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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爱的尾巴     这条侠道有点邪txt下载     这条侠道有点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庄中之物

    六扇府,正厅内,此时气氛有些诡谲。

    曾婆婆一早便已煮了茶,前会儿才刚端上。一人一杯,茶上还飘着热香,煮好的茶,最该趁热饮下,只是今儿上六扇府做客的客人显然没那品茗的悠闲。

    茶碗已经端上,却仍端坐在那儿,甚至连着眸角也没瞥上一眼。

    来者是客,理当诸事优先,可惜这六位瞧着娇娇滴滴的姑娘明显不懂趣儿,既然不识趣,有人也就不再拘泥于所谓的礼节。

    转着眼,一眼扫过厅内女宾,眼瞧她们没有动手的意后,离上殇也就不再委屈自己。和易迟迟斗了半天的嘴,这口舌早就干了,难着端上茶来,自然的喝上几口解解渴。

    端了茶碗,用茶碗将泡浮的茶拨到一旁,离上殇连着吃了几口方才笑着说道:“几位别看这六扇府整日大门大敞,实际上能上这正厅坐着喝茶的客人少得紧呢。这六扇府啊,我也算住久了,可打我来这起到现在加上几位姑娘灶房也就煮了那么几回茶。六扇府虽不是个油水多的肥差,不过府内用的茶也是上好的,想来只要几位姑娘嘴不是特刁,这茶当能入口才是。”

    眯了眼,笑着说着,紫菊略动了身稍作微欠回道:“姑娘说笑了,能受白大人之邀入六扇府作客乃婢子之幸,婢子等人怎会弃嫌六扇府的好茶。”

    离上殇道:“这茶嘛,哪有什么嫌不嫌,弃不弃的。你喝得惯的就是好茶,反之喝不惯的便是劣茶,因人而异罢了。只不过这六扇府的曾婆婆年纪大了,这煮茶的本事虽然还在,可平日里要不是有贵宾来,想喝上她老人家亲手煮的茶也是不易的。我也是好心,不想几位姑娘白白浪了这样好的机会,不然下一回啊,谁晓得还有没有机会再尝一次咯。”

    拨着茶,没个骨性般靠坐在椅子上,离上殇说话时眼是乐眯的,只是说出的话不改常态,老是带了耍人的意。她这话,叫紫菊下座的鹅黄女子很是不满,有人已是瞪目警告。

    冷横一眼,示意下属不得在六扇府闹性,紫菊道了声“那婢子在此先谢了姑娘好意”,随即端起茶碗浅抿一口。

    茶入抿,杯子重新放回桌上,斜笑着眼看着紫菊将茶碗重新搁回桌上,离上殇这才转过头笑看白泽远,说道:“早就说了,这会打扮的公子哥都是有手腕的,你还不信呢。现在瞧见了,才跟着出去转了一圈就带回六个大美人回来,收获甚丰啊。”

    眼是看着白泽远,不过这话可是明显冲着慕容华。戏趣的话,华衣公子仅是“呵”了一声,回道:“离姑娘这话可是在褒奖在下?”

    离上殇对了眼笑道:“褒奖?慕容公子这等才德兼备之人,我们这种无事忙的闲人哪有资格褒奖你啊?敬佩还来不及呢!倒是这带回的六位大美人,我倒想问上一句,不知慕容公子和白大人带这六位美人回六扇府所为何事?办案?还是闲聊?”

    那六名女子就算蒙着面纱,从她们的体态上也猜得出必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笑悠悠的话,询的是这六名女子的来意。

    六扇府是白泽远的府邸,而白泽远又是离上殇的亲亲闺蜜,对于六扇府,离上殇早就将其视为自己的地界。自个的地盘上,自然怎么随性怎么来。

    离上殇向来随性恣意,只是她这恣意下的随性明显叫人瞧不下眼。

    自打见了这六名入府的女子,易迟迟便默声不语,压沉着面色坐在那儿不知在动什么心思。

    师兄突然传人叫她过来,易迟迟当时的心里是喜的,谁知入了正厅却瞧见厅内端坐的一紫五黄。六道倩影坐于正厅内,易迟迟心内便已清白泽远唤她前来所为何事。

    原想着不出声,叫这件事无声无息的散了,谁想离上殇竟端出一副六扇府女主人的架势。不但将六扇府视为她的住家,甚至言语之中还在质询师兄与这六名女子的干系。

    六扇府从来都没说得上话的女子,就算真有,那也只会是她一人,何时轮到离上殇这个外人来横加质询。

    离上殇的笑语打趣,对于跟她斗了半天嘴越看她心里越是着气的易迟迟来说简直扎眼,心里头可忍不得这一口怨气,易迟迟直接哼讽着声,说道:“师兄做事素来有理,带这六位姑娘回来,也定有自己的意思。离姑娘是客,这事不劳离姑娘费心了。”

    她那儿的兴趣刚起,易迟迟这话分明在败她的兴,于易迟迟这话里的鄙意,离上殇可明着呢。

    当下眉梢向上扬挑,离上殇呵声说道:“劳不劳我费心,主要得看白大人的意思,白大人那儿还没开口呢,易姑娘这处便急着替他开口。看来易姑娘这师妹做得很是尽责啊,不但师妹当操心的事操心了,就连这师妹不当操心的事,易姑娘也操呢。”

    懒洋洋的语调,呛得易迟迟气红了脸,咬牙握拳正打算还嘴,却让白泽远岔了话。不等易迟迟动怒,出声唤住,白泽远说道:“迟迟,别耍孩子脾性。”

    易迟迟急红了眼说道:“可是师兄。”

    白泽远道:“有外客在,你这样成何体统?若是叫师傅知了,又得责你了。”

    她性子骄纵,谁都不放在眼里,偏生就怕两人,紫台仙人的威名不止威震江湖,在他们师兄弟几人当中也是极富震慑之威。因白泽远抬出师傅,又不愿惹得师兄不喜,纵是心里头觉了委屈,易迟迟也只能咽了。

    气红了眼,狠狠瞪了那趁师兄不注意冲着自己猛做鬼脸的离上殇,易迟迟别开脸独自恼着气。

    易迟迟娇性,白泽远自不能由她胡来,压重语气堵了她的话,白泽远这才看向紫菊抱拳道:“紫菊姑娘方才说过,奉你家夫人之命上京都向白某索要一物。白某不曾见过姑娘,更不识姑娘口中的夫人,姑娘所要的这一物白某实是不清。先前也请姑娘开口明指,告知你家夫人要的究竟何物,姑娘不肯明说,非得先上六扇府,让白某将如今暂住于六扇府的外客请出方肯言明。姑娘之意,白某已是照办,不知姑娘现下可否直言?姑娘上白某这处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不肯开口明说,白泽远也不好强逼,照着她的要求将人请入六扇府,一切照意办妥后,紫菊现下也该说了。

    略顿了片刻,大概在思量着什么,浅默片许后,紫菊说道:“婢子夫人所要白大人交还之物,乃庄上极是要紧之物。”

    白泽远蹙眉道:“庄上?不知姑娘庄上何处?白某可曾到过?”

    紫菊回道:“白大人不曾到过庄中。”

    白泽远还没应话,离上殇已笑着抢道:“没到过你家庄上?既然没上过你家庄子,你们凭啥找他要东西?还要得这般的理直气壮。我说姑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是见过的,不过加成你们这样的还真头遭。你们确定是来找白泽远要东西而不是寻晦气的?还是说你家东西丢了,从来不管三七二一也不去查查谁偷的,胡乱找个冤大头就赖上人家了?要是前者,那我可就奇了,凭咱白大人的为人何处开罪你家夫人?可若是后者,啧啧,那就有戏看咯。”

    摇头晃脑,大有看戏之意,离上殇这话可是恼了紫菊下的黄衣女子。有人气捺不住,拽握双拳就要发难。

    叫紫菊一眼横止,看着离上殇,紫菊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个理婢子还是懂的。”

    离上殇道:“既然懂?那就劳烦姑娘解释解释,你上六扇府想找白泽远要什么?”

    白泽远接道:“倘若姑娘庄上之物真在白某手中,白某定会完璧归赵。”

    紫菊点头道:“白大人的品行江湖上早已广闻,婢子自是信的,既然白大人已经许诺,那婢子便劳请白大人请令师妹将我庄上之物交出。”

    白泽远的师妹正是易迟迟,紫菊这话方落,众人视线登时落到易迟迟身上。

    刚还面现怒意的易迟迟,在闻得紫菊这番话后面上顷刻变了。咬紧牙,面色白了数分,因为心虚不敢对上白泽远的眼,易迟迟道:“你这女人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紫菊冷哼道:“听不明白?易姑娘如何会听不明白。”

    易迟迟睁眼瞪过去,道:“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我又没拿你家东西,为何要明白?我说你这女人,别血口喷人,我师傅是紫台仙人,我师兄是白泽远,我的师兄弟乃一个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者。你那庄子算得了什么,我会瞧上你那庄子的东西?”

    这等傲慢的话,不管谁听了心里都难舒服。白泽远和慕容华,紫菊或许还会客气。离上殇说话虽皮却无不敬之意,她也能忍,可易迟迟这话却是对夫人以及庄子的大不敬。

    当下紫菊眸色暗了,端合放于膝上的手往上一翻,也没见多大动作,就隐瞧见挡遮纤手的衣袖动了一下,下刻三枚银针直朝易迟迟双眼和嘴打去。

    破空而出,杀机顿起,眼瞧银针就要伤了易迟迟,却被扑空而来的茶碗撞开。手轻拂,急飞而来的茶碗挡下银针,银针挡后,茶碗稳停落在易迟迟身侧桌上。

    稳停搁落,半滴茶香都没溢出,白泽远这手看似随意,实则运了上乘内劲。这一手轻拂不但解了易迟迟的危机,更是惊了那六名女子。

    未多言,而是直接爆了警戾。

    身体绷僵,藏于袖内的手已有动作,五名鹅黄女子时刻留警白泽远。

    紫菊没有下令,她们也不敢妄动,气氛就那样陷入诡谲,片刻后紫菊说道:“白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婢子佩服。”

    白泽远抱拳赔礼道:“姑娘谬夸了。”

    紫菊道:“婢子是不是谬夸,白大人心里比谁都明白,何必如此自谦。刚刚那一招拂杯拦挡,杯身不碎茶香不溢,若非内力精纯之人,如何露得出这一手?白大人有意手下留情,婢子也不是不识眼的。关公面前耍大刀,是婢子自不量力,还望白大人莫与妾身计较,让易姑娘归还庄中之物。”

    话音落后,人直接起身拜礼,盈身欠拜,姿态纤羸美不胜收。

    若凭本事,她们可打不过白泽远,紫菊只能谦恭拜礼。盈盈一拜,请的是白泽远让易迟迟归还,只是这欠拜还没换得白泽远应答,却先一步叫惊了魂的易迟迟回神。

    神魂回后,回想起方才惊险一幕,易迟迟脸上仍旧惨着白。

    自打她出生起,就从未受过这等委屈,如今却险着叫个脸都不敢露的女人伤了,如何能忍。面色仍是白惨,心里的气却已腾运,恼恨朝紫菊瞪去,易迟迟道:“你竟然敢伤我?”

第四十六章 质问要寻

    易迟迟出生名门大家,家中虽有一兄,父亲却格外疼宠她这个掌上明珠。自幼便是娇生惯养叫人宠着,后来上了紫台山,拜在紫台仙人门下,因紫台仙人不收女徒,独独破例收她一人,紫台山上众师兄弟向来什么都让着她,不曾受过委屈的她脾性也就愈发的骄纵。

    谁都不敢给她气受,更别提伤她了。如今险着叫紫菊伤了,易迟迟哪能忍得下这口气?

    心中余惊未消,气就已经上涌,一股恼堵在胸处,易迟迟瞪眼斥道:“你这女人,竟敢暗器伤人?”

    紫菊说道:“银针伤人,全因姑娘对我家夫人出语不敬,婢子身为夫人侍婢,绝不能允许旁人嚣狂。方才银针暗伤姑娘,是婢子一人之意,倘若姑娘心里不受用,咽不下这口气,姑娘大可还回来,婢子绝不闪避,更加不会生性怨念。”

    易迟迟冷哼道:“绝不会闪避,更加不会心生怨念,你这话的意思是,不管我如何对你,你都不会还手?”

    紫菊道:“婢子既已言出,就一定做到,只是有一事婢子得说在前头。姑娘手中庄上之物,还望姑娘可以归还。”

    易迟迟哼笑回道:“归不归还,这就得看我的心情了,不过只要这口气消了,东西也不是不能归还。可要是这一口气不让我消了,那就……哼。”

    甩了手,衣裙随着灵摆,易迟迟话音方落,紫菊应道:“只要姑娘能消气,万事皆可。”

    易迟迟大声应了一句“好”,说道:“这是你说的,那就别怪本小姐我了。”

    话落后,易迟迟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

    匕首长约六寸,匕鞘镶嵌珠宝,上有精美纹雕,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抽刃离鞘,匕刃幽幽泛着森光,瘆阴之意顷刻寒侵正厅。

    紫台山上有三件奇物,一是上古名剑承雾,二是名震江湖的谪仙,三便是削铁无声的落尘。

    前者白泽远出师时紫台仙人便已给了他,第二样江湖上虽是名声大噪,可大噪的只是名声,这威名远扬的谪仙扇究竟生何模样,是何种旷世奇物,江湖上亲眼见过的已是屈指可数。至于最后一样利器落尘刀,紫台仙人则给了易迟迟以作防身之用。

    落尘的锋利,毫不逊于承雾,削铁如泥不过玩笑之间,更何况旁的。

    从衣内取出落尘,匕首出鞘,寒光顷刻幽渗,易迟迟手持落尘起身步步朝紫菊走去。

    这个一身紫的女人,易迟迟早就对那面纱下的容貌起了好奇。体态妖娆,却硬摆出一副清高淡冷的模样,这种自恃过高的女人,就算将面容遮挡起来也断然不是好女人。

    白泽远因紫菊出声责斥她,这事叫易迟迟甚是不满,加之紫菊带人上门咄咄逼人,硬要她将东西交出,更让易迟迟在他人跟前大失颜面。易迟迟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主,不若怎样的委屈,半分都受不得,紫菊胆敢对她起横,若不泄下心中这口怒气,此事如何能消。

    手中落尘幽渗寒光,易迟迟步步朝欠身拜罪的紫菊走去,就在她快要走到紫菊跟前时,忽见一道碧色从身边擦过。突然的一影游过,勾起一丝诡诡的阴意,未等易迟迟回神,就觉持刀的腕上好像发了麻,下刻落尘已落旁人手中。

    无声无息离座,如探囊取物般,等到众人回神,离上殇已坐在紫菊方才的位置上,正翘脚把玩落尘。

    一手抓着匕把,另一只手点在匕尖上,上上下下细着打量一番后,离上殇啧声道:“真不愧是紫台山三宝之一,这落尘刀不俗啊,尤其这模样,真是标致。”

    话到这儿,手上挽了个花,落尘由捏抓到反握,只听一声利器割物,离上殇所坐的红木椅子半个扶把直接叫离上殇卸了。

    干净利落,甚至无需用上太大力气就能将红木雕制而成的扶手砍成两截。

    直接睁大眼,发出惊叹的“哇呜”,离上殇笑道:“好宝贝,这落尘刀果真是好宝贝。呐,白大人,我瞧上这落尘刀了,你说我将它占为己有如何?”

    白泽远正色道:“国法有规,强占他人财物者,需杖刑一百大板。”

    离上殇道:“强占就得打一百大板啊?那如果没主人的,就不算强占吧。”

    白泽远回道:“杀人的罪更大,可是得秋后处极刑的。”

    重重“切”了一声,离上殇道:“自古拿贼拿脏捉奸捉双,这只要没死者,凭什么抓人秋后问斩。就算是官爷,办案也是要讲究证据的。”

    笑眯眯的话,换得白泽远冷冷一“哼”,哼声落后,离上殇笑道:“东西是不错,而且也标致好看,只可惜我这儿眼挑,而且有洁癖,二手货是瞧不上的。你的东西,还是还给你吧。”

    这话落后,落尘直接被抛归还给易迟迟,匕首从易迟迟颊侧擦过,钉入身后木桌上。

    落尘陷钉,木桌纹丝不动,桌上的两杯茶未曾震溢。

    离上殇悄无声息夺了易迟迟的落尘,在众人眼皮底下坐落到紫菊位上,弹指间归还兵刃却未带起半丝波颤,这等出神入化的武功,比之白泽远竟不见着逊色半分。

    看着离上殇举手间的轻松自在,紫菊心内忍不住惊道:“好诡异的身法,还好刚才没跟她动手,要不然命怕是就该交代了。”

    心里头暗暗吃惊,若非面上蒙着面纱,那刻惊出的微诧怕是得落入他人眼中。

    百鬼窟窟主的身手,自然非同一般,见者谁人不服。紫菊与五名鹅黄女婢心里当然是服的,不过易迟迟可就恼了。

    刚叫一个紫菊驳了面子也就罢了,这会子离上殇还折辱于她!三番两次让人卸了手中兵器,自己还连回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事,易迟迟如何能忍?

