然问后周义仍是一副不知当不当说的迟疑样,赛华扁那处也是开口催语道。
“周兄,你就快说吧。君庄主广邀江湖侠者本就是为了这一件事,而君庄主这一回叫人暗袭负伤,显然也是因了这一件事。虽说周兄先前有言在先,此事需等君庄主出关后亲自告知天下豪杰,可如今君庄主身负重伤,这一桩子事又显然不简单,周兄你就莫要再纠思了,快些将那寿宴下的真意说了吧。若是真如展兄所猜百鬼窟此次乃冲那事而言,周兄你早说了。我们也好早些做下准备,免得到时出事,麻烦就大了。”
有些事,当真不是能瞒的事,既然周义早就说过寿宴幌子下的才是此次君子帖的真意,那么他说与君无命亲自来说。
事实上并无差别。
许是也觉着如今情况当下已不适合继续较着那些规矩,半忖之后周义开口道:“这一件事本该由我大哥亲自广告天下豪杰,可大哥现在重伤卧榻,这一件事也只能由小弟我代为通传了。”
话到这儿顿了一下,抱拳向几人施了礼,周义这才说道。
“先前诸位入庄时我便已曾说过,此次赤练山庄广发君子帖,贺寿为虚,他意才是实的,而这实下的他意事实上是一样东西。”
周义这话刚落,众人瞬是屏息,片许的安静后,赛华扁道:“周兄,不知这一物,指的是哪一物?”
周义道:“事实上也就是一把剑,只是不知诸位可有听说过同承雾落尘齐名的赤莫剑?”
江湖之上,七剑扬名,除了紫台仙人收得的承雾和落尘外,江湖上还有其他五把旷世名剑,分别是赤莫、含笑、霸长、天歌和魂耀。其中天歌魂耀由一对夫妻持得,含笑乃如今江湖才貌双富的付依依的佩剑,霸长不知落遗何处,至于赤莫。
赤莫这一把剑,江湖之上一直只闻其名从未有人真正见过这一把剑,以至于有些晚辈后生心中都在思猜,江湖之上真有这第七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旷世名剑,名声远扬,却从未有人真正见识过,如今周义竟说赤练山庄此次君子帖乃是因了一把剑,而这一把剑正是赤莫。
这事如何不叫人错惊。
心中早是惊讶波涛涛,一番愕错之后赛华扁惊道:“周兄,你刚刚说什么?赤莫?难道庄上竟得了传说中的赤莫剑?”
点了头,周义道:“正是赤莫。”
展悠然问道:“赤莫之剑,江湖上向来只是个谣传,敢问赤练山庄在何处得此宝剑?”
周义道:“这一把剑,说来得得也是凑奇,三个月前我与大哥离庄出行时,偶然在一处偏峡之所遇到一名身负重伤的怪人。那人不知遭到何人截杀,我两遇到他时性命已是危旦,当时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大哥原想将那人救回庄中,替他医治,谁知那人却说自己已经没救了,劳请大哥不要为他费精力,只是临终之前将一把包在布中的剑交给大哥。”
周义这话,引人顿思,稍稍略想片瞬,慕容华问道:“那把剑虽是那人亲手交予君庄主,不过君庄主和周副庄主如何能肯定那把剑是传说中的赤莫剑?”
周义不悦道:“我大哥既然能肯定,当然是因为这把剑就是赤莫。传说中赤莫剑不但削铁如泥,新发于硎,更是一把能将人引入魔怔之地的邪剑。剑身如染血,通体泛戾光,那是一把邪性之人得之必是凶性大起,正侠之人得之方可压制戾性的宝剑。而那日那人交予我大哥的剑,便是一把这样的剑。”
赤莫剑流传于传说,也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诡奇,所以它才会流于传说。
赤练山庄的那一把剑,不若是谁只消一眼,周义敢肯定他们都会相信那就是传说中的赤莫剑。坚定的言语,叫人心中猜疑点点抹消,又是片许的静宁,白泽远道。
“既然那赤莫剑是邪者横邪侠者持侠的宝剑,且那奇怪之人又将亲手将赤莫剑交予君庄主,为何赤练山庄此次却为这把剑广邀天下豪杰?莫不是这一把剑,连君庄主这样的侠者都持留不得?”
这种传说中的奇剑,江湖当中何人不是得之如若珍宝,君无命这种视武为生的人,更是当将其视为珍物才是。可如今看来这把赤莫剑赤练山庄非但未将其视为庄中之宝,更是广发君子帖邀请天下豪杰来此,甚至还有以剑为彩头赠人之意。
好东西自己不留,却有意将其转赠他人,除了那物不属自己,君子不愿偷得之外,就只剩下那样东西。
自己没办法留。
这事周义虽没给个明白话,不过从他的字里行间中不难猜出赤练山庄打着正是这个主意。
赤练山庄之意,白泽远算是瞧清了,而其他人显然多多少少也猜出几分内隐的意思。既是众侠心里多少已是了明,事到这当口再不说得彻明倒是赤练山庄之过了。
听了白泽远的话,应声点了一下,待人应可后,周义说道:“正如白大人所言,此次庄中广邀天下豪杰,确是有意将赤莫剑做了彩头,赠于有德有行与之有缘之人。”
第八十六章 赤莫之剑
有德有行,还得有缘。
周义这连着的三字“有”可叫人想不上心都难,一门的心思早已彻底焦落在赤莫剑上,听得周义这一番话后,赛华扁笑道:“有德有心还得有缘,怎的,莫不是周兄想说凭你庄上的君庄主,还算不得德行兼备之人?非这赤莫剑的有缘之人?”
这话原是打趣,谁知赛华扁这话落后,周义那儿叹了气道:“说来也是惭愧,虽说我大哥德行皆有,可惜却非这赤莫剑的有缘人。众位也是知的,赤莫剑是一把邪性之人得之必是凶性大起,正侠之人得之方可压制戾性的宝剑。我家大哥虽是正侠人士,可是于武太过痴恋,心中魔怔说实也是重的。赤莫剑据说能引人进入魔怔,一旦心中有魔之人得久必是难控心智。所以这赤莫剑,虽是一把绝世好剑,却不是我大哥的有缘之剑。”
宝剑虽好,非有缘也是不可得,光是君无命这与之无缘便不强求的肚性,也可看出这人确是真侠之人,无虚了。
无缘,又不能让这样一把好剑断绝于自己手中,所以君无命才会广发君子帖,邀请天下豪杰入庄一聚。
为宝剑寻英雄,君无命惜剑的心思众人皆明。只是为剑寻主便是替剑寻主,于这借寿宴一事明里打幌暗里行旁,赤练山庄如此之心也是叫人难解。因着实在不明赤练山庄这番行经究竟内藏何意,赛华扁奇声说道。
“周兄的意思,我是清了,只是寻主便是寻主,你赤练山庄只要一声令下,江湖上多少人不声起号应。怎的这一回却暗下来这么个虚的,打着幌子,明里暗里的行呢?”
