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 紫台仙人
水仙仙假摔陷害自己,已够叫人恼的,偏着白泽远竟还信她不信她。
这一份气几乎黑了离上殇的脸。
就因这一件事,离上殇连着几天不跟白泽远说话,而白泽远也不知怎的,竟也没上她这处道歉。
最是亲密的两个人,却因这一件事连着闹了几日别扭。
就在两人别扭谁也不肯主动开口找对方化解尴尬时,那上山抓仙鹤的紫台仙人终于回来了。
才刚回了紫台山庄,就得知最最喜爱的徒儿已于前几日回了庄中,紫台仙人心中莫提多喜了。手上擒得的仙鹤还没来得及交给庄中奴役,紫台仙人便囔囔着要见见这不记师恩的逆徒。
匆匆上了正堂,人还未至早就得知紫台仙人归来一早便候在正堂内的众人就听见一爽利的笑骂声从堂外传来。
远远便听见有人笑骂说道“老夫倒要瞧瞧,那下了山就不知回来看看为师的逆徒这回上紫台山来作甚”。气脉极足,内波悠长,就是这一句笑骂传至的话,叫堂中陪着窟主一道观瞻江湖圣人的问天忍不住侧身轻道:“这紫台仙人果真名不虚传,这播传之声,内力雄厚啊。”
百鬼窟向来自恃清高,江湖门派千千万万,不过能入他们眼的却只有那一二处,如今亲得见上一见这传说中的泰山北斗,虽人还未见,可单冲这播声而至的遥传,他二人也知紫台仙人武功,绝对对得上江湖人的尊称。
轻下的语道,虽话里头还是带了几分打趣的意,不过这份意下却是敬意浓浓。单凭这一声内劲雄厚的远传,问天问地于紫台仙人便是由心而起的佩敬。哪曾想这心里的敬佩才刚犹起,嘴上的笑敬才刚落下,上一刻还在遥距数里的紫台仙人,下一刻竟已至了正堂之内。
数里的距离,于紫台仙人来说不过一刹一瞬的事。身影如风涌而至,电闪之间人便入了正堂。人才刚刚闪影而入,便笑着说道:“老夫的好徒儿呢?可在何处?”
白泽远乃紫台仙人最为得意的弟子,对于这个出师下山一晃就近十年不知几趟紫台山的好徒儿,紫台仙人可是又气又恼的。人虽恼着他的久久不知回,且嘴上老是念叨等他哪一日回了,自个必得给他点深入记忆的教训,可当得知白泽远竟回了紫台山,来看看他这久久不见的师傅后,紫台仙人脸上的喜色也是半分都不加掩的。
老远心里头就记念着白泽远,人进正堂也不等自个细瞧,直接囔着乖徒儿处在何处。
师傅这般挂记自己,身为不孝徒儿的白泽远,自得上前领罪。一听师傅骂询,白泽远直接上行,才刚说了一句“徒儿在此”,便迎面袭来一掌空劈。
风袭而至的掌力,掌还未至劲已刮袭,这突然杀至的掌风因出众人所料,所以忽的一瞧心也是惊的。出乎意料的杀掌,谁猛然一瞧心里不是惊的,旁人猛瞧自是吓惊,不过白泽远却异常冷静。
天阙掌。
这忽袭而至的掌风乃紫台山的天阙掌。
心里明白这老顽童似的师傅这是在试自己的功力,白泽远当下运气对挡。掌以佛手对,十八粘掌迎,师徒二人的武学切磋,便是熟识武功的习武者,瞧着也是眼花缭乱看不清他两的对招拆招。
对于旁人来说,便是短时片许的事,可白泽远和紫台仙人却已过了整整三十三招。电光间的拆解,紫台仙人已经试明得意之徒的武功。
一掌劈出随后,随后勾手拂穴,在这招落拆之后,师徒二人同时收了手。收了攻招,抬手捋过那至腰雪白的胡须,接连点了几下头后,紫台仙人笑道:“好,好,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十年不见,本事更见涨了。”
本事涨了。
此乃紫台仙人的叹赞,闻听师傅赞语,白泽远退身后行一步随后抱拳说道:“不孝徒儿,拜见师父。”
一句“不孝徒儿”惹得紫台仙人又是连声大笑,瞧着他笑道“你到还知自己不孝”,这才将注意力落到正堂上的两个姑娘身处。
紫台山庄里的人,哪一个紫台仙人不识的,忽着瞧见两个水灵灵的女娃儿杵在那儿,紫台仙人登时对这两个女娃子甚感兴趣。捋着长须,打量起正堂之上这明显随了自家徒儿一道来的姑娘,紫台仙人说道。
“两位姑娘,可是随老夫这徒儿一道来的?”
紫台仙人乃紫台山庄尊主,既是老前辈,同时又是白泽远的师傅,不若哪一层身份都不得对其不恭。也是这话落后,水仙仙当即欠了身,声柔说道:“小女子水仙仙,见过紫台仙人。”
性婉女子,姿态如水莲,婉婉清清叫人瞧着甚是舒服。水仙仙这等脾性的姑娘,向来极易讨人欢喜,闻得她这恭敬下的礼敬,紫台仙人忍不得点头说道:“很懂事的一个女娃子,不错,不错。对了,这姑娘姓水名仙仙,那你这位姑娘呢?可是姓甚名谁,与我这徒儿又是何等关系?”
比起水仙仙,边上的离上殇可就真性多了,全无见到江湖前辈当有的尊态,反而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上下游审着。江湖小辈紫台仙人见多了,其中不乏真性豪迈的姑娘,不过如这姑娘这般全然不理尊卑之礼,反而直勾勾瞧着自个一副甚是有趣的闹玩样。
紫台仙人还是头一遭见着。
因这姑娘的眼中有的常人眼里瞧不见的色,以至于紫台仙人对她甚感兴趣。直接出口问了离上殇的姓名,反之那叫人询了家姓芳名的,在闻得紫台仙人的询后竟是笑着说道。
“老爷子你问我姓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百家姓中,老爷子你觉着我该姓什么?”
一个人姓什么,从来都不是他该姓什么,而是他本来就姓什么。毕竟姓氏这东西可不是想挑哪个就能挑哪个的,自打出生落下娘胎,姓氏也就定了。
寻常人见得有人询问自家贵姓,要嘛答,要嘛不答,反观这姑娘却有趣得紧,不说也就罢了,竟还笑呵呵问他觉着自个该姓什么?离上殇这话听着淘气无理,怎奈却巧着合了紫台仙人的性子。当即叫离上殇逗得人都笑了乐,紫台仙人说道。
“你这小丫头,有趣,但真有趣,不过很合老夫的性。”
一个是老顽童,一个是淘气好闹,这两人脾性上倒也对得起。
紫台仙人询问离上殇姓甚名谁,或许只是一时奇下顺口的问,不过离上殇这回可就淘气了。
面前所处之人毕竟也是当时叱刹武林的老前辈,纵是再如何淘气,也不该当着前辈的面这般胡性。胡性好闹之人,向来做事没个准谱,自己乐着怎么开心怎么来,因不望离上殇过分淘气,反因淘气闹出不好解的麻烦,白泽远直接抢在她同紫台仙人再开玩笑前,出声说道。
“师傅,她乃弟子幼时一道长大的青梅小友。”
这幅身子原主人幼时之事,他这当师傅的究竟知道多少,白泽远不能肯定。不过当初易迟迟上六扇府生事惹麻烦时,从易迟迟口中探出的事不难猜出,对于这位神捕徒儿幼年孩童之事,紫台仙人也没知多少。
自打上了紫台山落了居后,紫台仙人便不曾再下过山,唯一一次离开紫台山还是当初收入白泽远为徒时的旧事。那一年因了一件不得不办的私事,紫台仙人离山下行,也正是那一年瞧遇白泽远,因白泽远极对他的脾性,故而在紫台仙人一番死皮赖脸下,白泽远终是归入他的门下,成了他最为得意的好徒儿。
当年白泽远虽是紫台仙人厚着脸皮收下的徒儿,紫台仙人也曾在白泽远家中赖了几日,不过当时他的心思全在白泽远身上,且不说白泽远附近家住有谁,便是白泽远家里的亲人,只怕这位紫台仙人也没心思去逐一辨察的。
所以白泽远言道离上殇乃他幼时一道长大的青梅小友,白泽远坚信自家师傅当不会心有思奇才是。毕竟紫台仙人就只下过一次山,且当时硬收他为徒时据说也就在他家呆了不过几日,几日的功夫,他如何能知白泽远幼时是否有一道长大的青梅小友,而这青梅小友中又是否有离上殇这一号人物。
离上殇是白泽远的青梅小友,只要他这么说了,那她的身份就没什么能疑的了。
原想一句话,身份事定,师傅也可不用再询着这事不放,谁知他这处的话才刚落下,紫台仙人那儿竟是捋须说道:“原来是你那青梅小友啊,二十几年不见了,小姑娘倒是愈发水灵了。对了姑娘,不知你家父亲现在身子如何啊,这林老弟啊,一别也是二十几年没再见咯。”
狡下的算思,哪曾想竟一脚直接踢到床板上。怎都没想到这身子原主人竟当真也有个青梅小友,忽见紫台仙人一问,莫说离上殇了,连白泽远那处也有些愣了。
出乎意料的话,谁不会愣上一愣,也是这一瞬片下的愣,水仙仙询道:“林?离姑娘不是姓离吗?”
紫台仙人说离姑娘的父亲姓林,偏着她却说自己姓离,这不一样的姓氏可叫人有些奇了。
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作甚这当口提起来,水仙仙这不合时宜的问着实叫人恼的。借了她的问,缓着回了神,等神魂重新归体后,离上殇直接瞪眼说道:“我爹是姓林没错,可我娘姓离,我跟我娘姓,怎的?还犯法了不成。”
水仙仙这句不合时宜的话,可是半分都不讨喜的,叫她这么一问直接怒着声回了呛。等着呛人的话落下后,离上殇看着紫台仙人笑道:“老爷子,我爹很好,承蒙您挂记。”
点头捋须,紫台仙人笑道:“很好,那就好。”
听着很是寻常的一句回,可不知为何,白泽远总觉着师傅这话,好像话里有话。心里没个谱的动起几分忐忑,直觉告诉他不能继续由着这个话题下去的白泽远当即插声说道。
“师傅,徒儿此次回山,除了探望您老人家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要请师傅帮忙。”
拜下的恭,语中甚是敬恭,也是白泽远这插声的话落后,紫台仙人那处竟出声说道:“你这不孝徒孙,老夫就知若不是有事,你断不会回来探望老夫的。你有事要请老夫帮忙,老夫偏就不肯帮,若你定要老夫帮你的忙,便乖乖留下来陪老夫几日,到时老夫再考量考量要不要帮你。”
第二一三章 再起坏思
他上山,主要是想请师傅帮忙,同意水仙仙住进紫台山,免除黄泉馆的追杀。谁知自家这师傅不单是个老顽童,还是个会给人生事的老顽童。
他有事求师傅帮忙,身为师傅的他当然得帮,不过这一份帮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白泽远得在山上多留几日,待紫台山人同他切上几日武艺好好训训他这下山便不知回的不孝徒儿后再行定夺。
师傅摆明了就是个玩性极重之人,既然他话都说前头了,若是不留下来陪陪他老人家,只怕求不得应也就罢了,还会惹得这位尊师心里不爽快。
紫台仙人怎么说也是这幅身子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理白泽远还是懂的。就算不为求事单单看在尊师份上,师傅的要求他也得应。
所以先留下住上几日暂且陪陪师傅,倒也不是什么为难人的事。
白泽远既已决定留在紫台山陪这顽童性的师傅,那么其他几人当也是随了他的意,也在紫台山暂且住下。
紫台仙人明意上笑骂要好生教训这不孝不知归的混性徒儿,实则留白泽远下来,还不是为了试试这得意门生的武功,顺道将近来这几年悟透新道再传于这个徒儿。白泽远悟性极高,虽说仙人座下几位徒儿中属任行天赋最高,不过要说悟性以及心性,还是白泽远最得紫台仙人欣喜。
故而虽有的徒儿中只有白泽远尽得仙人真传。
拼闯江湖的看家本事他是一招没留全部传于白泽远,以前的看家本事全部传授也就罢了,这几年因闲云在山,凭着雾烟山河悟出一道新武学的他,自也得将这一套新的武学传于白泽远。
明上留下白泽远,是为了教训这个不孝的徒儿,实则还不是再传一套绝顶武学。
紫台仙人真意,大家心里明清,既是心内了清,便也就各行各事,谁也没上师徒两人中插玩一脚。
玩这种事,离上殇最喜了,她虽心里头对未知事物总是保持万分兴趣,不过兴趣再如何浓厚,她也清知他家武学再为得主人同意前不可私下窃窥。所以虽是身处紫台山,不过她也没任性偷偷窃窥紫台仙人教授白泽远新武学,而是整日在紫台山庄内四处荡游。
一会儿同任行斗斗嘴,一会儿戏戏白泽远的二师兄,一会儿闹闹那紫台仙人好不得擒回庄中的仙鹤。这处瞧瞧那儿闹闹,纵无白泽远陪着,紫台山庄数日离上殇过得倒也惬意。
紫台山庄虽建处云中,来来去去也就这几个人,可因此处实在闲悠,且仙山趣处极多,因而小住的这段日子离上殇过得甚是有趣。
这样一处地方,若是再住上十天半个月的,想来她也不会觉烦。不会叫人觉烦之处,当是个好的去处,只是这样好的去处于离上殇来说,还是有点不顺心的地方叫她觉着极是碍眼。
那便是他们此行目的。
水仙仙。
自打上回在白泽远屋中假摔,害得她叫白泽远说了一顿,离上殇这心里莫提多气了。每每想起她总是一肚子火气,说真的要不是这姑娘没半点武功,且动不动就是一副弱盈盈的样子,她早扯开架势跟她干一架了。
对方若是如易迟迟或者钟艺凌般,手头有些武功的,她还能借比武之意好生训上一番,以解心中闷气。偏着这水仙仙手无缚鸡之力,整个人娇柔柔的好像一出手就能断了她的胳膊肘似的。
这种动手就显自己小气,胜之不武的事,离上殇还真没那个脸将气撒在水仙仙身上。故而她也就憋着这一肚子火气避着水仙仙,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眼若不得见了,火气也就不至于烧得那样大了。这本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法子,偏生她的边上却跟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动不动就上自个耳边报告水仙仙今儿又做了什么明儿又干了什么,害得离上殇就算不想知道,也全都知了。
这不,难着她动趣正在庭院里戏玩紫台仙人抓回的那只仙鹤,本正玩在兴头上,正施开孤鬼游追着仙鹤满庭院晃,谁知边上不知何时探出脑门的问天,也不知是不是瞧不得自个心顺,竟是在自己逮得仙鹤逗得兴起时,开口来了一句“窟主,您晓不晓得今儿水姑娘又做了什么”。
开口的水姑娘,所有玩性瞬间瓦散,因问天这笑下的话,离上殇顿时没了逗鹤的兴趣。松开手,放飞仙鹤,半饧着眸嫌脸看着满脸坏笑的问天,离上殇说道:“我没兴趣。”
嘻嘻一笑,问天接语说道:“窟主您当真没兴趣。”
翻了一记白眼,离上殇道:“完全没有兴趣。”
了然点了头,问天说道:“这么说来,窟主你完全不想知道水姑娘今早天不过五更就起了,就因白大人昨儿说了一句笋的味道不错,水姑娘今儿一早就求得白大人的小师弟带她上山给白大人挖鲜笋去。这紫台山的山路啊,窟主您有所不知呢,青天白日的有些地方走起来脚下都还得留神呢,更何况大夜里五更天,天还黑着。水姑娘这么个不懂武又娇滴滴的姑娘家,谁晓得那一篮子野笋得费她多大的劲呢。故而那一篮子野笋,可不知费了水姑娘多少心思呢,窟主您是不知的,在瞧了那一篮子费了心的野笋,莫说白大人的小师弟了,就连紫台仙人也是连夸水姑娘贤良,将来谁若是娶得她,必是一生的福气呢。”
前头的话说得坏色盈盈,至于最后那句,许是为了烘显出当时气氛,问天还特地学了紫台仙人的语调,佯作捋须连声赞夸。
就因无心下的一句话便如今尽心费心,水仙仙对白泽远的心思,落谁眼里不是赞夸有嘉。落花之意,尽心尽力,而流水之心,虽不好懂,却也不能说全无应回。
紫台山的数日小住,凡是长眼的,谁看不出里头渐渐变化的门门道道。
离上殇是个上道的,加之问天又时不时在她耳边念念碎碎,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她自明清。本不想搭理这些,毕竟这些事归根结底也不是她自个的事,倘若白泽远真转了性,身为闺蜜的她好像除了支持也别无其他选择。
只是白泽远这性转谁都可以,转到水仙仙身上。
绝对不行。
原还想着他竟因水仙仙的假摔责了自己,自己也就不管他这些破事闲事,可气几日静几日,再听问天耳边碎碎念几日,愈听愈觉着水仙仙这人心机极重的离上殇,还真不能眼睁睁杵在那儿瞧着自家好友愈陷愈深。
嘴上是傲着性一副对那厮已经失望,再也不想搭理他的破事,可耳根子却非常诚实,问天说的每一句她都竖耳听着。当听到紫台仙人笑夸水仙仙性情纯良,还对着白泽远说日后若是谁娶了这姑娘,怕是一辈子的福气时,离上殇那处直接连声呸道。
“还一生的福气呢,这就是一朵白莲花加一碗绿茶婊,谁要是娶了她啊,怕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哼,紫台仙人老了,眼珠子花了,只看得到表面看不到里层,不过白小远的眼睛还是很亮堂的,就算水仙仙再如何做作,我就不信他看不出水仙仙就是一朵开得极艳的白莲花。”
白莲花和绿茶婊究竟何意,问天还真没听明白,窟主口中总能蹦出些不明不清的话,问天早就惯了。也没追究这两个词究竟何意,笑笑挂扬起的坏意,问天笑着说道:“窟主,虽然你说的这白莲花和绿什么婊到底何意,属下不是很明,也不知水姑娘到底是不是窟主你所说的那种女子。不过于白大人来说,或许白大人并不觉着水姑娘是窟主你所说的那种女子呢。”
一句话,直接叫离上殇瞪了眼,双眸瞪得极圆,离上殇道:“你这话何意?”
