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给魏忠贤的信
袁方内心已是无比愤怒了,当然他不是针对眼前的这个商人,而是对朝庭的官员。
特别是东林党徒,这些人不顾国家利益,争权夺利,为一已私利,在朝堂上欺下瞒上,罔顾事实,用臆想的结果来左右朝庭的政策。
就拿广交会这件事来说,原本的交易会进行得好好的,现在却找各种借口破坏广交会的正常进行,他们这样一闹,不但扼杀了正常的外贸往来,减少了关税收入,还助长了不法商人勾结番人危害国家根基。
伪善,不仅是伪善,他们还是助纣为虐、摧毁长城的罪魁祸首。
袁方无心再听眼前的商人说下去了,他转身向外而走。
“这位客官,如果不满意里面还有新货。”
袁方一步都没有停留,迈着大步走出了这家瓷器店,永曰布紧随其后。
出了瓷器店,袁方已无心再去逛街,按原路回到三岔路口。李元庆还在路口等候,机灵的手下已经向他禀报了袁方的动向,袁方刚到路口,李元庆就迎了上去。
“制军大人,你总算是回来了,让我好担心呀!”
袁方道:“这有何好担心的呀?我只是进了几家店而已。”
李元庆语气中充满了担心:“制军大人,刚才你怒气冲冲地从瓷器店出来,是不是那家店主惹恼了你,要不要我带人去教训教训他?”
“你们可不能乱来!”袁方呵斥了一声,他知道刚才自己发怒不关瓷器店老板的事,与眼前的李元庆更加没关系,不能把气撒在李元庆身上,于是他把语气缓和下来,“你还蛮有头脑,知道派人暗中保护我,是一块做护卫的料。”
李元庆呵呵笑道:“保护制军大人是属下的职责。”
袁方对李元庆的表现很满意,有心想把他调到自己身边,于是问道:“你愿不愿意离开香山澳跟着我?”
“愿意。”
袁方强调:“跟着我可是要走南闯北的,说不定将来还要面对面跟北方的鞑子交战,你还愿意吗?”
李元庆毫不犹豫地答道:“跟着制军大人,就是赴汤蹈火属下也愿意!”
袁方一拳打在李元庆的肩上:“好小子,有出息!等我到了总督府就下函把你调到我身边,担任我的护卫队队长。”
李元庆提出要求:“做队长可以,人必须用我自已的。”
袁方很满意,说他有头脑还真有头脑,知道用自己的人可靠。于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同时承诺,他调离后,香山主薄的空缺由他推荐的人补上。
李无庆问:“届时我要带多少人去?”
袁方道:“五十人足已。最好有能征善战的番人在其中。”
“为何要有番人?”李元庆问。
“番人作战勇敢,又无后顾之忧。”
这一点李元庆到是认同,就他所熟知的番人,都没有大明的百姓那么有家庭观念。
出于自已的职责,李元庆又问:“制军大人,刚才你从胡椒店出来,是不是想买胡椒?”
好小子,什么你都知道,袁方看了一眼李元庆,道:“买倒是想买,就是贵了点。”
李元庆问:“那个老头给你开价多少?”
“十几两银子一斤。”
李元庆道:“什么!?他好大的胆子,竞敢十几两一斤的价格买给制军大人,我现在就带人去抄了他的店!”
袁方连忙制止,“没那么严重,人家只是开了个价而已,你就去把人家的店抄了。那个老头真的给我抬高了价钱?”
袁方还是关心胡椒的价格,并不在意老人有没有欺骗自己。
李元庆答:“那倒没有,市价就是十几两一斤,存货不多的时候,还卖过二十两一斤的。”
袁方批评道:“人家公买公卖,你更不应该去抄人家的店。”
李元庆解释道:“你可不知,他们的进价会有多便宜。”
袁方当然想知道,所以他问:“我听那个老人家说,胡椒的价格分好几种,有果阿的,有柯枝的,还有古里的,价格都不同。对吗?”
“没错。”李元庆点点头,“从果阿来的胡椒,在当地只须要二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百石,在柯枝国五两银子可以买到四百斤,古里国的价格我不清楚,也都是差不多的。”
暴利!商家一转手就是一本万利。袁方在内心恶狠狠的骂道。他转念一想,这难道不是一个商机吗?自已也建立一支远洋船队,把大明的货物运往南洋,然后再从那里把胡椒运过来,这样既能解决胡椒问题,又可以大赚一笔。
“制军大人,我们还去哪里?”正当袁方思考的时候,李元庆却来向袁方请示。
“打道回府!”袁方挥挥手。
“是,打道回府。”
回到衙门,衙差禀报,一名锦衣卫百户正在等袁方。
袁方见到这位锦衣卫百户,他自报家门,是京城锦衣卫系统的百户。
袁方判断这个百户是魏忠贤派来联系自己的,因为在南方的锦衣卫都归属南京锦衣卫,京城锦衣卫很少派来这边。
袁方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把他带进了密室。
袁方坐下后,锦衣卫百户拿出一封信递给袁方。
“袁大人,这是魏公公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袁方接过信示意百户也坐了,便自己看起信来。
信很短,就是告诉袁方,现在整个大明都在砸东林书院,两广之地也不能例外,魏忠贤要求袁方督办此事,不能放过一座东林书院。
信的最后有一段话,让袁方有什么回话可以让送信的百户转达。
袁方看完信问百户:“你何时回京?”