    一口气堵在心里,气得面都娇了红,奈何易迟迟心里明白自己绝非离上殇对手。人打不过,师兄又明摆着不帮自己,易迟迟只得气恼着怒。恨恨跺了脚,连钉陷在桌上的落尘都不去取,易迟迟怒着气转身就要离开正厅。

    忍气冲冲就要离开,却在走到正厅入门时叫五名鹅黄女婢拦下。闪身列排横在入门处,五名鹅黄女婢齐声道:“还望易姑娘归还庄中之物。”

    身后紫菊也开口说道:“劳请易姑娘归还本庄之物。”

    一个接一个,纷纷寻她晦气,给她难堪,傲娇易怒的姑娘如何能忍?心里已经累积不得泄的怒火,此刻喧涌而出。看着拦于跟前的五名鹅黄女婢,易迟迟冷笑道:“你们想拦我?”

    紫菊说道:“我等无意与易姑娘为难,还望易姑娘可以归还。”

    易迟迟冷哼道:“归还?倘若我不归还呢?”

    紫菊道:“若易姑娘执意不肯将庄中之物还于我等,那婢子同五名女婢也只能得罪了。”

    此话方落,五名女婢也已拉开架势,只等紫菊令下五人便会倾身围攻。

    五名鹅黄女婢,攻势虽未动,围势却已展开,若是五人齐攻,想来也是一番难缠的恶战。饶是易迟迟乃紫台仙人亲传的弟子,凭她此时修为,怕也不好摆脱五人合攻。

    于易迟迟,白泽远是没多少亲熟之感的,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自个名誉上的师妹。若是在自个跟前叫人欺了,天下第一神捕的面子可不好摆了。眼瞧局势渐渐呈诡,麻烦一触即发,白泽远先步出声道:“迟迟,紫菊姑娘庄上之物真在你手中?”

    易迟迟骄哼一声,别头道:“她庄上之物是否在我手上,要紧吗?倒是师兄这回怎么尽是偏心冲着外人?由着外人合起手来欺我?”

    白泽远道:“我不是冲着外人,而是冲着理。倘若其中有所误会,紫菊姑娘误会什么,师兄自会帮你。可若是人家庄中之物在你手中,他人之物如何能占,你当然得还给人家。”

    气得连声娇哼,易迟迟道:“凭它虚缈山庄能有什么宝贝,可入得了我的眼的?就那样一件破玩意儿,白送我我也不要。”

    易迟迟这骄性的话刚刚落下,五名女婢明显不悦,白泽远和离上殇则相互对了一眼。

    虚缈山庄。

    自打川西一行,他两这心里头就一直记着这虚缈山庄,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会这样遇上。

    紫菊以及五名鹅黄女婢竟是虚缈山庄之人,于白泽远和离上殇来说可算好消息。

    当下压了心内微喜,白泽远道:“所以紫菊姑娘庄上之物,真在你手中?”

    易迟迟道:“真在我手中又如何,又不是我偷来的。丢了东西也是他自家没本事,叫人给偷了都不知,派一拨人追,人都被打得半死东西还是抢不回去,最后落我手上怨得了谁?要怨也只能怨她们庄上的人没能耐,连自家庄上之物都护不住。”

    易迟迟的话,越说越叫人窝火,若非看在紫台仙人和白泽远的面上,只怕紫菊也不会与她客气。心里的怒压着,紫菊欠身道:“是婢子庄上管教不严,出了内贼,婢子在此多谢姑娘出手替我等除了贼逆。内贼之事,他日必会登门答谢,至于姑娘出手相助时所得庄上之物,于我家夫人甚是重要,还望姑娘大恩,能够归还。”

    那件东西对于她家夫人而言非常重要,若是此次带不回去,她们六人怕不只是受罚那么简单。

    放低姿态,只想请易迟迟将东西还给她们,可惜如今的易迟迟正在气头上,要她乖乖将东西拿出来,谈何容易?

    全然不将紫菊放进眼中,易迟迟道:“我若是不给,你们能奈我何?”

    一而再再而三挑拨别人的底线和怒火,易迟迟这种脾气居然能在江湖上混,而且还能得一个瑶台仙子的美称,离上殇就想不明白了,这种人怎么能活到现还不叫人打死?

    易迟迟不给,那东西紫菊又必须带回去,既然易迟迟不配合,那么紫菊等人也不能继续看在白泽远面上客气了。

    对着鹅黄女婢使了眼色,收到命令的女婢正准备动手,可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白泽远又一次先一步说道:“迟迟,东西究竟在哪?快点拿出来。”

    像易迟迟这种打小受尽万千宠,事事皆是顺其心的大小姐,可是半分委屈都受不得。这次惊闻师兄受伤,她不顾家中反对偷摸离家入京看望师兄,原以为师兄看到她能高兴,谁知反应一如既往的平淡也就罢了,竟还帮着外人说她。

    心里越想,委屈越甚,如今闻得白泽远竟然压沉声音斥训,质问她到底将东西藏哪?

    已经堆积许久的委屈和怒火瞬间全部爆涌,眼角泪珠转着滚,易迟迟怒声喊道:“不过是个不名一文的人刻的一副雕画,那样的东西我要它有何用,早就叫我给烧了。就算没叫我给烧了,留着也别想我还给你们。你们自己没本事叫内贼偷了,就别怨落到我的手上。还给你们,休想,要是心里不爽快便动手来抢试试。”

    要她将东西还给她们?易迟迟哪能咽下这口气,撂下狠话,破了鹅黄女婢的拦围,易迟迟甩手离去。

    这人若是不来硬的,怕是撬不开她的嘴,既然易迟迟不肯配合,紫菊也不能继续客气。

    阴了眸,正打算随上,眼前一影突闪,白泽远已至了跟前。抱了拳,替易迟迟致了歉,白泽远道:“白某师妹生性骄纵惯了,不过本性不坏,只是脾气骄了些罢了。紫菊姑娘稍等片刻,容白某去寻她问个明白,再给姑娘一个答复。”

    白泽远已开口,紫菊也不好动手,只得欠身应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有劳白大人了。”

    点了头,应了诺,承应后白泽远离了正厅,随着易迟迟而去。

第四十七章 窃出之物

    瑶台仙子性纵骄,今日也算闻名不如见面了。

    抖着腿,压身伏在桌上,离上殇瞪大眼紧盯桌面。因为太过无聊,刚嗑了半盘葵瓜的她如今正寻新事解闷。将完好的瓜子竖起来,一枚接着一枚垒堆,瓜子小,质又轻,连着玩了许久没垒几枚就失败的她好不容易这次成了。一共垒起十来枚,就在离上殇全神贯注准备将手上这一枚放上,房间的门开了。

    开起的门,带入的风将桌上葵瓜吹散,当下“哎呦”一声惨叫,离上殇哀道:“我的杰作啊。”

    关了门,看着靠躺在椅上一副不愿动弹的闺蜜,再看一眼桌上一片狼藉,白泽远道:“你在做什么?”

    满脸幽怨,瞥横一眼,离上殇道:“瞧你干的好事,毁了我的旷世杰作。”

    白泽远呵道:“就你,还旷世?得了吧,矿井还差不多。起来,别跟滩烂泥似的软在那儿,我有事跟你说。”

    仍旧幽怨,离上殇道:“不去。”

    白泽远斜眸说道:“不来?你就不好奇我从易迟迟那打听出什么?”

    一听白泽远从易迟迟那儿挖出事,离上殇顿时来了精神,鲤鱼一挺直了身,离上殇道:“白大人,敢问你那小师妹跟你说了啥?你的美男计奏效了?撬开你家小师妹的嘴了?”

    白了一眼,白泽远道:“还美男计呢。”

    离上殇笑道:“难道不是?你那小师妹啊,我就不信你感觉不到来自你家小师妹那浓浓的爱意。她看你的那一双眼啊,别提多火辣了。”

    白泽远不傻,易迟迟心里恋慕师兄,他当然看得出来。只是如今的他叫个姑娘家这么心恋着,说真的那种火辣辣的眼神落到他眼里,只会叫他恶起一身鸡皮疙瘩。那种落花有意的爱慕,他这流水是回应不来的,当即瞪着离上殇,示意她再胡说就同她没完,白泽远这才说道。

    “迟迟赌气走后,我不是也跟着追了上去?虽然费了不少力气,不过还是让她说了,这个就是虚缈山庄叫人窃出之物。”

    话音落后从袖内取出一物,白泽远递到离上殇跟前。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版画,木的质地软松,一看就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材。虽然木板取材不名贵,不过上头的刻雕也算精致。

    木板上刻着一个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女人一身纱衣,面上叫面纱蒙着,那婴孩则包在襁褓中,一只胳膊露出紧拽女人衣角,闭目睡得极是安详。

    这块木画显然经常有人拿于手中把玩,木板边缘已经发黑。

    接过木画,拿在手上把玩细看,离上殇道:“这就是虚缈山庄的夫人费尽心思也要拿回的东西,看上去没什么特色啊?怎就眼巴巴的舍不得呢?还派了那么些娇滴滴的美人出来找?难不曾里头藏了什么惊天大秘?”

    一面说一面拿在手上边掰边查,那认真的模样就差将木板塞进嘴里啃啃,试试硬度。折腾半晌也没出个果,离上殇说道:“也没什么内藏的秘密啊,就是一块木雕画,虚缈山庄的夫人干啥把它当宝似的,叫人偷了还得赶巴巴找回去。”

    看着离上殇检查木板画,白泽远应道:“这就得问那位夫人了。”

    离上殇“呵”了一声,笑道:“问人家夫人啊,看来我们的白大人对这位夫人很感兴趣呢。白大人有事要问那位夫人?正巧,我也有事想问白大人。人家虚缈山庄的几位姑娘软硬都用上了就是撬不开你家小师妹的嘴,拿不回东西,怎么白大人出手就万事好商量手到擒拿呢?难不曾白大人自有妙招,不但能消了你家小师妹的气,还能让人家乖乖听话。如此好用的妙招,呵呵,看来这三十六计中的美男计,白大人用得很顺嘛!”

    调笑的话,换得白泽远一瞪,横了一眼,白泽远说道:“你好像很兴奋啊。”

    离上殇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我只是对白大人如何顺利拿到此物感兴趣而已。”

    重重哼了一声,惹得离上殇笑得更欢,完全不理会白泽远这一眼的哼,离上殇将那块木板画扔还给白泽远,随后继续瘫靠在椅上,高高抬起两条腿放在桌上道:“这东西从小师妹那处哄出来,想来白大人也是费了不是力气的。辛苦之事,总得有所回报才不枉费一番辛苦,所以那玩意儿,白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接过离上殇丢回来的木板画,重新收入怀中,白泽远道:“如何处置?自是完璧归赵。”

    “啧”了一声,满脸不屑,离上殇嫌道:“得了吧,还完璧归赵呢!就你这种人也会完璧归赵?你那心里打的小九九真当我不知道。”

    白泽远心里头盘的哪些心思,瞒得了旁人可瞒不了离上殇。既然心思叫闺蜜戳穿,再装也没意义,直接勾挑扬眉,白泽远笑道:“完璧自然得归赵,这是不能商量的,只是正如你说,辛苦找回,若是没个回报岂不叫自己白辛苦一番?”

    笑眯了眼,离上殇道:“所以白大人打算借这宝物,唱哪处戏?”

    白泽远道:“自是负荆请罪的戏了。”

    燕归南临死前留下的话直接指向虚缈山庄。

    九华山上,虚缈山庄,万梅飞舞,仙人坟藏。

    虚缈山庄是燕归南留下的字谜中最直接明了的提示,若想弄清燕归南身上藏了什么,钟良金背信弃义想得的是什么,安平侯六夫人之死又是因了什么。

    这虚缈山庄,白泽远必探无疑。

    原还烦思如何寻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探访虚缈山庄,没想到机会就这样巴巴撞上。

    虚缈夫人费尽心思也要寻回的木板画,于白泽远而言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木板画已寻回,白泽远理当完璧归还,只不过完璧归赵前他得先借这副木板画唱一曲负荆请罪的戏。

    白泽远心里打的小九九,离上殇就知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事,直接鄙嫌的“切”了一声,啧舌说了句“我就知道你这人心里藏奸”,离上殇这才哼哼说道:“早就知道你这人肯定不怀好意。”

    白泽远道:“我这可不叫不怀好意,而是擅寻良机。”

    又是一声嫌弃的“切”,离上殇说道:“既然你要擅寻良机,那我也不能翘脚看戏了。”

    话音刚落,忽听一物从窗外打入,镖器还没来得及钉到桌上就叫离上殇凌空捏住。两指出,夹住镖器,把绑在镖器上的纸条取下顺手将镖器丢到身后,打开纸条快速扫了一遍后,离上殇将纸条递给白泽远,笑道:“瞧瞧我的人,这办事效率可入得白大人的眼?”

    接过纸条也扫了一眼,白泽远道:“什么时候办的?”

    离上殇得意道:“自然是打川西回来时就遣人去办咯,你那心里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白泽远笑道:“这些事,可不好办呢。”

    离上殇得意道:“对于正派人士来说,这些事当然不好办。可对于我们这些邪魔,想要办这些事,还不简单?”

    乐呵呵的笑,眼里的狡诈邪意犹显明注。瞧着离上殇那副洋洋得意,白泽远直想翻她白眼,却又生不出反驳的话。只得低头再度看着纸上寥寥几语,半晌方道。

    “的确,正如你所言,这有些事正派人士做不得,可邪魔歪道干起来却游刃有余。看来此次九华山一行,还得承蒙离窟主多多关照了。”

    作势抱拳施了礼,离上殇笑着一面回礼一面“好说好说”。

    正派人事,受限多多,邪魔歪道却自在随性。

    这有些事,白泽远出面办得妥当,可有些事,可就得离上殇来做才顺其自然。

    礼揖着,戏也唱着,而这心里头的主意和算思,也跟着盘了。

第四十八章 启程离京

    那叫易迟迟顺手截获不肯归还的虚缈山庄宝贝,终叫白泽远从易迟迟手中哄出。手持木板画将其送到紫菊面前,白泽远一脸正凛替自家师妹致歉,一面言道师妹性子骄任,他这做师兄的理当亲自登门谢罪。

    白泽远要亲上虚缈山庄谢罪?

    虚缈山庄位处九华山上,若无夫人首肯,谁也不能擅自领人进入庄中。紫菊不过一介婢女,如何能做得了这个主?私自同意白泽远随行入庄谢罪,这个决定紫菊不敢擅下,可若不应了,直接谢驳白泽远赔罪之意,紫菊又恐因此开罪六扇府乃至紫台山。

    白泽远官中势力,六扇府江湖势力,虽虚缈山庄不会惧怕这些,可江湖中行谁也不愿多增麻烦,若是因了这等小事伤了和气,难免得不偿失。白泽远亲上虚缈山庄谢罪,这个主意极是难下,左右为难的紫菊终是败在天下第一神捕的一脸严正和大气凛然下,点头应了白泽远随行之事。

    只是应虽应了,可紫菊丑话也先搁在前头。

    人,她是让跟着上九华山,可到了虚缈山庄夫人是否允许白泽远进庄就非她这区区紫衣婢女可以做主的。

    紫菊姑娘答应,白泽远当然抱拳答谢,面上仍旧挂着神捕大人素有的凛正以及淡谦,只是那心里头到底在盘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只有离上殇一人清了。

    京中无要事,交给蒋山等人就成。反正以前的白泽远就常因办案不在京都,蒋山等人早就习惯了。六扇府等人,都是百里挑一的能手,加之六扇府又有个靠谱的公良齐。

    白泽远这个甩手掌柜当得更是恣意。

    随便扯了个由头,说查得一桩怪事需离京一段时日查办,白泽远直接携着离上殇等人甩手出京。

    离了京都,一路朝九华山行去,因夫人有命庄中女子不得与男子同行,所以紫菊以及鹅黄女婢只能与他们分道而行。

    骑于马上,点头致意,紫菊道:“白大人因此物之事欲携易姑娘亲上庄内向夫人赔不是,此事婢子已飞鸽禀了夫人。白大人乃名贯江湖的侠者,按理来说婢子需随行伺奉,怎奈庄中有令,庄内女婢不得与男子同行,婢子与五名女婢只得先行一步。白大人只需一路东行,到时在九华山下汇合便是。”

    白泽远颔首道:“既是如此,紫菊姑娘一路珍行,到时再汇。”

    紫菊应道:“多谢白大人挂心,我等自会小心珍重,白大人一行一路也请珍行。白大人为了此事亲入虚缈山庄,紫菊不得随身服侍已是失礼,我庄中之物实不敢再劳白大人保护,还望白大人先行交还紫菊。”

    那幅木板画至今仍由白泽远收着,木板画一日不回己手,紫菊这心里就难安一刻。紫菊之意,如何不知,面上淡笑不改,白泽远道:“此物虽贵重,好在算不得太大,并不碍事。紫菊姑娘一路颠行已是辛苦,若是时刻关切此物,不免更劳神劳累,还是由在下替紫菊姑娘收着,待进了虚缈山庄再还于姑娘也不迟。”

    紫菊道:“白大人入庄便是庄上的贵宾,辛劳了白大人,若是此事叫夫人知了,婢子定会遭罚,还望白大人起怜,先将那物还于婢子,婢子不胜感谢。”

    木板画,紫菊非先收回不可,只是此物于白泽远而言就是进庄的通行证,他哪能轻易先还了。

    仍是雅了笑,没有应答,倒是边侧红马上的离上殇“噗”了一声笑,说道:“紫菊姑娘要白大人先将木板画归还?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紫菊疑道:“离姑娘此话何意?”

    离上殇笑道:“白大人要带师妹亲上虚缈山庄负荆请罪,既然要请罪,总得负荆才是。这木板画就是白大人请罪所负的荆条,若是荆条没了,姑娘让白大人上虚缈山庄赔什么不是?空手无凭扮丑角当跳梁小丑吗?”