问天笑着说道:“窟主刚刚那话,定不是什么好话,而白大人若是觉着水姑娘乃窟主所说的那种女人,属下觉着白大人也就不会对水姑娘露出那样的笑了。”
五更起,一篮子用心挖得的野笋。
倘若有个人对自己如此尽心,便是木石做成的心,也得略动三分。白泽远只是性子淡寡,不喜苟笑而已,并非什么铁石心肠无情无义之人,水仙仙对他这么用心,事事皆是尽己所能,有个女子这般用心待己,就算他这一生跟这女子无半分可能,那颗心也会叫女子的化上不少。
水仙仙的用心,白泽远是瞧见的,所以当紫台仙人笑言谁若娶了水仙仙怕是一生的福气时,白泽远才笑了。
白泽远笑了。
忽着一听好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只是这事落在如今离上殇的耳中,却是天大的不妙。
虽然对人笑一笑没什么不好的,可他如今对笑的那人可是水仙仙啊,且还是水仙仙如今费心为他挖得一篮子野笋后由心而起的感激轻笑。感激之情,能无形之中慢慢化解人与人之间的惕警,这还是白泽远对离上殇说过的话。
用心叫白泽远对她心起几分感激,再慢慢化解白泽远对她这陌生女人本能建立而起的警觉。
水仙仙这一招。
有够心机。
早已认定水仙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心机女,如今见她竟用这招慢慢化开白泽远的心房,想要步步走入白泽远心尖,刚还一脸“姑奶奶才不管那厮破事”的离上殇,这会子直接急了。
当即啐了一声,直呼“这女人好心机”,再说了一句“我可不能叫我家亲爱的着了她的道”后,前一刻还打算跟好友断绝关系的离大窟主,下一刻已迈步朝紫台山的厨房赶去。
第二一四章 灶房动坏
不就是一篮子野笋,她偏要瞧瞧就这一篮子破野笋哪就能换来白泽远感激下的一笑。
心里头直呼“可不能叫闺蜜中了心机女的温柔套”,离上殇直接施了孤鬼游去了厨房。本想堵水仙仙一个正着,顺道明里暗里的警告她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谁知竟不凑巧,这个点就该在灶房里忙得分不开身的水仙仙此时竟然不在灶房中。
进了灶房,见里头空无一人,离上殇跨步走了进去说道:“奇怪,人呢?这个点不呆在厨房做饭上哪逍遥去了?”
无人的灶房,不过炉火却点着,显然有什么事,暂且离了灶房。
心中记着闺蜜,脚下的孤鬼游既然全力展施,离上殇功力远超问天,就算这二三年来因问天一直呆在身侧,多多少少对问天的轻功做了不少指点。不过问天与离上殇间功力的差距仍是远的。
也就一声突下的惊,随后直接施了轻功赶去灶房,路上都不见停下候候属下的百鬼窟大妖女,等她已将灶房粗略翻了一遍后,问天这才紧赶慢赶到了灶房。一路上提着劲,松都不敢松半口,就怕这一口气松了劲也散了,等人赶到时戏也落幕了。
心里头瞅着灶房的这一场戏,故而问天也是全力赶追,谁知等他赶到灶房时竟只瞧见自家窟主一人在灶房内来来回回找翻的身影。
仅有窟主独身一人,却未见到那弱柳羸羸的水姑娘,因事与己盼有些出入,以至于到了灶房后,问天直接开口说道:“窟主,您已经对水姑娘下手了?”
抬都不见头抬一下,手里拿着一根葱不停晃着甩,离上殇道:“凭甚说我已经对她下手了?”
问天道:“若不是窟主已对水姑娘下手,这会子这个点,水姑娘不是该在灶房忙里忙外吗?”
本因在此的姑娘,现会子竟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要说不是窟主先下手杀人灭口顺带埋尸,问天还真想不出还有其他哪些可能。
杀人之事,窟主或许不会做,不过旁的事可就不好说了。跟了离上殇这么久,对离上殇的性,问天该知的还是知的。只是这一份明晓显然叫自家窟主很是不爽,直接半饧着眸,扭头瞧着他,离上殇说道:“你这话啥意,她不在这就是我杀人灭口了?”
急忙赔了笑,问天说道:“属下可不是这意,只不过依水姑娘一贯的性,这个点就该在这才是。这紧赶慢赶过来却没瞧见,多少有些出乎意料,所以顺口就这么问了一句。窟主,既然水姑娘不是叫您老给那个了,那水姑娘现会子在哪?”
毫不客气白了一眼,离上殇道:“我一不是她的老娘,二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鬼知道她现在在哪。”
问天道:“这么说来也是,对了窟主,既然水姑娘不在灶房里,那您这会子在作甚?不会是想在食材里下毒吧。”
上灶房是来找水仙仙晦气的,现如今水仙仙不在,离上殇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空手而回吧。就离上殇这性,白忙活的事她是不肯干的,不过下意识按着窟主平素行事处风胡笑乱猜,谁晓得这猜出的话竟又一次换来离上殇的嫌。
这一回的嫌可比先前那一眼更鄙了,一脸“这家伙当真是我带出的属下”,离上殇道:“下毒,你傻啊,虽然白小远这一回的确不厚道,为了屁都不是的女人这么骂我。可我气量多大啊,会因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记恨他?虽然这家伙实在可气,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家亲亲闺蜜,下毒害谁也不可能害他好不好。”
就白泽远和离上殇的关系,她怎么可能在紫台山灶房里下毒,这万一谁都没毒死反而将自家闺蜜害死了,离上殇上哪哭去。
这般显而易见的事,问天竟还出语笑问?对于问天这番问,离上殇别提多嫌了。反之那叫窟主弃了嫌的邪魔大随护,倒也没因窟主的嫌弃有什么旁的反应,仍旧是乐咪咪坏着脸,呵呵说道。
“既然窟主不是琢思着在何物里下毒?那窟主现会子在寻什么?”
找得这样认真,要说心里头没动点心思,谁信啊。
这么认认真真的寻,自是有物要找。
也是问天这话问落,回过身继续翻寻着,离上殇说道:“我现在还能找什么,当然是找那一篮子野笋咯。”
一篮子野笋,竟化了白泽远的心警,对于这一篮子野笋,离上殇自得瞧瞧有何特别之处。
上灶房没找着水仙仙,竟将心思动到野笋上,也只有离上殇才会干这等无聊无意之事。
野笋,离上殇是瞧定了,眼瞧窟主翻了半日始终没寻到她要找的野笋。身为窟主身侧的随护,如何能不主动携帮。
杵在那儿,看着窟主一会儿拿起这个一会儿瞧着那个,乐着眼看了小片会后,问天说道:“窟主,您要找的那篮笋子,在属下这呢。”
传入耳中的话,顿了离上殇找翻的劲,停了动作抬头看着问天手中拎的那只篮子,离上殇呸声说道:“什么时候藏起来的,竟不跟我说,瞧我趣呢。”
这话刚落,下一刻人已至闪到了问天跟前,手一伸篮子落入离上殇手中。一面弃着嫌,离上殇一面翻着篮子已经收拾过的笋条。
窟主之事非但不帮,反而杵在边上看戏,这罪名问天可当担不起啊,当下忙笑看着,问天说道:“窟主冤枉,属下哪敢藏了您要的东西瞧您的趣啊,这篮子一直放在门外悬着呢,只不过窟主心里着急,没留神外头,故而白寻了这么久。”
这一篮子野笋可是明堂堂挂在外头,谁也没藏没掖。问天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离上殇那处又是一眼瞪怒,深深剜了一眼后,随即开始挑翻篮子的笋子。
竹笋这种纯素的玩意儿,向来入不得她的眼,所以这东西她也从没细细看过,如果因了水仙仙的缘故,倒是头一遭认真审着瞧。
挑挑拣拣看着早就处理过的笋条,一脸嫌弃捏起一条凑到鼻下嗅嗅,嗅过之后又重新扔回篮内,离上殇嫌着脸说道:“这白嫩嫩细条条的东西,有啥好吃的,白小远怎么会喜欢这东西啊。”
味道一般,模样瞧着也不讨喜,离上殇就不明了,不过一篮子笋条,白泽远冲水仙仙笑什么笑。
本就不喜的东西,自然不明其中味妙,对于一个对素食没多大兴趣的人,野笋之鲜味她是不懂的,不过对于识货之人,这可是不好得的美味。故而瞧着自家窟主这一脸弃嫌的鄙夷样,问天直接笑着说道。
“不同的东西,自有各自不同的美味,这各中的鲜味,个人自知。笋条的鲜美,窟主您是不懂的,不过对于喜淡不喜腻的白大人来说,这可是少得的鲜美珍馐。有人特地为自己准备自己所钟喜的东西,窟主,这要是换作您,您心里头能不喜?再说了,这特地所备的所喜食物还是其次,对于白大人来说啊,最是动喜的可是水姑娘这一份心呢。紫台山的山,可不好爬啊,想要挖得这一篮子野笋,就更不易了,可水姑娘这样一个不动武功又娇娇滴滴的姑娘家竟为了白大人一顿常饭如此尽心。窟主,你说世上有几人遇上这样的事,心里头不会动喜的。”
这样的事说真的,不管谁遇上,心里都会慢慢叫其感化。
白泽远对水仙仙的感觉本就平平无他,并不似离上殇这般对她已是心起弃厌,一个不讨厌的人为自己尽心费神,谁见了心中也是恩感疼怜的。
所以照着问天这话说来,白泽远对水仙仙感官越来越好,倒非怪事。
只是这众人眼中很是正常的一件事,对于离上殇来说却是一件非常嫌鄙的事。
耳边听着问天的道,一双勾勾乱动的眸儿始终盯着篮内的笋条,直待问天的话落后,离上殇切声说道:“得了吧,有什么好东喜的,心机婊做的事全都没安好心,对了问天,我问你一件事。”
前头还是嫌着嘴的骂,下一刻调语竟换了转,邪邪的坏意油然自生。从窟主的笑询中明显听出几分不怀好意的问天,在见了窟主眼内游游而过的坏笑后,忍不得也跟了坏,笑道。
“窟主,不知您要问属下何事?”
离上殇笑着说道:“你说我将这一篮子笋条全给丢了,如何?”
水仙仙既然想用一篮子笋条换得白泽远的好感,那么她就叫这一篮子笋条全部见鬼去。心机女,不管哪个朝代都是一种让人及厌及烦的存在。水仙仙这种平时白莲花,实则心机十足的女人,她越想往白泽远心里钻,离上殇就越不想顺了她的意。
笋条这东西瞧着不错,味也鲜美,可谁叫它们已成旁人耍心思的武器?心机女的心思,说什么也不能叫她落成,故而这辛辛苦苦采摘回来的笋条,当然也是不得留的。
没了笋,离上殇倒想看看水仙仙还如何在白泽远跟前卖弄贤惠,手里提着那篮笋条,笑得那叫一个邪乎其邪。也是这一脸坏心下的邪笑后,离上殇已拎着那篮竹笋落跑了。
第二一五章 闺蜜闹绝
野笋是水仙仙辛辛苦苦摘来特地替白泽远准备的,也正是水仙仙的特地而行,离上殇才瞧那些笋子不顺眼。
将这些笋子拿走,不过女儿家赌气之事,横竖也不是什么特别淘气的事情,所以离上殇也不觉着拿走笋子会闹出多大麻烦。谁晓得就是这不算淘气的顺手之事,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就在离上殇坏意盘量着顺手那些笋子后,水仙仙竟然伤了。
不知为何,从山上滑下去,结果伤了。
一听水仙仙竟从山坡上滑下去以至于伤了脚处,离上殇那处都有些纳懵了。半挑着眉懵思了半许,搞不清好端端的为何会从山坡滑下的她,最后当然是溜达上水仙仙的屋处,顺道瞧瞧这里头究竟出了何事。
一听有事,人也动意,等她到了水仙仙屋处时,紫台山上的人几乎都已聚在她的屋中。
侧身左挪右闪,好不得挤进去屋里的离上殇在瞧见水仙仙躺在床上,且脚踝上明显缠了绷带后,忍不得开口问道:“白大人,这水姑娘怎么了?”
好奇的询,却没得白泽远立回,就在离上殇纳闷这白泽远的面色怎么如此难看时,任行开口说道:“离姑娘,水姑娘刚刚不知为何上山了,结果脚下一个没留神,就从山上摔了下去,结果就伤了这脚踝。”
紫台山虽风景秀丽,不过山势陡斜,就算是懂武功的在这山里头都不能恣性胡来,更何况是水仙仙这不懂武从未习过轻功的?旁的地势已属斜陡,那生有笋子的地方更是斜倾数分。晨时若不是任行带着她上的竹林之处,只怕就水仙仙一人,可不好顺道上山。
那山陡之地,除了他们师兄弟几人偶时会上那处瞅瞅,平素紫台山庄的人可没人会往那处。今日五更时任行与水仙仙上山时还曾打趣说过,说要他一次摘足了笋子,毕竟五更大起,又上这不好行的地方挖笋子,这样的事他可没打算再行一次。
当时这话虽是逗趣,不过竹林处道路崎岖他也说得很清。事已明清,水仙仙瞧着也不像那种旁人告警她偏逆行的主,所以就水仙仙为何又出庄上山,任行这处很是不明。
不明之事,回解离上殇疑问的同时也顺道询着水仙仙。也是任行这不解下的询问,水仙仙低声说道:“任少侠的话,仙仙记录在心,只是仙仙之所以独身上山,也是不得已的。”
这句“不得已”可就有趣了,当下任行问道:“何的不得已,有人要水姑娘上山?”
摇了头,水仙仙道:“并非有人要仙仙上山,而是仙仙自己得去的。”
任行道:“去?你一个姑娘家上那处作甚?”
水仙仙回道:“去竹林,挖野笋。”
这话,众人更是奇了,当下任行与二师兄相互怪了凝,彼此对了一眼后,二师兄说道:“挖笋,今日晨时小师弟不是陪着水姑娘上竹林处挖了不少笋子吗?怎的?难不成那些还不够?”
水仙仙道:“那些笋子自是够的,只是……”
任行道:“只是什么?”
水仙仙轻声回道:“只是那些笋子不知为何,都不见了。”
一篮子野笋,可不是什么稀奇珍贵之物,对于常年居在紫台山庄的人来说,这更是几餐就能瞧上一次的东西。这样一件上趟山就有的东西,无端无故的竟不见了。
水仙仙这话,叫人甚是觉奇,还以为自个的耳根出了问题,任行大声说道:“哈?你说那些笋子不见了?”
点了头,任行续道:“平白无故的,那些笋子,怎会不见?”
摇了头,水仙仙道:“仙仙心里也奇啊,好生生的,那笋子怎就不见了。今早任少侠陪仙仙上林中采了笋子后,回庄仙仙就将这些野笋收拾妥当,本打算中午作了食料做上几道小菜,可因中途有些事,仙仙就离了一趟灶房,等仙仙回了灶房后那一篮笋子却不见了。好好挂在外头的笋子,不过中途离了一下,说没就没了。莫说几位心里头感着奇了,就算是仙仙,也是百思不明的。就这样一篮笋子,又不是什么罕见珍惜之物,怎就平白无故丢了。”
又不是什么珍惜的玩意儿,就这样长了翅膀飞了,搁谁那儿不是奇的。
秀眉因奇忍不得锁了几分蹙,也是这浅浅眉下的蹙,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前一刻还面露奇疑的水仙仙下刻竟是红酡染袭。染了霞的面,羞羞一色的红,在这飞起的红酡占了色后,水仙仙说道。
“白大人昨日不是说了,虽说者不心,不过仙仙记得白泽远昨儿提过想要吃些笋子。这些野笋是仙仙特地为白大人备下的,现如今无缘无故丢了,仙仙心里头有些急了。当时也没多想,就想着上山再去挖些,没想着脚下一个滑失便摔了下来,伤了这脚。”
那野笋是水仙仙特地为白泽远准备的,旁的东西丢了都不打紧,偏生这笋子是绝对不能丢的。不过离了一小会儿,野笋就长翅膀飞走了,当时水仙仙的心别提多急了。也是女儿家一急就容易失了断性,就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备了这几道笋菜的水仙仙当时也没多想,直接折了山再上竹林打算再挖一些。
她这心里头是有白泽远的,也正因心里头堆挂着白泽远的事,才会如此鲁莽独身一人上山。也是她运气好,仅仅只是滑下伤了脚踝,且凑巧二师兄路过那处,莫不然谁会晓得她竟一个人上那?若是没人发现,一人呆在山上,等着夜落天黑,就当真事大了。
水仙仙这一回行事虽然鲁莽,可归根结底也是为了白泽远,好在事情不大,她也没受多大的伤。事情明清后,众人也是吐松了一口气。
一口疑奇不解的气,是顺势吐了出来,只是野笋无端失踪,总是团迷。对于这野笋无端消失,旁人是觉奇却没打算追问,可白泽远却不是一个能任由谜团油生的人。
笋子失踪之事,必然内有他因,在水仙仙说明上山因由后,久久没有开口的白泽远突然问道:“今天谁去过灶房?”