这样的行经,实在不符赤练山庄身份,也是这话落,周义苦笑道:“这件事赛兄是有所不知的,全是因当初那奇怪之人的一句请求。当初将这把赤莫剑交予我家大哥时,那人千求万求只求我家大哥断不可将这把剑交落到邪魔歪道手中,便是要这一把剑一辈子尘封不得见光,也绝不能让其落到邪魔手里。当时那人苦苦哀求,我家大哥也是应了。只是这一把剑实是难得的好剑,我与大哥又无人与他有缘,大哥实不希望这样一把好剑就这样荒废在赤练山庄,封尘一世,我便给大哥出了这样一个主意替赤莫剑寻个正派的有缘之人。”
话落,稍稍又是一顿,周义道:“以大哥寿宴之名,邀得天下豪杰,正如诸位所说不过是个幌子,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对得起那人临终前的委托。如此广邀,英雄齐汇,一是从江湖豪杰中选出一名武功超群且有缘之人收得这一把奇剑,二也可免去邪魔歪道窥盯上那一把剑,平添事端有付他人所托。”
赤练山庄这明幌暗意的法子,是为掩邪耳目的法子,毕竟那人临死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让那一把剑落到邪魔歪道手中。而邪魔歪道向来又是喜欢惹事的,若是赤练山庄不以寿宴为名而是发帖邀请侠者来夺剑。凭了邪魔那些歪性,不聚众闹事才怪。
此事一开始是为了免除麻烦,对得起许下的承诺。只是他们还是小觑了邪魔歪道的能力,赤练山庄此行的根本目的。
他们眼中的邪魔歪道看样子好像是知的。
原想暗下行事,谁知这暗下所行的瞒了不该瞒的人,当瞒的却一处都没瞒住。对于此次之事,周义自也是怒了。
赤练山庄保密骗欺江湖侠者,归根结底有错在前,就算这一切本意是为了履行对于死者的诺言,瞒欺之行终是错的。因了此事,闹出后头的麻烦,以至于庄主叫人重伤,周义这心里头如何不自恼。
恼恨之意,难弥难消,心内自责周义冲着几人抱拳请道:“我家大哥叫百鬼窟邪魔重伤,此事事关赤练山庄颜面,小弟我是信得过几位的,所以才将几位请来据实相告。还望几位能替小弟保守这个秘密,挽留赤练山庄的颜面。”
君无命乃江湖霸者,叫百鬼窟重伤之事若是传开,莫说赤练山庄颜面无存,便是整个武林正派,只怕也无颜面可言。这事关系重大,在座几人谁人不知此事要紧,周义这话落,众位自然答应。
听得众人应后,周义在此连声答谢,最后才对着展悠然抱拳道:“大哥身负重伤,眼看三月初三将至,君子帖既然已发出江湖豪杰也已到了,此事断无中断之意。小弟劳请展盟主暂代我大哥,替赤莫剑寻得一位有缘的主人。”
君子帖本意虽是君无命的寿宴,不过它的根本之意却是赤莫剑。君无命重伤,寿宴之事自然作罢,虽寿宴无故作罢且不能告知江湖豪杰原因,定会让江湖豪杰感到奇怪。不过奇怪之事终比不得贪欲之念,有赤莫剑在前头晃着,就算君无命的寿宴平白无故没了,想来到时江湖上也没几个侠者有心思去纠思其中缘由。
君无命视武如痴,天下之人何人不知,到时只要说自家大哥沉迷于武学之中遗忘了寿辰之事,寿宴了罢君无命不现身的事也就带过了。至于受邀而来的侠者,到时对于他们来说,恐怕再无什么比夺得赤莫剑更加重要的事。
虽说此次来此的江湖人士都是江湖上说得出名号的武林正派,不过天下之大,哪有什么真真正正的邪,真真正正的侠?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藏有自己的私心。
赤练山庄遇难,周义求展悠然相帮,展盟主如何能拒?连言“定会尽力而为”后,展悠然便应了周义所托。
事既已明,当然就得遵循对于周义的诺承,抱拳一拜后,他们几人才离了正堂,各回己处。
对于周义的承诺,君子侠者当然会遵循,所以君无命之事断无告知旁人的意思。不过旁人不可告知,却不代表那些事不能叫自家闺蜜知道。
才刚回了住处,这素来最是公正江湖上何人提名不是佩服的神捕大人,已如实将承诺周义绝不说的事全部同离上殇说了。
君子帖所邀,寿宴是虚,夺剑才是真。
在听完赤练山庄发生的一切,且得知君无命竟然被人打得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百鬼窟的当家窟主直接坐在那处举起双手,自澄说道:“君无命被人打伤人,天地良心啊,这一件事可跟我没关系啊。赤练山庄我才刚来,路都还没逛熟呢,鬼知道君无命窝在那个房间里闭关修炼。再说了,自打进了这儿我可一直都跟你呆着,这件事可不关我的事。”
他不过说了君无命重伤之事,离上殇就忙着跟自己撇清关系,这要不是他了解离上殇,且离上殇入庄之后一直跟他在一起,就她这幅急急狡辩,不可疑也变得可疑了。
君无命是离上殇打伤的?打从一开始白泽远就没怀疑过自家闺蜜,只是心里头虽然没疑,不过有些实事还是得说于她知。横了一眼,看着双手举起大作冤枉样的离上殇,白泽远道。
“我知道不是你干的,平白无故的,就算你再好闹也不可能故意去打伤君无命,只是有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
眨了眼,离上殇道:“什么事?”
白泽远道:“君无命身上的伤,乃断魂掌所赐。”
这话刚落离上殇那处顿时不乐意了,刚刚白泽远还没说时她倒是一副委屈喊冤样,这会子白泽远说了此事可能跟百鬼窟有关,离窟主当时就不干了。一巴掌重重落下,离上殇说道。
“瞎胡说,关我百鬼窟什么屁事?哪个不长眼的又乱往我头上扣罪帽。”
这一掌落得极响,要不是赤练山庄财大气粗所用的木材皆是上等的木料子,只怕离上殇这一巴掌下去这张桌子就得碎了。瞧着她那气鼓鼓的模样,白泽远道:“赛兄说的。”
上一回在虚缈山庄,就是赛华扁说梅花镖上喂的毒是百鬼窟的三更阎王命,这一回又是他说君无命身上的伤是断魂掌所赐。两次罪帽都是赛华扁给扣的,对于这位神医赛华扁,离上殇的怒气也是足了。
气得小脸都涨了怒,眼睛一横嘴一横,离上殇道:“那个赛华扁是不是跟我家有仇啊,三番两次将罪帽往我头上扣。我说问天,咱百鬼窟以前是不是得罪过这个跳大神的?”
窟主既问,问天自得老实回了,笑呵往前一站,问天道:“窟主,据属下所知百鬼窟与赛神医并无恩仇。”
离上殇横眼道:“既然没有恩仇,他干嘛一而再再而三往咱头上扣罪帽?”
问天笑着说道:“这个嘛!或许是窟主您跟他有个人的恩仇吧。”
离上殇这儿可火呢,问天那处倒好,居然还跟她开起玩笑。气得离上殇直接一眼瞪横正打算动手往他脑门上敲几下解气,却听白泽远说道。
“百鬼窟与赛华扁没有恩仇?这么说来,倒是有人希望百鬼窟和江湖人有仇了。”
白泽远这话,及时制止了离上殇对问天的施暴,收手看着白泽远,离上殇道:“亲爱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泽远道:“连着两次都和百鬼窟扯上关系,且这两次都是由江湖上最是妙手神医的赛华扁判诊出来,你不觉着这件事有点太巧了。”
妙手神医赛华扁,就算不信旁人,在伤势毒物之上谁也不会去疑了赛神医的断诊。旁人说的,或许其他人心里头还会疑上一二分,可从赛华扁口中道出的。
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对于正派人士来说。
那就是真的。
第一次梅花镖上的毒,由赛华扁判断那是三更阎王命的毒。第二次君无命的伤,由赛华扁断肯那是百鬼窟断魂掌所赐的伤。
接连的两次,全由赛华扁言道百鬼窟之行。
若不是赛华扁同百鬼窟交恶有意陷害,就是什么人希望赛华扁将这些事往百鬼窟身上塞,叫江湖人士群起而攻之。
这事一破挑,恶毒之意叫人颤惊,明了白泽远这话里的意思,百鬼窟一主一仆那儿也无心再闹。两个都是沉着面色,眉锁面沉,静了片许后离上殇才说道。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那是谁?想硬拉我百鬼窟给他背黑锅?”
也是蹙着眉心,白泽远道:“这个不好说,不过……”
顿了一下,离上殇马上接口说道:“不过十之八九跟那个面具男脱不了干系。”
上一次的三更阎王命是出自他之手,这一回的断魂掌断然也跟他脱不了干系。离上殇可没忘了曾从他身上顺走的赤练山庄的君子帖,如今君无命闭关之时又叫人趁机重伤。
那个人。
十之八九就是先前三次所遇的男人。
而那个面具男,现如今肯定就藏隐在那些名门正派中,披着正派侠士的皮,干着邪魔歪道的事。
一场正派人士的聚约,里头却污藏多多,倒也让人开始静不下心了。
心里头多多少少已有思猜,离上殇说道:“越想越觉着君无命的伤就是拜那个面具男所赐,而那个面具男,肯定就藏在这些正派人士当中。赴此约,却先一步出手暗算君无命,亲爱的,你说那些人心里头在盘思什么?”