    白泽远上虚缈山庄主为赔礼,既是赔礼,这根由当然得有,否则就真成无端请罪了。

    君子最是讲仁礼,白泽远替师妹上虚缈山庄赔不是乃是出于江湖人的道义,此乃君子所行。如若虚缈山庄刻意为难刁难,反倒不占了理,有苛难之嫌。

    刻意为难白泽远,就等于跟六扇府以及紫台山为难,这背后所要背负的麻烦绝非区区几言几语所能一笔带过的。

    原想拿回庄中之物,谁知叫离上殇这么一说,反倒不好坚持。一番纠思,默沉许久,半晌后紫菊才说道:“离姑娘所言有理,是婢子莽言了,还望白大人莫要怪罪。”

    白泽远道:“紫菊姑娘也是心系夫人爱物,并非有意,白某何能有怪罪之理。此物先由白某收着,待到了虚缈山庄,白某定会双手奉上,紫菊姑娘无需担心。”

    紫菊道:“白大人亲自将此物送还庄内,婢子何有担心之理?婢子等人接令离庄许久,也是时候该回庄复命了。此物便劳烦白大人辛苦送至虚缈山庄,婢子在此先行叩谢。”

    骑在马上,拜行致谢,待谢落后,紫菊直接领了鹅黄婢女先行一步。

    这虚缈山庄的女婢易迟迟看着就着气,若非担心再惹师兄生气,易迟迟哪能容紫菊这般放肆。忍着气一语不言,直到紫菊等人离后,易迟迟才哼声说道:“不就是个服侍人的婢子,真将自己当回事了?竟如此放肆,实在可气。”

    气恼的话,言语之中尽是对紫菊的瞧不上,易迟迟这话已是看在白泽远面上,只不过她生性娇蛮,说话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出口的话,刺得难听,紫菊虽已不在,不过离上殇可还在边上处着呢。闻得此语,心觉可笑,一声讽冷,离上殇道:“服侍人的婢子?易姑娘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酸呢?”

    抿唇瞪看离上殇,易迟迟道:“我这话哪泛酸了?”

    离上殇一脸惊迷说道:“哪泛酸?字里行间都是酸啊,这么大的酸醋味,易姑娘自个没闻到吗?”

    易迟迟哼道:“酸醋味?你是说我在吃那婢子的酸醋了?可笑,区区一个婢女有什么醋值得本小姐吃的。”

    离上殇耸肩道:“有什么醋能供易姑娘吃的,这就得问易姑娘自个了。不过喜欢的人对自己不在意,倒对一个所谓的婢子关怀备至,这事不管搁谁身上,心里怕都不好受吧。”

    啧舌的话,气得易迟迟心口赌闷,直接怒了一声“你”,易迟迟哼道:“师兄待那女婢不过面道上的客气,师兄待人向来如此,尤其是非亲非熟之人更是客套,离姑娘是外人,不知道这些也是有的,会觉我心里小气,吃酸醋,我不与你争。倒是你,为什么也在这?”

    上下看着离上殇,易迟迟眼中敌意甚浓,笑着再次耸肩,离上殇回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当然是受你家师兄邀请咯。”

    又是心里头一堵,易迟迟道:“胡说,你与师兄非亲非故,师兄为何要邀你。”

    离上殇回道:“谁说我和白大人非亲非故的?亲梅竹马的情可不知比师兄妹亲多少呢!我两间的亲故可不是你所能理解的。再说了,抛掉亲故这一层,白大人此次上虚缈山庄赔不是,多带上我可比只带你安全多了。”

    易迟迟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嫌着啧了一声,离上殇道:“瞧你这尊贵大小姐样,就知道打小是在蜜罐里泡大的,那虚缈山庄是个怎样的地,你可知道。”

    易迟迟嫌道:“管它是个什么地儿,横竖不过是个只有女人的地方。”

    离上殇笑道:“横竖不过是个女人的地方,易姑娘这话可是在看不起女人?啧啧,这样的想法还真是危险啊,要知道这世上危险的人很多,尤其女人,危险的更多。而这危险中的女人,又以虚缈山庄的女人最为危险。瞧不上女人的,一般只有自大狂妄的男人才有这种想法,没想到易姑娘身为女人竟然也有这种想法?啧啧,难怪白大人此行得顺带邀上我咯!”

    如今江湖之上有三邪。

    百鬼窟为万邪之尊,江湖人者闻之恨之惧之。

    黄泉馆为千邪之魔,江湖人者闻之怒之避之。

    而这最后的一邪便是虚缈山庄。

    虚缈山庄非虽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在江湖上也算奇邪之处,庄内皆是女子,男子若不得邀擅自入内,必定惨死于虚缈庄中。

    非正非邪,自处一派,也正是因为不与正派为伍,不与邪魔靠亲,虚缈山庄才能得这第三邪之称。

    一处只有女人的庄子,却能在江湖上独守自己的一片雅静,虚缈山庄又岂是寻常庄园。易迟迟扣得缥缈夫人珍重之物,白泽远此次带物入庄赔不是可是顶着风险的。

    此行究竟暗藏怎样的危机,这一路畅平的大家千金哪能知道。

    啧舌时眼里忍不住露了几分嫌下的弃怜,连声“啧啧”却不肯解释这话里究竟何意。任由易迟迟在边上气怒,离上殇只是一摇二叹三感慨,不停的“哎呦”“可怜”,离上殇道。

    “我那话到底什么意思,易姑娘如此冰雪聪明,还是自个去慢慢领会吧。至于我啊,就不解释免得污了您的耳了。还有一件事,如果我是你啊,现在绝对不会纠结刚才那话到底啥意,而是先跟紧要跟的人,免得被人甩了都不知呢。”

    这两个女人凑一块,比离上殇对上慕容华还聒吵,白泽远实在不想身临其中折磨自己的耳朵。早在易迟迟赌气离上殇开口回击时,白泽远就已涨了头,趁师妹没留意乘马慢踱先行。

    要不是离上殇出声提醒,只怕白泽远都走没影了,易迟迟还不见着意识到自己叫师兄给弃了。当下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和离上殇气嘴,焦急唤了声“师兄等我”,易迟迟直接甩鞭追了上去。

    快起急鞭,尘土起扬,害得被呛一脸的离上殇连声急咳。咳了几声气恼念了几句,离上殇这才驱赶红马追上。

第五十章 林海琴声

    因缥缈夫人独邀白泽远,以至于离上殇和易迟迟只能在内院相对两厌。两个彼此看对方不是特顺眼的姑娘单独聚在一个屋里,气氛能和谐才有鬼呢。

    接连喝了不少婢女送上的梅花茶,因闲得没事一口闷干不少,以至于此刻的离上殇只能上茅房解决自己的生理急需。

    舒舒服服解决,人可算舒坦了,长舒了一口气,离上殇这才慢步朝着方才所呆的屋院走去。

    跟在橙衣女婢身后,看着周遭不时可见急行而过的红衣婢子,离上殇好奇问道:“姑娘,问你一句,你们这的婢女是按颜色区分工种的?”

    此话询,橙衣女婢疑道:“工种?”

    离上殇笑道:“就是平时干的事,刚这一路走过来,我看你们这虚缈山庄穿红衣服的姑娘好像比其他颜色的姑娘多很多!这是为什么?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门道?”

    橙衣女婢回道:“在虚缈山庄,红衣的女婢都是粗使的婢女,姑娘会觉着红衣婢子多也属正常。虚缈山庄共分七色女婢,四紫八蓝十六青三十二绿六十四黄一百二十八橙以及二百五十六红衣婢子。红衣女婢乃最为下等的粗使婢女,就算姑娘在庄内瞧见她们也无需过分理会。”

    稍点着头,离上殇道:“原来是干粗活的小丫头啊,这么说来紫菊算是你们这身份最高的婢女咯。”

    橙衣女婢道:“紫菊姐姐乃夫人身侧随侍婢女,自非我等可以相比。姑娘几位乃紫菊姐姐带回的宾客,夫人又亲见姑娘随行的那位公子,两位姑娘在虚缈山庄也是上宾。”

    再次点了头,离上殇说道:“这么说来我两还是借了白大人的光了,对了姑娘,听说你们这是不许外人私入的,倘若有人私自闯进来叫你们给逮到了,会怎样?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处理那些偷摸跑进来的男小贼啊。”

    对于虚缈山庄的规矩,离上殇好奇得紧,难得这橙衣女婢还算喜欢说话,她当然得顺道问问以解心中疑惑。

    只是这话问是问了,可橙衣女婢那不知怎的竟收语不再回言。闭了声,不再开口,只是自顾自在前头领着。直逼得离上殇接连问了几次,橙衣女婢才说道:“姑娘已经出来太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姑娘请跟好婢子。庄内布设阵法,内藏不少机关,倘若姑娘不跟紧婢子随处乱闯,可是会迷了方向的。”

    没有回答,而是说了疑似警告的话,橙衣女婢突然的缄口不语叫离上殇很是败兴。

    话说一半直接卡在奇处,橙衣女婢这番告警叫离大窟主很是不满。

    凭它虚缈山庄算得上什么?能迷得住她?别说这瞧上去就是处大庄子,就算摆了个八卦阵上去她也照样能将路摸顺溜了。

    跟个不喜欢的女人共处一个屋檐下?离上殇才不想委屈自己对着易迟迟的脸吐槽呢!本就闷得慌,加之跟易迟迟两人又相看两厌,难着出了屋的离上殇自不会乐着回去。

    一面跟在橙衣女婢身后“恩恩”应着,一面滴溜眼四处打量,待行经拐角处时,离上殇脚下轻功漫施,转瞬间人已消了身形。

    跟橙衣女婢回去,坐在屋里同易迟迟大眼瞪小眼?别逗了,离上殇可没兴趣讨闷受。她虽不怕易迟迟,不过也没兴趣在一个不喜的女人身上浪费自家宝贵时间。故而寻得机会出了房间,借由尿遁离上殇脚底抹油直接甩了橙衣女婢。

    一人在虚缈山庄闲逛,看着四遭与旁处截然不同的石景,一面感叹“这种诡阴诡阴的地方那缥缈夫人居然住得下来,十有八九就是个变态”,一面摸着山石漫无目的走着。

    虚缈山庄她也是头一次来,没有目的自然是瞧哪顺眼往哪走。无视橙衣女婢的警告由着性子胡来的下场就是拐入林石梅海后,当今第一邪教百鬼窟窟主,在虚缈山庄迷路了。

    同色山石,交种着双色梅花,入内后迷了方向一时不知如何离开的离上殇忽闻耳边乘风传来阵阵琴声。

    琴声清扬,流转舒缓,明明身处在这灰白无色的世界,可这荡起的琴声却给人一种春色溢暖之意。

    因这随风拂过的琴声,离上殇顿了步说道:“这曲子好好听,哪传来的?难道这虚缈山庄也不是只住怪人?”

    一面嘴上嘟着疑,离上殇一面顺着琴声走过去,庄中石景凭借天然鬼斧雕成,在灰岩灰石之间凿出径道,配上植于庄中的梅花树,若非耳边琴声指引,一旦踏入这林石梅树中想出来可就不是件轻松的事了。

    顺着琴声,步步绕行,很快离上殇便从石林梅海中走出。出了梅石阵,一眼瞧见的就是一处清雅的庄园。

    景石列布,灰白岩色宛如一派腊雪,松色园亭坐落于庄园中,偶着点上几株开得极艳的红梅,竟比外头满园的梅花瞧着还要勾艳。

    虚缈山庄分为外庄和内院,而这内院据说又分为九个大院,除了缥缈夫人所居的主院外,其他一律空着,偶尔供受邀的客人暂居。

    而眼下的这一座庭院,如此别致的布局,想必如今暂住其中的人也必是一位与缥缈夫人交情匪浅之人。

    瞧着满园的景,正叹于这儿瞧着可比外头舒坦多的离上殇,忽着又叫那扬起的琴声勾了兴致。琴声带其离了梅石阵,就在她踏出梅石阵的迷困时,琴声消散了。没想到如今竟又再度荡起,再次捕捉到那乘风而来的琴声,且这一次明显比先前听着还要清晰。

    琴声。

    的确从此处传出!

    因这再度飘起的琴曲,离上殇挑眉自喃道:“琴弹得这么婉婉柔柔,看来必是个大美人,无疑了。亲爱的说单从这虚缈山庄婢子露在面纱外的那一双眼就能瞧出这庄里的女婢各个都是稀罕的大美人,呵,亲爱的说是大美人,有意思,那我就拿你这弹琴的妞开刀,瞧瞧你们这面纱下挡的究竟是怎样的倾城貌美。”

    对于虚缈山庄女婢面巾下的那一张脸,离上殇早就奇了,如今既是兴起,自也得闹闹才能解兴。兴致既起,人想当然也得前去寻个趣,就在离上殇准备寻声找人时,有人从边上拐入,朝她渐行而至。

    人渐行近的脚步声,顿了离上殇迈寻的步伐,停了步儿瞅眼看过,离上殇瞧一算命先生朝这晃悠着步儿,荡着过来。

第五十一章 算命先生

    虚缈山庄是个只住姑娘的地方,如今竟荡悠出个算命的先生来,可叫原打算闪身避隐的离窟主奇了。

    当下收了脚步,朝着算命先生身上瞅去,眼珠子滴溜一番转后,离上殇直接调改了道迂回从另一侧靠了上去。

    翻身越过山石,迂抄拐到算命先生身后,探头贼兮往他身上瞅了几眼后,离上殇从地上捡了一枚石子朝算命先生身上的褡裢袋丢去。

    百鬼窟,除了阴毒的掌法和诡刁的轻功外,暗器江湖上也是能屈能指的。这石子的准头自是没得挑,抛手一丟,石子稳稳砸进算命郎的褡裢袋中。石子落袋,带起一丝微感,当下引得算命郎犯了奇,顿了步,算命郎问道:“何人在暗处?”

    这询问的话自然换不来任何回应,睁眼四处看着,人,算命郎是一个都没瞧见,可这不知打何处抛来的石子却是一枚接了一枚。

    这下子算命先生心里也犯奇了。

    被砸之人心里犯嘀咕,不知何人私下暗地捣鬼,反之那暗下做坏事的倒是捂着嘴躲在那儿窃着笑。捂了嘴,忍着笑,连着偷瞅数次后,离上殇这才从藏身地方探出头来。

    走了出来,笑得摇头晃脑,离上殇说道:“小小算命郎,背着褡裢袋,摇头又晃脑,石子装口袋。”

    一面念,一面笑,听着离上殇这满口顺溜的打油诗,那算命郎连忙卸下身上的褡裢袋。袋子调了头,提着底部掂了几下,果不其然几枚石子从褡裢袋里滚了出来。

    这褡裢袋可是他的随身宝贝,里头当然不可能放这种占位又没用的东西。刚刚石子丢扔到身上时,他是隐隐有些感觉的,觉着身上叫什么给打了,只是感觉虽有,却没寻到何物打了自己,没想到那些接二连三丢砸到自个身上的小石子竟一枚接了一枚顺着露出的小口滚进褡裢袋里。

    褡裢袋的口子总的就那么大,一枚丢进已是不易,可跟前这姑娘竟是接二连三丢着玩,算命郎那处忍不得奇了。看着地上那几枚石子,而后看着离上殇,算命郎问道:“姑娘,刚刚是你拿石子扔我的?”

    洋洋得意,抬高下巴,离上殇回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算命郎道:“如果是,那姑娘这镖上的准头堪称出神入化,可要不是!那这石子就真奇了,竟然会平白无故飞进我这褡裢袋里,真真是人生一大奇事啊。”

    这人虽然打扮得有点神叨,不过模样瞧着还挺俊秀,原以为是个正常人,没想到脑子也不好使。当下离上殇眼里都露嫌了,一副“眼前这人是傻子”的嫌弃样,离上殇道:“你这人看上去挺正常的,没想到竟也是个傻子。”

    算命郎道:“姑娘这话何意?”

    离上殇道:“这石子一没长腿二没长眼三没长翅膀,怎会平白无故进你这褡裢袋?”

    算命郎道:“这么说来姑娘是承认了。”

    离上殇翻眼道:“我是认了,怎的?难不成你还能削了我不成?”

    明明是她淘气,拿石子丢人玩,这会子人家问起,她倒是比人还有理了。瞧了离上殇那一副趾高气扬贼里坏心的模样,算命郎说道:“看姑娘这模样,想必姑娘不晓得我是谁吧?”

    算命郎这话刚刚道落,离上殇直接横翻了眼,冷声笑道:“这话好笑,凭你是谁?我还得晓得你不成?难不成我这几枚石子还砸出个神仙了?你是谁?哼,这话问得真真有趣,既然你开口询我,那我倒也想问你一问,你可知我是谁?”

    算命郎笑道:“姑娘何方神圣,我是不知的,不过我却知道一件事。”

    眨了眼,斜眸上下瞥扫,离上殇道:“何事?”