好端端挂在灶房外的笋子,说没了就没了,世上哪有这么邪乎的事?这笋子又不会自己长脚跑了,不是笋子成精自己跑了,便是有人带着它们。
消失了。
质询的话,问审之意极浓,明明是一句询问众人的话,可白泽远这话问后那双眼却直接落到离上殇身上。
焦落的视线,眼中审意极浓,便是这凝审的瞧,叫离上殇非常不爽。不悦蹙紧秀眉,咬着牙对上白泽远的眼,离上殇说道:“看我作甚。”
白泽远道:“你今天都在哪了?”
冷哼一声,离上殇道:“我今儿在哪,很重要吗?”
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看着,白泽远道:“你今天是不是去过灶房?”
你今天是不是去过灶房,这明显就是怀疑。
白泽远的怀疑,让离上殇异常火大,因了他的问脸都沉了,离上殇说道:“怎么?难不成你在怀疑我?”
白泽远说道:“不是怀疑,只是例行询问。”
例行询问,好一个例行询问,就是这一句例行询问叫离上殇错眸冷笑起来。冷冷的一声笑,随后再次对上白泽远的眼,离上殇说道:“例行公事,什么时候咱两之间还需要例行公事。白小远,你……”
一面说,一面抬起手指着白泽远的脸,接连几声的“你”后,离上殇说道:“是,我是去过灶房了,咋地,难不成上你们紫台山的灶房还犯法了不成?”
阴阳怪语的话,白泽远没有回应,只是续着问道:“既然你去过,那水姑娘放在灶房离的野笋,你当时可有瞧见。”
离上殇道:“瞧见了,何止瞧见了,我当时还拿起来玩呢,还和问天说了要将这些笋子通通丢掉。怎的?不信吗?难道白大人打算因这事定我的罪,扣我吗?”
不过一个笋子,白泽远能因这事治她什么罪?离上殇这话回得别提多嚣张了,只是人虽异常嚣张,可此时的她心确是痛的。
从什么时候起,这最是亲密的闺蜜,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竟然开始怀疑自己了。
为了一件事。为了一个跟他根本没关系的女人。
这么跟自己说话。
这么质疑自己。
心。
真的很容易就疼了。
话是嚣张没错,可这嚣张下的痛,才是真正的失望。而更叫她离上殇感到失望的事就在她这话落后,白泽远竟然看着她,用一种责备的口吻说道。
“小离,你怎么能这样?平时任性淘气也就算了,这样的事你怎么能做得出来?若是水姑娘因你之行出了好歹,你……”
本已一肚子火,灭都灭不尽,如今白泽远竟还因水仙仙责备她?白泽远的责备对于离上殇来说就是一桶浇油的火。心里的怒烧字字加叠,根本不能容了白泽远将话说完,离上殇直接断声说道。
“我怎能这么做?我为何不能这么做?不就是一篮子笋子,鬼知道她会上山再采?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什么瓷器活,上不了山就别一个人去挖什么野笋。她会这样要我来说,纯就是她活该,怪得了谁。”
水仙仙是个成年人,她自己做下的决定凭什么叫别人给她背锅?火气涌袭,嘴上自然不可能落好。
离上殇的嘴向来就没几分好,这点白泽远是知的,平时很少因她的口不择言心起怒恼的白泽远,这一回竟是动了肝火。
拉下的脸,眸中怒意凭生,看着同样气得脸色红青的离上殇,白泽远说道:“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一句话,彻底炸了好友的怒,离上殇气怒说道:“我还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呢?就为了这么个女的,你居然怀疑我,质疑我,还骂我?咱两认识多久了,胡闹的事我干过多少?比这一回更胡闹闯的祸更大的比比皆是。以前你何事为了这些事骂我,这一回竟为了这个女人,你就这么对我?姓白的我告诉你,那笋子姑奶奶瞧不上,丢它还嫌脏了姑奶奶的手。还有你,老娘今天跟你断交。”
既然他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说她,那么这个闺蜜,也不用做了。
炸下的怒,抬手扯下左臂长袖,将那撕扯下的袖子丢到白泽远身上,离上殇决然而去。
第二一六章 师有嘱意
恩断义绝。
既然白泽远的心已经偏到水仙仙身上,那么他两的闺蜜情也就不用续了。
恩断义绝。
自从离上殇在水仙仙屋中同白泽远割袍断义后,她就再没回过紫台山。小小一篮笋子,竟害得两人闹至这般,水仙仙心别提有多内疚。
脚上的伤才刚见了好,水仙仙便寻了白泽远,为那日之事向白泽远致歉,且请白泽远速速去寻离上殇好挽回他两之间的情义。
那日之事,水仙仙口口声声都是自己的过,也迫切希望白泽远能去找离上殇,免得两人就此生分。
只是水仙仙的请求这一回不知为何,竟是碰壁了。白泽远乃江湖人称神捕的侠者,既能得人侠者尊称,首得当是心胸开阔,气量可容人。平常不管遇上怎样的事,怎样的人,只要不触碰白泽远的底线,他总能原人谅人。
可这一回也不知怎的,水仙仙的求请竟遭到白泽远的拒绝。对于水仙仙的请求,请他去找离上殇,白泽远直接道拒,甚至让她莫为此事上心。
不用上心,因为这件事他自己都不想上心,所以他也不希望水仙仙因了这一件事,一直记挂上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是水仙仙一直求请,且不是得惹得白泽远心起不悦。水仙仙是个有心思的,既然特地挑拨两人间的关系,她当然不会为了这么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坏了白泽远好不容易对自己积起的好感。
所以劝请,虽是劝请,不过当收之时也是得见收。
白泽远不想去理会那恣意任性的好友,既然他本尊都不想为这件事气心,旁人又有何资格要他去向离上殇道歉。
也因这般,离上殇与白泽远就此分了道,分道之后又在紫台山上住了小半月,白泽远寻思着也该动身离了。
小半个月,水仙仙脚踝上的伤也已渐愈,因离上殇怄气,问天问地自得跟着窟主一道离开,身侧突然少了三个人,白泽远这处不免几分落寞。
人是喜聚不喜散的,就算面上看着如何寡淡冷平,除非天性孤僻之人,否则谁喜欢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独处?白泽远这人给人的感觉虽性情僻冷,可单凭这一点可不能说他就喜欢一个人静静独行。
离上殇的聒噪,水仙仙是见识过的,这样一个聒噪的人时刻跟在身侧叫叫囔囔,再冷情的人跟她呆久了免不得都得惯了这聒噪的闹。长时间的相处,耳根边上早已惯了一个人吵吵闹闹,如今这人突然携了另一个吵闹的人消失了。
一时还真不好适应。
突然的安静,多少叫白泽远有些难以适应,而水仙仙也正是趁了这个机会,求得白泽远同意让她跟行。
白泽远要她留在紫台山,是为了她好,水仙仙不是不知道。只是她虽知道白泽远此行为是了她好,可她还是不能从了白泽远的好意。
语下的求切,希望白泽远能同意她跟着。对于水仙仙来说,只要能跟在白泽远身侧她便足了,哪怕为奴为婢,对她来说也是喜的。
没有求,也没有面对离上殇时的倔强,就只是用那噙泪的眸儿看着白泽远。
梨花带雨羸羸弱,这样一个姑娘,那样看着你。
几人能真狠得下心肠拒绝她?
白泽远打算离开紫台山,所以他希望水仙仙可以留下,而这回水仙仙没多说什么,只是求了一声,随后告诉白泽远但凡是他决定的,只要白泽远亲口说一句,不带她,要她留在紫台山,那么她就不再多言,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就顺了白泽远的意,乖乖留在紫台山。
一个人能为你做到这般,试问几人心里无波无动?
面对水仙仙的求,水仙仙的盼,白泽远当真不知如何拒绝,最终只能一声长叹,白泽远终是同意水仙仙的求,带她一块离开紫台山。
紫台山这处,水仙仙能留下自是最好,可她既不愿留下,强求终是勉强。最后还是从了水仙仙的求带她一块下山,在下山之前紫台仙人让白泽远单独见他一面。
师傅有传,白泽远自不敢不听从,得了师傅传意上了练功之处,待白泽远至了功房外拜见师傅后,屋中紫台仙人出声让他入内。
得传入内,随后朝着恩师拜了一拜,白泽远说道:“不知师傅传徒儿来所为何事?”
听着白泽远的拜询,闭目静冥的紫台仙人这才慢慢睁开眼,睁开了眼,看着白泽远,紫台仙人说道:“打算下山了?”
白泽远道:“山下还有几件案子没有侦破,弟子不敢继续久留。”
点了头,紫台仙人说道:“山下的案子,为师都快忘了,现在的你已是那京都衙门里的官了。自打你下山入了官途,如今细细一数倒也有七八年没回过紫台山了,这一回若不是有事回来,为师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一次。”
亲人在,不远行,此乃孝语,同样的师仍在不得久久不归面见,这也是孝语。
可自从下了山入了官途,白泽远却一连七八年不曾回过一次紫台山。紫台仙人这番话,各种之意自得独品。
知道这位恩师心里最喜的便是这幅身子的原主人,也正是明了这发已鹤须已白的老者话中的长叹,白泽远说道:“是弟子不孝。”
七八年间不知回来探望师傅,的确是他不孝,只是这番“弟子不孝”落到紫台仙人耳中,却换得他的一声笑叹。笑下的叹,那是历经沧桑早已看破一切的笑叹,紫台仙人说道。
“人生在世,哪有什么孝或者不孝,只要活得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那就够了。人各有志,年轻人就该为了志向而活,至于为师这把老骨头啊,只要你还能记着,偶尔还能写上一二封书信,对于为师来说这就够了。”
孝与志。
很多时候当真不能两全,紫台仙人是个经历过岁月的人,所以里头的道理。
他懂。
长者道语,叫人心下不免起了几分愧感伤心,也是这游游而起的感伤下,紫台仙人突然笑声说道:“对了,为师记着你来时说过,这一回上紫台山是有事要求为师帮忙。怎的?现在可还有什么是为师需要帮的?”
这一句话,忽的一听好像没错,可再细细一品,又叫人觉着师傅这话话中有话。
紫台仙人是个历经沧桑的主,对于这早就经过尘世纷纷扰扰,照离上殇的话还说这人世上的事没什么是他没闹过的人,很多时候很多事,事实上是瞒不得他的眼的。
笑着问出这一番话,很显然白泽远究竟再动怎样的心思,他这心里头又在打怎样的算思。身为他的师傅的紫台仙人,明显已经看透。
世上最了解白泽远的,或许并不是那已经结交多年早已熟到骨里的离上殇,反倒是这位对他来说第一次见面的紫台仙人。
一开始不是很明紫台仙人这话到底想暗示什么,不过很快的,白泽远还是懂了。
明了一笑,白泽远说道:“那件事弟子已经想到应对的法子,无需师傅费心了。”
点了头,紫台仙人说道:“既然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那就顺着你的法子去办吧。你这孩子打小性子就严谨,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总得做足了完全的准备才肯去行。这一回既然都说了这件事已经想好对策,不过为师这把老骨头帮了,那么你就顺着自己的法子去办吧。只是有一件事为师还是跟你说的,人生在世,可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凭己之力处办妥当,所以钥匙遇上什么不好处的事,大可回紫台山来,师傅我虽然老了,不过在这把老骨头还是有老骨头的用处的。”
不管他们在前头如何的闯,如何的拼,紫台仙人永远都是他们后盾的保障。
还没见着紫台仙人前,就常听人说过紫台仙人是个护短护徒的主,如今听他竟特地叮咛一番,白泽远这处忍不得笑了。笑展的笑,笑中透带几分暖意,也是这一份由心而展的应笑,白泽远说道。
“弟子谨记师令。”
点了头,紫台仙人说道:“记着就好,可别什么事都要自己一个人扛着,白费了为师对你的一番苦心。对了,说到事,为师这儿到有一件事想询询。。”
白泽远道:“不知师傅要询何事。”
捋须笑着,紫台仙人说到:“你那幼时的青梅小友,性子很是谲诡刁钻啊。”
离上殇的性子的确称得上诡谲刁钻,虽紫台仙人这话不假,不过无缘无故的忽着来上这么一句,不免叫人心下暗留。当即留了心眼,白泽远说道:“那丫头自幼就是这样的性子,如今大了,愈发恣意。此次入山扰得师傅清修,弟子在此代她向师傅陪个不是。”
拜下的拳,是替离上殇陪的不是,也是这罪拜落,紫台仙人说道:“搅了清修倒也谈不上,那丫头虽说性子偏邪,不过说真的,秉性到对老夫脾性,是个真性之人。这样一个姑娘啊,只要有人管着,倒也不失是个好姑娘。你行事虽向来有自己的主张与分寸,不过有件事为师也不得不叮嘱,有盘思固然很好,不过也是担心留神了,免得算计不成最后反被算计。”
行事必得小心,免得算计不成最后反叫人算计。
紫台仙人这话,甚是有趣,也是这有趣又奇怪的叮嘱落后,白泽远应点说道。
“师傅放心,弟子做事自有分寸。”
第二一七章 师父之命
自紫台山下山后,白泽远便携领水仙仙一路朝北而行。临下山前紫台仙人除了同他说了些似有内意的话外,同时还交付他此行下山后切记先顺道去办一件事。
师傅交代的事,白泽远如何能拒,自是尽力而行。北行乃师傅之意,得尊师之命的神捕大人必得办妥,事本当办,更何况这一件事还联系关一个叫他留心许久的人。
白泽远自然更不能拒了。
从了师命,下山后便直接朝着北出直去,紫台山浅住一个多月,虽说耗了不少用时,不过于白泽远来说也不是全无用意。至少这一个来月他从紫台仙人身上又学到不少东西,且还借了这一个多月,明了一件事。
去时五人同行,路上闹闹吵吵,谁知回时竟只剩下两人。人数上的略减,使得这下山之行略显寂寥。
白泽远不是一个多话的,平素吵吵闹闹的事向来都是离上殇和问天在干,如今这两个人没了身影,他自然更不会一个人念念碎碎,而水仙仙也不是一个话多好吵的,白泽远若是没有开口,她也能跟上一路安静随着,不出半声。故而两人虽是同时,可这一路下来所说却也寥寥无道几语。
路上安静,两人倒也并行走了数日,离了紫台山如今也有十来日了。这日行了三个时辰后,好不得瞧到一处下榻之所,白泽远勒了缰绳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水姑娘,今晚咱便在此处歇歇脚吧。”
虽说他两人此行不赶,不过骑马终归舒服过走路,水仙仙不懂得骑马,所以白泽远只好越了礼数与她共骑一骑。紧了缰绳询了身前的水仙仙,得了水仙仙一句“一切全凭白大人安排”后,白泽远这才翻身下了马匹,随后牵着白马朝着林山客栈处走去。
此处虽乃官道,可因前后村庄距离颇远,所以这一路上可就这一家客栈可以稍稍歇脚。牵着马匹至了客栈,将马儿栓在客栈外的马槽处,白泽远掺了水仙仙下了马,二人这才伴携进了客栈。
客栈不算大,不过瞧着也算整洁,也不知是不是这处平素很少有人停下,此时客栈里的店小二正趴在柜台上打着盹。头一下一下点着,眼瞧着再不醒来就得一头栽到柜木上时白泽远是时候说道:“小二哥。”
一句“小二哥”,惊得那瞌睡的店小二一个吓慌,急急忙忙醒了神,在瞧见进栈的乃一男一女两人后,店小二连忙擦了擦嘴上的口津,随后谄着笑从柜台后走出来,哈腰说道:“这位公子,这位姑娘,两位这是要住店啊,还是打尖啊。”
这话刚说完,头已朝外头瞧去,见着天色已是西落,店小二又退回来笑着说道:“瞧着天色在过一个时辰怕是天都要黑了,公子,从小的这店外外走,最近的一个村子也得三个时辰的路呢,公子和姑娘要是只吃饭不住店,只怕今晚就得错过宿头了,要不小的顺道给两位备上间客房,两位今儿在小的店宿一晚,明儿在动身如何?”
开店做生意的,一个个鬼精得很,能为自家揽生意的事自是多说多做。
脸上的笑,挂得甚是谄媚,这媚谄的模样虽也几分嫌人,不过店小二的话倒也没错。这会子天气已经暗了,若是只用了饭不住宿,只怕今晚他两就得夜宿外头了。
如今天正寒,夜宿外头可不是一个好主意,便是他乃习武之人不介意这些,只怕水仙仙也受不得夜宿的寒气和辛劳。听了店小二的话,顺势看了一眼身侧的水仙仙,略有几分微思后白泽远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劳烦小二哥替我两备两间干净上好客房。”
白泽远出了声,得了生意的店小二自然高兴,高高唱了一句“得了”,店小二说道:“小的这小店虽然小,不过客房保准干净,公子您放心。对了公子,您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一面说一面伺候他二人在最近一处桌处坐下,掏出布巾擦了擦桌面后,白泽远坐下说道:“随便上些能饱腹的东西就行。”
又是高唱一声“得了”,店小二这才退下忙活。
开在乡野外的小店没什么好酒好菜,所以店小二也没忙活多长时间,不一会儿的功夫菜就上齐了。
一坛乡野人家自己酿的米酒,几道小菜以及一盆子熟牛肉。待这些菜色全部上齐后,店小二笑着说道:“公子姑娘,您二位的菜已上齐,二位请慢用。”
点了头,算是谢过店小二,取了一双筷子递予水仙仙,随后自己也取了一双。就在两人准备用饭且店小二就要识趣退下时,白泽远突然出声问道:“小二哥,可否劳询您一件事。”
如此客套的询,店小二哪经得起,当即顿了步,店小二笑道:“瞧公子您这话说的,公子有事就问,哪就劳您一句劳请呢。”
稍笑颔首,白泽远道:“敢问这儿离都州还有多远?”