摇了头,白泽远道:“具体什么,除了他们自己只怕谁也说不清,只是我心里有种感觉,那些人肯定也是冲着赤莫剑来的。”
周义说过当时同君无命遇到那个人时,那人已是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半条命已踏进黄泉路的人,当时所求的竟不是活命,而是求得君无命保好赤莫剑,绝不能让赤莫剑落到恶人手中。
那人所说的恶人,必是那些意取赤莫剑的恶人,而那些人一取不得赤莫,必然不会善罢,必得再寻机会。
第一次的机会,叫君无命截了胡。那么这第二次的机会,若是白泽远是那些人,他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那些藏隐在暗处的人为何要重伤君无命,尚是不知,不过他们此行的目的肯定是冲着赤莫剑来的。
赤莫剑,绝对不只是传说中的一把剑。
直觉告诉白泽远,这一把剑。
肯定还有别的故事。
所以想要弄清这个故事。
这一把江湖人士心盼皆想得的名剑,想来他也得去争上一争了。
第八十七章 众侠争剑
先前虚缈山庄,丢了铜匣子失了里头的东西,白泽远和离上殇已是棋差一步。如今嗅得这赤莫剑中隐隐好像也藏了什么有趣的事,且有人早就盯上这一把传说中的剑。不管这一把剑是不是那个男人的主子要他盯上的,也不管这一件事同白泽远心中那个谜团有无关系。
赤莫剑。
白泽远和离上殇都要定了。
君无命重伤一事,众人紧守秘密,除了那日周义邀入正堂的他们以及离上殇知道里头的真相,其他前来赴邀的各大门派都以为君无命又痴沉于武学之中,已是忘了寿宴之事。
君无命的武痴名气,同他的霸侠名号一样在江湖上都是鼎鼎有名的,所以当周义向众位赔罪,道言赤练山庄失礼于众人时,各大门派除了心内不慎舒服外,倒也没人多说什么。
心中不舒服,那是必然的,毕竟此次赴邀的哪个江湖上没些个名气的?更有不少大门大派的掌门人亲自来赤练山庄只为赴君无命的寿。他家掌门人亲自,偏生这赤练山庄的庄主却沉迷于武学之中面也不与众人见上一见。
这样的事,的确容易让人心生不满。
只是这一份不满起得快,散得也快,当周义命人将赤莫剑呈上,且告知众人此次寿宴只是其次,真正的本意是为赤练山庄偶得的赤莫剑寻得一名有缘的主人时。
众人心中的不悦顿时消烟云散。
君无命的寿宴,参与不参不过江湖上的客套,算是面子上的往来。可是赤莫剑就不同了,这传说中天下七把名剑,唯一一把只流传于传闻从未有人真正得到过的名剑。
若是这一次能技压群雄夺得这一把赤莫剑,不仅个人可以名声大噪,甚至连带着自己的师门,江湖地位也能瞬飙。
赤莫剑,虽只是一把宝剑,可是此次若能在赤练山庄中夺到它,得到的就不只是区区的一把宝剑。
而是江湖上求也求不来的威势。
一见赤莫宝剑,众人当即将赤练山庄怠慢之事全部抛之脑后,因君无命痴恋武学至今仍在密室中专研武功,所以这次赤莫剑的落属,自交付于展悠然定夺。
展悠然乃武林盟主,由他定夺此事显然也不会有人心起争议。站在人群后头,选了个僻凉的边处角落。白泽远抱着承雾,离上殇靠在梁柱上,两人跃过众侠看着上方的展悠然。
嘻笑笑看着,离上殇那双眼珠子至始至终都胶在展悠然身上,听着展悠然义正言辞的说着赤练山庄赠剑之事,听得趣头上的离上殇忍不得“噗”着一声笑,随后扭过头瞧着白泽远说道。
“亲爱的,说真的要不是你事先已经跟我说过,将这赤练山庄里头的弯弯绕绕叫我事先知道,我今儿还真可能就全信了。你说这展盟主明明长得一表人才,看上去比你还像个正人君子,整个人看着就是真英雄该有的样子,怎么说起话来也能这么胡诌啊。什么赤练山庄谦卑礼待,君庄主自觉无德无能不敢持留赤莫剑,什么广邀天下豪杰为的就是寻出一名德行浩感天下武学精湛绝伦的侠者相赠赤莫,什么君庄主一心只在武学无心江湖之事,所以只能由他暂持定处?你确定这位盟主大人昨天晚上没有事先打过草稿?这些都是临场发挥的?如果真是临场发挥,他的逻辑思维得多彪悍啊,这个人也太人不可貌相了吧。”
对于展悠然那一段一脸正派的恺恺而谈,离上殇这儿想不服都不行了。耳边听着闺蜜的叹感,白泽远冷声一讽,说道。
“莫不然,你以为这武林盟主真是什么正人君子?”
这话的嘲讽,意可是深的,听着白泽远这番类似刺讽的道,离上殇却笑呵呵说道:“不是正人君子啊,听上去是挺虚伪的,不过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种看着越正心肠越坏的人,才讨女孩子喜欢呢!”
白泽远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展悠然到底那处好的,竟叫自家闺蜜这么惦记。听了离上殇的道,斜眸瞥了一眼她挂在脸上的笑,冷冷一声“哼”后白泽远说道:“喜欢坏男人?那你可得担心了,可别坏男人没找到,反而碰上个渣男人。”
对展悠然,白泽远一直没怀好感,可再如何心无好感他这话也叫离上殇闷的。举了手直接往白泽远胳膊上拍去,再瞧见对方避开后心里闷恼打算私下对决时,二人忽听周遭万人奇惊的声音。
深深的一口倒吸,就好似叫什么东西惊了魂,这一声忍下的惊呼顿了她的动作,在闻得这奇怪的响动后,白泽远和离上殇再度朝着展悠然那处看去。
一开始看,只是因为那齐声下的惊呼让他们上了心,可当两人真的扭过头,朝着上方看去时。
那刻,连着他二人也惊了。
剑身如染血,通体颜如虹。
如果说承雾乃是至美至幻的宝剑,那么赤莫剑就是至邪至艳的奇剑。
剑身才刚出鞘,剑气已是森森而凛,寒冷伴着血红的剑身,幽幽红影从人眼前划过。
拔出剑身,将赤莫剑现于众侠眼前,正如周义当初所说,根本无需去验,只需要剑出鞘,只需要一眼瞧。
凭谁都会相信这把剑,就是传说中的赤莫剑。
很多时候,缘分就是一刹那的事,根本不需要太多的铺垫,这么一眼过去,你就知道那样东西它应该属于你。
一双剪眸深深叫赤莫剑吸引,离上殇仿佛觉着自己的魂已在盈盈虹光中愈消愈淡,原本懒靠在梁柱的身体在虹光的引牵下慢慢立挺。眸眼深深看着赤莫剑,离上殇伸出手紧紧拽住白泽远持剑的手。
劲,无意识加大,狠狠使劲拽着,离上殇一字一字说道:“亲爱的,我要那把剑。”
两样事物的相互吸引,就是那么的没跟没由,听着离上殇的话,看着她死死拽握自己的那只纤手,片晌后白泽远说道:“知道了,它会是你的。”
赤莫剑,它的本身就如同它的传说,总能在不知不觉中引起人的魔怔,勾起人的欲贪。自从它重新在赤练山庄现身,且赤练山庄明意此次君子帖本意就是为它,只要能技压群众,不若是谁赤练山庄将呈赠赤莫剑。
心里头对其动心思的,就不止一二。
不只是离上殇想要得到它,如今身处赤练山庄的这些名门侠者,只怕没有谁心中不是动着占为己有的贪恋。
君子帖,意在为赤莫剑选出与之有缘的君子仁侠,而你究竟同这一把剑有缘还是无缘。
就得看你是否有这个本事了。
赤莫一争,共设五日,谁能在擂台上站到最后,谁就是这把赤莫剑的主人。
争事一起,各门各派都是卯足了劲明争暗斗,不过名门正派一般都是韬光隐晦的主,这头三四日的开场争斗,正大门派怎会一开始就上台夺争。前几日,那是专属跳梁小丑的夺抢戏,至于他们那些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大门大派,自然得到了最后方才出手。
连着四日,赤莫剑的争夺逐渐白热,到了第五日,渐渐的高手也逐渐露了相。如今连着占了七擂的不是旁人,正是霸枪门的钟艺凌。
于这霸枪门,白泽远和离上殇跟他们也算老相熟了。借了白泽远的光不用像那些小门小派一样站在擂台下人挤人,离上殇没个姿态瘫坐在椅子上,一脚翘一脚抖伸长脖子仔细瞅着瞅,等着钟艺凌将第八个上台挑衅的江湖人士踹下后,离上殇这才复着懒了身,扭过头冲着白泽远笑道。
“怎么样,白大人,我说的没错吧。这么大的一个便宜一场戏,霸枪门那姓钟的老家伙怎么会错过,肯定伸长了他的龟脖子在下头瞧着呢。”
周人杰和张志刚都来了,号称川西之霸的霸枪门又怎能不来。虽在赤练山庄的这段时日一直没瞧见霸枪门的人,不过白泽远和离上殇知道那姓钟的老贼肯定不会错过这么大的便宜。
果然再按捺了四日后,钟良金也耐不住性了,同意自家女儿上擂。
钟艺凌学艺不算精,并未全得钟良金的真传,不过钟家双头霸王枪江湖上名声颇大,加之后来钟良金又窃了燕归南雁门一喉刀的心法,二者结合之下的霸王枪更是绝妙。就算钟艺凌没有习得霸王枪的精髓,可凭她所习的那些,区区江湖小辈哪能是她的对手。
模样生得本就俏丽,加之武功不错身世又好,钟艺凌一上台自是赢得阵阵喝彩。当她将第八人踹下擂台且连着八次夺胜后,底下已是呼声成片。连声的喝好,听得离上殇的耳根都发着疼,几分嫌伸出手掏了掏耳洞,离上殇笑弯了眸说道:“这姓钟的小妮子,看样子很招人喜欢啊。”
好好的一句话,却因她是冲着白泽远挤眉弄眼的说,叫人听着就觉话里有意。半饧眼眸,瞥看着一脸笑嘻贼意的离上殇,白泽远道:“她招不招人喜欢与你何干,笑成这样,又打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这话出后离上殇当即喊冤,举了手一副对天起誓样,离上殇道:“天地良心,我能动什么坏心思,这姓钟的小妮子招不招人喜欢与我可没半分瓜葛。倒是你,小妮子这般招人喜欢,难道你心里头就半分都不吃味?”