    算命郎笑道:“姑娘并非虚缈山庄里的人。”

    虚缈山庄向来不许外人进入,不若男女,除非缥缈夫人应允,否则凡入必死。自打算命郎住进这虚缈山庄,还没见过外来的宾客,只要庄内行过的女子,必是庄中之人。

    无疑了。

    他这番猜,也是有理有依,谁知此话才刚落下,竟是再受离上殇一记嫌鄙。这一回的嫌可比先前那次更加不知掩遮,离上殇翻眼道:“我真是蠢,还以为你这种跳大神能说出什么高谈阔论来,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白痴推论。我不是虚缈山庄的人?拜托,只要看我一眼傻子也明白我不是这怪庄的人好不好。凡是这庄子的妞,哪一个脸上不是蒙了几层布的?哪一个像我这么坦荡荡光磊磊的?你居然拿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来蒙混过关瞎糊弄人?当别人都是傻啊。果然啊,跳大神的就是跳大神的,就算披了一件算命先生的皮,也是个行骗的痞三流氓。”

    虽说他向来喜欢一身算命行头在江湖上游荡,也曾叫些个不长眼的江湖人士误会过,可凭他江湖上多年的闯荡以及这些年凭借真本事闯出的名声,怎么着也不会叫人误觉成一个欺人骗世的痞三流氓。

    离上殇张口闭口跳大神,直说得算命郎一愣一愣的,半晌后算命郎才瞪眼看着离上殇,说道:“谁和你说我是跳大神的江湖流骗?小小丫头瞧着机灵,眼力却不行。既然你这姑娘没眼力,瞧不出我是谁,那我便与你说了。区区在下不才,正是……”

    话才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出,二人竟听得有人插声说道:“赛兄,出去寻了一遭,可寻到你要的东西了?”

    突然插入的话,叫离上殇的心“咯噔”颤了一下。

    没有半丝前兆,这声音就似凭空出现般。

    凭着离上殇如今的内力以及修为,就算全身心跟别人斗嘴吵架,也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近身靠近。身体对于四周的警觉,已是这副身体根深的一种本能,就算她和别人斗嘴斗到全神贯注,也仍是眼观四周耳听八方,任何异样下的奇怪都逃不出她的耳。

    可这突然插声笑语的人却办到了,全然没听见任何人行近靠近的声音。这个人,就好像一开始就在他们身侧,插话插得那般理所应当。

    能避开她的耳目,无声无息近身,此时出声开口之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心里下意识警觉起来,眼眸横戾,杀意幽生,就在离上殇一眼横去准备瞧清非闲之人究竟何方神圣,生何模样时。

    下一刻。

    堂堂百鬼窟当家窟主,号称天下至邪的离上殇。

    呆了。

第五十二章 英雄少年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初次看到这句诗的时候离上殇就在想,一个人到底得好看成什么模样才能称为潇洒美少?英俊潇洒的少年,透过电视屏幕她不知看过多少,却从没一个人让她觉着衬得此这诗里的潇洒。

    可今日,离上殇却见到了。

    丝银制成的一件锦衣,上用乌金丝绣纹着暗底,这无声无息行近插声问询的男子身如玉树临风前,面似皎月赛谪仙,双目叠暴英雄气,一脉长古豪情存。

    如此的一个人,便是画里用笔刻画出的英雄,比之也是逊色三分。

    英俊的人,离上殇的确看过不少。就算如今身侧的,她也瞧过许多。

    慕容华之奢贵,白泽远之薄淡,公良齐之儒雅,算命郎之秀文,这些真真身侧出现过的活人,哪一个不是百年难寻一得的俊朗英雄。可就是这些能叫离上殇吹口哨撩戏的美男子,与跟前这个人相比还是稍逊半筹。

    原本因此人的无声无息,下意识展露出的警惕在离上殇对上那人的脸和眼时。

    瞬间消了。

    呆愣愣站在那儿,半晌回不得神。倒是边上的算命郎,再闻得男子问询后,算命郎回身瞧了过去,而后说道:“哦,是展兄啊,展兄今日不是兴致浓起,在园内弹琴赋曲吗?怎的有空竟晃悠出来了?不会是区区哪儿搅了,败了展兄的雅兴吧。”

    闻语一笑,那姓展的公子笑道:“赛兄又说笑了。”说完将视线移落到离上殇身上,男子问道:“赛兄,这位姑娘是?”

    远远就瞧见算命郎同离上殇拌嘴,因心里觉着奇怪,男子才走上前来。

    这话问落,离上殇那神游的魂也归了,顿愣一下随后暴声尖叫,当那声失控的尖叫收声后,离上殇这才深吸一口气,对着明显吓了一跳以及皱眉露疑的算命郎和男子道了声“抱歉,把持不住有点失控”,这才看着那男子说道。

    “刚刚我在那怪路上迷了道,是你弹的琴带我出来的?”

    问询的话落后,男子说道:“虚缈山庄的梅石阵是依五行八卦设布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若无庄内人带路,贸然行进极是危险。在下方才正好坐于亭屋上,远远瞧见姑娘陷于阵内不得出,故而以琴声为引带姑娘离开阵法。姑娘想来也是夫人请入庄的客宾,既是客宾,姑娘如何会孤身一人闯入这梅石阵?”

    虚缈山庄不留外人,这一身牙色衣裙面上未叫面巾蒙着的姑娘,一看瞧着就知绝非庄中女婢。不是庄中女婢,那就只会是缥缈夫人请来的宾客。

    他与缥缈夫人相识多年,虚缈山庄也是常入,对于庄内阵法自是清熟。却从未见过离上殇,想来离上殇是头一遭来此作客,既是头一遭,就不当独身一人在梅石阵内胡闯。

    瞧了离上殇,男子心里多少已猜出她会陷入梅石阵内寻不出路来八成是姑娘家淘气,胡着性子乱来才叫自己陷了麻烦。心中已经看破,只是面上不说罢了,倒是离上殇,闻得男子此话后直接轻“啧”了舌,说道。

    “一时好奇,自个拐路,结果偏道了。对了,你们两位怎会在此?难不成两位是缥缈夫人的……”

    一个不慎,脑子里的回路又拐偏了,离上殇那说一半留一半的话是“入幕之宾”,只是这入幕之宾的话可算不得好话,她虽淘气,却也知有些话不能胡口说出。就这样说一半,留一半,倒也幸得面前两人不是那对她知根知底的白泽远,自然听不出她话里隐下的意。

    见着离上殇的话说一半留一半,算命郎接道:“我与展兄是虚缈山庄的常客,因展兄与我都曾救过夫人,故而这虚缈山庄也算常来。倒是姑娘你,瞧着怪面生的,头一遭来虚缈山庄吧?姑娘此次来庄上有何贵事?”

    算命郎这话问的,可叫离上殇听得很不顺耳,嫌着瞥了一眼,离上殇笑道:“跳大神的,你这是在审案啊。”

    算命郎道:“姑娘别多心,我不过觉着姑娘面生不曾见过,才多嘴问上一问。毕竟夫人的性啊,说好听点是不理凡尘,说难听点就是生性怪癖。这虚缈山庄又是个不许外人入内的地儿,能踏入庄子的,一般都是同夫人有恩怨的。所以姑娘如今在这儿,我总当也是会好奇的。”

    他这话说的,倒好像还挺有理的,当下眼再横,离上殇道:“看来你这跳大神的和缥缈夫人的关系不错啊,对我来这到底是恩是怨这么上心?呵,你就放心吧,我来这啊,一不为恩,二也不为怨,三就更加不是因为仇了。”

    男子问道:“既是如此,敢问姑娘怎会现于此?”

    算命郎,离上殇是怎么瞧怎么觉得不顺眼,不过男子却另当别论。毕竟人长得帅,不管在哪都格外占便宜。不只态度变了,连着语调也缓了不少,离上殇回道。

    “我是陪好友来的,虚缈山庄上的一物叫我那好友的师妹给捡了。这本来也不是一件能惹幺蛾子的大事,只是这缥缈夫人运气不好,捡了她东西的是我那好友的师妹。我那好友啊,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大好,怎样的姑娘摊不上,偏偏摊上那么个脾气差人又娇还能惹麻烦的师妹。拿了人家的东西硬拽着不还,得了吧,最后把人家的人给招惹上了。简单的一件事,惹得麻烦一重堆一重,最后没办法了,我那好友只有带了东西拽了师妹上庄里给人赔不是咯。我嘛!也就顺道一并来了。”

    白泽远上虚缈山庄到底是为了师妹,还是为了旁的,离上殇心里比谁都清。只是清楚归清楚,她就乐着到处啧叹败坏易迟迟的名声。

    因师妹之故,这位姑娘的好友只能入庄赔不是,而她也顺道一并来了。

    离上殇这话方落,算命郎和男子那处忍不得交换对视。

    缥缈夫人的性子孤傲,就算是再喜爱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从来没有去寻的道理,更加不存在什么有人寻得特地给她送回的事。便是送回,她也会嫌那物脏了,不但物不要,就连那送归之人也一道挡在庄外,不会容人踏入。

    可这一回却让人进了,不但进了,还允许对方拖家带口的进。

    这位姑娘的好友送回的究竟是什么,男子和算命郎如何不奇。

    心下起奇,结思缥缈夫人近来病重的身子,思询觉着此病可能与这送回之物有关,男子当即留了一份心。心中默默留心此事,男子说道:“既然如此,姑娘与友人当是夫人上宾了。对了,姑娘起兴庄内游行,如今看这时候想来也出来一段时候。不知姑娘暂居在哪处庭落。在下虽不是庄内之人,不过对于庄子的阵法还算清。姑娘初次来此,独自一人难免危险,若是姑娘不介意便由在下送姑娘回去吧。”

    对于这展姓男子,离上殇可是心起几分好感的,人家主动制造相处机会,哪个女子会拒绝。当下报了别苑的名,男子笑道:“原是那处?看来离此不算太远。”

    说完看了一眼算命郎,男子道:“赛兄一并前去?”

    算命郎说道:“我这可有正事没完呢!可没功夫陪你瞎耽搁。”

    男子笑道:“正事?赛兄说的可是地寒草。”

    算命郎道:“正是地寒草,这地寒草可是个不好得的宝贝,我走了那么多地,就属虚缈山庄的地寒草长得最好。这回来了,哪能浪费功夫陪你瞎耽搁。”

    他来虚缈山庄可是有私心的,既然心怀私心,当然得先忙自己的私事才对。陪男子送离上殇回别苑,这事听着固然有趣,不过同地寒草比起来。

    算命郎还是觉着地寒草更加重要。

    摆了手,示意这一件事他没兴趣,转了身正打算走时,却听男子说道:“前段时日经过凛梅苑,倒是瞧见院内长了不少地寒草。”

    此话刚出,算命郎瞬间来了精神,脚下一旋几步赶到男子跟前,算命郎道:“凛梅苑长有地寒草?你怎没和我说过。”

    男子笑道:“赛兄又没问过。”

    他没问,他就没说,如此看来合情合理。

    叫这展姓的男子噎得一口气险着缓不上来,算命郎接连吐了几口气,方才急匆匆朝着凛梅苑赶去。

    男子瞧着英雄气,一身豪盖正气凛,没想着如今瞧来到有几分腹黑和性坏。当下可把离上殇给迷的,心里小鹿一个劲的乱闯,倒是又多添几分好感。

    算命郎匆匆走后,男子冲着离上殇笑点,随着此人朝暂居处走去,离上殇这心里的小心肝一下接一下不得控的蹦着。

    这以琴带自己离开梅石阵的男子,不但长得帅,性子也有趣,如此之人。

    看样子她是真喜上了。

第五十三章 武林盟主

    凛梅苑离男子所住的挽梅居并不远,要不是虚缈山庄的梅石阵会引人神迷,分不清南北东西,约莫两个刻时也就到了。

    跟在男子和算命郎身后左行右绕,啧叹着“这虚缈山庄的路还真是邪门”,离上殇终于回了凛梅苑。

    瞧着面前那逐渐清熟的路,离上殇几步赶到两人前头,一面迈着急,离上殇正笑着准备开口。谁知声还没出呢,就听到有人在苑里背着她诟病诽谤。

    声音远远就乘着风钻进耳里,离上殇听见易迟迟说道:“师兄,我早就说那姓离的不是个能省心的,师兄你还不信呢。这会子可瞧见了,去见这庄子的夫人时师兄就说过,让我两好好呆着哪也别去,可她呢?完全没将师兄的话放心上,这会儿谁晓得上哪了。依我看啊,八成没动什么好心,早在她巴巴的跟着咱两上虚缈山庄,我就觉着那人不是个好人。”

    张口闭口都是诽谤,易迟迟这话可叫离上殇气的,杵在那儿噘着嘴,叨囔一句“居然趁我不在背后诟病伤人”,离上殇直接施展轻功先一步上前,扬声说道:“我就说奇呢,好端端的怎么耳根子鼻眼子都痒呢,原来是有人趁别人不在背后说三道四啊。到处嚼舌根,长舌妇就是长舌妇,胡乱诟病别人,也不怕死后下地狱叫阎王爷绞了舌头。”

    提起内劲,这人还没到屋门口,声音就顺着内力传入屋中。

    如今离上殇嘴上的坏,可比她的武功还要登峰造极!这话才刚借了内力飘入屋中,易迟迟的面色瞬间变了,直接气红了脸,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瞪去,正好瞧见离上殇从正门口走入,易迟迟上前一步气道:“你这女人,出口怎么这么恶毒,说谁长舌妇呢?”

    晃荡着进了屋内,离上殇斜眼回道:“谁答应,我就说谁呗。”

    易迟迟着气道:“你……”

    这气恼的“你”才刚刚出口,就叫白泽远断了,说了声“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白泽远这才看着离上殇问道:“又上哪胡耍去了。”

    噘扁着嘴,离上殇道:“你怎知我是胡耍,而不是干正事?”

    白泽远道:“干正事,我还不知道你,你能有什么正事?说,刚又跑哪瞎浪去了?”

    自家闺蜜自家清,就离上殇这性?只要别做歹事就行,至于正事!白泽远是不指望的。

    虚缈山庄诸事不清,缥缈夫人留他们下来所为何意,目前尚是难明,纵使离上殇一身本事,独身在庄内胡闹也是危险。白泽远说她纯粹因为担心,也是白泽远面上露出的几分责备以及担心,离上殇才收了回呛的话,说道。

    “这不是无聊嘛!就顺道上外头走走咯。”

    叫她这吊儿郎当的回答气得头都有些发涨,白泽远道:“所以你又把我的话充耳边风了。”

    离上殇耸肩道:“反正又不是头一次,何必如此动气。”

    眼瞧白泽远的眼都眯了,离上殇几步忙着上前,抬了手就往白泽远胳膊上撞。一面撞,一面降着调,撒娇似的赔过笑后离上殇说道:“啊,被你一说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来来,我给你介绍两人。”

    这话落后声调又往下压了不少,凑到白泽远耳边笑道“其中一个超帅”,离上殇就要拉着白泽远往屋外走。谁知这手才刚拽上,人也就颠了几步,白泽远听见有声从屋外传来。

    轻声含笑,那男子进了屋,笑道:“白兄,好久不见,可是安好。”

    屋外有人,白泽远是知道的,可当这男人进了屋笑了询后,白泽远的眉心却随着他的现身蹙锁到一处。

    人还未入,他便已有所察,可他所察觉之人显然并非此时入屋问询之人。

    论修为,他的修为已是巅峰,想要无声无息避开他的耳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此刻入屋笑询的男人却做到了。没有察觉到这人的靠近,这件事显然叫白泽远很是不喜。

    因男子的入内,离上殇顿了拽拉,白泽远也稳了身子。抿紧唇看着迈行入屋一前一后的两个男人,白泽远审着目看着那问询之人说道:“公子是?”

    此话落后,那后一步入屋的算命郎开口道:“先前江湖上已有耳闻,说白大人在捕捉百鬼窟那大魔头时不慎叫其暗算,以至于重伤失了记忆。原本我还不信呢,如今看来,这江湖传闻也不可尽数不信呢。”

    这摇头下的笑语,叫白泽远和离上殇双双皱眉。

    算命郎如此之言,莫非同原先的白泽远认识?

    就在二人心中起疑心下提警时,身后易迟迟此刻上前几步,道:“咦?这不是展盟主和赛神医吗?二位怎么也会在虚缈山庄?”

    易迟迟这询疑下的话,叫白泽远和离上殇入了耳。唇抿嘴噘,离上殇道:“展盟主?赛神医?”

    这询落后,算命郎笑道:“看来姑娘是真的不知我是谁啊!既是如此,那我也只能自报家门了。在下赛华扁,区区不才,江湖人赠一神医之称。至于我边上这位仁兄,便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展盟主展悠然。”

    笑得头摇脑晃,要不是手上缺把羽扇,此刻的赛华扁怕是得一边摇着羽扇一边晃悠脑袋。于自己江湖上的名望,赛华扁很是自傲,倒是离上殇听后不但没露出几分诧惊,反而饧眯着眼盯着他出神,半晌后离上殇才干呵笑道。

    “赛华扁,你这人年纪不大,心到不小啊。既想赛过华佗,还想赛过扁鹊,你干嘛不连李时珍也一起算下去啊。”

    赛华扁这名,实在槽点多多,叫离上殇很难接受。倒是白泽远,没随着好友一并吐槽赛华扁的名字,而是看着两人,审凝片晌后白泽远问道:“白某可是与二位相熟?”