想了一下,店小二说道:“公子是问这儿离都州吗?这处已是都州地界,不过离都州嘛!慢的话怕是还得二三日的路程呢。”
都州地博物广,虽这家客栈已算都州地界,可离都州还有二三日的路程。
二三日的路程,说快也快,说慢到也慢。小二哥的话算是给白泽远定了一个线规,稍稍算了一下随后谢过店小二,在确定白泽远无旁的要询的话后,店小二这才退了下去。
等着小二哥退下后厨,水仙仙这才轻声问道:“白大人,咱此行可是去的都州?”
从紫台山下来后,水仙仙就一路跟着白泽远,白泽远上哪儿她便跟着去哪儿,从来没问过他们此行目的何处。原以为他们往北走要去的当是京都,可如今听来,到不是前往京都了。
路她也是跟着一道走的,总不该什么都不问就这么呆傻傻的跟着吧。也不知道白泽远愿不愿意说,不过心中好奇既起,若是不问多少也有几分不甚自在。也算一番思下的结纠后,水仙仙小声出了询。
白泽远则点头回道:“是的,是去都州。”
水仙仙道:“这么说来不是回京都?”
白泽远道:“下山前师傅交付一件事,要白某此行顺道办了,所以等这件事办妥后,你我再回京都。”
一听紫台仙人下山前特地吩咐白泽远此行办一件事,水仙仙心里也起几分略微的在意,询问的声仍是柔柔轻轻,水仙仙道:“紫台仙人要白大人顺道办何事?”
白泽远道:“前段时日师傅收到都州盟主府送去的英雄帖,帖上诚邀师傅亲赴都州,共商武林大事。英雄帖广邀天下豪杰,师傅在江湖上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这英雄齐邀之事自然不会少了师傅的帖子。只是师傅早已闲云野鹤惯了,不理江湖事也已很多年了,所以这英雄帖虽是亲送至师傅手中,不过师傅并不打算前去赴邀。”
就紫台仙人的脾性,的确不想会去赴什么英雄大会的人,毕竟比起那些人人聚聚的虚伪,这等玩性十足的武林前辈,还是深山老林最适合他。
紫台仙人水仙仙是见过的,也有幸同他老人家说过几句话,故而在听了白泽远这话后,水仙仙应道:“老前辈虽然喜欢热闹,不过最讨厌束束缚缚了,这英雄大会仙仙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一听也知是个规矩很多的地方,老前辈不喜欢赴这个邀,很正常。只是白大人,有一件事仙仙还真没明,既然老前辈不喜欢这些江湖上的帖邀,为何要瘦下都州的英雄帖呢?就老前辈的性,直接不去不是更好吗?”
紫台仙人不是一个会在意旁人的人呢,所以不乐意赴的邀,按理来说直接漠视也就罢了,何必特地叮嘱白泽远下山后务必帮他跑一遭。
于这一件事,水仙仙多少几分不明,也正是她的不明,换来白泽远的道解。
酒这种东西,今日他没打算碰,不过茶倒是可以饮上一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浅抿一口,茶抿入喉后,白泽远说道:“的确,就按师傅的性若是不乐意赴的邀,一般他老人家都会直接拒了,连帖子都不接,更别说吩咐我等行事时顺道将这事给办了。师傅逍遥之性,从来不将世俗放入眼中,只是人生事多,却也不是谁的面子都能不卖的。”
这话可就更叫人迷了,瞧着白泽远,忍不得问了一句“为何”,白泽远说道:“其他人的面子可以不卖,不过老朋友的面子却不能不卖。”
瞧着白泽远,水仙仙道:“老朋友?”
白泽远说道:“正是老朋友,水姑娘不是江湖人,所以这无上道人的名号水姑娘当是不知才是。不过武林盟主,水姑娘怕是听说过吧。”
武林盟主。
既然被冠上一个主字,那么当是一个能号令武林的存在。武林之事,水仙仙不知道,不过武林盟主这几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清的。
当即应了一点,水仙仙道:“仙仙虽然不知,不过还是懂的。”
白泽远道:“如今武林上的盟主,便是无上道人之徒,而这无上道人乃家师江湖旧友,这旧友的徒儿亲发的英雄帖,纵是师傅无心此道,终归也得卖上旧友徒儿几分薄面不是。”
如若是别人发来的英雄帖,就紫台仙人那性,必是理都不去搭理,不过展悠然可是无上道人的关门弟子。这老旧友的徒儿,面子哪能不卖?
单单冲着旧友弟子这一层薄面,都州送来的英雄帖他就会接,更何况紫台仙人和无上道人间还有一场赌局呢。
两人争了一辈子,谁也没赢过谁,如今两个人都老了,现在也该换年轻人来较一较高下了。
第二一八章 思寻内秘
本以为下了紫台山下一步当往京都而去,没想着白泽远的目的竟是都州盟主府。都州之行,乃紫台仙人特地交代之事,也正因此乃师父特别叮嘱,所以都州这趟是免不得了。
可算开口问了接下的路,也从白泽远那处知道接下来要去何处,话询之后用过晚膳,白泽远与水仙仙这才在店小二的带领之下上了二楼客房。
两间客房,左右相临,叮嘱一句他就住在水仙仙隔壁,夜深后若是发现不对只需喊上一声自己立马就会过来,白泽远这才请着水仙仙先进屋,随后才启了门进了水仙仙隔壁客房。
位于都州边界,且前后村庄相聚都有些许距离,就是这样一处建得稍是冷僻的客栈,客房环境自也好不到哪去。客房环境同州县的酒楼自是不能比的,好在还算干净整洁,故而进了客房下意识环扫一圈后,确定此处尚可住人且也没什么需要留神当谨的事后,白泽远这才将承雾放于桌上,随后落了座。
落座之后,从怀中取出自金家旧宅内寻得的那半张羊皮纸。这回上紫台山,他的原意是让水仙仙留在紫台山上,以避开黄泉馆的追杀,好保其一生平安。只要水仙仙在紫台山上安顿妥当,他便会立即下山,随后赶回京都取出花娘庙里寻得的那半张羊皮纸,将这二者比到一处瞧瞧是否能从里头探出秘来。
一开始打的是这样的心思,毕竟有人费尽心思都要得到这些绘了奇图的羊皮纸。既然有人费心要得此物,就足可证明这些东西里头,肯定藏了不少有趣的秘密。
秘密这种东西,素来就能勾人的兴,而不幸叫这秘密勾了魂的白泽远,对于这羊皮纸下的秘密早已猜思游心。原想尽快安顿好水仙仙,然后回京取出之前那半张,好瞧瞧是否能看出些什么,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水仙仙不肯如他之意在紫台山上安顿下来也就罢了,师父那处竟还给他生了一件必须去办的事。
都州英雄帖下的英雄大会,事关诸多,师父既将此事交付于他,身为紫台仙人徒儿的他,当然不能灭了自家的威。故而都州此行,白泽远必去无疑。
师父之命不可违,更何况这都州可是展悠然的地盘,对于这位曾与之共行一段时日的展盟主,白泽远可是了记于心,极欲弄清他的根细。如今难着此等绝妙机会,他当然也不能白白叫这个机会给错了。
因而不管是论公,还是论私。
都州白泽远都是去定的。
只是这地方虽是去定的,不过世间万物素有两面,有得利处之事自然也有不利之处。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回京都,将两张羊皮纸对上比较,便是这一件事的不利之处。
没办法第一时间将二物作了对比,的确麻烦,只是事虽麻烦,可仍不妨碍白泽远试探弄清这羊皮纸下的秘密。天色既暗,他也就顺了店小二的意在这家客栈落了角。住上一宿叫水仙仙可好生歇歇,他则顺便趁了这个机会细细端详这半截羊皮纸。
从怀里头取出那物,随后摊平摆放在桌面上,整张羊皮纸并不大,若是要说也就两个巴掌并列那般大小。四面三边的不平整,暗示着这张羊皮纸曾是一张完图中的一块,且这一张完图至少得叫人裁成六张。
六张羊皮纸绘制出一张完整的完图,那张完图究竟长何模样,白泽远不知,不过他却可以尝试着从这一张羊皮纸上推敲猜断。摊开的羊皮纸,油灯点燃,举起油台移靠羊皮纸,白泽远细细端审起这半截羊皮纸来。
不只是这半截羊皮纸,之前在花娘庙里发现的那半截羊皮纸,早在京都的那段时日白泽远和离上殇就不知对它检翻过几回。各种可能两人都想过,可因那半截羊皮纸仅仅只是其中的一截半段,根本没个可以作对比的,所以他二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无从思猜此物究竟何意。
猜不出的意,只能先将那半张羊皮纸收起来,如今再得这半张新的羊皮纸,白泽远正好可借由两张的不同,检辨着其中的可能。
凭借记忆中对那半张羊皮纸的印象,白泽远同此时眼前摊开的这半张羊皮纸做了联想。同样纸质的羊皮纸,边缘都有叫人剪裁切过的痕迹,且这上头都绘了一些不明不白奇形怪诡的线条。
就是这样两张落谁手中都瞧不出隐意的羊皮纸,如今白泽远正借着记忆,一点一点做着猜思。
本就不知这羊皮纸到底能作何用,加之另外那张现如今不在手中,任凭白泽远的记忆多强,终归回忆上总有几分偏差,故而他虽想要借这无人安静的夜下好好审辨这羊皮纸的内意,终究还是办不到。
锁紧的眉心,默无半声响动,就在白泽远认真回思京都那半截羊皮纸,且想结合这半截看出些门道时,客房处的门房响了几声。
心思太过凝注在此物之上,以至于都忘了留神屋外情况,在这声轻响的敲门声响传后,白泽远直接一眼戾扫横了出去。横戾的眸,惕警极浓,也是这一眼戾下的审凝后,白泽远说道:“谁?”
屋外回道:“白大人,是我。”
屋外之人乃是水仙仙,听出水仙仙的声音后,白泽远这才收了戾警的心。将桌上摊开的羊皮纸折好随后放入衣中,白泽远这才起身走到门处,将房门开启。
启开了门,瞧见水仙仙手中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素面,白泽远说道:“夜已深了,水姑娘这会子来寻白某,有事?”
将手中素面往上端了递,水仙仙说道:“也无他事,只是今儿晚膳时仙仙见白大人没动几口,寻思着就那几筷怕是不能饱腹,所以就跟店小二借了灶房,给白大人下了一碗素面。”
一碗素面,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不过这也是水仙仙的一份心思。当即道了一番谢,白泽远往边上退了一步,而水仙仙也顺意端着那一碗素面进了白泽远屋中。
将那一碗素面放在屋中案桌上,水仙仙说道:“这么晚了,白大人还不准备睡吗?”
桌上油灯燃了许久,里头的灯油也耗了不少,显然白泽远刚刚正在此处看着什么。
就白泽远来说,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按理都不是水仙仙该问的,只是两人如今携伴同行,关系上自与寻常更显不同,故而水仙仙的问白泽远也没表了任何意下的不满,而是出声回答:“多谢水姑娘关心,白某马上便睡了。倒是水姑娘,劳烦你又替白某费了这一份心,煮了这一碗素面。”
面上忍不得稍着红了几分臊,水仙仙说道:“白大人的事,仙仙尽心尽力,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倒是白大人,这当口还没睡,白大人可是在想什么?莫不是在担心离姑娘?”
自打紫台山上同离上殇闹了气,这离姑娘一起之下背身离去,白泽远与水仙仙就没再见过离上殇。
白泽远与离上殇乃是青梅小友,且一直以来两人都是结伴同行,如今竟是双双赌了气分道扬镳?就算白泽远嘴上不说什么,也不曾说过要去找离上殇,水仙仙心里还是明的,于这认识许久的青梅小友白泽远心里定是万分挂心。
这当口仍旧没睡,除了思考案件之外,只怕白泽远的心里也没想替那任性的好友担心。
白泽远性子虽然寡淡,可他毕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好友至今仍无半分消息于他来说,他心里头也是挂担忧的。
先前紫台山上刚刚赌气时,水仙仙曾希望白泽远去找水仙仙,当时这位神捕大人还较性呢,说什么都不肯先拉下脸皮,还让她莫在提及此事。如今水仙仙又一次问起后,他倒是默不作声了。
默不作声,就意味着水仙仙猜对了。
明明是个威震江湖的侠者,倒想不着竟也有这等闹性的时候,眼瞧白泽远一句不说就那般默语不应杵在那处,水仙仙竟是一个没忍住,失声笑了。失声而出的笑,随后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抬袖掩了唇道了“对不起”后,水仙仙说道。
“白大人心里头还是记挂着离姑娘的,就算白大人不说,仙仙也明白。只是有一句话仙仙还是想劝的,便是白大人心里头再如何担心,终的还是得顾好自己,像今日这般不过动上几筷便不再进食的事,仙仙越求白大人以后莫在这般了。”
担心固然担心,不过也不能因为担心就委屈了自己的身子吧。
轻声说了一句,见白泽远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悦后,水仙仙这才续着说道:“离姑娘的脾性,白大人比仙仙还要清楚,现会子离姑娘怕是正在气头上,这气头上的离姑娘饶是白大人现会子想去找她,只怕她也不会给白大人找到她的机会。离姑娘性子傲,紫台山上白大人那么说她,想必她是恼的。这离姑娘若是恼起来,瞧谁心里头都不会舒坦。而这离姑娘脾性虽是傲了些,不过也不是个小性之人,想来再过几日气消了,她就自个来寻白大人了。便是白大人心里头担心,记挂担心她独身一人在江湖上吃了亏,仙仙这处斗胆说上一句,就离姑娘的本事,怕是江湖上也没几人能叫她吃亏的。便是白大人不放心离姑娘,这离姑娘闹性离时她身侧的两位不是也随了离姑娘一道离了,有他二人护着离姑娘,想来离姑娘不会有事的。”
白泽远担心离上殇,还不是忧着好友江湖上受委屈,不过就水仙仙这会子所说,她倒也不是一个能受委屈的主。
这番话,按理来说不是水仙仙该说的话,不过也全是事实。
横竖离上殇若是真在气头上,水仙仙说得没错,她可不会轻易叫人找到。既然这气还没消,且问天问地都跟在她身侧,她也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受委屈的,那么这一件事就依水仙仙这话里的意思,先缓一缓也是可的。
水仙仙这番话,白泽远并没直应,不过水仙仙特地为他备下的素面,当谢的话还是得谢的。一番谢,随后送水仙仙回了她的屋中,等水仙仙屋内的灯熄了后,白泽远这才回了自己的客房。
第二一九章 夜下访客
那一碗素面,是水仙仙特地为白泽远准备的素面,既是水姑娘特地费心下的东西,说什么白泽远也不能费了人家的心意。故而再将水仙仙送回房后,回了自己房中的白泽远吃了几口素面,随后也熄了油灯入了夜眠。
夜晚的偏静客栈,最是幽宁,除了虫鸟的蹄鸣声外,再无旁的扰人的声音。因这客栈平素少有人途经路过,所以这样的夜,非常适合安眠。
一旦进了夜,熄了灯,不多时人就渐渐入了深眠当中。
四更天,最是深眠之时,这时不若何人,但凡心无它念的,在这四更之时当是正处晚夜眠深。
深眠之时,私下逸静,可就是这安逸平静的四更夜晚,忽着一道黑影出现在白泽远屋外。黑影缓步慢行,直接走到白泽远屋外顿下。就只见那倒影在门影上的黑影在屋外略思顿了片许后,随后那黑影上了前,从外启了房屋的门。
客栈的屋子,虽是由内侧扣上的门栓,可这门栓并非绝对安全。只需一把匕首,轻轻从房门的缝隙中插入,抵在门栓上一用劲,这用来反扣房门的门栓下一刻就会落到地面,失了防人的效果。
一把匕首,从房门的缝隙中插入,也不见这插入的匕首使上多大的劲,不过几下撬起的挪,原先锁扣房门的门栓很快叫这把匕首撬开,最后落到地面。木制的门栓砸落地面,发出闷响的声音。这一声搁在平时都不算小的声音,在这静逸无声的夜中本该极易将人惊醒。可不知今儿这房中的宿客为何竟是睡得记起沉熟,门栓落地的声音虽然沉沉发着闷,却也没能叫他醒了。
熟睡之人,不会去留意此时屋中发生的一切,而这屋中宿主既没察觉有人深夜造访,那么这深夜造访之人自也不用胆战心惊。
撬了门栓而后轻轻推开屋门,在发出这门推发出的闷嘶声仍旧不能惊醒屋内那熟睡的人后,这深夜造访之人直接潜身进了屋中。
更天的夜,最是暗深,可就是这暗下深深的夜,月光犹显清亮。推开的房门不但从屋外进了一个人,就连叫屋门挡在外头的月光也因这房门的启开,从外头直射照入。
照入的月光,亮了屋中眠深的夜,也清了那深夜造访之人的脸。
一席素镐白衣,因家中丧事丧期未完,所以白衣仍就着于身上。平时日下总是一副婉约楚怜的人儿,在如今在这月光之下竟褪去那一副柔婉模样。
素镐楚羸弱,美人就当是柔柔弱弱的模样才最惹人怜疼,可就是这惹人怜疼之人,此刻却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水仙仙。
那由白泽远送回屋中,这个时候当入眠安睡的水仙仙,这一刻竟出现在白泽远的屋内。而这素有天下第一神捕之称,不若何时皆是警防四周的白泽远,竟全然没察觉有人深夜造访,且人都已经入了屋内,仍是卧于床上睡得极安。
夜光透入屋中,照至床边,也不知是不是床的距离稍稍偏了远,这透射入屋的月光并不能完全笼罩在床铺上。可饶是床上未见月光全部笼了笼,水仙仙还是能瞧清白泽远的眉目。
醒时总是一幅清寡淡薄的脸,谁会想到入睡安眠后竟如此安和,沉沉入下的眠,连着总是锁蹙的眉心这会子也见了松。
此时的白泽远,尽显平时人下谁也不得见的模样。
也正因此刻的白泽远有着平时看不到的另一面,此时此刻出现在屋中的水仙仙,才会静静杵在那儿看着。
安静下的看瞧,不出任何声音,也是这安下的瞧看,另一道身影自黑夜中踏行而来。寻夜而至,上了此处,待此人慢一步进了屋中,且看到安眠于床榻之上的白泽远,这后行而来的男人笑着说道。
“堂堂天下第一神捕,没想到最终还是着了你的道啊。”
笑出的道语,也不知这一番话究竟是赞,还是讽。赞讽相交的话,听起来也太顺耳,不过水仙仙显然并不是特别介意这赞讽相交的笑。因了此人的到,随后斜了眸朝他看了一眼,再瞧见这人扬挂唇上不知究竟何意的唇笑后,水仙仙不动声色蹙了眉,随后说道。
“现在才来?是不是晚了些?”