好友没个正经的笑,他就知道她心里头肯定没动什么正经,只是万想不到她动的竟是这没头没脑的心思。一瞬间不明她这话里头到底揣了怎样的何意,白泽远稍是蹙眉,问道:“什么吃味,好端端的,我干甚吃那姑娘的味?”
正儿八经的询,换得对方好一番摇头晃脑,幽幽一声长叹后离上殇啧舌说道:“果然啊,十个男人九个坏,还有一个渣成菜,你们这些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这不过才几个月的事,白大人就将人家姑娘给忘了。”
离上殇说话向来阴阳邪调,这邪邪的坏声本就极容易引来旁人的好奇,更何况此刻离上殇说的事显然同白泽远有关。因她这话,坐于边侧的赛华扁跟慕容华忍不得都留心了。心思直接落移到两人那处,慕容华道。
“离姑娘这话,莫不是白兄与那钟姑娘,还有什么因缘?”
听得慕容华的询,离上殇乐着眉眼笑道:“何止是因缘啊,差那么一点点就成了姻缘咯。”
前一个因咬得很重,后一个姻咬得更重。虽两字的音相同,不过离上殇连续两次究竟意指何意,听者心里都是清的。
当下赛华扁那处可是来兴了,瞧着白泽远,赛华扁道:“没想到白兄还有风流的时候啊。”
一个个都用那种甚怪的眼神看着他,白泽远这处自然是恼的,狠狠瞪了离上殇,白泽远说道:“休得胡说。”
他这话是示意离上殇别闹事,别给自己的耳根子添赌,偏偏这一件却叫离上殇委屈了。扁了嘴,一副她可是如实诉言,离上殇噘嘴说道:“我哪就瞎说了,怎了,难道上一回去川西的时候,那性钟的老家伙不是瞧上你了,硬要将他家闺女塞给你。咱在他家住了那么些天,你敢说不是三天两头就跟钟艺凌腻在一块,一天说八回话?”
离上殇说的这些,倒也属实,只是当时他为何三天两头总能见到钟艺凌,根本缘由离上殇是知的。如今叫她这么一说,到说得自己像个登徒子似的。
好友这话,白泽远那处也是闷气,狠狠又是一眼瞪,白泽远道:“我与钟姑娘清清白白,你这丫头可别在这儿胡说。便是钟门主真有这个心思,我有没有心思你还不知?”
摇头晃脑笑得眉眼皆挤,乐呵呵的一番笑,离上殇道:“人不风流枉少年,白大人什么心思,我哪知啊。白大人的心思说真的小女子我是不知的,不过钟姑娘是什么心思,我到能说出一二。”
白泽远劫走燕归南,于霸枪门已是势不两立,可自打那小姑娘上了擂台,眸眼却时不时总往白泽远这处瞥。
他是同人家的爹势不两立了,不过小姑娘的那一波春心却早就搅人给乱了。
江湖豪杰不拘小节,就算没有真的经历过情情爱爱,想来当知的事心里头也是明的。离上殇这话,加之钟艺凌那时有时无的游瞥,个中心思谁人不知。
一直都觉着白泽远是个寡淡的人,没想着从他身上竟也能听到这些艳色的事。
当下赛华扁那儿都笑了,一派阿谀,笑也浓浓,赛华扁笑着说道:“钟姑娘模样瞧着也是标致,家中世道也不错,同白兄也算门当户对,若是你两二人结成姻缘,也是大喜一件。”
他这话,纯着就是打趣,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些打趣的话字字都是刺耳。
就在赛华扁说得正起劲时,耳边突传娇斥,而后闻得有人娇道“我来”,之后一道倩影已是飞身跃出。
第八十八章 二女对峙
娇声叱带呵,身起影如波,待这声娇娇斥斥的“我来”炸响后,易迟迟离了位置飞身跃至场上。
方才刚与离上殇斗过嘴,再一次叫那百鬼窟的离窟主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因心里头清知自己根本不是离上殇的敌手,且师兄断然不会在那等小事上帮自己。以至于易迟迟心里梗着一口气,直接在那儿闷了许久。
谁曾想心中气闷还未见消,竟是又听到那样一件气人的事。
师兄川西行游,霸枪门竟将心思窥探到师兄身上?
小小女子何人占有心不是极重的,更何况是易迟迟这种自出生起便受各方宠疼,早已一切都当理所应当的性。
师兄将来会迎娶自己,也只会迎娶自己,所以任何意图靠近师兄的女子皆是可恨。
先前一个离上殇,易迟迟这一路上便是满心的委屈。奈何自己功夫上实在与之差上诸多,便是心内恨不得杀了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易迟迟也只能憋隐一路,心内早是不喜。
这一股子恼怒的怨气易迟迟早就想泄了,偏偏离上殇那儿她奈何不了只得强忍。可离上殇毕竟只有一个,瑶台仙子的武功再如何不济也不可能输逊这些平凡无奇的女子。
离上殇笑声打趣川西之事,对于心里头早就闷了气的易迟迟来说已是导火索,后来赛华扁竟又是笑道白泽远与钟艺凌两人门当户对极是般配。
易迟迟那憋屈心里的火,如何不炸?
怒火早到极限,这时借机炸轰,尤其是听得两人来来往往的笑趣以及瞧见钟艺凌那不时游荡而来的春波。
恣意的瑶台仙子不能忍了。
飞身跃下看台,易迟迟倒想看看这名声远贯的霸枪门千金究竟有何本事。
身轻落,那双眼眸已是怒厉瞪着钟艺凌,上下一番略扫后易迟迟冷声哼道:“模样一般,家世也是一般,浑身上下没个大家当有的样,也不知是哪处乡野来的姑娘,这样恬不知耻,竟然也敢对我师兄动心思。”
上台就是这般无根无由的折辱,钟艺凌那处自然心内不会好受,俏丽的眉目因易迟迟的话不悦蹙起,钟艺凌道:“你这姑娘好生无理,说什么呢?谁是你家师兄。”
易迟迟鄙嫌道:“谁是我师兄,量你这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姑娘也不知。本姑娘告诉你,天下第一神捕白泽远,便是我家师兄。”
闻得白泽远竟是她的师兄,钟艺凌那处也是微愕的,合着一想易迟迟这话,再细细思着方才偷瞄白泽远时眼角偶然扫过的几眼。她在擂台上,心思自然不能太过放在旁处,虽一波春心泼在白泽远身上总是忍不得偷偷瞄上几眼。不过那几眼都是私下的瞅一瞥,连个正经的眼都不敢瞧过去,更何况是看清白泽远身侧有谁?
那身侧的人,都是一眼带过的瞧,如今听得易迟迟这话,再细细一丝方才余光瞥过的事,对于易迟迟这处出口便出的折语,钟艺凌心中已是明意。
当下面上也是冷意沉沉,钟艺凌冷声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大人的师妹,失敬失敬,只是白大人的师妹好生生的,方才那话何意?”