    这话落后赛华扁也无心去回询离上殇那话究竟何意,看着白泽远,脸上眸中都是错惊。静默些许后,赛华扁才看着展悠然道:“展兄,看来白兄是真失忆了。”

    话落易迟迟接道:“赛神医,师兄的确遭了那魔头的暗算失了忆,过往好些事都记不起来了。京都里的那些庸医一个个都没本事,看到现在连个法子都寻不出来,今日既然遇上了,赛神医你帮我师兄瞧瞧吧。”

    虽然以前的白泽远对易迟迟也没另眼相待,可毕竟两人间还多了一层师兄妹关系,白泽远待易迟迟终比旁人稍是不同,她也一直觉着自己于师兄而言是特别的存在。可如今呢?失忆后的师兄将自己忘了也就罢了,竟不知从何处冒出个从未听过的青梅小友。

    青梅情谊,本就常人难以相比,更何况白泽远待离上殇的特行特事易迟迟都瞧在眼里。

    心里头的醋劲不知翻了多少坛,易迟迟将白泽远特待离上殇之事全多怪究到白泽远失忆之上。

    就是因为师兄失了记忆,才会如此特待离上殇,只要师兄复了记忆,一切便能恢复原样。

    心急于白泽远的记忆,易迟迟这话可多了几分急命。

    自己的情况自己知,他这对外的所谓失忆可跟重伤没有半点干系。眸眼一翻,心下微叹,正打算寻个话头将这件事一笔带过,谁知那专职惹麻烦的好友在这当口又给他挖坑拉后腿。

    “啧”了一声,“哎”的一笑,看着赛华扁,离上殇笑道:“哎呦,神医呢,还是一赛就赛两的神医呢。既然神医阁下医术如此高超,那就给白大人瞧瞧吧!毕竟丢了记忆见谁都是初次,白大人也是很苦恼的。”

第五十四章 小作试探

    他到底为什么失忆,这世上除了他自个就属离上殇最清,本来是可以简单略过的事,他就不知这损友又哪根筋搭错了,兴这无用的风作这麻烦的浪。

    易迟迟开口,离上殇又言出笑讥,堂堂一代神医哪能叫人耻了?离上殇那番笑言的话直戳赛华扁怒处,当下看着离上殇,赛华扁冷笑道:“看来姑娘心里头也很挂记白兄啊,既是如此,我到得破例给白兄诊诊,治治白兄这失忆的病症。”

    说完可不顾白泽远需不需要,赛华扁直接上前就要去搭白泽远的脉。

    脉乃武者命门,如何能轻易叫人扣住,赛华扁的手才刚搭上白泽远的手腕,就叫白泽远反游切擒了神门。手上劲力一施,弯折过赛华扁的手,直到赛华扁疼得连声抽气白泽远这才松手赔罪道:“本能之行,无意冒犯,还望赛兄莫怪。”

    这赔礼的话落后,赛华扁直接揉着叫白泽远折翻捏穴的手道:“记忆没了,这手头上的劲道倒是半点不见小呢,还是老样子出手就擒人。”

    这拿人可是白泽远份内的活计,不管对谁一贯如此,瞧着赛华扁这抱怨的话就知单这一事上在白泽远手下就没少吃亏,说得白泽远都有些尴尬。稍尴一笑,正打算再陪个不是,谁知话才刚开了口,迎面又一道急风袭来。

    电势之间展悠然的手已袭伸至白泽远腕前,手如勾,势似擒,指尖直接点指至白泽远脉息处。这突然下的电光火石出乎众人所感,眼瞧展悠然的手就要迫袭至白泽远命脉处,却见白泽远急折腕侧,腕脉处堪堪避开展悠然的诊袭。

    腕移折,指成啄,快速点上展悠然指间。眼瞧势已即成,却见展悠然瞬息换了招式。

    手由擒诊转为挡隔,迎上击拍白泽远啄袭下的反击,内劲震起抵了白泽远攻势,掌心挪旋推开白泽远的同时顺着他的手再次移游归回脉息处。

    这一朝一夕的行游,似流水行云,纵使白泽远的反应再快,仍旧叫展悠然的指尖从脉处擦过。内劲猛爆,生生将展悠然的手震开,两人双双往后移退两步,白泽远听到身后易迟迟诧道:“无上道人的逍遥拂手。”

    此语惊落还没等白泽远回神,展悠然已看着他说道:“白兄能耐,在下心清,只是百鬼窟毕竟不是正侠之处。白兄与百鬼窟窟主交手过招,纵然无感身上何处不妥,也还是请让赛兄脉诊一番,以免留有伤根叫记心之人担心。”

    展悠然这话刚落,易迟迟也忙接口说道:“就是啊师兄,让赛神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的。百鬼窟那妖女诡计多端,谁知道那次师兄和她交手她暗下施了什么诡计?师兄还是让赛神医瞧瞧吧,也免得叫人担心。”

    张口闭口妖女邪女,易迟迟这张嘴就是说不出讨喜的话,此话叫离上殇嫌着吊翻着眼,阴阳怪语“呵”了一声,离上殇看着白泽远道:“是啊,诊诊吧,免得真叫人打出个藏得极深的好歹就不好咯。”

    一个两个都要他让赛华扁号脉,若是执意不肯,免不得过了些。虽是心中不喜,白泽远终还是劳请赛华扁一诊。

    坐在位上,由着赛华扁将手搭在脉门处,稍是一诊后赛华扁奇“咦”一声。声“咦”后易迟迟急询:“赛神医,我师兄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锁着眉,赛华扁自言自语道:“奇怪,太奇怪了。”

    接连几句奇怪,叫人心里起焦,也叫白泽远和离上殇蹙了眉。连等赛华扁奇疑数语松了脉后,展悠然才问道:“赛兄,白兄身子可有异恙。”

    皱着眉双手插在袖口中,赛华扁摇头道:“奇怪,太奇怪了。”

    等不得赛华扁连声再道“奇”,易迟迟问道:“你这人能不能快些给个准话,我家师兄到底怎样。”

    赛华扁道:“脉息正常,并无内伤,一切安好。”

    易迟迟道:“既然一切安好,师兄他为何会失忆?”

    赛华扁道:“这个,我就不清了,不过他这脉象……”

    易迟迟急道:“师兄脉象怎了?”

    摇了头,赛华扁道:“不,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可赛华扁抬头看向白泽远的那眼却明显藏了疑审和不解。白泽远脉息和稳,并无内伤之态,甚至从他的脉象诊来近来也绝无重伤之症。明明脉象未显任何重伤下的根残,为何白泽远会重伤卧榻数月?

    这一点叫赛华扁很是不解。

    难解此事,故而眉心不受控的疑蹙,就在赛华扁心奇于白泽远的脉象时,离上殇却在这当口“噗”的一声笑了。失声的笑,吸了众人的注意,移眸看向离上殇,赛华扁道:“你这姑娘笑什么?”

    离上殇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感叹一句罢了。神医啊,果然真神医呢!”

    笑嘻嘻的话,眉眼中处处挤着坏,离上殇这话明显就没带好意,落在赛华扁耳中当然也顺耳不到哪去。虽说君子不与女较斗,不过离上殇的坏也实在太难让人继续持有君子风态。当即半饧着眸看着离上殇,赛华扁笑道。

    “姑娘看样子对我的医术,持疑啊。”

    笑眨了眼,离上殇道:“赛神医想太多了,我哪是那种人啊。”

    赛华扁道:“若论相貌姑娘瞧着的确不像那种人,对了,与姑娘说了许久,倒是忘记问了,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师从何处?”

    离上殇的性子着实刁奇,古古怪怪不像师从正派的名门之士,尤其她那似展非展的身法,让赛华扁百瞧而审不出个门道来。对于这明显与白泽远交熟的姑娘,赛华扁当然好奇,也是问落,离上殇着回道。

    “师从无名,就算说了赛神医也未必听过。至于我的名字吗?我姓离,这名吧,不可说。”

    她那名字,还是不说比较妥当,因为白泽远不许离上殇惹事,以至于身侧之人只知她姓离,至于名。

    无人可知。

    只道其姓,名却不可说,离上殇这番应回实是让人难解。只是听了离上殇的姓氏后,展悠然和赛华扁的眸色明显沉了些许。

    离上殇的姓,对于江湖来说可不是个好姓,眼瞥警审展悠然和赛华扁,再见得二人闻听离上殇姓氏后那沉凝下的色眸,白泽远不动声息说道:“记忆这种事最急不得,也说不明根由,也许时间到了一切也就记起了。倒是展盟主,赛神医,白某与二位可是旧交?”

    过往红尘忆不起,认不得展悠然和赛华扁也是有的。白泽远此话才落,赛华扁也无心再去纠思离上殇师从何处,姓甚名谁,瞧看着白泽远,赛华扁道:“展盟主?赛神医?白兄可从没这么尊称过我两呢!”

    说完呵了笑,赛华扁看向展悠然道:“展兄,看来你这位老朋友的记忆,失得彻底咯。”

    一番叹摇,也不知赛华扁这番摇叹究竟摇着何事,又叹着何事。他此语,内有意,话叹落后,展悠然正欲笑回什么。话还没出口,却察有人慢缓靠前。

    直至屋外方才叫他们察觉,这慢步靠缓的人轻功也是了得。悠悠慢行,至了屋外,紫衣女子跨步入内恭敬欠身,而后说道:“展盟主,赛神医,我家夫人有请。”

    无需问询既知展悠然和赛华扁身在凛梅园,这虚缈山庄到无一处能脱得了缥缈夫人的眼。

    闻得紫衣女子之语,展悠然点头应道“在下已知,劳谢紫梅姑娘辛苦一趟”,方才看向白泽远,说道:“自上次六仙谷一别,与白兄也有三年未见了,如今既有缘得聚,在下倒有好些事想向白兄请教。白兄一路风尘,想来也是辛劳,今日白兄先请静歇,他日有时在下再向白兄讨教。”

    说完朝着白泽远抱拳一拜,展悠然看向紫梅道“劳烦姑娘引路”,这才与赛华扁一道离开凛梅园。

    一紫两人一并离了凛梅园,白泽远和离上殇这才相互对视。眼神交流,一眸一眼便知对方想说什么,冲着白泽远眨了眼而后朝着易迟迟鼓鼓嘴,明了好友此举究竟何意的白泽远垂了眸,随后说道。

    “迟迟,随我出来,有些事要问你。”

第五十五章 过往之事

    师兄有事询,易迟迟当然不会拒绝,冲着离上殇嫌横了一眼后,易迟迟才跟在白泽远身后出了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梅林树下,抬起头看着一枝树杈上绽放的几朵梅花。

    红梅色极艳,血点一般,三五朵簇聚,两三瓣缠点,其中骨朵冒挂嵌镶枝上,粒粒花苞秀美可爱。

    看着树梢上缀点的几粒花苞,白泽远没有开口,倒是易迟迟可受不得这种无言无语的诡异。跟在白泽远身边站在树下,候了半晌未见师兄有开口的意思,易迟迟也静不得了,直接开了口,易迟迟问道:“师兄,你叫我出来有事?”

    回过身,白泽远道:“迟迟我问你一事,你可得说实话。”

    叫白泽远认真看着,双眸凝注身上,易迟迟面颊飞起些许酡红。错了眼视线移落旁处,易迟迟说道:“师兄,我什么时候不对你讲真的,不管何时,迟迟可曾瞒过师兄何事。”

    白泽远道:“既然如此,那师兄问你,我当真认识刚才那两人?那赛神医说我与展悠然是旧友?可是如此?”

    本以为师兄叫自己出来会想询一些他所遗忘的前尘过往,哪曾想前尘之事他一概没有兴趣,反对他同展悠然的事起了询意。当下易迟迟的心里别提多不喜了,面上露了几分不喜,却也不好在白泽远面前展露出来,只能怨抿了唇,易迟迟道。

    “师兄与展盟主的确相识许久,可要说旧友,却也谈不上。师兄和展盟主与其说是相交许久的旧友,倒不如说你两死对头更贴切点。”

    稍蹙了眉,白泽远道:“死对头,这话何解?”

    易迟迟道:“展盟主是无上道人唯一的弟子,师兄又是师父最得意的徒弟,师父和无上道人年轻时就已交识,两人自打认识起便水火不容,明上暗地里什么时候不是较劲。从年轻时候起他两就一直在争武林至尊,争了这么多年都没争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两人年纪大了,这较劲的事自然落到两人的徒弟身上了。”

    易迟迟这话白泽远大体也明了他和展悠然究竟什么关系,稍是一整,白泽远道:“这么说来,我和那展盟主是不争不罢休的死对头了?”

    摇了头,易迟迟道:“说是不争不罢的死对头,倒也不尽然,横竖就是两个老人家赌的性,师兄你和展盟主不过是应合他两罢了。要我说,师兄也没必要搭理师父,都一把年纪了还老同无上道人过不去,若是过不去自己去寻无上道人麻烦也就罢了。偏生师父还懒,什么事都压师兄身上,倒是平白又给师兄惹出不少事来。”

    白泽远入职六扇府,事情本就极多,因而极少能空出时间回紫台山探望师兄妹。白泽远忙得没有空暇之时,易迟迟于此早就极是不满,偏生紫台仙人还嫌白泽远不够辛忙似的,总能给这最得意的徒儿整出些额外的麻烦来。

    师父之命,白泽远不会违之,如此就更没时间回紫台山看望他们。

    对于易迟迟的不满紫台山上谁人不清。

    师妹心里头究竟在气着什么,以前的白泽远瞧不出来可不代表现在的白泽远看不清明。

    偏生现如今心眼明得跟明镜似的的他却乐着佯装诸事不知,漠过易迟迟展露出来的不满,白泽远轻了一声“看来我与那位展盟主确是旧交之友”,白泽远这才看着易迟迟问道:“迟迟,方才展盟主曾提过六仙谷,你可知这六仙谷有何缘故?”

    易迟迟摇头道:“师兄的事向来不和我们这些师兄弟说,这六仙谷的事,我是真不清。”

    白泽远做事喜欢独行独处,就算六扇府下有公良齐和四门柱,大多时候他也是一人侦察一人追捕。行事偏好独行之人,自也不会叫别人知晓太多自己的事。

    展悠然提及的六仙谷,如今看来易迟迟是不知的,既然这位师妹也不清其中跟由,白泽远也就没必要继续耗时询问。略过这一件事,仅是暂搁心内,又询了一些有关展悠然和赛华扁的江湖传闻,白泽远才随便寻了一个由头叫她离开。

    直到易迟迟离了此处,白泽远才开口道:“人走了,下来吧。”

    话音方才,原本静至无风拂的梅树突然晃摆几下,梅瓣如雪翩翩,一道牙白伴着梅雨跃落。

    从树上下后,拍了拍粘落在衣裳上的梅花瓣,待花瓣全数拍净后离上殇才看着白泽远,笑道:“那烂性的小妮子果然拿你没辙,什么都不用做,就那样瞧着她问话,她就什么都跟你说了。我说亲爱的,这么好的姑娘可不好找,人家瞧着对你是一片真的,要不你干脆就将就着算了,收下得了。”

    他前脚才刚叫易迟迟出来探话,离上殇后脚就跟上,白泽远不是不知,全程在上头听得惬意也就算了,这会子下来竟满嘴没个正经,白泽远这儿也是闷的。一眼剜,示意再不老实自己可不打算对她客气,白泽远说道。

    “少皮,再满嘴胡扯就别怨我掐你脸。言归正传,刚刚你就躲树上,迟迟说的那些话想必你也都听了,对于展悠然和赛华扁,你怎么看?”

    话音落后离上殇直接笑眯了眼,说道:“展悠然好帅啊。”

    他在正经询,偏生好友答得老不正经,白泽远这儿也是气的。恨铁不成钢瞧着这明显已动春心的好友,白泽远说道:“光帅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你这样可当心了,别着了人家的道到时候恼了还没处发火去。好了,我也不与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展悠然和赛华扁你到底怎么看。”

    若因犯花痴将白泽远惹烦了,可就不是件好玩的事,当下收了自个的女儿心态,离上殇正色说道:“那跳大神的我是不清楚啦,不过那个展悠然对你倒挺关心的。”

    此话刚落,立即换得白泽远冷笑,冷冷一呵,白泽远道:“你是当真没发现,还是故意没瞧见,关心我?那姓展的刚刚明摆着就是在探我的底。”

    离上殇挑眉道:“探你的底,怎的,莫不是你怀疑人家在怀疑你?”

    哼了一声冷,白泽远道:“怀不怀疑姑且放一边,不过那人绝对不是个省油的主,做事必然事事力求谨慎。对于我所谓的失忆,看来他是持疑的,刚才也是在试我的身手,想亲自试探我是不是我。”

    紫台山的武学招路,无上道人的徒弟哪能不知,白泽远究竟是不是白泽远,根本无需别人说,甚至都没必要听白泽远自己开口,只要交手一试什么就都知道了。

    展悠然亲自探白泽远的底,如此足以证明此人行事极是谨慎。言下冷意,话中暗示此人需当留神,倒是离上殇,可不管展悠然此人究竟是敌是友,横竖只要人长得帅她瞧着都顺眼。瞧着白泽远这思忖下的警惕,离上殇摆了手说道:“平白闹了个失忆,谁听了心里不会感到奇的,人家想探探也很正常,反正最后不是也没探出个究竟来,计较他作甚!”

    耸了肩,道着言,言落之后白泽远一眼直接横过去,说道:“你不说我还没打算跟你计较,既然开了头,正好,咱也好好算算。那展悠然和赛华扁明显怀有他意,你这死丫头不帮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边上闹劲起哄要我让赛华扁替我诊脉。说,你当时安的又是哪门子坏心?”

    这质询的话才刚落,离上殇那处急忙喊冤道:“神捕大人冤枉啊,我哪是那种人哦!”

    嫌哼了一声,白泽远道:“你不是那种人?那你是哪种人?”