那男人笑着说道:“路上叫事耽搁了,免不得晚了些,对了,大人要的东西,你可确定就在他身上。”
水仙仙说道:“怎的?莫不是你不信我?”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这若是换在平时,调语中当是不尽的柔婉之态。只是今夜也不知怎的,或许因今夜的月太过冷凄吧,就连水仙仙的声音也平故多了几分薄冷。
薄冷的话,马上换得男子的笑回,忙着应口说道:“你办事,连大人都信,在下怎敢不信。对了,那物不知现在何处?既然确定那物就在白泽远身上,咱还是快些将东西收了,免得叫大人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两人此刻出现在此处,自有他们出现在此地的原因。白泽远之所以深眠不得醒,全因水仙仙,而这深眠不醒毕竟不能长久,故而这要寻的东西,也是得抓紧得的。
大人要的东西,必须拿到手,也是男人这话落后,水仙仙便先一步迈了步,进了屋中。
数个月的伴行,对于白泽远的习惯水仙仙已是摸索了清,加之紫台山上的事,二人之间貌似又比之前略近不少,白泽远一些惯有的习惯,她自更加清熟。
大人要的那样东西,想来当叫白泽远贴身收着,知道那些要紧的东西白泽远向来有贴身藏收的习惯,水仙仙进了屋后径直朝着白泽远走去。
越是靠行,那浅出的呼吸声听得越清,近至白泽远边上,看着这从未见过的详和睡颜,那一瞬水仙仙竟几分失了神,若不是那男子在身后轻声催促着,只怕水仙仙都快忘了来此所为何事。
男子的轻唤,换得水仙仙的神归,伸出手探入白泽远衣内,果不其然在他的衣襟下寻到一张折叠好的纸物。指尖轻轻捏住那物,随后慢缓抽出。
凭白泽远的功力,莫说有人近身搜物,就算有人靠近这间屋子,他理当察觉才是。只是今夜的他却阴沟里栽了船,水仙仙一如往常特地为他备下的素面,今日却不似往常那边,而是特别下了一味料。
水姑娘特地掺入面中的迷药,就算是堂堂紫台仙人的得意高徒,中了也绝无清醒可能。
迷药入身,神志自然迷沉,莫说有人搜他的身,就算这当口有人要他的性命,只怕白泽远也无半分察觉。
轻轻从白泽远衣内取出那半截羊皮纸,水仙仙推至桌边借由月光摊开。羊皮纸上的图绘,除非知晓这张羊皮纸下到底藏了哪些秘密的那些人,否则凭谁得到它,都难明里头秘密。
羊皮纸上的图绘,水仙仙瞧不明白,不过她知道这便是大人要的那样东西。细审一遍,心中已可肯定,就在她摊着羊皮纸看着上头的图绘时,那个男人也近身凑了前,瞧了一眼羊皮纸上的图绘,那男人说道。
“这便是大人要的东西?”
点了头,水仙仙说道:“就是这物。”
那男人回道:“莫名其妙的,大人要这物有何用?”
水仙仙道:“既然是大人要的,那自有大人的意,你我何必再次瞎猜。”
大人既然要这东西,肯定有他自己的意思,上头人的心思,岂是他们这些底下办事的人可以瞎猜的。一句话,直接斥得男人不再出声续应。水仙仙这话虽听着不大顺耳,可男人不得不说,她这话说得在理。
当即不再续着道询,而是抬起手摸了摸鼻尖,就是这几下鼻处的触摸,男人将视线慢慢落移到白泽远身上。
一开始不过一眼落下的视瞧,很快的,这双眼中开始镀了旁的颜色。
天下第一神捕,经常碍旁人的事,而如今的他显然已开始在碍大人的事。碍事的人,可不适合继续留在人世间碍眼,想到这一处的男人眼中的戾逐渐现了清。
现出的戾,杀机瞬起,就在男人准备趁白泽远深眠时动手将这碍事的人了结时,水仙仙及时察觉到他的心思。当即出声戾了一句斥,水仙仙道:“你想做什么?”
男人硕大:“还能做什么,自是趁这个机会将其了断。”
凭白泽远的本事,世上有几人能杀他伤他?若不趁此机会结果他的性命,只怕日后就难有这样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对于男人来说,是不得多得的机会,只是此事落到水仙仙眼里,却叫其呵止。急忙出声急呵,水仙仙说道:“大人只是命你我来取此物,谁让你要他的性命。”
男人说道:“这白泽远已开始碍大人的事,此时若是不趁这个机会除去,难不成还由着他继续坏大人的事?你退开,今日这条性命,我取定了。”
说完就要动手,怎奈发觉男人要取白泽远性命的水仙仙,在他动手之前已挪身挡在白泽远床前。看着男人,一脸怒戾,水仙仙说道:“今日我在此处,我到看看你怎么要他性命。”
一个要杀人,一个却不许他动手,水仙仙的阻拦叫男人很是动怒。同样阴下眼眸,男人说道:“大人的大事,谁也不能碍了,而这白泽远明摆着处处在与大人作对。此刻若不趁这个机会了结他的性命,难不成继续留着他坏大人的大事不成。你口口声声效忠大人,这会子却百般阻碍,怎的?莫不是跟这姓白的呆久了,对他动心了吧。”
处处阻拦,也怨不得男人说出这样的话。
动心之说,要说也不全是胡诌,只是这在男人看来已是如此的话,却叫水仙仙直接扫了一戾。戾下的怒瞪,水仙仙说道:“胡说什么?”
男人说道:“我胡说?我可没胡说,若不是你瞧上这姓白的,为何阻止我不让我杀他。”
水仙仙道:“这白泽远杀不得,若你当真要了他的性命,我发誓大人一定会要了你的性命。”
坚定的话,叫男人有些不明,当即询了她此话何意,水仙仙说道:“大人的大事,谁也碍不得,而这羊皮纸关乎的便是大人的大事。白泽远处处碍着大人的事,你当真以为大人的事是他想碍就能碍的,他之所以处处妨碍,还不是因大人想借他的手,将大人要的东西一一寻出。现在的白泽远于大人来说就是一枚帮他寻物的棋子,对于大人而来,他可比如今的你我还要金贵,倘若这个时候你取了他的性命,我保准明日大人便会要了你的性命。”
白泽远虽然处处碍事,也夺了他们不少东西,坏了他们不少计算。可不得不说,这天下第一神捕可非浪得虚名。
对于秘密的探究,白泽远有些远超一般人的敏锐,而对于那位藏于暗下的大人来说,他现在就需要的就是弄清这一件一件的秘密。
白泽远是个碍事的存在,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妙棋,他就如同一把双面剑,在伤人的东西也在帮人破除荆棘。
水仙仙的话,那个男人明白,也正是因为明白,他也收了那借机夺命的盘思。
第二二O章 再次相见
深夜之下,有人暗潜进入屋中,因为昨夜水仙仙在素面中下了药,所以白泽远一夜无梦睡得极沉,加之第二日醒来那半截羊皮纸仍在他的衣襟里收着,所以对于昨夜发生的事,他自不会怀疑,也没去寻察。
第二日起了晨,除了微微觉奇昨夜入梦之后竟无怪事发生外,白泽远倒也没多思多询什么。出了屋,询了水仙仙昨夜睡得可好,在得了对方应肯的话后,白泽远这才吩咐店小二备了些干粮上了一份素包,两人简单用过早膳后便牵了白马继续朝都州赶去。
昨夜暂宿的客栈已属都州边界,往着都州处继续前行,不过二三日的功夫,便到了白泽远此行的目的。
都州盟主府,平素来来往往的江湖豪杰便比旁处的英雄多上诸多,如今因了一件骇动江湖的大事,这天下的英雄们更是齐聚一堂。
都州展悠然特地遣人亲送入紫台山的英雄帖,莫非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事,展悠然岂敢让人搅了师傅旧友的清修?
而这一件一等一足已经撼动江湖豪杰齐聚都州盟主府的,不是旁事,正是五年一举的盟主位选。
如今的武林盟主,虽是展悠然,不过这武林盟主号令天下群豪,位称江湖之尊,除了德行品性之外,武功上也得入顶江湖,为江湖人所钦佩承认才是。江湖年年豪杰出,一代风雨一代雄,五年的时光,足够江湖上群起一群新的英雄豪杰。
武林盟主之位,谁心中不是执念几分,纵是前辈们敬了展悠然的武学以及人品,也不得保证后起新秀中人人都可臣服,心中对展悠然也是敬佩,能服他为武林至尊。
至尊之位,谁人心中不愿揽得?更何况早从三十年前代表武林盟主之尊的盟主令不甚遗落后,谁也不服他人为尊次次重掀武林至尊的位争后,故而当时的武林盟主为保武林太平,莫起这无用的争端,便下意盟主之位五年一次重夺,谁心中若是不服他为尊,便在五年之后新一任盟主位争时与他一较高下,只要能在武功上击败他,那么他便能顺理成章坐上这武林至尊的宝座。
当年的武林盟主出此意策,纯粹不得已下的权宜,不过此法却得江湖人比比称赞,最后便一直延续至今。
盟主之位,展悠然如今正是第五个年头,按照旧历,今年都州盟主府就得重新再起一次盟主之位的夺。谁的武功技压群雄,谁的德品能服万众,谁便是这武林下一任的至尊盟主。
武林盟主换位,于江湖来说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故而展悠然才亲书一封书信,请得府中最是德高的管事亲自给紫台仙人送去。如此要紧的大事,自得武林前辈亲自坐镇方是大好。
有武林前辈在场的盟主位夺,才是最实至名归的盟主之尊。
展悠然心中是这般思的,只是他虽有心请得江湖前辈到场,不过前辈们早已做惯了闲云之辈。他遣人送去的英雄帖,前辈是收了,不过收下并不意味着前辈非得亲自动身前来,这不,当白泽远抵达都州盟主府时,展悠然亲自出门相迎。
紫台仙人会命白泽远来赴英雄帖之邀,此事本就在展悠然的预算之中,毕竟大家都是老相熟了,仙人心里头再算盘着什么,展悠然也是能清一二的。早在年轻时就与师傅争个没玩没了,后来年纪大了不想亲力亲为去拼了,这两位便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一名弟子身上,想叫弟子拼出个所以然来以验证他二人的武学谁更技高一筹。
打小展悠然就知自己有个一生一世必须压制的对手,出师之后也常因师傅之命同白泽远对招切磋。所以紫台仙人究竟会遣谁前来赴这英雄大会,事实上展悠然心里多少有个数。
如今见着白泽远真如所所猜一般,叫紫台仙人遣着亲来赴邀,展悠然自是笑意相迎。亲自出了盟主府,上府外相迎白泽远,一番笑暄之后展悠然说道:“多日不见,白泽远近来可好?仙人身子骨可仍是健郎?对了,仙人此行未能亲来吗?”
彼此明明熟得不能再熟,明知就自家师傅那性,谁说就是个武林盟主换个位置,就算是朝廷闹事改朝换代他也未必见着会赏这一份面子。明知却故意笑询,这个展悠然,简直枉费这层君子面皮。
打从第一次见着展悠然起,对于这同样人人道称的武林盟主,白泽远便本能的心起警惕。这人,虽然面素轻温,一副君子惯有的笑态,可白泽远知道这君子面下的心必是万分狡诈。毕竟武林如朝堂,这样一个人人必争以命相博的地方,若是一味以诚待人,怎能在这样一处地活下来?
展悠然乃武林盟主,他既能踩着这么多人一步一步爬上盟主之位。于人性的度量,于处事圆滑的手腕,自是不逊世上任何人。
明明是只擅算的老狐狸,却总是佯装出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这样的人,可比其他人更加狡猾,也等得小心谨慎。
本能下的提警,告诫自己这人必须万分小心。向来最信直觉的白泽远在听了展悠然这客套的问询后,直接回了一记客套的笑,随后说道:“展盟主亲邀,师傅原是想着要来的,怎奈紫台山上还有些事,叫师傅绊得实在无暇走开。不得已,师傅只能命了白某替他前来赴邀,失礼怠薄之处,还望展盟主莫怪。”
展悠然笑道:“哪里哪里,是展某做事没有思全,冒然给仙人送了英雄帖,倒是将这尘俗之事带入紫台山,搅了仙人清修。仙人闲云鹤性,紫台山事是也颇多,这英雄帖是展某冒然了。不过仙人虽不得亲自,可白兄肯赏脸于展某来说也是给了十足的面子,展某在此先行谢过。”
说完一拳拜下,倒也英雄气派十足。
此次广邀天下英雄,虽为的是下一任武林盟主的夺选,不过盟主之位夺争还未开启,如今的展悠然仍是这盟主府的主人,这一切做得倒也得理得体。
对谁都是一副君子风范,江湖上也大多都吃展悠然这套,偏着白泽远就是不对这口。展悠然越是得理得体,他这心里头的冷嘲之意就越深,就在白泽远心内冷了一句且打算出声回上一回时,闻得他已至此的赛华扁也匆匆赴了府外。
人来未至,远远就听见一句“白兄可是已到”,这声人未到声先行的问询,断了白泽远欲回的应。两人双双收了声,随后朝着声源处瞧出,视线一落瞧,便看到一个算命郎装扮的人匆匆赶了过来。
脚下急着赶,来时气喘呼呼,好不得上了前略作一番气喘后,赛华扁这才冲着白泽远抱拳笑道:“白兄许久不见,近来可是安好。”
这番笑询,笑意浓浓,可就是这一番笑话上明明冲着他,那双眼睛却不知错过他身在瞧什么?在白泽远身侧找了一圈,像是没找到他所要找的那个人后,赛华扁开口问道:“白兄?怎不见离姑娘,她没随你一道来吗?”
早在赛华扁那双眼睛越过他身不知在他身后找着什么,白泽远就知这算命神医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见他直接开口问了离上殇,心中了明的白泽远说道:“她没随白某一道来。”
眼内略起几位微诧,赛华扁道:“未随白兄一道而来?怎的就未随呢?莫不是家里头又遇了事,先一步去处家中之事?待家里头的事忙处过后再前来?”
上一回的赤练山庄,离上殇便是因家有事不得同白泽远一道,后来等家中之事办妥后再自行前往赤练山庄。因为有过先前一次现例,故而赛华扁才会觉着此次未瞧见离上殇,当是家中又凑巧有事,过上几日肯定会如期而来。
赛华扁,要说江湖也是摸滚打爬多年的,这江湖上的奇女子,他还见得少了?只是离上殇于他来说当真特例,自从虚渺山庄离上殇笑讽的那声“跳大神”起,于离上殇,他已不自觉的记录于心。
明明是个喜欢同自己打呛的姑娘,他就不知了,怎就记得如此的清,以至于有时夜下都会不自觉的记起,忆起她面上绝谲诡笑嚣的邪笑。
特别的女子。
无声无息进了他的心,越是记想起她的一颦一笑,赛华扁就越想见到她。所以这回盟主之位的英雄大会,在得知展悠然请了紫台仙人,且深知紫台仙人当不会亲至,而最终前来的十之八九该是白泽远后,赛华扁已经心心期待再见一回离上殇。
心里头盼着,思着,谁曾想他盼了这样多日,竟没瞧见害他思了许久的姑娘。
没瞧见离上殇,说真的赛华扁这心别提多失望了,不过失望之下的他多少还是挂了几分盼的。许是正巧有事所以没陪白泽远一块过来,只要事情办妥后,过上几日她也就好了。
想念一个人,自然会为这人的未出现寻不少理由,可就是这一份特地寻下的理由,却听得白泽远回道。
“她此次家中并无他事。”
第二二一章 稍作浅聊
家中没有别的事,怎的离上殇没有随着一道出现?就她那乐着凑热闹的好玩性,武林盟主换位这样大的事情,赛华扁可不觉着离上殇会不想凑这个乐子。
因为离上殇的脾性最是好闹好玩,所以白泽远说她家中并无事,且还没随着她一道来此,赛华扁深表怪奇。白泽远和离上殇,两人形影不离,若非离上殇另有要事,怎会不在白泽远身侧,独留白泽远一人上盟主府瞧趣?