易迟迟冷道:“何意,我是何意你心里当清。”
又是一番细下的审,越是细看易迟迟越是觉着钟艺凌模样长得实是不错,因钟艺凌确有几分颜色,易迟迟那心里头愈发不舒服了。连着冷笑也是懒着再现,就那般气怒一声讽,易迟迟道。
“霸枪门怎么说也是江湖上颇有声望的名门正派,没想着竟也是这等污诈小人。师兄川西一趟,你们却打那样的心思,哼,亏得师兄将你等当成名门之士,与尔等交知,可你们霸枪门竟然打了那等见不得人的心思。妄接师兄江湖声望,扩展霸枪门声势,我警告你们,这一切都是痴心,你也莫想在师兄身上动什么心思,师兄断断是瞧不上你这种女子的。”
易迟迟说话,向来口直心快,心里头怎么痛快怎么来。而她此刻所说诸语,也是字字直扎钟艺凌的心。
白泽远当日入住霸枪门,自家爹爹心里头打的心思,她如何不知。只是她心中确是恋慕上白泽远,便是爹爹心里头也盘了其他的心思,只要顺了自己的的慕恋,夹杂些心思也是可的。
当初白泽远入住霸枪门,钟艺凌心里头一直觉着自己所想的事应当会成,毕竟凭了她的容貌以及家世,虽不能说门当户对,不过也不是配不了白泽远。谁知事后事情竟是峰回路转,不知这里头究竟出了这样的错差,自家爹爹在白泽远辞离第二日竟是震怒,非但不许她再提白泽远之事,更是扬言霸枪门同白泽远势不两立。
个中缘由,当爹的自然不会叫钟艺凌知道,可怜这姑娘的一番春心,才刚搅波便叫人生生止了。
心中盼恋不得实现,可是春心已搅,又岂是爹爹一句话说止就可止的。
全然不知个中究竟出了哪些事,对于心中恋慕之事钟艺凌早就委憋,如今又叫易迟迟这番羞辱,钟艺凌那处自是不能忍了。
说自己同白泽远无缘,不能忍,口口声声羞辱霸枪门。
同样不能忍。
既然人家已经叫嚣叫到跟前,钟家的儿女也不能这般白白叫人欺了。当下娇声一呵,钟艺凌抬脚侧踢立在地上的霸王枪,枪末受踢枪身直接弹飞,一把握住飞腾而起的霸王枪。双手持枪底心下压架势已起,钟艺凌冷声哼道。
“污蔑之语,实是可笑,没想到堂堂紫台仙人座下竟也会出你这样的人。出口字字句句都是污人耳的话,既然姑娘这般瞧不上我霸枪门,那么咱们便手头上见真功夫吧。”
话音落,人已先攻,盘下足重踩,身子已是极攻而至。双手换单手,原本后持枪身的胳膊往前一带,手中霸王枪直接借势朝易迟迟胸前刺去。
这一招势猛刚攻,并不像个女儿家练得出的招式,只是钟艺凌得钟良金亲心教导,这不适女子一派的刚猛攻法她竟也掌控。手中枪起攻,破势裂已至,眼前银枪破空朝胸前而来,易迟迟当即出手迎对。
未见她有多大动作,就瞧手袖轻舞,一条长鞭已是赫入手中。长鞭入手,手立牵行,柔无撑力的长鞭在易迟迟手中突如活物一般,素手一挽,鞭身扬飞,同时身子向侧偏移,避开钟艺凌这一攻的同时长鞭已如灵蛇出洞般盘袭绕上钟艺凌得腰处。
长枪在兵器中已属于长兵刃,正常之下银枪多数比主人还要再高出一头些许,只是钟艺凌身为女儿家,身量相较普通男子来说小了不少,所以她的银枪自是又短不少。可饶是如何的短,银枪相较于一般刀刃来说终是长的。
双方交手,兵器上长得一分,占的优势也就大了一分。
只是银枪再如何长,又怎长得过软鞭。
鞭子虽是软绵看上去没有害人的能力,可一旦落到擅长之人的手中,纵是看上去再如何柔软无害,也是致命的。
银枪再长,断然没有长过鞭子的意思,易迟迟手中随影鞭刚刚游出,便已略胜钟艺凌半筹。手中银枪离易迟迟还有一寸之步时,易迟迟的长鞭就已袭至,游甩而至的随影鞭直直绕向她的腰际。
眼看自己将要被缠,手中银枪仍离些许,钟艺凌慌忙之下急忙收了枪攻。攻势退下,立即换攻为守,足下点起人借势在半空中旋了一圈,待钟艺凌的身子重新落踩地面,又是一轮杀势紧忙而至。
枪枪连至,刺、挑、勾、绊、挡,招招贯连下的招式险着叫易迟迟一时防不过来。只是易迟迟终是紫台仙人的徒儿,就算钟艺凌这连下的攻如何出乎意料,她也能很快从里头寻出应对破机。
如影随形轻移,步步避开钟艺凌的杀攻,随影鞭寻得破机灵蛇出游。
就见鞭似蛇咬直接盘扣在钟艺凌腕上,当见长鞭饶缠到自己的腕处时,钟艺凌心里直呼不妙。想要摆脱易迟迟的囚缠,怎奈蛇已咬上,猎物哪还有逃脱的可能,就见易迟迟手上力施,长鞭紧跟着一绞,钟艺凌顿感腕上撕疼,手上一时控不得劲,霸门银枪应声落到地上。
江湖过招,兵器一旦落地,便意味着那人已是输了,正常情况下事情到这步胜的一方也会顺势收手,各给双方留点颜面。只是易迟迟向来任性恣意,败落在她手下的她从来都不讲一个饶字。
对待旁人尚且如此,更何况眼前这个女子竟敢对自家师兄动起坏念?
这段时日在离上殇身上所受的委屈如今倾数全部爆出,尤其瞧着钟艺凌也生了一张貌美模样,易迟迟这心里头的火更大了。
眼里头闪了怒厌之意,恶念当从心生,鞭影再起,这一次竟直接朝钟艺凌脸上鞭去。
这一鞭若是真顺了易迟迟的意鞭甩到钟艺凌脸上,只怕这钟家的姑娘那张俊俏的脸也该毁了。
瑶台仙子生得貌美,江湖人皆知,同样的瑶台仙子性子恣意,行事毒辣,这些江湖上也是知的。
这一鞭出乎众人意料,同样的又在众人所料当中,眼前随影鞭起,钟艺凌那张俏脸眼瞧也要毁了。就在众侠的惊呼声诧起时,另外一把银枪直接贯空而至。
凌空甩开的银枪,逼得易迟迟的随影鞭只能中途撤离,收回长鞭厉瞪半道坏了自己好事的人,瞧着黄东旭上台搀起自家师妹,易迟迟哼声道:“哼,又来了一个。”
眼见师妹遇险,黄东旭赶忙出手相帮,甩出银枪逼回易迟迟的歹攻,上了擂台扶起钟艺凌,黄东旭看到易迟迟怒道:“好好个姑娘,没想到心思这么恶毒。”
黄东旭这话,惹得易迟迟更是不悦,哼冷的声音更重了,易迟迟道:“既然上得了擂台,生死各由命,你霸枪门的本事要是上不得台面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易迟迟这话,气量再大的人也不能忍,就算她是个姑娘家,黄东旭也咽不下这口气。原想着对方怎么说也是个姑娘,且又是紫台仙人的弟子,横竖不能太不给对方台阶下,如今见着对方口出狂言,且白泽远一事霸枪门还没同他了呢。既然现儿他的师妹又这般折辱人,那么两件事黄东旭就同他们一道算了。
小心扶着师妹,将其送回台下,黄东旭这才回了擂台上。
手上力一施加,刚刚为救师妹插入台上的银枪拔出。银枪入手气势瞬起,枪头对着易迟迟,黄东旭道:“易姑娘这般羞辱师门与我师妹,在下身为霸枪门弟子,这件事断然不能容忍。不过江湖上好汉不与女斗,我也不为难易姑娘,先让易姑娘十招。”
这十招上的相让,很多时候就是命与命的赌注,黄东旭这话倒是彰显了名门正派当有的气度。只是他这话落到易迟迟耳里可就不耐听了,当下冷冷一讽,易迟迟道:“相让十招,怎的?莫不是你觉着就凭霸枪门那点本事,我紫台山还需要你们相让。”
区区霸枪门那点本事,紫台山如何会看在眼里,黄东旭那话分明是瞧不起易迟迟,看不上紫台山。
看不上对方师门,对于他人来说可是一大不恭。本来对于黄东旭阻了自己毁掉钟艺凌容貌这事易迟迟心里头就极是不爽,如今见得他竟然当着天下英豪的面说要相让十招。
这种事易迟迟哪能再忍。
当下也是气起话讽,易迟迟嫌饧着眸看着黄东旭。
粗粗的一个汉子,不管从何处看都无亮眼之处,这样一个人若是搁在平时,易迟迟连正眼都不会去瞧上一瞧。
她虽是正眼瞧不得这等粗野的男子,不过瑶台仙子天资,上哪儿这些宵小无能之辈哪一个不是眼睛直勾勾盯着。如今见着黄东旭不但对紫台山口出狂言,甚至那双眼中只有他家师妹,对自己无半分惊艳之意,更是出言衅挑。
易迟迟这处。
怒气更是重凝数分。
霸枪门这个男人既然相让十招,要试紫台山的武功,易迟迟这处哪有不称他之意的冷。当下娇声一语轻笑,易迟迟道。
“好狂妄的人,既然你要让姑娘我十招,那本姑娘就看看你有没有命熬过这十招。”
第八十九章 台上挑衅
十招的相让,在过招中对于另一方来说可算天大的便宜。
只是黄东旭虽是让了易迟迟十招,可二者武功相差却非一星半点,同钟艺凌不同,黄东旭可是钟良金最得意的弟子,未来霸枪门的掌门人,便是真的让了易迟迟十招,又怎会轻易败在一个小姑娘手中?