    离上殇笑道:“人家好心好意,咱要是扭扭捏捏岂不是显得自个虚了?他们既然想要替你号号脉,那你就让他们号咯。反正你这里子虽已经不是原版的里子,不过外层的皮可是原装原产的皮。就算那姓赛的打扮得再像个跳大神的,我也不信他真有算命的本事,能诊出什么奇怪来。”

    凡人始终只是凡人,就算是神医他也仍是个凡人,身上的毛病赛华扁或许能察出个隐隐奇奇,不过这魂的事,离上殇就不信赛华扁还能看出什么不妥来。于此,离上殇是不信的,倒是白泽远在她话落接道。

    “诊不出个奇来吗?依我看,他到真诊出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

    赛华扁究竟从他的脉象中发现什么,白泽远不知,不过他当时号脉后看向他的那一眼。

    白泽远绝不会看错。

    不管是赛华扁还是展悠然,那两个这幅身子原主人所结交的旧人,看来都不是简单的主。

    展悠然的试探,赛华扁的号诊,里头究竟有无隐意如今可是不好清的,既是如此,多思也是费时。当下离上殇也不想在此虚耗光阴,耸肩啧舌,离上殇道。

    “诊没诊出个什么,管他呢,反正你就是白泽远,如假包换的白泽远,就算他两觉着奇怪也得找得出证据啊,要是没证据白大人可有权拘留他两的,所以这件事咱就先不去管了。现在言归正传,那缥缈夫人刚刚邀你过去做啥?你两说了什么?”

    此次的首要目的就是燕归南当时留下的那句话,于虚缈山庄的一切,早在来时他两早已猜了诸多。如今人既来,对于虚缈山庄当然是能清一分是一分。往前凑着,两眼泛着光,离上殇催着白泽远速速将方才之事如实道出,而白泽远也据实说道。

    “我去见虚缈夫人,倒也没说什么,就只是将那副木板画还给了她。”

    瞪大了眼,离上殇道:“还给她?然后呢,什么都没发生你就那么还给了她?”

    点着头,白泽远道:“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还给她也是必然的,不过我两虽然没说什么,可从虚缈夫人看到那副木板画的表现,那东西对于她来说的确非常重要。”

    了然点着头,离上殇道:“看来那小小的一个木板画,里头也是藏有秘密呢。”

    白泽远道:“秘密是肯定有的,只不过这个秘密同我们想知的是不是一道的,就不得而知了。那缥缈夫人看着也是个性子极怪的主,想要单凭几句话就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根本不可能。话,我是没能问套出什么,不过缥缈夫人说了,近来虚缈山庄有个万梅宴,咱既然选对时间来了,她就顺道邀了。”

    原本还在愁着要是人家收物就送客,他们该如何应对才能顺理成章留下来,没想着法子还没想要,理倒是顺了。闻得此语,人已乐笑,“咯咯”娇笑后,离上殇道:“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夫人亲自邀了,咱也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不是。她既邀,那么咱就只能客随主意,留咯。”

    客随主意,那是必然的,只不过这面上瞧着随主的客人究竟私底下是不是也一切依主之意。

    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五十六章 高崖之处

    万梅宴,是虚缈山庄一年一次的大宴,因为虚缈山庄庄内只种梅花一物,万梅齐开,故而称之为万梅宴。

    万梅齐开之宴,虽是虚缈山庄内的大宴,可因虚缈夫人性子怪冷,素不喜与江湖人士过交,故而这万梅宴也从来不邀外人,仅是虚缈山庄内的独宴。除非有旧友访庄时正要撞上此宴,莫不然就算是缥缈夫人交情算好的好友,也难收一张邀帖。

    因而白泽远和离上殇这一次送物入庄也算运气好,撞上了这虚缈山庄一年一次的万梅齐开,才得以受了缥缈夫人的邀请,顺道在虚缈山庄歇住几日。

    虚缈山庄,岩山梅海,因地处高峰之上,终年景寒人寒。虽无鹅雪,可因山石上厚覆一层石灰,使得虚缈山庄一年四季远望近看皆是灰白。如今万梅齐开,红白衬着岩灰之色,叫虚缈山庄一瞬间直接步入腊冬。

    许也是寒日已至,短短几日间,虚缈山庄上的冷梅一夜全数绽放。红白两色的梅,从至高处望下,交绘编织成一卷绝美的画作。

    绝美画作,令人看之心神皆旷,凡是有幸入得虚缈山庄无不惊于庄内这万梅齐开的美景。只是这样的美景却不是人人都懂得欣赏的,有幸得邀,庄内赏梅,好不得寻了一处至高之地能一眼包览庄内众景的极佳位置的白泽远,登上高崖望之竟然不是欣赏美景,而是为了辨清庄内的一阵一布,寻找这燕归南留下的暗指之处。

    九华山上,虚缈山庄,万梅飞舞,仙人坟藏。

    燕归南临死时前留下的这一段话直指虚缈山庄。

    那些人尽心机,燕归南宁可饱受折磨也绝不肯交出的东西就叫他暗藏于虚缈山庄的仙人坟内。

    九华山,虚缈庄,如今万梅也是齐开飞舞,剩下的就是找出燕归南所说的那座仙人坟。

    虚缈山庄的梅石阵布设极诡,内藏五行八卦之势,一旦身处阵法之中若无熟路之人带领,想要平安脱逃几乎不可能。尤其如今万梅绽放,这梅石阵的威力更是如虎添翼。

    不识庄内径路,若是贸然在里头暗寻绝对是一件自寻死路的事,白泽远不是个行事鲁莽的人,这种自找死路的事他当然不会去做。死路之事不做,却不代表他不会另找偏径。

    离上殇庄内到处漫游时白泽远早已留神四周,暗下寻出虚缈山庄的至高处,白泽远登高审眺,目环八方。

    虚缈山庄的梅石阵的确变化多端,诡异莫测,只是再如何高明的阵法都有一个致命的通病,就是不能暴露在破阵人的视野下,让他一观全局。置身其中,迷而不得寻路,那是因为当局者迷,只要跳出这个局,阵路也就好寻了。

    寻得高处,辨审一切,虽然白泽远不懂破阵之法,不过他记忆好,只要寻出阵路的规律,找出里头的异处也是可的。

    高山岩上,四周无遮无挡,风凛寒凉之下,衣襟肆舞飞扬。顺着红白两色,辨着阵中各局,就在白泽远全神贯注寻找燕归南所指的仙人坟究竟藏在庄内何处时,却闻得身后有人靠近的声音。

    耳已察,人瞬警,眼角余光斜瞥警向身后,白泽远听得有人说道:“白兄真是好雅兴,独身一人来此赏梅。”

    话音落,人也近了身侧,行至白泽远边侧站定,看着脚下一望纵展的梅景,展悠然道:“居高而望,梅色尽染,白兄这处地选得真妙。展某虽算不得虚缈山庄常客,不过承蒙夫人瞧得上,虚缈山庄也入过几回,却从未寻过一处观景能如此地这般一览而尽色入,果然在寻景之上,白兄才是行家。”

    展悠然笑道白泽远这观景的地方选得妙,他入庄多次从未发现此处,此次亏得白泽远方能一览庄内别色梅景。此话虽是谢言,可落在白泽远耳中可不是那一回事。

    不曾到过此处,如今头一遭来此,瞧他刚刚那轻车熟路样,说他头一遭上过这岩台,白泽远可不信。

    心里头冷讽“哼”了一声,嘴上却没挑破,白泽远道:“凛寒自冷,花谢独开,梅花可是百花中的清客,既得清客请,如何能错过赏景的机会。更何况这虚缈山庄万梅齐开,此番景色他处难寻,如今难得的机会,若是错过岂不抱憾。”

    展悠然笑道:“梅花身处林中赏,置身其中景色虽好,不过高处远眺,倒也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白泽远道:“到看不出展盟主还是个行家。”

    笑着摇头,展悠然道:“行家说不上,倒是白兄,展盟主这一称是否太过见外了。”

    移过眸看着白泽远,双目视凝,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是白泽远也不知怎了,才刚同展悠然那一双眼对上,他就感觉心里不慎舒服。

    这个男人。

    面前这个江湖一号万侠得令的男人。

    绝不是个简单的男人。

    心中溢起的不舒服感,叫白泽远眉心不受控蹙了一下,锁蹙眉心也是一瞬的事,很快的白泽远客套一笑而后说道:“展兄说得是,这展盟主一称的确太过见外了。”

    展悠然笑道:“你我早已是旧交,若是拘于这些江湖上给的虚名,实是客套生疏。”说完一笑,随后无缘轻声一叹,也是叹落视线移落回崖下铺染的梅景,展悠然笑道。

    “上次一别,如今已过三年,六仙谷诸事如今忆起倒也是历历在目。对了,先前闻得白兄追捕魔教百鬼窟,身受百鬼窟窟主暗算身负重伤,不知如今可已安妥?”

    关询的问,视线再度移落到白泽远身上,语中似有关切,白泽远当下回道:“多谢展兄挂心,白某的身子早已妥了,前儿展兄不是劳请过赛神医替白某脉诊过,白某现如今的身子安不安妥,想来赛神医那处也是清的。”

    展了一笑,展悠然道:“赛兄医术高超,连赛兄也说白兄身子已妥,无重伤下的后遗,想来白兄的伤是真好利索了。”

    笑下的一番话,也不知是不是白泽远想多了,展悠然这话总给他一种声调微压之感。就在白泽远因这奇怪的感觉辨寻怪异时,展悠然再度笑道。

    “展某无才无德,虽得江湖豪杰青睐登上这盟主之位,不过江湖阅历说实的也是不足。百鬼窟窟主展某一直只闻其名却不曾得见其本尊,据说百鬼窟窟主身形如鬼,似妖魅行过,所到之处宛如修罗登现,凡是见过百鬼窟窟主之人,必下黄泉无疑。以至于这百鬼窟窟主江湖上几乎无人得以一窥真容,展某无能,百鬼窟窟主从未得机一见,倒是白兄。此次禹城命案,白兄追捕百鬼窟窟主,既然遭其暗算想必白兄与那魔女是正面交过手的,不知白兄对那百鬼窟的魔头可有印象,可瞧见她的脸。”

    这个展盟主,白泽远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个安好心的主,如今这话出,白泽远心里冷嘲之意更甚了。

    百鬼窟的存在对于江湖来说是个难除的麻烦,而这位江湖人士奉行为尊的展盟主,显然想从他这儿探出些有关离上殇的事。

    莫说离上殇是他家亲亲闺蜜,就算他和离上殇没有关系,白泽远也没打算让别人从自个身上套线索。当下心内讽意起,白泽远回道:“百鬼窟窟主据说出行一身红衣,容掩面巾之下,谁都难瞧她的容颜。白某虽与之交过手,不过过招是过招,她的容颜不见着就能看到。便是当时白某见到了,如今也记不起来了,展兄你说是与不是?”

    他可是个丢了记忆的人,纵然真的见过百鬼窟窟主的真容又能如何。

    勾抿扬起的唇,唇色上明显镀了几分冷意,也是白泽远这话落后,展悠然说道:“展某并无旁的意思,还请白兄不要记怪。”

    说完抱拳赔了礼,展悠然道:“百鬼窟行事太过狠辣,江湖侠者见之皆当除之。只是这魔女武功太高,行踪又是诡异,江湖中几乎无人能活着见到她,故而展某刚才才会越礼了。方才越礼之处,还望白兄莫要放在心上。”

    话都赔到这个份上,白泽远哪还能放在心头,当下动了唇笑,客套说道:“展兄多思了,这桩事白某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展悠然道:“的确是展某多思了。”

    说完转身再次面对梅景,展悠然叹道:“倾城牡丹京中笑,万里寒梅葬虚缈,江湖皆道虚缈山庄的梅景天下一绝,可又有谁知道这绝美下的梅色中处处也是含有杀机的。缥缈夫人亲手布设下的梅石阵,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凡是入庄为客的,谁也不敢在无庄内女婢带领下独身在庄中四处行游,倒是离姑娘胆识过人,独身也敢自闯梅石阵。对了白兄,我瞧你与离姑娘甚是亲络,不知白兄与离姑娘可是何处结识的?”

    他是捕快,好追好问是他的职业本能,没想到这武林至尊的盟主竟也是个诸事皆得问清的主。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到离上殇身上,展悠然这心思显然正动着。

    他想探询离上殇的身份,偏生白泽远不依,冲着展悠然莞尔一笑,平素薄淡尽消。这突然的莞笑出乎展悠然所料,当时惊得几分愣,还未从白泽远这与平素相差极远的笑中回过神,展悠然听得白泽远问道。

    “展兄好像对我那青梅小友,以及白某的私事很感兴趣啊。”

    笑下的询,虽然话意带了笑意,不过白泽远这话可不是打趣的话。此话落,展悠然顿即回了神,明了白泽远此话内意的他当即抱拳赔了不是,说道:“是展某僭越了。”

    别人的私事与他何干,询了那样多别人不愿说的事,就是僭越。

    展悠然既然能登上江湖至尊的盟主之座,自不会是个摸不清事的主,白泽远这笑语下的意,他是明的。而他既然已经心明,白泽远也不会叫气氛尴尬下去,收了那不符他此时身份的莞尔轻笑,白泽远正了色说道。

    “展兄言重了,不过是许久不见的闲聊,哪来的僭越一说。倒是这虚缈山庄的梅,站在此处望下去果有一番别处瞧不见的味。站在高处望梅景,所受所感与置身梅海中全然不同,倒也心悦。只可惜此处毕竟身居高所,高处不胜寒,可不适合久呆啊。”

    留了一句,意也一句,这话落后白泽远朝着展悠然负抱一拳,道了声“独离许久先行一步”,便施了如影随形从高岩上跃飞而下。

    白衣眼前闪,人已失行踪,不过几下的轻点,白泽远已隐入岩下满林的梅海中。站在高岩朝下望,直到彻底看不见白泽远的身影,展悠然方才笑着轻语道:“高处不胜寒吗?三年不见,看来得另眼相待了。”

第五十七章 巧遇神医

    燕归南临死前所给的提示是藏于虚缈山庄里的仙人坟,只要找到仙人坟,或许他们就能阔出一条道来。

    对于虚缈山庄仙人坟里燕归南所藏的东西,白泽远势在必得,而离上殇又是个好玩的,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于她而言都无关紧要。她所在意的只有白泽远想要找到那个东西,而她又偏巧对那玩意儿动了兴趣,加之因了刘夫人的缘故这一件事多多少少瞧着好似与百鬼窟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种种因由之下,于这仙人坟她自也寻得起劲。

    缥缈夫人留他三人在庄内小住,全是因为白泽远替她寻回要紧之物,为此特地邀留以示答谢。虚缈山庄的邀留小住既是夫人亲口下的约请,那么他们三人对于山庄来说,便是上宾。

    上宾礼待,庄内女婢诸事尽心,虚缈山庄向来不许外人进入,便是真有外客来,也甚少留他人在庄内留宿。故而于庄内婢女来说只要是夫人同意入庄小住的,皆是她们必须尽心服侍的上宾。

    凡是能在虚缈山庄住下的人,身份上自不用说,虚缈山庄也不会限制上宾庄里的行动。虽说庄里无规无矩,入庄之人大可一切随性,可虚缈山庄的梅石阵毕竟不是简单就能破的阵法,一旦闯入极有可能一辈子困在里头永生永世出不来。

    梅石阵的威力,江湖人就算没有亲身见识过也或多或少听过,因而有幸能得缥缈夫人留邀,除非与缥缈夫人深交许久,莫不然谁也不敢在梅石阵里胡走胡闯。

    寻常之人万事当心,危险之事绝不去行,只是有的人,天性就和寻常人不同。

    梅石阵江湖上名声极大,没有庄中女婢指引,初次到访之人谁也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在庄内东寻西闯,可离上殇却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寻常人。

    才刚进入庄中,还没得到缥缈夫人邀留的她就敢甩了橙衣女婢一个人在梅海中独闯,更何况现在已是庄中上宾。没有女婢会对上宾无礼,加之他们此行入庄本就带了意的,离上殇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向来不是个能安性的,如今顶了个大大的由头,自然得将虚缈山庄翻个底朝天心里才舒爽。

    庄中女婢的叮嘱,百鬼窟的离窟主自是左耳进右耳出,前刻才刚听了女婢嘱叮的离上殇,下一刻就将那些话全部抛掷九霄。

    游闯梅石阵,独身一人入梅海时离上殇还信誓旦旦,觉着不过区区一些木石构成的迷宫,自己还能真叫它困死在里头不成。谁知等人真的踏入阵中,方知很多时候是不能任性托大,自个给自个寻麻烦的。

    施着轻功跃上最高的一株梅树,脚尖点在开绽了梅花的梢干上,环顾看扫四周见入目皆是白红交织的花海,当真寻不出一条出路的离上殇飘身跃下树梢。

    轻盈下飘,像是游魂一般飘飘矗落,站在梅石间的小径上,看着周遭随风落散的梅瓣以及哪瞧哪像的道,离上殇噘嘴恼道:“这虚缈山庄的梅石阵果然邪门,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回原地。啧,也不知这诡阵的出口到底藏哪了,走哪哪一样,要不干脆一把火烧了得了。”

    要想找到藏在虚缈山庄里的仙人坟,就得先摸清虚缈山庄的道,只是现在的他们连个梅石阵都不能自由穿行,更别提摸清虚缈山庄里的门门道道了。

    原本还信誓旦旦,觉得破解梅石阵算不得难事,谁知一圈晃下别说破阵了,就连自己也搭在里头叫这个阵法困得不知东南西北。

    梅雨飘飘,随风拂荡,万梅齐开的景是美的,只是这旁处难得一见的美景落在此刻离上殇的眼中,却倍感碍眼。

    梅花开得越艳,道路隐得越深,道路藏得越深,这梅石阵就越难摸破。

    已经陷入梅石阵不知如何离开的离上殇此刻心里别提多恼了,要不是担心自己闯祸惹事过后又得遭来白泽远的气责,离上殇指不定早就一把火将这片梅海烧了。

    虚缈山庄的梅石阵实在邪乎,比起百鬼窟的石林各有各的邪处,就在离上殇皱眉噘嘴琢磨如何才能摆脱阵法的迷控顺利离开此处,却闻得有人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关键时刻有人靠近,于此时受困阵里的离上殇来说这近行之人就是送上门的指路灯,当下眸眼都乐弯了,朝着脚步声渐行之处看去,离上殇笑咋了舌,随后倾身跃上梅树,隐了身形藏于梅花之中。

    红梅开得极艳,配上她今日那身红色的裙衣,竟是将人藏得无声无息。远瞧赛华扁一路翻寻一路朝她所藏身的地方逼近,藏在梅树里的离上殇忍不得疑道:“奇怪,那跳大神的在找什么。”

    藏在梅花后,看着赛华扁两步一顿,三步一翻,左右寻看不知在梅石岩缝中找着什么。因着心中备感怪奇,离上殇匿在梅花后无声无动,直到赛华扁走至她所藏身的梅树下,离上殇这才消声下树,站在他的身后踮着脚尖探着头,离上殇杵在赛华扁身后伸探脖子审量他手里翻瞧的东西。

    孤鬼游最是无声无息,加之赛华扁又看物看得认真,竟也没发现身后多了一人。

    垫着脚探着头,半晌没瞧明赛华扁手中拿的究竟何物,心中甚奇的离上殇忍不得开口问道:“你在找什么?”