于此,赛华扁心内甚奇,不过再一细瞧发现白泽远提及离上殇的时候面上似有几分微微的恼怒,于离上殇为何没在白泽远身侧,而是神捕大人一人独行前来赴邀,赛华扁心内已有几分明猜。
心下了明,面上忍不得露了笑,赛华扁说道:“家中无事啊,看来白大人和离姑娘,这一回的闹吵得有些凶了。”
不是因旁不得同行,那只能因两人闹了脾性才分道各自各分。白泽远虽性子宽广薄淡,对人对事皆是恭卑谦谨,不过离上殇的性却是好玩淘气,这闹起的玩性便是白泽远的脾气再好,终有叫她起得恼怒的时候。
而这一回,怕不知离上殇又做了什么,以至于宽宏大量的神捕大人都气急了,两人倒也真的较起气来。
离上殇的行事处风对上白泽远的脾性,不若搁在谁哪儿,怕是都会觉着是那妖妖怪怪的姑娘家又淘了气,才会闹至这般。
关于离上殇究竟又做了什么,以至连着白泽远都动了气,赛华扁那处甚是好奇。只可惜他的这一份奇白泽远好像没打算顺了他的意叫他知道,没有回应,而赛华扁也知神捕大人不想过分谈及此事,他也就不再询了。
直接笑了几声,化了白泽远不要详说的尴尬,就是这几声尴下的笑,赛华扁这时才注意到那随在白泽远身后的水仙仙。
模样标致,姿性瞧着娇娇柔柔,这样一个不曾见过的女子如今竟随在白泽远身后,一道出现在盟主府,不免叫赛华扁再次留了心。奇着性瞧了一眼,待着看清水仙仙面容后,赛华扁问道:“白兄,这位姑娘是?”
见着赛华扁询了身后的水仙仙,白泽远说道:“水姑娘,十几年前江湖上人称玉面神剑水三波水老爷子之女。”
水三波退隐江湖十余年,江湖名望早已淡消许多,现如今刚刚出道的江湖侠者自是对他的名号甚是陌生。不过赛华扁与展悠然可非一般侠客,通晓江湖之事的他们对于武林的过往可是聊熟于心的。
这水三波在当年的江湖上,也是有些许名号的,对于这江湖上说得上几分话的人,他两自也有所耳熟。
认真思了片许,赛华扁说道:“原是水三波水老爷子的爱女,失敬失敬啊。对了,这水三波水老爷子,我记着……”
邪魔歪道接连做下的七起命案,江湖上早就传开了,赛华扁与展悠然此处怎会不知?故而得知水仙仙乃水三波之女,且由记起先前听闻的江湖惨事后,赛华扁面色不免骤变,随后忙因方才所提冲水仙仙抱拳致歉。
歉致抱后,展悠然顺声说道:“水三泼水老爷子,展某与赛兄都曾听前辈们提过。水老爷子气量宽宏,为人甚是豪爽,乃是值得叫人钦佩的武林前辈,若非厌倦武林退隐江湖,只怕早已是这江湖上响当当的一代豪侠。与这水老爷子,展某人只闻其名却悔于晚生这十几年,不得有机会以见水老爷子侠风英豪,实是人生一大憾事。水老爷子乃侠中英豪,可惜天妒英雄,竟遇上那样的事,展某心中也是惋伤。水家一事,江湖上早已是传开,展某为此深表伤惋,还望水姑娘节哀顺变。杀人之凶必能早日擒拿归案,水姑娘切记保重身子,莫因过哀伤了自身。”
展悠然此番宽慰的话,也是理情皆具,大展英雄豪性之风。对于展盟主的仁怜君子大气,江湖上怕是无几人心里不敬服的,偏着白泽远就是觉着他这幅君子坦荡之下,必是藏有几分暗下的诡奸。
奸邪之人,尤其是这种终日蒙了一张君子豪侠皮面的人。
最是当小心谨慎之人。
展悠然的虚套,这是江湖上众人都会的虚套,凭白泽远是谁,这样的事他也不可免俗。故而心里头虽觉展悠然这话虚得紧,心中也是嘲讽之意甚甚,不过他也没直接出口顺势恶讽上几句,只是带了一丝似嘲似淡的笑,应回了展悠然这话。
白泽远不语,因为这事这地他那心里头的话可不适合道语,反之水仙仙,展盟主这话可是字字句句皆暖人心。家仇未报,心内恨纠已是入搅,这暖心之语入涌心内,谁人心中听了不是溢洋涌涌,当下欠身一拜,谢了展悠然此语,水仙仙说道。
“仙仙虽非江湖之人,不过展盟主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展盟主的侠名家父也曾提过几回,言语之中皆是对展盟主的钦佩。展盟主说悔于晚生几年不得见见家父,若是这番话能叫父亲听了,父亲不知得多庆喜。”
能得如今武林盟主这般赞夸,何人心内不会庆喜?纵是水三泼已是退隐江湖十余年,不过那颗江湖雄闯之心,只怕这江湖上的事事物物他多少仍会挂记。若可知如今这号称江湖至尊的展悠然道叹此语,悔于晚生这几年不得亲眼见一见玉面神剑的风采,怕是乐都不知能乐上几日。
水仙仙这话,是替父亲谢过在展悠然这番暖心之语,也是此语落到,展悠然说道:“姑娘言重了,水老爷子一声行侠仗义,展某人佩服。水家这一事,展某虽不清水老爷子一家为何会遇上这灭门惨事,不过展某在此立誓,待此次盟主之事高落后,展某定会着手调查几次,配合白兄一道查找凶手,必将凶犯绳之以法,以告慰水老爷子连同其它几位英雄泉下英灵。”
这话说落,到是朝着白泽远那处又瞧了一眼。
这一眼的瞧,很显然眼中有意,展悠然乃白泽远少数瞧不透他那眼里深意的人当中的一位。故而他这一眼虽瞧着平凡,白泽远也定心对上他的眼眸想要从那一双坦诚无垢的眼中看出他内下的奸狡之意,却最终还是无所收获。
没有收获,才更叫他不得不怀疑。
毕竟白泽远可不信,这人世间真有这样一个双目坦诚,心中无垢,从未做过愧疚良心之事的人。
所以展悠然看上去越是君子坦荡荡,他就越觉着他这面上的君子坦荡,是为了掩盖心下的内藏有鬼。
明明是旧友汇交,偏生这心里头却暗藏猜思暗涌,也是这暗下的思猜心内汹涌时,赛华扁那处是时候出声说道:“不管是官家的事,还是江湖上的事,这水家一家的灭门惨事连带最近江湖上连出的其他几起惨案,最后都落不过你两手中。白兄和展兄,你两一人是官一人是侠,到时双双携手侦破查明此案,定可寻出真凶将凶犯捉拿归案已告慰泉下之人。这一件事,最后都逃不过你两之手,你二人若是要细谈,也是可的,只是却不是眼下这个时候。”
急匆匆赶来相迎,是因为赛华扁觉着离上殇必会跟在白泽远身侧,随他一道亲至盟主府。谁知千盼万盼就是算不过老天爷的心思,这叫他魂牵梦萦数个月的姑娘,这一回竟与白泽远闹了性,连这武林第一的大趣事都不愿意来凑了。
既然离上殇没随着白泽远一道前来,那么赛华扁这处也已了几分兴致。
武林大会,天下英雄群群而聚,这一回的武林大会可比先前赤练山庄的君子约邀更富盛况。毕竟此行可不只是广邀天下的英雄,更重要的是重选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之位,江湖上又有多少人心里不暗动垂涎?就算没那本事夺得天下第一的美誉,成了这武林之上的至尊,终也得来瞧热闹,看看新一任的武林盟主究竟花落谁家,今年可有人能胜过展悠然夺下盟主宝位,成为接下这五年的武林至尊。
武林中的人,贪心重,八卦的心也重,就算没本事夺得一二,也得来凑凑热闹出出风头。
故而这几日的盟主府,别提多热闹了,各路英雄也早已齐聚,此刻的盟主府内更是八方来聚。
各路英雄齐聚,这盟主府不但热闹,也是混忙。
若非外头家丁来报说白大人已至都州盟主府,只怕展悠然和赛华扁这会子正忙于恭迎四方而来的英雄好汉。
英雄来访,自得亲自来迎,不过相迎虽必,但也不能为了一个英雄而忽略了其他的豪杰。原想着离上殇当也到了,赛华扁这急匆匆的赶出为的就是那魔教的邪女,如今见着她竟未随白泽远一块同来,赛华扁的兴喜也遭冰水通淋。
朝思暮想的姑娘没来,那么也就没必要杵在庄门口浪费时间,当即择机出声,赛华扁说道:“群雄可还在里头候着呢,就算二位想要携手调查此案,那也得等这次的事落了慕,再去细讨才是。”
眼下最大的事,莫过于武林盟主之位的夺争,也是赛华扁这话道落,展悠然那儿当即冲他二人抱了拳,随后亲请他二人入庄。
第二二二章 探讨人选
武林至尊,天下至霸。
这动可号令天下,天下之人莫敢不从的盟主之位,试问天下能有几人对其心无念贪之意?
盟主之位,便是有人已是稳坐其中都不免有人心下对其暗邪意,更何况如今天下江湖已成一个惯性。盟主之位,便是已是话落谁家,可一旦五年之期到限,不若现任盟主是功是过,天下仍得再举行一次盟主之位的夺争。
五年一期,盟主再夺,不若是谁,只要觉着自己有本事,能号令天下群雄坐上这武林盟主宝座之人,皆可在这一次盟主之位的夺争中站出来,与人一较高下。
这已是二十年来的惯例,也正因此乃天下之人默认的惯例,如今的都州盟主府才会如此热闹。
英雄大会,期限已至,天下豪杰几乎齐聚这武林至尊的盟主府中。
武林盟主,代表的乃是天下正道人士,自不是谁想要上就可上的。
对这盟主之位的重新夺选,天下豪杰各说风云。
议事堂内,群雄齐聚,为这武林盟主一事各抒己见。盟主之位,毕竟不是儿戏,究竟何人问鼎盟主宝座成为下一任的武林盟主,这可是一件必须深思熟虑的大事。故而这一回的盟主之位究竟如何择选,可是一桩费脑的大事。
究竟如何选认新一任的武林盟主,江湖各派各有各的思量,有人言道武学为上,有人觉着人品德行为先,为了这武林盟主一位的夺择,这些素来最是德高望重的江湖群雄此刻可是闹吵盟主府的议事堂,各道各意。
每家人,各有每家人的思量和用思,一番争吵之后,岭山掌门人霍仙率先说道:“武林至尊,正侠之事,这武林盟主乃是天下正派豪杰的领带人,代表的可是咱武林中的正派门侠。要我来说,不只武功必然登顶江湖,更重要的乃是德行和人品,只有这德行人品上上之上的人,方才有资格成为武林盟主。倘若诸位只是一味要求武学必须问鼎江湖,武功才是盟主之位的重重之中,霍某实在不能苟同。”
说道着,人也摇着头,霍仙说道:“人之本,善根行,而这德行和人品才是考量一个人的关键之素。若诸位只是一味觉着武功高的人就可登上盟主之位号令群众,而不将德行列入考量之处,倘若叫那空有绝顶武学,却心诈黠狡之人得了盟主宝座。诸位自己想想,这对于武林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德行的确万分重要,毕竟这武林盟主乃是正牌群雄的表率,倘若这人是个心术不正之人,对于整个武林来说必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岭山霍仙此语,甚是在理,只是他这一番话虽是在理,却不是所有人都认可他这一番话。故而他那处的话才刚落下,素山妖道李成天已是阴怪着笑,说道。
“按照霍掌门人这话,只要有德行有人品的,那么武功高低与否就一点都不重要了。既然武功高低与否并不重要,那咱天下人凭什么臣服于他?又凭什么要奉他为武林盟主,难不成本事不如我等的,有德有行咱也得奉他为武林盟主,尊他为尊不成?若是这般,你岭山的人要奉不如己的人当武林盟主,那是你岭山的事,我素山门人可不认胜不过我等的人当这武林盟主。”
想要叫人尊为霸主,最主要的就是本事必须胜过旁人,若是连本事都赢不过人的,凭什么叫人服他?
这素山妖道虽性子邪诡,不过素来不屑做伤天害理之事,故而饶是他性子再如何诡谲,归根结底也算不得外模歪道之辈,顶多只能算是亦正亦邪的主。亦正亦邪,江湖上比比皆是,而这英雄大会为的又是盟主一事,但凡江湖人谁不能参加,故而这亦正亦邪之人正派人士虽也是瞧不入眼的,不过也无权限制他们收了英雄帖,入了英雄大会,争这武林盟主的宝座。
限制。
固然是不得限制的。
不过对这亦正亦邪之辈正派人士可是打心底瞧不上,因而素山老道这话才出,岭山那处已有弟子瞧不进眼了,当即刀剑微有铮鸣,已有岭山弟子说道:“你这素山妖道,凭什么这么和我家师傅说话。”
素山妖道那话,固然是不给霍仙留面子,可不若这面子留不留,终也不是这小辈能插嘴道说一二的。也是这岭山的小弟子不讲身份的这一番质问,惹得李成天心中不悦,脸上的阴笑是不见消的,不过手下教训人的事可不能不行了。
耳中听着小弟子的话,脸上阴阴笑意愈显愈明,就在那阴露的笑勾了唇后,就只来记得瞧见素山妖道翻了手,下一刻几道暗器已朝那口出不敬之语的小弟子打去。
这几镖,可是取人性命的镖,若非霍仙替小弟子截下,只怕这目无尊长的小弟子今日性命就得交代此处。
出手就是要人性命,素山妖道倒也对得起这亦正亦邪四个字。英雄大会,议事堂内出招害人,要说这可不是一桩可以轻易了过的事,只是霍仙不是一个喜欢同人计较的,加之方才的确是自家弟子出言不逊在先,李成天身为前辈,出手教训这不懂事的晚辈以维声望,要说也无大过。只是出手虽不算大过,不过当了天下人这般戾行,多多少少也是驳了几分岭山派的面子。
故而在截下素山妖道这一枚暗镖后,移眸看了一眼早已吓得面色惨白的弟子,霍仙看着素山妖道说道:“李道长,在下门内弟子出言不逊,是在下教导不严。不过李道长身为武林前辈,暗下出镖伤人,也非正派之行啊。”
暗镖伤人,实非英雄所行,只是这武林正派人中谁家手头没一门拿得出手的镖器的。暗器这种东西,虽上不得台面,却也不是什么邪魔独有的东西,加之这素山妖道行事就不正不邪的,如今见着霍仙这般质询,李成天阴笑说道。
“自己管不好徒儿,怎的?还不许旁人帮你管管不成?前辈说话,何时能轮到这些小辈在这儿说三道四的?我素山妖道在江湖上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和你霍仙那也是同辈的,我和你说话,那小辈的插什么嘴?难不成在你们岭山派,师尊们说话小辈也能随便插嘴出言不逊不成?”
素山妖道是长辈,那插嘴的小弟子是岭山派最末等的弟子,若按江湖辈分来说,素山妖道和霍仙说话,他这小弟子的确没有插嘴的资格。
素山妖道这话,要说也是理意皆占,不希望在武林盟主择选这样大的事前因这辈分之事闹起过大的不快,有些和事之人及时出声说道。
“按着江湖规矩,这李道长和霍掌门说话,这晚辈的确不该插嘴。不过这位小兄弟乃岭山弟子,就算不懂规矩,终有家师回去亲自教导,所以李道长也就不用费这个心力了。对了,方才霍掌门说了,德行人品才是盟主之选的重中之重,这一点老朽认可。毕竟武林盟主乃江湖至尊,若是叫无德无行之人坐了这盟主的宝座,对于江湖来说怕是一场难避的灾事。只是李道长方才那话也不无道理,倘若只有德行却无本事的,只怕也难服天下英豪啊。”
这位和事老,要说也是个墙头般的主,这儿的好话说说,那儿的好话也不见着少了。这样的人虽瞧着叫人讨厌,缺不失是个非常好的调和之人。
有人出来打圆场,霍仙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不知事情轻重的,当即也就不再追究这事,而素山妖道也知道若是继续拿此事闹着,自己怕也摸不到任何好,因而两人也就暂且歇下。歇了话,谁也不再计较,得闻那何事之人的问语,霍仙朝着他抱了拳,随后说道。
“对于霍某来说,德行之行万分重要,只是霍某也不是说这武功高低不打紧。只是觉着不能单凭武功高低来论断盟主之位,必得选个有德行的,又有本事的当这武林盟主,才是江湖一大幸事。”
有德行,又要武功好的,这二者缺一不可才适合登上这武林盟主的宝座。
霍仙这话要说也没错,当即天下豪杰无不点头同意。你我私下悄悄细语后,有人开口说道:“霍掌门这话有理,只是这有德行本事又高的,不知霍掌门可是言下有意?”