十招的相让,易迟迟未能从中偷得便宜,待十招过后黄东旭开始反守为攻,易迟迟更是渐渐吃力。
易迟迟险着毁了师妹容貌,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折辱霸枪门,就算好汉不同女子计较,黄东旭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她。
师妹一事他就不能让她轻易好过,更何况白泽远在霸枪门所行的那件事霸枪门可还未同他算账。如今两件事加在一起,易迟迟既为白泽远师妹,黄东旭如何能轻易饶了她。
既是替师妹雪耻,又是响了霸枪门声威的好时机,就算黄东旭看上去粗野,也晓得如今是个极好的机会。
十招既让,接下来就算真的伤了易迟迟,江湖上也不至于落下不好的名声。当十招落后,黄东旭很快便抢了主攻。
欺负钟艺凌,对易迟迟来说不算太难,可跟黄东旭交手,她还是逊的。不过几招的功夫,易迟迟已叫黄东旭压得还不得手。
师妹让人这般欺着,坐于看台上的白泽远却没明显动作,淡着眸色很是常然。倒是一旁的离上殇,托腮展笑瞧得不亦乐乎,在看到易迟迟明显吃力后,离上殇扭头看着白泽远说道:“白大人,你家师妹好像快撑不住了,白大人不打算上去搭把手?”
笑询的话,白泽远连眸角都没瞥一眼,没有出声,也没动作。
易迟迟不讨喜,不过白泽远连声不吭就这么坐在那儿瞧着师妹叫人欺着,多少也说不过去。虽说离上殇是不喜易迟迟的,可她终归是白泽远的师妹,自家亲亲闺蜜的师妹叫人这么欺着,黄东旭也实在太不将他两放在眼里了。
当下笑着连咋两声,离上殇亮了嗓子喊道:“大老爷们欺负个小娘们,黄大侠果真侠者风范啊。”
这话一出,台上的黄东旭瞬感尴尬。
论年纪,他比易迟迟大,论江湖上的资辈,江湖豪杰向来不欺弱辱女。虽说现在两人身处擂台,生死各由命,不过他这般欺着姑娘家,便是真的赢了,只怕面子上也不见着能光彩。且这件事要是落到有心人口中,也不知得叫那些人嚼出多少舌根。
男女过招,点到为止,若是伤人,如今看来是断断不得的。
本想一鼓作气败了易迟迟,替师妹出气的同时也叫霸枪门扬眉吐气,偏着离上殇这当口却幽幽飘出这么一句话,若是黄东旭太过全力而为,反而容易落人口舌。
心头一愣,手头上的双枪不免稍着一顿,就是这片刻攻势上的微顿给了易迟迟喘息机会。随影鞭赶忙回撤,在逼开黄东旭枪攻的同时网鞭如蛇,直接朝黄东旭身上各处要命处鞭去。
鞭鞭下的凶攻,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都没有。
掰回局势暂占上风同时,易迟迟不忘出声冲着看台上的离上殇冷道:“妖女,不用你帮忙。”
离上殇那是好心相帮,偏生易迟迟这儿不受,非但不接受反而语气极是呛冲。这下子离上殇也不乐意了,她既不受自己好意,自己当然也犯不着帮她,当下话锋一调,离上殇高声笑道。
“八尺来高的大老爷们,竟然连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都打不过,霸枪门的武功,好本事啊。”
前一句,是在嘲讽黄东旭占着武功欺负一个姑娘家,可后头确是字字都在暗讽霸枪门的武功不行,这下叫黄东旭攻与不攻都不行了。
要是紧了攻势,败了易迟迟,日后谁知江湖上会流传出多少不中听的?江湖侠者,名声可比性命还要重要,宁可断颅头也绝不能毁声誉的江湖人比比皆是。仗着本事欺辱小姑娘,不合适,可要是败在她的手上,明显更不合适。
离上殇短短两句话,一句是黄东旭的声誉,另外一句是霸枪门的声誉,最后一番权益利弊之后,黄东旭终是选了师门。
心里头不过一番略下纠结,很快的黄东旭便快了手上攻势。双枪而起,飞速的换切之下很快的易迟迟便接应难防。钟家双头霸王枪,一枪双头,两面皆攻。枪身藏链,长短皆宜,长枪可远攻,短枪双环下,劈、切、砍、刺、挑无处不钻诡。
世人皆知钟家双头霸王,一柄枪杆上连嵌两枚枪头,却不知这枪内也是暗藏玄机。枪身可拆卸,里头链牵缠,只要触动机关卸下相连的枪身,长枪立马可以变成两把形是半枪的短刀。
若只是单凭一柄长枪,易迟迟还不至于叫黄东旭压得全无反手余地。可这枪内的机关实在太过钻诡,叫人难以测防,在黄东旭的攻势之下易迟迟早就抗不下了。
咬紧牙关,娇丽的双颊面显潮粉,眼看黄东旭一记“左右逢敌”准备卸下易迟迟长鞭顺带伤其时,忽的几枚铜板破空而出,硬生生将他已经招成的攻势逼下。
铜板来势极快,虽然不是冲着黄东旭身上致命穴而来,不过所准的那几处穴位若是叫铜板击中,这场擂斗黄东旭也必会输。知道有人暗下相帮易迟迟,黄东旭急忙撤招退防,待招式撤回之后黄东旭直接朝着看台处看去。
刚刚那几枚铜板,分明从看台上打来,知道有人在那儿出手暗帮易迟迟,黄东旭当即厉声说道:“擂台之上,一切全凭真刀真枪,暗下相帮算什么英雄好汉。”
黄东旭这话刚刚落下,离上殇也是轻身跃下,也没见她起了多大的动作,前一刻整个人还坐在席椅上,下一刻她的身子已是如鬼轻起而出。轻轻浮起,随后站于擂台之上,足刚点地整个人便附处台面,离上殇笑着眸眼看着黄东旭说道。
“什么暗下帮忙,我怎么听不大明白?”
枪头一挑叫地面上铜板勾起,黄东旭道:“证据在此,姑娘打算睁眼说瞎话?还是姑娘想说这并非姑娘的东西?”
瞧了一样枪头上勾挑的铜板,离上殇道:“东西就是我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有什么不敢说的。刚刚我是镖了你,怎样?要是不爽你现在来打我啊!这儿是擂台,又不是你家后花园,难道就你一个人上得别人就上不得了?还是你觉着赢了这一场那赤莫剑就是你的?其他人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偏就不肯,就是要上来跟你争一争赤莫剑,怎的?不爽你来打我啊。”
这十成十挑衅的话,可把黄东旭气坏了,拽紧手中的银枪看着离上殇,黄东旭道:“如果姑娘想要讨教,在下自然奉陪,不过出手暗算相帮他人,擂台上断然不许这般。”
“呵”了一声,笑得甚是邪乎,偏头吊眼看着,离上殇道:“出手暗算?我说你是不是傻啊?谁跟你出手暗算了?我那分明就是挑衅,你没长眼吗。至于出手暗帮那就更没理了,刚刚那场只要长眼的哪一个看不出来你已经胜了,既然胜了就赶紧换下一场大家也好省点时间快些分出胜负。怎的?难不成你还打算慢慢来,打得人家姑娘家跪地求饶吗?还真看不出来黄大侠竟然有这种喜好,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又或者说黄大侠并不是打算欺得人家姑娘家哭鼻子,而是打算直接一枪刺下去了解干脆。啧啧,若是那般,黄大侠的心思,可诛啊!”