    这突然爆出的询,可叫赛华扁惊的,失魂一吓整个人急忙跳转过身,待看清询问之人是离上殇后,赛华扁才一副惊魂未定看着她说道:“啊,怎么是你啊,不知名姑娘。”

    看着一副惊魂未定的赛华扁,识趣往后退了一步让对方瞧清自个,离上殇笑道:“呦,怎么是你啊,算命郎先生。”

    离上殇刚刚那声问,问得着实突然,会惊到赛华扁也无可厚非。人是一时没察受了惊,待瞧清后魂也定后,赛华扁看着离上殇问道:“不知名姑娘,你在这儿做甚?”

    耸了肩,离上殇回道:“来这梅林里头能作甚?自然是赏花赏雪赏梅香咯。屋里头闷得紧,实在不是处能久呆的地,所以我干脆就跑出来透透气,顺道看看虚缈山庄的鸟语花香。倒是你这算命神医,鬼鬼祟祟找什么?不会是在做贼吧。”

    这话一出,赛华扁那处当即不喜,横了她一眼,赛华扁道:“想我堂堂一名神医,妙手回春江湖畏敬,难不成会落魄到去做贼。”

    啧笑一声再度耸了肩,离上殇道:“这可就难说了,再说咯,这做贼也不一定要落魄啊,有时候只是单纯管不住自己的手也未尝不可。呐,你说不是来做贼的,那你鬼鬼祟祟东翻西找干什么?难不成丢了什么不成?如果真丢了东西,我到不介意帮你找找。对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拽它作甚?”

    一面说着,那一双眼一面瞅着赛华扁手上那根不起眼的嫩草。芽芽嫩色,瞧着到也可爱,只是因这嫩草并无特别之处,故而离上殇可瞧不出它什么特别的。一双晶亮的眼珠子直勾勾看着,见着离上殇对手中之物起了兴趣,赛华扁回道。

    “你是对这起了兴趣?”

    “切”了一声,离上殇道:“就是一株嫩芽草,路上随处满地找,能有什么趣儿。”

    眼中虽然有着几分兴趣,不过这出口的话却也隐隐带嫌,当下赛华扁可不乐意了。“哼”了一声,赛华扁道:“瞧不出这里头的趣儿,那就是姑娘你没眼力了,这可是寒诛草,千金都不见着能寻到的宝贝。”

    一听这嫩芽儿竟是宝贝,离上殇的兴致明显更浓了,那双本就亮莹的眸眼因了赛华扁的话又精了不少,仰抬了头试图将那嫩芽儿瞧得更仔细些,离上殇一面瞧一面道:“横竖还是一株草,能是什么宝贝?”

    赛华扁说道:“看来你这不知名姑娘不止瞧人的眼力不行,这瞧物的眼力一样不行,姑娘,不知你可否听过百鬼窟。”

    百鬼窟,离上殇何止听过,她对那处可熟了。不明赛华扁为何说起百鬼窟,离上殇点了头说道:“百鬼窟?当然知道,这百鬼窟只怕江湖上没人不知道吧。”

    点了头,赛华扁道:“这样一处邪魔邪教,江湖上也是人人尽知的。姑娘既然知晓百鬼窟,那姑娘可知百鬼窟的成名暗器,招魂幌?”

    点了头,再次应后,赛华扁拿起寒诛草说道:“三更招魂幌花开,四更阎王取命来,百鬼窟的招魂幌,光是听闻便足叫人色变,而这招魂幌之所以能叫人闻而色变的根由便是上头的致命毒物,三更阎王命。这三更阎王命一旦渗入体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江湖上也算毒辣至极的毒物了,而这小小的寒诛草便是三更阎王命的解药。姑娘你说,单凭它能解百鬼窟毒物这点,它可算不算得上宝贝。”

    她刚还觉着奇呢,这小小嫩芽草怎么越看越觉着眼熟,原来是专克三更阎王命的克星。寒诛草及其难寻,可在百鬼窟却是成片成片生的存在,因为见得太多的,以至于恍的一眼瞧过去她还以为这是随处可见的杂嫩芽呢。

    寒诛草竟有这种用途,离上殇是不知的,不过她更不知赛华扁竟真对得起神医名号。三更阎王命的解药可不好配,就算是百鬼窟自己内调也得废上不少心力神力。瞧得赛华扁拿着那株寒诛草就跟捧了宝贝似的,离上殇笑声问道。

    “难怪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小小的一株嫩芽儿真能解了招魂幌上的毒?”

    离上殇的话刚刚落下,赛华扁已回道:“自然可以,足足五年的光景,如何还解不得。”

    赛华扁这话,叫离上殇明白这算命郎或许真摸出些门路也未尝不可,一面心里盘思着回头得传信通知问人,自家招牌毒药的解毒法子已经叫人破了,务必让他知会窟里将这毒物的配制方法调调,一面寻思往后见到这嫩芽儿必得第一时间全踩死,以保住自家招魂幌江湖上的至毒宝座。

    离上殇这心里头打的小算盘,赛华扁自是不会知的,小心将那株寒诛草放入随身的褡裢袋里,赛华扁看向她问道:“我上这梅石阵里是寻物,倒是不知名姑娘来此作甚?”

    叫人一问,心里的小九九顿时停了拨,噘撇了嘴,离上殇道:“不是跟你说了,我来这是赏花赏雪赏梅香的。”

    这话出叫赛华扁直接笑了,说道:“赏花赏雪赏梅香,想不到不知名姑娘你还挺有雅兴的。不过这梅赏了,香也闻了,姑娘是不是也该回了。”

    皱着眉,上下看着赛华扁,离上殇道:“我赏没赏够碍你何事,现在回不回又跟你有何干系。”

    赛华扁道:“关系是没有的,只是你我既能相识终是有缘,既然有缘,有些嘱叮还是有必要的。这虚缈山庄里的梅花开得虽好,不过也不是每一处的梅花都能尽兴游赏,至少这虚缈山庄的梅石阵不行。”

    赛华扁这话刚出,离上殇那儿便动了趣,眨眼奇道:“为何不行?”

    赛华扁笑道:“为什么不行这就不能说了,不过姑娘你只需知道有些事不行便是不行,也就行了。”

    奇奇叨叨的话,一看里头就有事,赛华扁越是不说离上殇心里越是好奇。眼珠子滴溜转个没完,却没再问询这里头到底隐了什么。只是将心内的好奇暂时遏于心内,离上殇笑道。

    “神神叨叨的,倒像在里头还真能有什么秘密似的。这虚缈山庄的秘密啊,就算你想说我还懒着听呢。横竖就是处到哪都是梅花的地,瞧久哪都一样,晃悠这么久我也乏了,才懒着这儿听你神叨,有这空时我还不如回去倒头闷睡。”

    赛华扁出于好心警告她这虚缈山庄的梅石阵可不是处可以久呆的地,既然人家好心,离上殇也不能当了驴肝肺。嘴上笑着应,人也双手枕头作势离开。

第五十八章 携道闲聊

    保持同赛华扁相距十来步的距离,这不懂如何离开梅石阵的离窟主自得跟着别人方可顺利摆脱囧境。走在前头,时不时斜眼瞥瞧身后随行的离上殇,赛华扁扬声问道:“不知名姑娘,不是说要回凛梅苑休憩吗?跟我后头作甚。”

    双手仍旧枕在后脑勺,离上殇仰着头看着天上落飘的红梅,漫不经心道:“我是打算回凛梅苑啊。”

    赛华扁道:“既然要回凛梅苑,姑娘是不是走错道了?”

    离上殇道:“路在脚下,走多了就是路,哪有什么错不错道的,条条大路通罗马这句老话算命郎神医没听过吗?”

    离上殇说的这话赛华扁还真是头一遭听说,对于这奇怪又叫人看不清明的女子,赛华扁的兴致空前高昂,停下脚步顿了步伐,回头看向离上殇,半晌后赛华扁方才笑着说道:“世上本无路,走多了便有路,姑娘这话没错,只不过这路也不是人人都能走得出的。要创路总得先知道才是,若不然走得再多也是惘然,就如姑娘一般。”

    离上殇叫梅石阵困在里头,赛华扁哪瞧不出来,此时看似优哉游哉跟在自己身后,实则还不是想借了自己离开梅石阵。

    离上殇这心里头打的小心思,倒是人见人明,横竖她也没想过要掩盖此事,既然赛华扁捅破,她也就“哼哼”着承认了。

    翻眼一吊,还是一副漫不经心样,迈着平稳的步伐继续走着,待人行到赛华扁身后约莫还剩三四步处,离上殇才说道:“我就是迷路了,你能把我咋地?就想跟你身后离开这,你又能咋地?看不顺眼的话你大可把我甩了啊。不过想甩了我,就凭你这跳大神的可没这本事,就算你真有本事甩了我,你真觉得我没法子离开这?”

    双手枕头,瞥视斜审,离上殇这乐笑说出的话可是痞意十足。痞里痞气实在不像女子该有的模样,听着离上殇这明显抬杠的话,赛华扁倒是奇着没再心生不悦,而是看着她上下一番审扫,赛华扁说道:“你这姑娘口气倒不小,叫梅石阵困住还有法子离开,你倒说说看你能有什么法子离开?”

    “哼”了一声笑,离上殇说道:“不就是一把火的事,能难到哪去?凭这梅石阵有多难破,说穿了就是些树,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不怕火的木制品。只要一把火下去,管他梅石还是梅林,通通白搭。”

    一把火能搞定的事对于离上殇来说那都不算事,说得那叫一个嚣张,离上殇这番话叫赛华扁直接诧了愣。愕了半晌,赛华扁才说道:“你想放火烧了梅石阵?”

    离上殇道:“我倒是想啊,可是不行啊,这把火我要是真放了,那百姓的公仆白大人保准骂死我。他那脾气你们是不知道的,不管平素看起来有多寡淡多尔雅,一旦火点起来就跟炮仗似的能马上飞天给你看,为了这区区一片梅树林让他骂死,我可不干。”

    这火要是点了,他们也就别在虚缈山庄呆了,连着庄子都不能呆,更别提弄清燕归南留下的那话究竟何意。

    白泽远的底线离上殇是绝不会去触的,听了离上殇这话,赛华扁说道:“你这不知名的姑娘好像很了解白兄啊。”

    笑得仰头抬颌,离上殇道:“不是我吹,普天之下就我最了解他。”

    赛华扁道:“普天之下就数你最了解白兄?哈,你这连名都不能叫人知的姑娘口气真不小呢。”

    不悦斜饧着眼,离上殇道:“你不信?”

    赛华扁道:“也不能说信或者不信,只是白兄是谁?且不说这天下第一神捕的威名,便是单冲他乃紫台仙人最得意的弟子,江湖上就无人不卖他三分薄面。白兄侠名威广,想与之结交的江湖人士数不数胜,虽他也从不拒与他人结交,知己也算江湖满天下,可整个江湖放眼看去胆敢说了解白兄的,还真寻不出一人。莫说寻常交识之友了,便是展兄,便是紫台仙人怕也夸不下这么大的海口。”

    白泽远这人,温寡到叫人看不清,连那自小传授他武学的师父以及因为两位师父的关系早已相识许久的展悠然都不敢夸下海口说了解这人,更何况旁人。离上殇此番话,落在赛华扁耳中就是狂语,笑着道出那番话,离上殇偏头问道。

    “展盟主同白大人很熟吗?他很了解白泽远吗?”

    赛华扁道:“这话该从何处说起?若说熟,也是熟,若说不熟,倒也算不得熟。”

    好好一番话,硬叫他说得难解难明,离上殇的眉心都蹙了。脸上露显了嫌,离上殇道:“有话好好说,拐着弯可算不得厚道人。”

    “哈哈”笑了几声,赛华扁道:“这无上道人和紫台仙人的恩怨可是几十年的,两位前辈对于彼此那也是知根知底。这两位老前辈本就如此,姑娘觉着他们倾力教导出的好徒儿,能逊了自家师傅?”

    赛华扁这话倒是明的,当下离上殇已是滴溜转了眸眼,眼珠子邪着溜了转,离上殇笑然说道:“这么说来,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了,如此还真可能传承了上辈的知根知底呢。呐,跳大神的,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趣啊,反正这会子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说来听听,如何?”

    兴致既起,当然得解了心内好奇方才舒坦,溜着晶亮的眸儿,离上殇的笑中渗带坏意。她是真对展悠然起了兴趣,怎奈赛华扁那处明显不打算称了她的心思。看着离上殇,赛华扁道:“你这不知名姑娘这话可就不中听了,没瞧见我正忙着吗?哪来的闲了。”

    顺了他的话朝着褡裢袋瞥了一眼,离上殇道:“不就是寒诛草嘛!有什么可稀罕的,你要是想要,改明儿我送你一麻袋得了。”

    “哈”了一声笑,赛华扁道:“一麻袋,你这姑娘的口气还真不是普通的狂啊,得了得了,横竖你也不知寒诛草的精贵,这一麻袋我也不与你杠了。寒诛草我是得寻的,至于展兄和白兄的事,姑娘这愿我是没法如的。人家两家师徒的事,我这外人哪能知啊,姑娘与白兄这般亲熟,询他可比询我清呢。他两间的事,我是真不清的,不过有一件事倒可同姑娘你说。”

    展悠然的事去问白泽远,要不是明知白泽远里的馅早就不是原装的,离上殇哪会在赛华扁身上浪费时间。极是嫌的弃了一眼,却在听得赛华扁最后那句话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扬勾起唇,原本极是俊秀的一张脸不知是否因这突然勾起的笑平白添了一丝沉意。沉沉的阴,微透几分怪。看着赛华扁唇角上的怪笑,离上殇心正感奇怪时,却闻得赛华扁这般说道。

    “展兄和白兄的事,我是不清的,不过有一件事倒可同姑娘说。白兄于展兄而言,可是很特别的。”

第五十九章 林中之曲

    出乎预料的话,让离上殇稍着愣顿片许,看着赛华扁,眼里游了审意。片晌后离上殇才笑着说道:“算命郎神医这话,好像话里有意啊。”

    赛华扁笑道:“姑娘在说什么呦,不是姑娘想知展兄与白兄间的趣事吗?这趣事我是不知的,不过知的事也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

    笑出的话,倒是一副诚然,只是这幅知无不言却换来离上殇嫌下一“切”。眼珠子一翻,嫌弃尽现,讽哼下的“切”语嫌意正欲溢出,却突闻琴声跃耳拂过。

    清扬的琴声,乘过风,踏过梅,悠悠荡入耳中。琴声虽然轻缓,隐隐而现,却断了离上殇的话,也吸了她的注意力。因闻琴声,神瞬被吸,禀了气听着琴中的曲转清扬,离上殇轻喃道:“有人在弹琴。”

    她这番轻喃刚刚落下,赛华扁也驻耳细听,而后说道:“还真是,咦,这是展兄的琴。”

    听了这话,猛的抬头,离上殇道:“隔了这么远,你怎知是谁的琴。”

    赛华扁笑道:“展兄的琴声,一听就清,余音之声袅袅不绝。”

    离上殇道:“余音?”