这有德行本事又高的,不只是霍仙心里有意,怕是天下武林中人心里头都已有这样的人选。
那出声之人询问霍仙,为的是让他直接将天下人心中默认之人说出。众人心中皆明意,却总有那么几人喜欢多事,见着那人询了霍仙,素山妖道倒是阴阴怪怪的接了一句:“这样又有德行本事又高的,霍掌门人不会是想说自己吧。”
阴笑讽嘲的话,实在叫人听后心里忍不得想要冒火,只是这素山妖道既然名中有个妖字,自然不是什么好说好讲的主。刚才自家的弟子对他不敬,只怕这妖道已经记入于心,这当口就是来寻自个的晦气,给自己添堵的。
晓得妖道的脾性,霍仙那处也不想在英雄大会上显了自个小气,故而直接漠视了素山妖道的话,霍仙说道:“霍某不才,不若是德行还是武功,在江湖上都是排不上名号的,所以李道长刚才那话实是说笑。只是霍某虽是不才,不过天下之大却也有这样的圣人,展悠然展盟主,便是那样德行武学兼备之人。”
第二二三章 推崇救助
这一回的武林大会,虽是广邀天下豪杰,不过要说这武林盟主之位究竟花落谁家,天下英雄的心里头早有自己的人选。
展悠然。
便是这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论武功,无上道人的关门弟子,武学造诣上能逊几人,如今的江湖怕是难得几人能是他的敌手,就是平分秋色,也是寥寥无几。武功之上展悠然自是叫人心服口服,至于德行任性?展悠然为人公正,从不假公济私,且好行侠仗义,管尽天下人不敢管的不平之事。在任盟主这五年里,江湖上一直太平无荡,就连以前非常嚣狂的邪魔歪道,这五年来也安静守份不少。
要说武功,展悠然当是首屈一指,要说人品德行,江湖上只怕没能人说出他的不是,便是他已任了五年武林盟主,对于这盟主之位熟了于心,三事之下霍仙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更适合这武林盟主的宝座。
展悠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与其众人争个你死我活,最后不晓得选出的究竟是个正的还是邪的,到不了仍旧推举展悠然为武林盟主,大伙儿也都心服口服。
对于展悠然,霍仙心里头是敬的,毕竟展悠然对他曾有馈恩。
心中早已默认展悠然为下一任武林门主的霍仙,在说了这番话后直接看向展悠然,报以敬佩之色,随后说道:“若论武功,向来无需霍某多说,普天之下能赢过展盟主的,屈指可数?展盟主的武功早已经登峰造极,寻常之辈莫说胜过他,便是在他手下走上几招的,恐怕也没这个本事。所以由展盟主续任盟主之位,霍某觉着最是合当,若是诸位英雄中有人在武功上觉着展盟主不可胜任的,今儿大可站出来。”
展悠然的武功不能胜任盟主之位?只怕还真没几人说得出这样的诳语,故而霍仙这话落后,重位英雄皆无人语应。也是无人应语众人默应后,霍仙又续着说道。
“武功之事,展盟主绝对可以胜任,这一点不只霍某承认,只怕天下英雄中无几人不承认的。至于那德行和人品,展盟主的德行和人品想必无需霍某多说,天下英雄都是眼明眼清之人,展盟主是个怎样为人,只怕众人心里都有数,霍某在这儿也就不作遮掩,展盟主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且对人善待,经常相帮他人。不瞒众人,霍某也曾亏得展盟主相帮,方才得以保下这一条性命,想来在座的英雄中,当也有人曾受过展盟主的恩帮才是。霍某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展盟主对霍某有恩,所以霍某心记展盟主恩惠。不过霍某也是个讲理将则的,霍某之所以觉着下一任武林盟主当仍是展盟主,并非为了展盟主曾经的恩惠,而是觉着凭依展盟主的为人和本事,若继续由他当这武林盟主,对于武林江湖来说当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毕竟展盟主作任这几年里,江湖的确平静了不少,邪魔歪道也罕着再行恶事。所以霍某觉着,这盟主之位虽是五年一选,不过霍某心里头还是认了展盟主,不知诸位英雄意下如何。”
展悠然这人的确豪爽仗义,且为人极其公道,凡是可行可帮之事,他向来不会推诿。就如同霍仙刚刚所言,在座也有不少人曾受过他的恩惠。
对于展悠然的本事,众人心清,对于他的德行,也是人人心明,就在天下英豪因了霍仙这话心内有思时,忽有人说道。
“霍掌门这些话不假,不过有一事在下却不得苟同。”
顺身看了过去,瞧见一英雄晚辈,霍仙说道:“不知霍某那句话叫这位英雄不得苟同?”
那人说道:“展盟主的本事的确不假,为人也豪爽仗义,江湖上德评极高。霍掌门说的这些都是实的,在下无一不是认同。”
霍仙说道:“既然这位英雄全部认同,敢问英雄方才说的的不敢苟同,所指何事?”
那人说道:“那便是霍掌门所说的自从展盟主身任盟主之位后,江湖太平,邪魔歪道再无猖獗。可依在下所知,事实却远非这般,这江湖也不似霍掌门人所说的太平无事。”
霍仙心敬展悠然,于这侠士之语自是不愿听的,当即眉心已是现了蹙,霍仙说道:“江湖不甚太平?英雄何来的如此一说?”
那人说道:“难不成霍掌门忘了近来江湖连出的灭门之案了吗?”
这话一出,众人顿是语惊,彼此相互望之,那人续着说道:“近来江湖上广传之事,想来无需在下多说,在座的诸位英雄当是都有耳闻才对。连着七起灭门惨事,七家数百条人命一夜之间惨遭他人屠杀殆尽,衡山的天机老道,北门的铁手弯弓,西关的公子剑王岩,上杭的双刀鞭李达,还有河北道口刘残阳和于阳洲水三泼,以及冉州金家。这七家一夜之间,不知遭得何人杀手,竟是全家叫人屠杀殆尽。方才霍掌门人说的如今江湖太平,再无杀风四起,难不成这七家灭门上下数百条人命,在霍掌门人眼中就算不得事了。这七家数百条人命,且不说江湖上并不似霍掌门所说的太平无事,单单这七家家主皆是江湖上曾有些许名望的侠者,且都已退隐江湖多年,如今平白无故招得杀灾,就不得说现如今的江湖已是风平。”
这七家数百条人命,不只官场风波荡荡,就连江湖,也是人尽皆知。
少年这一番话,谁人心里不是因话意荡,皆因此人之语默下无声。也正是因了这位少年的话,众人收声无言后,这位少年侠者环视周遭,继着说道。
“七家数百条人命,不过短短几个月,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且这一件事在下也是听说的,这七家的死于非命并非全无共同之处,据言他们皆是死于百鬼窟那妖女之手。”
百鬼窟的妖女。
这妖女究竟是谁,生何模样,江湖中人无人晓知。不过于她的恶性,行事的残忍戾毒,江湖上确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听少年侠者提及那百鬼窟的妖女,在座英雄无不面色骤变,就连白泽远,也面下微了几分审意。
原本因此人站出来驳拒霍仙,反对霍仙提议仍由展悠然继续担任武林盟主一事对他心起几分动趣,如今因他此言,白泽远对他的心思更浓了。
仅仅只是面上微了几分稍动,白泽远却仍仅是杵在那儿,盯凝看着这个男子,看看他还能生出旁的怎样的高论来。
百鬼窟的妖女。
在这英雄齐聚的盟主府中,这可不是一个适合这当头出现的名,只是这少年江湖郎所说也非他所杜撰。故而江湖众侠虽是听得此语众人皆是下意识蹙紧眉心,却也无人当即厉声呵斥,而那男子也是换扫一环后,顺势再语说道。
“武林是平静了几年,这不假,可也仅仅只是平静几年而已,如今这武林的风波已是再起。旁的不用细说,单单这接连几家惨事发生,依在下看来只怕是那邪魔妖道明宣暗战。之前或许因了展盟主之威,那些邪魔歪道不敢太过猖獗,可如今为何他们却如此猖狂,竟是接连造起几桩命案,血染七家。依在下薄见,只怕是那些叫展盟主压了几年的邪魔贼子如今已经是不再惧怕展盟主,故而才闹出这样的动静,已示邪风恶威。”
之前的展悠然能震住邪魔歪道,可如今呢?邪魔贼子已是宣了恶示,这展盟主当真还适合继续当这武林至尊的盟主?
江湖无名的小辈,后起无人知的新秀,若非此番道言,只怕谁也不知此人存在的侠客,竟是直言这质疑展悠然的话。如今直言下的质疑,姑且不说展悠然是否会因他这一番言语动怒,便是那些敬佩于展悠然的人,此时心中也免不得起了几分不喜。
其他人倒也没有表现出来,不过这岭山的霍仙可是先表了微怒。为显大家风范,他自不可能言出过多,不过话里头的怒意仍是有的。
微斥下的责语,是对这少年侠士的不满,反之这初出之人却无所畏惧。
英雄大会,选的乃是英雄豪杰,若是因了是否让展悠然继续位处盟主之位而闹出和气伤情的事来,对于展悠然来说也是他所不愿意瞧见的。
由见少年侠者义气纷纷,而霍仙以及一些素来同他交好之人面已露出不满,展悠然是时说道:“霍掌门瞧得上展某,此乃展某之幸,只是这武林盟主之位从许老前辈那一任起便是五年一次重择。能者居得,仁者位得。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是如此,不若是许老前辈,还是展某之前的洪老前辈,皆是如此。当年许老前辈已有言在先,若是寻不得盟主令,这武林盟主便是五年一次重择。如今展某有幸能得诸位英雄信赖,当了五年的武林盟主,已是天下英雄们瞧得起。展某无德无能,实不敢再任,既先例先规在前,咱也当依照先人前辈的旧规,何人在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上夺得魁首,谁便是盟主府接下来的主人,新的武林盟主。”
第二二四章 无双孔山
旧规在前,凭他是谁,总得照着旧规办事。
既然这个规矩已流传二十年,且之前的两任武林盟主皆是如此,展悠然自得遵此规矩,照旧办事。
所以这武林盟主之位,也得强者才能担任。
既是强者才可得到的尊位,且展悠然已言一切全照旧规办处,那么一切的一切自全照旧。
依照先前旧例,武林盟主之位强者为胜,只要你觉着自己有本事担任这盟主的职责,且有那个资格登上胜者的宝座,皆可放手一搏。
凡是有心有能之人,全可争上一争,而这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法子也很简单。一人上擂,然后逐一上台比之,胜者留下继续占擂,败者则无法再上台争抢,直到留下最后一个胜者,在休养上几日之后调养好精力,再同展悠然一较高低。
这个法子要说也算公平,既免除了展悠然一己之力同天下群雄拼较,车轮之下的不公,也杜绝了胜者之人体能消耗过大后在同展悠然拼比,有失公平。
展悠然乃上一任武林盟主,既然你想与之交手拼个你赢我输谁尊谁卑,总得先在江湖群侠中赢得尊位方才有这个资格和本事。
故而旧例一起,盟主之位战夺,各门各派皆是施展浑身解数,誓要夺下这武林至尊的宝座。
展悠然的为人与本事,天下群雄佩服,这点不假。可不管如何的佩服,终归的还是自家登上这武林至尊的宝座方才更利自己。
武林至尊,对于江湖人来说,有几人能抗拒得了这武林至尊的诱惑。毕竟这武林至尊的头衔可不像先前赤练山庄的赤莫剑,不是一个让让就能卖人面子的东西。也因这武林至尊的宝座诱惑力实在太大,所以群雄最后都奋起争夺,各个都希望能最终夺下这至尊的宝座。
英雄大会,最终整整比了十二天,而这十二天的交锋之下,终由一人夺得头衔。
无双剑孔山,双剑天下无双,五年前若非棋差一招,这武林至尊的宝座究竟花落谁家如今谁能言断?当年与展悠然同争武林至尊之位,争那同上一任武林盟主洪生交手资格的,便是这无双剑的孔山。
孔山年纪比起展悠然整整大上一轮,当初他二人交手时,天下豪杰谁会看好那初出江湖的展悠然?纵是展悠然出师无上道人,尽得无上道人真传,在面对着整整比他大上一轮,且江湖上几乎遇不到敌手的孔山,只怕也是力不从心只有败下阵的份。
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孔山将会代替洪生,成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谁知上苍竟是起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可能,就在最后两人交战之时,原定必是夺下胜位的孔山竟在最后关头叫输给了展悠然。
无上道人的冲霄揽月,配上逍遥拂手穴,在最后关头败了孔山的无双剑法,也为展悠然打响名声。
高手过招,有时一招的差就可能引起不一样的结局。原想着盟主之位当是握入手中的孔山怕是怎都想不到最后竟会输在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手中。
展悠然赢过孔山,要说本事也是本事,要说天运也是天运。在旁人看来,或许展悠然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赢过孔山,不过在孔山看来,他总觉着那棋差一招自己原可避免。早已成名的侠者,有的早就看破江湖名利,而有的则心高气傲,断不愿熟。
所以展悠然继任武林盟主这五年,就算他的德行已叫江湖人心服,对于这孔山,他仍想搬回当年在英雄会上输掉的那一招。
为了这一招,孔山这五年不知苦练了多少,他原就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武林高手,如今为了能驳得这一招苦练五年,自是更不容小觑。
为硬当年那一招,孔山利用这五年重新钻研出一门新的剑法,而凭他的绝顶武学,这十二天里几乎站无敌手。普通的侠士在他眼中根本不够入眼,根本没费多大的力劲,孔山一路破五关斩六将,最终得了胜位,可同展悠然再次一较高下。
孔山再次同展悠然交手,这未知的定素可就多了,按照英雄大会的旧例,为确保公平,在选出胜者之后这位得胜的胜者必先休息几日,养好身子,已备接下来的盟主之争。
休养对于孔山这样的武林高手来说或许并不需要,不过他如今所要面对的可是展悠然。便是自己比这年轻人大上整整一轮,曾经同他交过手的自己也知道。
这个年轻人。
这位如今的武林盟主。
绝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存在。
故而这几日的休养孔山并没有谢绝,而是好好调养精力,准备报当年那一招的棋差。
武林盟主之位,究竟会是展悠然,而是换作孔山?
这可是一件能做出不少猜测的事。
众人都在猜,也都在盟主府里坐等最后的消息,白泽远自也如此。
这夜月色大好,因一人独处屋中有时难免会觉着耳根子太静的白泽远,这夜离屋上外头走散。谁知竟是赶巧了,居然在园中遇上正好出来夜练的孔山。
远远瞧见孔山,眸色忍不得微了几分黯沉,就是这眸色下的阴黯,下一刻白泽远直接朝着孔山走去。
上了行,如影随形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轻功,可饶是如此在白泽远近了孔山的身时还是叫他察觉了。
明显察觉到有人近身,且这人的轻功丝毫不逊自己,孔山登时起了警惕。猛然抬头,随后看到白泽远踏月而至,在瞧见近身之人乃是白衣侠者时,孔山抱拳说道。
“深夜至此,敢问这位少侠是?”
孔山从未见过白泽远,故而第一次瞧见他自然不知他的身份,如今事是关键,对于周遭的人和事他自万分小心,也是这声再正常不过的询落下,白泽远顿足抱拳说道:“在下白泽远,早闻孔大侠大名,今日得近身一见,乃白某之幸。”
白泽远生何模样,孔山的确不知,不过这白泽远的大名他却也听说过,在得知白泽远之名后,孔山当即说道:“敢问阁下可是天下第一神捕,白泽远白大人?”
白泽远道:“正是在下。”
孔山说道:“原来是白大人,失敬失敬,在下早已经闻得白大人大名,常听人言白大人英雄了得,乃是如今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江湖豪杰,今日所见,果然非凡。不过素问白大人自从入了京途后便对江湖之事不甚上心,这一回怎也来参加英雄大会?对了,在下记着白大人好像不曾上过擂,貌似对这武林盟主之位也不大感兴趣?”
莫听这孔山的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听上去好像于他之名当真如雷贯耳,事实上这位孔大侠也是个老奸巨猾的主,毕竟能在江湖上闯荡这些些年,且成为这江湖最是名利双收的侠者,哪一个心里头真是只存正心,没有旁的狡猾之念?
孔山这话听着,是挺顺耳没错,不过白泽远知道他不过想探自己的底罢了。当下也是客套笑了一笑,白泽远说道:“这武林盟主之位正如孔大侠所言,白某的确无半分兴趣,只是家师之命不得不遵,故而白某才会来此。”
疑了询,孔山说道:“家师之命?”