离上殇越是开口,这说出的话越是没个理谱。
明明知道她是故意扭曲,在江湖人士跟前诋毁霸枪门,偏生黄东旭这儿却不知如何回应。
要论这嘴头上搬弄是非的功夫,离上殇堪称江湖第一,几句下的巧嘴硬生生说得黄东旭不知如何回应。
她这接连的妙语连出,瞧样子像是再替易迟迟解围,而心里头也是这样觉着的易迟迟可没打算受了她这一份恩惠。站在离上殇身后,眼里头的气怒愈气愈烈,易迟迟说道:“本姑娘我不受你的好意,闪开。”
气恼的话,叫离上殇扭过头,调转过头瞥看着易迟迟,离上殇吊眼说道:“谁受好意给你了?你少在那儿自恋了,我下来那纯粹是为了找这姓黄晦气的。至于你,既然输了就哪儿凉快哪儿呆去,别在这儿耽误我活动筋骨。去去去,快去,你家师兄还在上头等你哭鼻子呢,大神捕的,可不适合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一面说着一面举起手做着驱赶的动作,顺便朝着看台上的白泽远指了指。
刚刚暗下出手帮她的可不是她,而是看台上的师兄,可算明了离上殇意思的易迟迟终于不在离上殇跟前碍眼了。
易迟迟离了擂台,就是认输,而她既然认输了,那这台上单方面找人晦气的事自轮到离上殇这处。
笑呵呵站着,稍稍活动一下筋骨,离上殇抱拳黄东旭怪模怪样说道:“黄大侠,小女子这儿有礼了,一会儿动手跟黄大侠争夺赤莫剑,黄大侠这么个江湖上有名有望的侠者,手下多少可得留点情啊。”
就凭她刚刚的那手轻功,这两人谁该给谁手下留情,内功深厚之人谁人心里没个准的。只是离上殇说话俏皮,加之人长得又娇柔,和那粗粗壮壮的黄东旭比起来怎么瞧都是对方得对她手下留情。
出口一番调笑,人又皮了三分,那话才刚落下也不知心里头又转起什么心思,见着她又是一声“哎呦”,而后娇笑说道:“黄大侠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侠者,小女子区区一名没名没声的弱女子,同黄大侠争夺赤莫剑实在自不量力。黄大侠乃侠者,是不能与我这弱女子计较的,既然黄大侠刚刚让了易姑娘十招,莫不如也让我十招如何?”
娇笑下的话,说得那叫一个理当,就离上殇这娇娇柔柔的模样,黄东旭是当让她几招。只是旁人不知,钟良金等人确是知的,莫说黄东旭让离上殇十招,就算反过来离上殇让黄东旭十招,他也未必能胜过这个姑娘。
这个姑娘,曾经戏耍过钟艺凌,那诡谲的身法以及招招都叫人难猜的攻势。
黄东旭。
如何使她的对手。
笑呵呵当着天下豪杰的面要黄东旭让她十招,若是黄东旭让了这十招,断然赢不过她。可要是不让这十招,又不免会叫天下人耻笑。
来来去去,这让与不让当真叫人犯难。
离上殇这次明摆着就是冲着耍他而来的,横竖这个诡谲的女子他也没几分胜算,怎也不能丢了霸枪门的脸面。在离上殇迭声笑笑的催语下,黄东旭梗直了脖,说道。
“既然姑娘要在下让你十招,那么在下,就让姑娘十招。”
十招相让,结局已经定了。
莫说黄东旭真的逞强让了离上殇十招,就算他一招不让,且先一步抢招偷袭,想在离上殇手头过上三招都是难得。
十招相让,抬掌之间了结他不过一手一挥之事,只是离上殇淘气,难着摊上这样一件有趣的事,又能趁机给霸枪门难看,她怎肯掌息之间就将黄东旭请下台?
一招一招,玩得甚是兴起,每一招都换着法子戏耍。
十招之下不识道的人还以为离上殇不过嘴上淘气的姑娘,没个真真正正的本事,才会没招出都是那样的笨拙毫无攻势。独独只有那些真正的高手才能看出各种门道,不同的招式换切,明明任何一招都能了结黄东旭,偏生这擂台上的姑娘就是不肯快快结了这场斗耍。
每当招式攻出,她总赶在伤了黄东旭前故作笨拙错开,堂堂钟良金的大弟子,霸枪门未来最有可能成为门主的黄东旭,在这娇柔姑娘跟前竟如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般,根本无法还击。
这前十招的过招,不是黄东旭相让不还击,而是他根本就没办法还击。
就这样逗趣戏耍了十招后,就听得离上殇笑了一声“第十招来了”。嘴上笑着呵,手上也没停,十招出后神复再续一招,前一刻看着好似不忍伤她的黄东旭,下一刻直接将离上殇一脚踢下擂台。
第九十章 九环神刀
全无半分声息,出脚出得直出众人预料,谁也料不到第十一招时离上殇就直接将黄东旭请下台,以至于黄东旭叫离上殇踹下台时众人还是诧的。
“啪”的一声重重落摔,待霸枪门的弟子回过神赶着要去扶黄东旭时,黄东旭一手全将拥上的师弟推开。起了身,捂住受伤的胸口,黄东旭走到师傅跟前道:“师傅,弟子……”
本想赔罪,谁知钟良金竟是一眼都不瞧他,视线落到离上殇身上,而后看向看台上的白泽远,等视线对上双方各明其意后,钟良金再度将视线落移到离上殇那处。
没出声,就只是看,而那看也换得离上殇的笑。勾得眉眼都是弯的,离上殇道:“刚下去个小的,就上来个中的,现在中的下去了,怎么,不是打算上来个老的吧。”
这出口的话,可不好听,就在台下江湖人士觉着钟良金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必得上台为自己的女儿和弟子争一口气时。谁知钟良金竟朝着台上抱了一拳,拳合抱,钟良金对着台上离上殇道。
“姑娘身手了得,是我霸枪门武学不精,让姑娘见笑了。”
离上殇的武功的确精妙,便是输了也叫人输得心服口服。只是她虽是凭了真功夫胜的黄东旭,可那十招的羞辱却也是明的。堂堂八尺男儿,却叫这娇滴滴的姑娘家戏耍于鼓掌之间,这十招的羞辱天下豪杰全都看在眼里,纵是真凭实力下的压制,黄东旭心里也是不服的。
本于此事黄东旭心内必是怒恼意恨,如今竟听得师傅当着天下英豪的面说霸枪门武学不精,这等奇耻大辱,黄东旭怎能容忍。当下急了色,黄东旭忙道:“师傅,是弟子学艺不精,怎会是咱霸枪门的武功不行。”
急急的话,心内甚至愧疚,只是这话换得的却是钟良金一记冷瞥,冷冷一扫,叫黄东旭后头的话全部呛入喉中。冷眸一记阴扫后,钟良金这才看着离上殇抱拳说道:“小徒学艺不精,方才多谢姑娘手下留情,钟某人在此谢过了。”
一声谢,倒也显了大家当有的风范,待这拳抱落这声谢后,钟良金率了霸枪门众人离了此处。
当众遭人羞辱,不若是谁只怕都没心思继续留在此处受旁人冷言讽嘲,钟良金这人说实的,要不是白泽远和离上殇亲眼撞破他干的那些不仁不义的事,就冲他现下的大度和气量,这也是个能叫他两稍稍起上几分敬佩的人。
只是钟良金骨子里究竟有多无情无义,他两是知的,钟良金越是故作心胸开阔,他二人心里头的讽意就越重。朝着霸枪门一众背影吐了吐舌头,连声“呸”了几下离上殇轻声“切”着说道。
“好人皮包着坏人馅,还真是个虚伪得不能再虚的人哦。”
笑笑的讽,是看破本质下的嘲,这次上场离上殇纯粹就是瞧霸枪门不顺眼,不乐意见着他们在天下武林面前大出风头,故而上来给他们点苦头吃,顺带让他们在天下豪杰跟前出出洋相。
本意就是这般,完全就是因这性儿的胡闹,如今事情了了,觉着自个功德圆满的离上殇正准备拍拍屁股溜下擂台,谁知心里头脚底抹油的心思才刚起,却已听有人叫起场来。
一声如雷戾轰,震得稍近的人耳根子都发了嗡,轰声下的一句“让我还会会你这小姑娘”,张志刚直接提着他的大刀上了擂台。
一身悍肉,虎背熊腰,身形硕壮,张志刚一上擂台就叫离上殇上挑眉梢。
这些人可都是一伙的,他两心里头早知,刚刚戏耍时离上殇心里头就在想,若是自己太不给霸枪门脸面,那些个隐在暗下到现在都没动作的虚伪豪侠可会按耐不住纷纷上台。心里头的思琢也是没跟没由的一瞬游思,待如今真见着这些按耐不住的人开始有所行动,离上殇那处都忍不得笑了。
顿了脚,收回那准备开溜的心思,转过身面对已是立在擂台上的张志刚,轻佻一声口哨后,离上殇笑着说道:“九环神刀张志刚?哇哦,江湖名气很大啊,就是不知你这彪悍的粗野大叔这是打算上来为难我这小姑娘吗?”