    赛华扁点头道:“展兄的琴,名曰余音,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琴,当初为了得它展兄可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展兄琴技本就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如今再得了这余音古琴,琴声自是增润叫人难以忘怀。”

    离上殇不懂琴理,可当这丝丝细淌而来的琴声随风荡入耳中时,她仿佛也能透过琴音曲意看到什么。宛若幽谷中的溪流,像是凉秋下的夜风,悠悠而来,缕缕而至,叫人舒旷,让人安逸。

    展悠然的琴声如深谷下的幽兰,能平复一个人躁烦的心。细聆林中婉转而至的曲声,沉凝片晌后的赛华扁轻声喃道:“展兄貌似有心事。”

    这话虽是低喃,却也有告知离上殇之意,一声低奇而后顺着朝离上殇所处方位看去,谁知上刻还呆在身侧的姑娘,下刻竟已不见了踪影。

    察觉不到她何时离开,就好似自己身侧从未有有过这人一般,离上殇的无声无息,叫赛华扁愕惊。视线落在离上殇方才所站处,注神凝了片刻,赛华扁才出声说道。

    “这不知名的姑娘,轻功好邪门。”

    白泽远的随影随行,展悠然的冲霄揽月,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绝顶轻功,而身为神医向来都是他人有求于自己的赛华扁,亲眼所见的武功更是多如牛毛。可饶是他,也察觉不到离上殇何时离开,甚至觉着离上殇轻功邪门。

    凡是见多识广的人看不出门道的事,一律都是邪门,而这轻功已叫赛华扁觉着邪门的离窟主全然不知自个已让人挂了心。耳边捕寻琴声,足下如游魂点飘,根本无需太多的足下借力,轻轻一个点触人便跃出数丈。

    越是询声而去,琴声越是清楚,顺着琴声点游穿过梅林,当离上殇远瞧一人坐于梅雨之下,指抚琴上丝弦,她的脚步也不自觉的顿了。

    梅雨之下,男子一身乌衣金丝伴底,十指在丝弦上拨滑,指与琴的挑动,琴曲券券而来。

    世人常说,会弹琴的女人都是画里走出的美人,却从没人提过会弹琴的男人也是如此。

    初入虚缈山庄被困梅石阵时,离上殇就是顺着这悠转的曲声走出被困的林阵,当时她就在想,能弹出那么好听的琴曲那人必然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如今真的寻到了,看着那依着林风伴着梅雨弹着琴曲的展悠然。

    离上殇竟是又一次微微几分心动。

    藏于梅树下,隐于梅花后,离上殇偏探着头看着。就那样注凝了片许,从琴曲中回过神的离上殇突然动了几丝坏意。

    坏思心中动,笑已唇上扬,心内的小坏心才刚刚动起,离上殇手上的动作也跟着起了。手起扬,几枚铜板直朝展悠然打去,铜板带起的劲风擦过翩落的梅花时,连着柔似棉纱的梅瓣都叫铜板削成两半。

    劲风透煞,杀意瞬间迸萦,这几枚铜板镖势虽然凶戾,可因百鬼窟腕上功夫了得,镖打出去的暗器也算悄而无息。几枚铜板若是搁在平时必然打得叫人防不胜防,只是今儿的离上殇也是别有他意,手上腕力明显撤了不少。

    腕劲虽是撤了近半,不过镖打出去的铜板仍可要人性命。

    这故意撤力镖打出去的铜板不难叫人察觉它的存在,只是正在拨弦弹琴的展悠然不知怎的竟全无动作。

    或许他没有察觉,或许他已是察觉。

    没有任何动作,仍旧拨弦扬曲,任由那几枚铜板从他脸上颈上各处致命处擦过。

    堪堪擦过,不伤分毫,待那几枚铜板打入展悠然身后的梅树后,展悠然也停下琴曲说道:“好精妙的手法,离姑娘这腕上的功夫展某佩服。”

    此话落,离上殇也从藏身的树后走了出来,双手背于身后,脚下轻行步漫,悠悠闲闲走至离展悠然约莫十来步处停下,离上殇偏着头看着展悠然,笑道:“承让,承让,我那镖上的功夫就是逗逗小贼闹的,明刀明枪可上不得台面。倒是展盟主的定力才叫人佩服,镖器到而面不改色。我说展盟主,你刚怎么就那么自信我不会要你性命?”

    微微一笑,展悠然道:“展某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平白无故怎会取我性命?”

    也是一笑,离上殇回道:“展盟主这话可就满了,谁说无冤无仇平白无故的就不能要别人的性命?”

    笑着说,那双剪莹的眸中总是游渗着似有似无的坏,盈盈坏笑的眼眸凝视着展悠然,片晌后离上殇才将视线从展悠然身上移到余音处。

    余音绕梁,三日而不决,展悠然的琴声叫人听而忘忧,闻而心宁。没有出声,就那般盯审着展悠然的余音,离上殇道:“展盟主的曲,弹得还真不错。”

    展悠然道:“离姑娘笑赞了,展某这些下里巴人的曲能入离姑娘的耳,到是展某之幸了。”

    离上殇道:“看来展盟主比我想象中的还会说笑呢,你这还算下里巴人啊,要你刚刚弹的曲都是下里巴人,这世上就没阳春白雪了。”

    琴声潺潺,如幽山深谷中涓涓而过的溪流,平而安宁,舒而静缓。

    古琴荡起的曲奏离上殇也是听过些许的,虽说亦扬亦挫婉转不失激昂的琴曲能撼起人的心魄,可真真正正能渗入人心的曲子还是这小桥流水的宁静。

    似风似雾,忽起忽伏,缥缈灵透中彰现祥宁,静月岁好,有时也不过如此。

    梅海中飘散而来的琴曲,离上殇很喜欢,寻声而来寻的不只是曲,同时还有人。说着笑,脚下踢步一晃三荡的走,十来步的距离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晃踩着走到展悠然旁侧一处凸起的灰岩石上,旋身坐了下去,背对着展悠然,离上殇突然笑着问道。

    “阳春白雪正好配得上落梅纷纷,横竖展盟主现在看着也挺悠闲的,好像没啥要紧的大事。既然人闲着,不知道能不能再来上一曲?”

    话音落,人也正好转过头,笑盈的眸眼衬着随风旋下的红白双梅,竟是压得梅花都失了颜色。

    离上殇任性,很多时候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

    也就是这自说自下的话,展悠然竟然应了。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奇怪,就好像离上殇兴起下提出的话是那般理所应当,看着离上殇,笑然点应,回头指已抚上琴弦。

    曲声荡起。

    侧颜下的笑,温温扬挂唇边,展悠然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展颜一笑,温而悠然。

    琴声林中荡,一曲离歌唱断肠。

第六十章 春心已动

    人的心动,有的时候就是一瞬的事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会在什么时候遇上什么样的人,而那个人,会不会因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或者一件不经意的事,直接勾起你心里的涟漪。

    喜欢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所以离上殇对展悠然有了好感,也就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自家二货做事从来不见逻辑,通常都是想到什么就干什么,有的时候会因一件谁都不觉着有趣的事兴致勃勃,有的时候也会因为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呕上一肚子的火气。相识许久,她的脾气白泽远是知的,可饶是对这二货如何的知根知底,白泽远也从没见过这种状态下的离上殇。

    躺在床铺上,蜷身抱着枕头,整个人像缩蜷成团的猫儿一般,脸上还挂着诡异而又莫测的笑,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叫人瘆寒的诡声。这诡异而又没个根由的笑,饶是见多识广的天下第一神捕,听后也忍不住颤得直打哆嗦。

    打从进了这屋看到床上那明显不对劲的离上殇,白泽远的脸色都怪了。

    虚缈山庄高峰探审,好不容易从里头挖出一些奇怪的地,原想回来同离上殇探讨探讨,辨解这里头的门道,谁知这门推开看到的不是吊儿郎当坐在那儿抖脚的好友,也不是趴在桌上连叹无聊的闺蜜,而是一副魂好像叫什么勾走的傻子。

    这恍的一眼看去,白泽远的脸色哪能不怪。

    站在床旁,撩起床幔,俯着身看着离上殇,视线上下来回游了几圈,白泽远出声问道:“你干嘛呢?”

    疑询的话刚刚问下,原还躺在床上抱枕傻笑的离上殇直接叫白泽远给惊了,“啊”的一声跟中邪似的直接吓出声来。人惊喊,身子也给雷电似的弹坐起来。

    这过激的反应,要不是白泽远及时往后退去,只怕离上殇弹身而起时顺势踢出的那脚就得往白泽远肚皮上招呼了。

    险险避开离上殇这脚,看着那弹坐而起神色惶惊的离上殇,白泽远说道:“干嘛,中邪啊。”

    缓了神,离上殇回道:“你才中邪呢,我好着呢。”

    白泽远道:“不是中邪你一惊一乍的干嘛?还有,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瞧着离上殇那明显两颊酡红的脸,白泽远一面担着心一面上前伸手朝她额上探去,手才刚刚伸到离上殇额前,还没摸着就叫离上殇一手拍开。嫌着拍开白泽远的手,离上殇道:“老娘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发烧?你在逗我玩吗?”

    手被拍开白泽远也没动气,站正了身看着离上殇,白泽远道:“既不是发烧也不是中邪,那你刚在干嘛?思春?”

    这话多少叫人觉了有些不顺耳,直接横切一眼,离上殇道:“我就思春了,咋地,你管我啊。”呛怄了一句,模样看起来对他方才之语甚有异议,阴阴怪怪哼了一声后,离上殇这才说道:“我思不思春,才不用你管呢,倒是你,鬼鬼祟祟的溜进来干嘛?门都不敲一声,翻窗做贼啊。”

    白泽远道:“大姐,我可是正大光明从正大门进来的,哪鬼鬼祟祟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正门不走专门翻墙。倒是你,我问正经的,干嘛呢,这么怪。”

    今儿的离上殇的确奇怪,面透红酡双目如剪秋水,要不是里子塞的魂是白泽远知根知底的,倒也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

    离上殇这幅娇羞美人样,白泽远可瞧不来,又是一番打心底起的恶寒,白泽远道:“我说,你这幅模样,不会是瞧上谁了吧,难不成,是那个赛华扁?”

    这一问,直接把离上殇寒得浑身发了颤,急急忙忙连“切”数声,一面“切”一面“呸”,离上殇这才说道:“瞧上鬼我也不能瞧上个跳大神啊,我说白小远,咱两还能好好当闺蜜吗?这么诽谤我的审美观。”

    气得眼睛都连着横瞥,好一番嫌后离上殇才说道:“人,我到是真瞧上一个,可惜不是那跳大神的。”

    饧眯着眼,心内已有猜数,白泽远却问道:“谁?”

    离上殇捂脸笑道:“谁,你在玩我吧,整个虚缈山庄数下来男的还能有谁?”

    好友那话一出白泽远就知她想说什么,此时见着离上殇一副心魂皆动样,白泽远忍不住说道:“你居然看上他?拜托,我还宁愿你看上那个跳大神呢。”

    白泽远这话离上殇可不乐意了,直接扁嘴看过来,离上殇道:“你在鄙视我的审美观,跳大神的哪有展悠然好看。”

    白泽远道:“展悠然长得是好看,不过他好看的怕也只有那张脸了。”

    离上殇道:“你想说什么?”

    白泽远道:“那个男的,可是个贼精的男人,豹子似的人物,别看他温柔温柔的,却不好惹也不好骗。之前你又不是没看到他明里暗里的想探我的底,虽然我换的只有里子,外皮和其他都是原装的,不过那个男人心里肯定还是存疑的。那个展悠然,绝对不是个可以招惹的家伙,你还是少去碰他的好。”

    对于展悠然,白泽远总觉着心里头没个根由的泛警,也不知是否因展悠然与这幅身子的原主人本就是死对头,身体传下来的本能,还是因旁的什么。展悠然的靠近总给他一种此人须小心,千万别招惹的感觉。

    这种感觉,没跟没由,却让白泽远非常不舒服。

    展悠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甚至可以说这人非常厉害,同厉害的人走得越近最后自个倒霉的可能性越高,未免好友因一直兴趣伤了自己,白泽远当然得警告好友离他越远越好。

    对于离上殇的警告,是一种警惕下的直觉,只可惜对于白泽远的警告,离窟主显然没往心里搁。冲着白泽远就是乐呵呵的坏笑,离上殇道:“豹子似的人物啊,正好,人家最喜欢猫科动物了。”

    直接剜了一眼,白泽远道:“我是认真的。”

    离上殇也笑着回道:“我也是认真的啊。”

    乐呵呵的模样,叫白泽远越瞧越想揍她,重重吸了口气,白泽远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现在和你说正经呢,少打展悠然主意。”

    许是白泽远这话的语气稍微重了些,离上殇直接扁了嘴,委屈道:“不就是打他主意嘛,这么凶干嘛!你说展悠然不好招惹,这也只是亲爱的你单方面的猜测,要依我说,他人很好啊。不但人好武功高,最重要还长得帅,这种极品帅哥你现在要我只能看不能碰,亲爱的,太过分了。”

    都说女人一旦看上个男子,那脑子十之八九都会钝化,原本白泽远还不信呢,如今瞧着好友这样,白泽远掐死她的心都有了。看着离上殇,眼眸半饧,心里头闷着正要开口,却叫离上殇抢了先,身子一动整个人扑挂在白泽远身上,离上殇笑着说道。

    “亲爱的,虽然小心驶得万年船,但是也不能每件事都过分小心吧,要不然可是很容易错过机会的,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至于那展大帅哥,的确是明里暗里探你的底,不过你换个位思个考,他会探你的底也很正常的。想你是谁,堂堂天下第一神捕,紫台仙人最得意的徒弟,被人打成重伤还打到失忆,这种桥段真的很可疑,人家心里头会觉着奇怪想弄清楚,很正常啊。这要是换成你,还不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刨个遍,所以要我说啊,展悠然探你的底,人家已经探得很收敛了。再说,那展大帅哥怎么说也是武林盟主,这武林盟主的身份如果用得妥当,可是很好用的。”

    一面说,一面作怪眨眼说着展悠然的利与弊,也是离上殇这话落后,白泽远直接默了声。没有马上作答而是低着头看着扑挂身上一脸狡黠的好友,凝看了半晌,白泽远才说道:“所以你想说这个展悠然,你不但该去撩,且我还得支持你去撩?”

    重重点了头,大声应了句“没错”,离上殇道:“这人要是撩成功,用对手了,对你我都有极大的好处哦。”

    对上好友笑盈盈的眼眸,白泽远也微勾了唇说道:“照你这么说倒挺有理的,只是人虽然可以去撩,不过你去撩好像不大合适。”

    直接厉着嗓子喊了一声,从白泽远身上跃下往后跳移,离上殇道:“为什么。”

    白泽远正色道:“他是武林盟主,你是邪魔歪道,自古正邪两不立,你去撩他不合适。”

    嫌着挥了手,离上殇道:“自古正邪不两立,这全都是扯淡,感觉对了谁管你邪还是歪?你当我这么多年的武侠小说都是白看的,还正邪两不立呢,到最后携手私奔的都是那些正邪不两立的。”

    头上青筋涨起,白泽远道:“武侠小说能作数吗?就算你想说创作来源于现实,但是别人身上可能出现这种现实,我觉着展悠然那儿,不可能。”

    瞪了眼,离上殇问道:“为啥?”

    白泽远道:“对于邪魔歪道就算他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也是深恶痛绝的。”

    耸了肩,离上殇道:“他痛觉他的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邪魔歪道。”

    白泽远咬牙道:“你不是邪门,但你是百鬼窟窟主,百鬼窟江湖上的名声到底有多恶,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她的确不是邪魔,可她却是魔道的主子,身在魔道中想说自己没行过邪魔的事。

    正道人士哪会信?

    离上殇和展悠然的身份,就是横在中间的不合适,即便离上殇现在行得逍遥,混在正派人士中乐得其所,终改不了她是百鬼窟窟主的事实。身份能瞒得了一时,却绝瞒不了一世,白泽远可不希望将来的某一日因这身份缘故,让自家闺蜜伤心,也给自己惹麻烦。

    对于展悠然,白泽远本能提警,倒是离上殇,白泽远说的这些于她而言好似全然无用。眼珠子一转也不知心里头又在盘思什么,滴溜转了眸后,离上殇笑着上了前,抬肘朝白泽远胸处撞去,离上殇道。

    “百鬼窟之前的风评的确不咋样,展悠然身为武林盟主,是有可能跟百鬼窟势不两立。不过老话不是常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虽说百鬼窟是邪魔歪道,不过人家也是可以改邪归正的。只要邪魔正了,我两之间不就没横沟了。”

    瞧她那双滴溜转的眼,白泽远就晓得自家闺蜜心里头必然没安好心思。

    离上殇是个看脸的主,而展悠然那张脸又极对她的胃口,光凭现在的几言几语要离上殇抛下撩汉的念头显然不可能。不可能之事,再多言也是枉然,横竖离上殇刚才说的也不无道理,白泽远这儿也就没再多言。

    展悠然的盟主身份,很多事办起来的确比他和离上殇更省事,若是这个人真能纳入己方为己所用,倒也不失是件好事。

    心中于离上殇所说之事已是略思些许,看着好友肘撞胸处挤眉弄眼的笑,良久白泽远才说道:“照你这么说,你要撩成功了反倒是件好事了?虽然这件事我仍不看好,不过就你那性,凭嘴是说不通的。你想撩展悠然,现在我暂时持保留态度,想深一步了解就去深一步吧,只记得千万别泄了自己的身份就行。倒是你,那展悠然看上去可不是一个会轻易与人交心的,他那种人,你要如何去撩?

    展悠然看着高朋满座,四海之内皆兄弟,实则白泽远可不觉得他是那种能轻易与人交心的主。或许面上看着为人豪爽,性雅平易,可若想撤去他的心防与之深交。

    怕是极难。

    要撩展悠然,白泽远觉着这行难度不亚于弄清六夫人身份。于离上殇此番动心,他是不看好的,倒是离上殇这处,明显早有妙思。

    白泽远的话只换来她洋洋得意的笑,摇头晃脑甚是的意,离上殇笑道:“如何去撩?自然是山人自有妙计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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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十个穿越九个强,八个拽,七个帅。还有一个金手指,胡乱的,随便开。可为啥到了她这儿,却好像不大按剧本办。莫名其妙穿越也就算了,还穿成个男的,穿成一个男的就算了,居然还是个号称神捕的捕快。这没挂没金手指的穿越实在太坑了,等等,什么?你说还是给我安插了外挂的?外挂,什么外挂,你那所谓的外挂不会是那穿到魔教教主身上我家所谓的闺蜜吧!呵呵,老天,我觉得咱或许可以抽空聊聊了。这条侠道有点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条侠道有点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条侠道有点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