白泽远笑道:“正是,此次英雄大会,展盟主也遣人送了一封英雄帖与家师。家师之性,天下人皆是清知,对于这些江湖之事他老人家向来没多大兴趣。所以这英雄大会,家师是不愿参加的,只是英雄帖既已接下,总归也不可不至,故而白某这才奉了家师之命,来此赴邀。”
他会出现在这儿,可不是冲着盟主之位而来,纯粹是依了尊师之命,来报个数。
白泽远这话也算说得清明了,不过孔山却是一个多心的,面上的笑不见消,不过当问的询还是照问。也没做出太多的表现,孔山说道:“原是这般?不过说来也是,紫台仙人最是闲云野鹤,向来不喜欢这些江湖上的俗气,不想来也是正常。对了,在下加之紫台仙人与无上道人关系甚密,白大人与展某人乃二位高人的高徒,想来也很熟吧。”
似有似无将话题扯到他两家人的恩怨上,看来对于自己这深夜的突然出现,这位孔大侠非常警觉。
小心谨慎,这位人当有的常态,孔山这番话究竟要说什么,白泽远这会不清当下笑了一笑,白泽远说道:“家师与无上道人是旧友不假,只可惜白某与展盟主并无深交,倒也算不得熟。”
他和展悠然,与其说两人亲熟,倒不如说因了两家师傅的缘由,从小就是死对头。
江湖上的那些传闻,谁心里头没个底的,当下孔山心中自然自己的度思。
这人虽有本事,不过太多疑了,跟这样的人可聊不出什么有用的事,也就就着这事随口说上几句,而后瞧着天色言道天已不早了,白泽远这才同孔山相互一拜,随后各归己处。
因为无趣,故而才离屋出去走走,谁知这一走倒是遇上了孔山。
于这人人道夸的孔山,白泽远心中倒是几分不屑,心下讽冷人倒也没说什么,直接告辞回了屋中。
出门时,屋内桌上空荡荡,不见任何旁物,没想着这才上外头走了一遭,这屋中桌上竟是多了一封书信。
上了前,启了那一封书信,待看过信中所书后,白泽远这才将信移至烛火边处,燃了。
第二二五章 久久不至
无双剑孔山,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这回英雄大会破天下群雄站于胜者之位同展悠然一较高低,不免叫人心生戏盼。
展悠然与孔山,五年前的一战二人伯仲之间,当时孔山就是太过轻敌故而才棋差一招输于展悠然,让其称为新任的武林盟主。
太过大意,故而输了那最是要紧的一招,对于孔山来说全因他太多大意,而展悠然,则是走了几分运气。运气之事,虽也能成败一人,可对于天性过傲的人来说,最不能认可的便是这运气之事。
五年前的棋差一招,不但叫孔山输了江湖,也输了无双剑的名气。于这霸行江湖这么多年的孔大侠来说,这是绝不能默许的事。故而为报五年前的棋差一招,为了重新挽回无双剑的名声,自五年前的英雄大会落幕后,孔山便归隐江湖潜心修炼。
孔山本就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绝顶高手,无双剑又是变化多端的剑法,这五年的潜心钻研对于高手来说只会叫他的武艺愈发精练。五年期间,孔山不但改进了无双剑,更从无双剑中演化出新的招式。而因这五年来他从未踏出过江湖,更是不曾在外人面前施展过新的武功,故而这一回的盟主夺争更是参了不少难断。
新一任的武林盟主,究竟花落谁家,谁也不敢拍板断定。可不管最后出成了新人盟主的究竟是白泽远,还是孔山,这仍是一场值得天下人为之兴动的交斗。
破尽天下群雄,距离盟主之位也只剩下最后一步,就在天下群雄暗下猜思此次武林大会最终胜者究竟花落谁家时,都州盟主府内竟出一件出乎众人惊料之事。
孔山。
那原定隔日与展悠然一较高下,夺争天下至尊之位的孔山,竟在比武当日久久不见踪影。
隔日不见起,盟主府里的护卫甚感奇疑,原也不想去打搅,毕竟武林高手大多都有些不足为道的怪癖,谁知这孔山到了这点仍不出门可否正在屋内运功养气。若是孔山正在屋中运气,冒然进去打搅对于这孔大侠来说只有坏处而无益处。
盟主府的人向来最重规矩,因而孔山未有出门之意,他所居的别院的护卫也就没多思多询什么。谁晓得这比武之时已近,孔山仍在屋中迟迟不肯出来,这下子莫说别院的护卫觉奇了,就连前处久候不见人来的群雄门都开始思奇为何仍不见他的踪影。
久等而不见人,很快的有人开始失了候性,时间候得越久,这底下嚼舌根的人就越多,实是就等不见人至,已是有人嚼声说道:“奇了怪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这孔大侠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睡过时辰忘了今儿还有比武一事吧。”
英雄大会下,盟主之位就在跟前,谁的心能大成这般,这当头还能窝在被窝里安眠入睡。这样的事,凡是动脑想想都知不可能,也是明知这话没理得很,边侧听了他这话的同行人当即嗤鼻说道。
“你当这盟主之位的争夺是街市上的吵吵闹闹啊,还能容得睡这个时辰还在床上睡懒觉?”
这人话落,刚才道语那番话的人说道:“若不是睡过头了,你倒是说说看这孔大侠为何到现在还不来。”
那人回道:“我又不是那姓孔的肚里的蛔虫,哪知他这当口在做什么,为何到现在仍不出现。人家到现在仍不出现,只怕是有什么事吧。”
武林盟主之位的夺抢,毕竟不是儿戏,久久不来,实在叫人觉奇。心中揣怀正气之人,多是觉着这孔山怕是遇了什么事,叫事给耽搁了,故而这个时辰仍不见踪迹。可那些心术不正又瞧不得旁人得利的主,这心上嘴上可就没几个揣好了。
在听了边上人的猜语时,已有些奸猾小人笑着说道:“因什么事给耽搁了?只怕不是吧,大伙儿可都在盟主府内,现当口还能叫什么事给耽搁了?这位孔大侠到现在还不肯出现,只怕是……”
一面说着,一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也是这坏坏下的笑,叫边侧众人心中直接镀猜,有人更是开口问道:“不知只怕什么?”
有人问,那人自然乐意开口,又是一番没安好心的坏笑,那人说道:“只怕是心里头惧了展盟主,深知自己绝不是展盟主的对手,又不想在天下豪杰跟前丢了脸面,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缩头不出来。他不出来比试,自然也就不算胜不过展盟主,到时只要事情落定在出来胡乱扯上几件事,说自己因了什么事耽搁无法赶来,故而才错过这武林之位的夺抢,实是遗憾什么的。到那个时候既可保住自己的颜面,又不至于叫天下人耻笑,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依我看啊,这事怕就是这般,无疑了。毕竟这孔山虽在江湖上有几分名头,这一回的确让他一个人独占了风光,不过你们可别忘了,五年前他就曾败在展盟主手下,当初说什么一时大意已致棋差一招,现如今重新回来,且还新创出新的武学,必要在英雄大会上败了展盟主。他这话啊,说得倒是狂傲,不过要我来说,恐怕也是牛皮吹的,瞎胡掰。”
一次败,若是不能扳回一局,在别人眼中便是次次的败。对于孔山狂言这一回要胜过展悠然,显然这人是不信他有这个本事的。
说出的话虽然不太顺耳,却也有人觉着他这话不无道理,就在底下众人丝丝窃语时,上头是说得上话的武林之辈也有人久等而没了耐性。又是候等半许,见孔山仍无来的意思,已是有人抱拳冲着展悠然说道。
“展盟主,这孔大侠怎至今还未到,莫不是出事了吧。”
此番话落,有人立即应道:“出事?孙掌门这话岂是说笑,凭了孔大侠的本事和能耐,普天之下能有几人能让他出事?便是当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孙掌门也不瞧瞧这处哪?堂堂盟主府,如今天下英雄全都齐聚此处?谁又有这样的胆子在盟主府里伤人?”
天下群雄皆在此处,那说话之人可不觉着谁有那样的本事,能在众人眼皮底下叫人出事,还是叫孔山那样的人物出事。那人这话不假,只是孔山至今仍不见踪迹,难免叫人心起迷疑,当下那孙掌门也是说道。
“曹大侠此话在理,只是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孔大侠怎会至今仍不见出现?”
再不出现,时辰就该过了,也是这思猜下的你言我语,连着擂台上久久等候的展悠然眉心也是锁了蹙。久而不见人来,他这心里免不得觉着奇怪,当下冲着看台处的赛华扁使了个眼色,而收得展悠然使了的眼色的赛华扁立即吩咐底下人,上孔山所居之处瞧瞧。
吩咐人去瞧瞧,又在台处等了片许,约等了片许后,便见有护卫匆匆赶来,随后在赛华扁耳边轻喃了几句。
几句耳语之后,就见赛华扁面色骤变,随后匆匆上了擂台将事告与展悠然。
听了事,原本蹙在一处的眉登时更是锁蹙,静思片许之后便见展悠然抱拳向天下人致歉说道:“事有突发,今日比武之事暂且作罢,劳请诸位先散休息。”
这话落后,未有再多的解释,就只见展悠然冲着赛华扁点了头,随后飞身下了擂台匆匆离去。
孔山久而不至,天下群雄已是猜思多多,如今再闻展悠然这番话,何人心内不是诈奇。只是心内思疑再多,因无人解释也只能迷游绕心,不得已只能一面退散此处,一面思疑着孔山究竟出了何事,竟能弃了这盟主之位的夺争,久久不现。
盟主之位的落散,展悠然面色上的沉凝,无不勾得白泽远起警,就在他思凝着是随众人一道离开等了夜下在寻机出来一探究竟,还是现在就趁混乱跟上展悠然,暗随一探究竟时,赛华扁竟到了他的身侧。
人群之中,这一抹白最是醒目,很快便找到白泽远,赛华扁说道:“白兄,请随我一道来。”
赛华扁近身要他随他一块去,显然是冲了这盟主府下发生的事。心内瞬是了明,白泽远问道:“赛兄?府上可是出了何事?莫不是孔大侠那处,出事了?”
英雄大会,武林盛况,尤其是盟主之位的夺争,更是武林一等一的大事。在这等大事下,还有怎样的大事能断了武争的盟主位夺?只怕除了位夺之人出了事,怕是再无其他缘由能叫盟主争夺中断。
孔山久久不现,武林大会突然中断,展悠然面色沉凝敬请天下英雄暂且静歇随后匆匆下了擂台朝内赶去。就算赛华扁没有明说,就算事象没有漏展,白泽远多少也能猜出几分盟主府发生了什么。
赛华扁请他随他一道前去,显然这一桩事展悠然与他并不想瞒他。当下心内已是游了几分猜,白泽远直接问道:“赛兄,可是孔大侠出事了。”
他二人既然没想过瞒隐,白泽远也就不再猜疑,而是将心内断思道出。
直出的询,直断根意,也是这番探下的询,赛华扁说道:“这件事不适合在这处说,白兄还是先随我一道去吧,事情究竟如何,等白兄到了自就明了。”
第二二六章 孔山死因
武林盟主之位的夺争,何等要紧的大事,若是有此能耐能一路斩到最后,与展悠然一较高下,试问世上几人能有那样淡薄名利的胸襟,直接舍了这难得一遇的机会?
便是这样的机会是他本人应得的,想来孔山也不至于狂到最后直接弃了机会消失不见。
所以孔山的久久不至,肯定另有他由,尤其是赛华扁遣人前去内院一探究竟,且后头护卫探询之后匆匆赶到赛华扁边处,而在听了赛华扁的话后脸色直接凝沉的展悠然。
这孔山定是出事了。
吩咐得力之人安抚散遣武林人士,展悠然直接朝孔山的住所赶去,而白泽远则随在赛华扁身后,慢了几步赶到。
轻功一施,不过片许会儿人便到了孔山所居之处。人才刚刚进了别院,还未入了屋中,白泽远已发觉这院内的护卫面色甚是不对。一眼游了扫,心下默了记,待他随了赛华扁一块进了屋中时,便见赛华扁匆匆询了一名护卫说道。
“展盟主呢?”
护卫回道:“回赛神医,展盟主已至,如今就在内屋。”
赛华扁道:“那孔大侠当真?”
低着头没有回答,可就是这不答的回应,赛华扁已知内意。没再续着追询,而是冲着白泽远点了头作了一个“请”字,二人这才一前一后进了内屋。
内屋中,展悠然早已候在内头,且屋内还站了两名这段时日候于这处别院的护卫。后行赶到,匆匆直入屋中,赛华扁直接走到展悠然跟前问道:“展兄,孔大侠当真?”
这话才说,话还没问完,就见展悠然点了头,随后让开身子说道:“赛兄,劳请你替孔大侠看看。”
听了这话,顺着展悠然让开的道瞧出,白泽远看到孔山七窍流血已是惨死屋中。前几日还风姿灼灼,言道此次武林盟主之位究竟话落谁家且是不知,昨夜遇上时还同自己谈谈笑风生,笑道等此事落结后,他定要与自己一较高下,试试紫台山武学的风采。明明前儿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今日竟是七窍流血,双目大瞪,死不瞑目。
孔山死了。
在众人不知的情况下竟然死在自己屋中,在瞧见孔山竟是惨死屋内,且死状极是戾惨时,饶是心里头已有猜断的他们,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看着孔山的死状,脸色悠是沉显,在闻得展悠然的拜托后上了前,赛华扁开始验检赛华扁的死状,而白泽远也顺机上了前,走到展悠然跟前问道:“展盟主,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蹙着眉,摇了头,展悠然说道:“具体情况展某暂且也不知,怕是得先询过方才清楚。”
这话落后瞧了一眼白泽远,在对上白泽远薄审的双目后,展悠然这才移了视线落看到边侧的护卫,出声询道:“统坚,孔大侠之事,何时的事?又是何时发现的?”
低身敬态,那名为统坚的护卫抱拳说道:“回展盟主的话,这事具体属下也不清。昨夜孔大侠进屋前曾特地叮嘱过,说他要静养调息以备今日之战,故而要我等便不可私自打搅。因大家皆是习武之人,且孔大侠又特地叮嘱过,所以属下等人也只在屋院外伺候着,未曾入内询过打搅过。”
孔山已事先吩咐过,说他要运功调养内息。众人皆是习武之人,深知调养内息断不肯冒然打搅,否则轻则会伤了内气,重则可能毁人内功甚至伤人性命。
孔山已事先说清,统坚等人自不会冒然打搅,故而孔山究竟何时这般,说实的他们也不清晓。
统坚此番话,落得二人略思,心下微着几分忖寻后,展悠然续道:“这么说来你们也不清孔大侠何时遇害?那从昨夜孔大侠入屋起到现在,期间你可见过孔大侠出来过?”
仔细回想一番,统坚回道:“这期间属下并未见过孔大侠出过房门,从昨夜进了屋后,孔大侠就一直呆在屋中,期间莫说出过房门,就连吩咐也不曾吩咐半次。到了今晨仍旧未见孔大侠有出门的意思,虽我等心里多少几分微奇,可因孔大侠事先就已吩咐过,且寻思着今日乃是他与盟主比武之日,武林盟主之位,何其重要,便是再如何孔大侠当不会忘了今日要事,这么久了仍无动静想是有之际的打算,故而我等也就没上前询问。若非王兄赶入,询问我等可是见过孔大侠,孔大侠可否已离别院前去应战,只怕我等仍不知孔大侠已遇害,命丧屋中。”
武林盟主之位,何等重要的大事,就算有天大的事总得为这一件事让让道。所以孔山没有半丝响动,也没人会觉着他忘了这一桩事,甚至还寻思着有能耐同展悠然一较高下的武林前辈也是个性怪的主。到现在还没出门只怕人早已走了偏道上了前头,这会子怕是早已同展悠然交上了手。
一个能破天下英豪的侠者,五年前便与展悠然伯仲之间的侠者,谁能想到他竟会在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前在盟主府中叫人害了性命?
这一桩事,不若是谁怕是想都想不到,当即白泽远和展悠然更是默沉了思。也正是这默半下的不语,良思许久,就在他二人默消声息作想心中所猜时,那处的赛华扁也已完了检查。从内屋里走出,赛华扁径直走到白泽远与展悠然身侧。
一见赛华扁从屋内行出,他二人当下也收了心中的忖猜,二人纷纷朝着赛华扁看去,直到对方慢行到他二人跟前,展悠然先一步出声问道:“赛兄,可有何发现?孔大侠之死,死因为何?”
孔山的死,绝非普普通通的毒杀,毕竟再毒的毒物,也不至于这般七窍血流,死状狰狞。孔山的死状,叫白泽远和展悠然疑觉他的死因必不简单,也是这一番询落了声,赛华扁那处说了句“二位随我进来”,随后便转了身再度进了屋中。
赛华扁要他两随他入内,必是有所发现,在听得赛华扁这番话后,白泽远和展悠然先是对视一番,随后二人先后一并进了内屋。
入了内,瞧见赛华扁蹲在孔山尸体前,就只听见他吩咐统坚上外头取一个香炉和几只檀香来。
赛华扁的吩咐,统坚自是照办,没过多时便依了他的吩咐取了香炉和檀香。将这二物取来,随后交到赛华扁手中。
一个香炉,几块檀香,不免叫人对赛华扁为何要这些东西生了好奇。只是白泽远和展悠然都不是好问好询的主,倒也没顺道出口问了询,而是静静处在那儿瞧着赛华扁动作。
就见赛华扁将香炉放于地上,随后将檀香放入香炉当中,点燃火折燃了香炉里的檀香。不多时檀香香气四起,屋中很快就充斥着檀香特有的香味。
香味起,再见赛华扁用刀刃割开手掌,将手中渗出的血滴在香炉檀香中,鲜血入涌,随后撕开一块布胡乱裹了掌上伤口,将那滴了血焚有檀香的香炉举到孔山鼻下。
檀香香烟寥寥而起,一点一点溢散在孔山鼻下。照理来说如今的孔山已是死人,就算这檀香的香味如何沁人心鼻,这已死之人也不可能在品嗅才对。
只是这大千世界,最是不缺的就是奇事,这明明已死之人竟在白泽远和展悠然眼皮下,动了鼻嗅。不该有所动嗅的鼻子,竟然在二人目光下抽了几抽,眼见那鼻子动了几下抽气,作着活人嗅香的动作,下一刻他二人竟看到孔山的鼻孔中,一只黑色小虫从里头缓慢爬出。
一点一点探出头,瞧样极是小心,虽这小虫看样子异常小心谨慎,怎奈这掺有血的檀香于它来说有着无法抵抗的致命诱惑。先是试探性的探出头,随后一点一点作着试探,在确定这香气绕萦的檀香没有危险后,那只小虫才彻底离了孔山的鼻腔,随后顺了香味爬入香炉。
人的鼻腔内竟藏有这样一只通体漆黑的小虫,在瞧见这只小虫从孔山的鼻腔内爬出时,白泽远与展悠然的眉心直接蹙了。蹙紧的眉心,无人出声打搅赛华扁,因为从赛华扁紧蹙的眉头以及那微微冒着薄汗的额处不难看出,这只钻出孔山鼻内的小虫绝非看着恶心这般简单。
这样一只虫物,绝非普通虫物。
双目紧盯,直直看着那只黑如蝉虫的活物,直到它顺着檀香彻底进了香炉后,赛华扁这才猛的盖上香炉的盖子,将这只黑虫封入香炉当中。
将黑虫从孔山的鼻腔内引出,直到彻底这只黑虫已叫自己封入香炉中,赛华扁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也是这一口气舒下,白泽远和展悠然这才双双看着他,而后问道。
“赛兄,刚刚那是什么?”
孔山的鼻腔内,这叫赛华扁小心得大气都不敢喘的黑虫,绝不是一只普通的虫儿那般简单,这只黑虫只怕就是孔山命丧黄泉的根由。
黑虫终归引出,赛华扁这处可算能松一口气,就在这口气松出后听得展悠然的问询,赛华扁又是一声长下的叹,随后说道。
“这是黑蝉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