“哼”了一声笑,张志刚道:“姑娘虽小,本事可一点都不小呢。”
笑嘻嘻的乐了颜,离上殇道:“好说,好说,我这本事再大怕也大不过张大侠的九环大刀啊。”笑着说了一句,眼珠子已是滴溜落到张志刚手上的大刀,挑了一下眉梢,离上殇再度乐道。
“九环大刀,九个大环叮当当,既然张大侠是打定了心思要上台来为难我这小姑娘。那我要是不同大侠你过几招,岂不是不懂江湖规矩,不卖大侠你面子?既然大侠意思都定了,那么小女子我这儿就只能乖乖讨教了”
说完又是抱拳一拜,这拳拜的模样瞧得还挺恭敬,只是脸上的笑,饶是模样长得再如何的俊俏,瞧了她面上那兮兮的贼心里就免不得一阵窝火。
离上殇和白泽远,是他们抢夺赤莫剑最大的阻碍,原想他们若是不出手插上一脚,这次赤练山庄也没必要同他们正面为难。可如今看来他们非但有意设阻,甚至瞧样对赤莫剑也是志在必得。
既然白泽远和离上殇不肯拱手相让,那么他们也只能出手夺抢了。
冲着离上殇回上一拜,手中大刀一摆,张志刚冲着离上殇说道:“既然姑娘应了,那么有劳姑娘去取自己的兵器。”
娇娇应了笑,离上殇正了身眨眼道:“兵器,取什么兵器?”
张志刚道:“不取兵器,姑娘是打算空手和我过招?”
离上殇笑应说道:“当然空手了,不然还要我特地为你去寻一样兵器啊。我这人懒,能躺不坐,能坐不站,现在能空手打的擂,我干嘛非得去找一样兵器?横竖跟你过招有没有兵器都不碍事,若是拿了兵器,一会儿又得挨人说仗势欺人了。”
张志刚可是成名许久的侠者,如今新出道的晚辈哪一个瞧着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偏生离上殇这话竟是一副空手都占他便宜的意。纵是气量再大,这会子也是忍不得怒了,手上九环刀因了离上殇这笑下的逗语又紧拽几分,看向离上殇的眼因语凛凛压下,阴阴的一声怪笑后,张志刚道。
“既然姑娘擅长空手白刃,那么强要姑娘取兵器反而是难为姑娘了。姑娘既擅,那么咱们便交手过过招吧。”
擂台之上为的就是拼个你赢我输,这般废话多多,反而浪费大家时间。
离上殇最是擅长的就是勾起旁人的怒火,这几言下的挑衅,就算一开始张志刚打算点到为止不伤她的性命,如今也已弃了开头念想。
言语落,招式一触即发,张志刚是有名望的大侠,面对着又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要他先抢步夺攻绝对不可能。他不先出,就只能离上殇先行发难,游魂一般的轻功,转瞬就可偷袭得叫人触不及防。
身游人行,转息足已落踩张志刚跟前,手提裙掀舞,裙影直接从张志刚眼前掠过。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这忽起的一道裙影直接诧了张志刚的神。一瞬的惊诧,招式上就已输逊数分,人还未从裙影惊掠中回过神来,下刻暗藏在裙影之下的腿袭已是攻出。
弹腿含内劲,这一脚下去若是直接命中,张志刚的大腿只怕得直接叫离上殇击断。惊惊一魂,险险避退,离上殇这一招可是全无半分声息,要不是张志刚及时察觉到危险,身体本能向后退移,只怕他才刚刚上擂,那条大腿就得叫这娇滴滴的姑娘直接踢成两截。
险险的避开这招,身子虽然避得巧妙,可张志刚的心却吊提到嗓子眼。方才擂台下看离上殇戏耍黄东旭,虽觉她的身法奇诡,不曾想真正动手时他才明白眼见的诡谲并非离上殇的可怕,真正交手时的身如魂游才是离上殇的恐怖。
险避退开,心神瞬间提警,张志刚原想快些摆正架势夺回此战的主导权。只是主导既已叫离上殇握得,她哪肯轻易交出?张志刚想充大丈夫不肯先动手,那么就只能乖乖顺了她的步调由她牵着鼻子胡打转。
外人看来离上殇仍是淘气胡闹,借由轻功绝顶不停耍戏张志刚,却只有他二人自个清楚,离上殇的这份耍戏是虚的,与黄东旭那一场相比,这一回的离上殇可是认了真的。
游行避闪张志刚劈下的刀刃,身子一折直接从横切而过的环刀下游过,身子滑游掠过刀刃后离上殇竟不忘忙里抽空伸手从张志刚大刀上环嵌的九个大环上拂过。
九环神刀张志刚,刀上连连扣九环,因为这九个嵌环在刀背上的铁环,张志刚每次同人交手时刀刃总是连着铛铛作响。“丁零当啷”铁与铁的交敲,那是九环刀的由来,只是这刀背上九环连作的叮当,却不是叫人与他交手时拂着玩的。
接连数次,离上殇在避开张志刚的刀劈时总不忘用手或者脚拨弄刀背上的九环。环儿的叮当脆响声音越是清脆悦耳,张志刚这心里头的怒意就越是中怒焚烧。
离上殇的淘气对于张志刚来说,就是实打实的羞辱,连着数次之下张志刚那儿也是恼了。一声雷吼,内劲含着吼声直接爆出,在那声戾怒的气吼下,张志刚的刀挥得更是势杀。
招招刀落,不止每一招都妙精,甚至皆含劈山杀虎之势。若说刚刚的张志刚因她是个姑娘家多多少少力道上都稍有收敛。那么在离上殇接二连三的淘气下,张志刚这处已是不肯再有半分手下留情。
环刀而起,铁环更是叮声促急,招招落劈的攻势不但速度较刚刚快了一倍,就连力道也重了。
“呼呼”而擦的刀杀,叫离上殇明白不能在继续胡闹下去,人家既然已是惹急了兔儿想咬人,她要是继续转悠着玩闹下去,保不齐哪一下没个留意就叫人给伤了。
这虎背熊腰的汉子,要是不小心叫他的九环刀扫上一块,就算不断也得破皮。心念这么一想,离上殇当即不再胡闹,忙着正了深思,定神辨分着刀刃劈攻的弧起弧落。
张志刚的刀,要说的确够快,只可惜再快哪能快得过白泽远的随影剑?随影剑法影剑分游,对于没事总是拉着白泽远过招的离上殇,她瞧得最多的就是快剑。
心眼皆定,分辨着每一招的落滑,当张志刚的九环刀从她腰际切过时,离上殇瞅到了结束这无聊擂争的机会。点尖轻起,身似折燕,当九环刀从她的腰腹上擦过时,离上殇双眸顿时爆精。右手猛然探出,一把揪住九环刀背上铁环,借由环刀劈砍的力道,离上殇轻身离地跃起。
身如惊鸿鸟,飞腾过刀刃,手松身起足尖一挑,原本用手揪住的铜环下刻已换足尖入挑。寸莲穿入铁环,控克九环神刀,勾着环,上勾挑,在勾挑的同时离上殇半空施力,另一只脚直接往刀刃上踢去。
这一脚的力道,含的可是离上殇七成内劲,饶是张志刚手上握力如今惊人,这一脚踢出手中的刀他也别想再握了。
只觉手上一震,自虎口到上臂整只胳膊瞬了麻,麻劲软了手上的力,张志刚再也握不住刀柄。下意识松了手,没了主人的环刀自然落入离上殇手中。
刀柄刚轻,离上殇顺势足尖上挑,九环神刀凌空弧旋,待离上殇稳稳落至地面时候张志刚的环刀也至了她的手中。
拿着刀,将刀背搁抵在肩头,扛着环刀笑色盈盈瞧着张志刚,离上殇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有没有兵器对于你我来说根本不碍事。就算手头没兵器,我若想要,这兵刃也是随取随拿。”
说完手上劲道施,将扛在肩头的九环刀横过,来来回回扫寻一番后离上殇道:“都说你这九环刀是神刀,可这近眼一瞧,也没觉哪神的啊,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把刀嘛。”
一面说着还一面拿在手上掂了掂,大概是觉着这把瞧上去根本毫无特色的环刀至少还有几分重量,离上殇嘟声说道:“除了重点,真心没啥特色。还九环神刀呢,依我看九环笨刀还差不多。”
夺走张志刚的佩刀,除了结束这场已是无聊的擂站外,更多是因为张志刚的江湖外号,对于他的佩刀离上殇有着几分兴趣。如今一夺细细这么一瞧,发现竟是一把全无特色的环刀,她那儿自是不屑。
嘴上的不屑,可没恶意,纯是嘴上犯嫌,可这犯嫌的话落在张志刚耳中可就是十足十的挑衅了。
江湖人赠九环神刀予张志刚,自不是因他佩携的那把刀有何神奇之处,纯是因为他环刀虎虎生辉,神乎其神,叫人佩服。可今日擂台之上他所引以为豪的刀法非但不能伤了离上殇,竟还叫她轻而易举夺走自己的刀刃,甚至对着自己的佩刀评头论足。
如此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手上劲麻仍在,虎口叫离上殇震得裂开,抓着那麻得没有半丝力气的右手,怒焚下的张志刚正要上前同离上殇拼命。怒气刚冲,身子往前已是迈步,可才刚刚往前迈进一步时,前路却叫人截了。
风姿洒洒,甚是多情。
多情剑君周人杰。
此刻正立擂台之上,拦于二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