“回袁大人话,在下南下办案已半月,现所办之案己了结,随时可以启程返京,就等大人的指令。”
袁方道:“你在此稍候,我写一封回信给你带回去,你必须亲自交给厂公。”
袁方让李元庆好生接待锦衣卫百户,他自己开始给魏忠贤写回信。
……臣初到两广,巡查了江门、香山澳两地,这里的状况甚是堪忧。
一,水师戒备不严,战船陈旧待修,军中缺饷严重,兵士编员不满;
二,天启初年,广东关税四万,今税收萎缩二万,盖因东林阻扰香山澳葡商参加广交会所至,他们以葡人修筑炮台为由,却不去制止葡人的行为,而是阻隔葡商进入广卅,伪称防止葡人犯我大明疆土,实则鼓动地方奸商暗勾葡人扰乱正常关贸交易。此乃损毁大明利益,肥了东林之私欲;
另,广州发生米荒,臣已采取一些补救措施,但是急需从湖广调拨大米以缓广州之需,此事已上奏皇上,请厂公督办;
又,两广问题尚未涉及,容后再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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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巡游
袁方出了东厢房,回到了酒桌上。
老鸨还没走,她一直都在监视着东厢房的动静,现在袁方出来了,她嬉笑着凑近袁方问:“袁公子,四娘如何?还满意吧?”
张之极他们三人极力起哄。
“袁哥,满意就收了她。”
“袁公子,四娘不错吧?有没有试过呀?”
“对对对,只有试过才知是不是真雏子!”
袁方一脸严肃,问老鸨:“我把她包下来要多少银子?”
“那感情好!就不知袁公子是长包还是短包?”
袁方毫不犹豫道:“长包。”
老鸨笑的好像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她伸出了三根短短的指头:“长包三百两银子。”
袁方首肯道:“一言为定,就三百两银子。”
张之极忙劝道:“且慢!先不忙着包。袁哥,我问你,你真喜欢那个四娘?”
“喜欢。怎么了?”
“如果你真喜欢,我建议把四娘买下来更划算。”张之极说完,转向老鸨问道,“如果为四娘赎身要多少银子?”
老鸨伸出了五个指头,没有出声。
张之极笑了,推开老鸨的手:“老婆子,你这数算错了吧?长包和赎身不是一回事嘛,怎么?长包三百,赎身就要五百呀?”
老鸨再次抬起手掌:“没错的,我们这里长包只包三年,一年一百,都是这个价,你们可以去旁边打听。赎身五百算是最便宜的价了!”
袁方也不想砍价,一口答应下来,五百两银子赎马湘兰的身。
条件还是要有的,马湘兰先在羡兰楼住一段时间,因为袁方才来南京,一时半会找不到地方给马湘兰住,他跟老鸨商量好了,等有了房子立马过来把马湘兰接走,在这段时间里,马湘兰必须是完好无损的待在东厢房。若不然,老鸨的五百两银子拿不到,羡兰楼也将被推平。
老鸨就是做生意的,有钱赚当然愿意,对袁方的要求百分之分地答应了下来。
当下老鸨就请了教坊司执掌为马湘兰写下从良文书,压在了旧院一位长老手上作为保障,同时与袁方签字画押,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教坊司是负责管理青*楼的官家机构,文书由教坊司来出最有效。当然,如果是羡兰楼出的文书也是被承认的。
……
第二天,袁方去了兵部点卯,然后便打听他的顶头上司岳元声。
袁方是兵部左侍郎,在兵部没有自己的署衙,这个职位是协助兵部尚书处理日常事务的,相当于兵部副部长,他的办公地点就在兵部尚书房。
袁方来南京好几天了,王在晋还从来没召唤过他,他这次点卯后也没去打扰王在晋,而是找了下属询问岳元声。
“袁大人是要问岳大人吗?”兵部职方司主事正好送一份文件过来,“岳大人已经有两个月没坐班了,你想找他必须上他府上去。”
袁方问:“你知道他住哪吗?”
“回禀袁大人,属下一下说不准,等一会属下让人将岳大人的地址写下来呈送于你。”
“好的,不过要快。”
“属下马上叫人去写”主事说完就离开了。
袁方坐下来等着,没想到他认识的那位陈幕官却进来了。
“袁大人在此?太好了,在下就不用去您府上了。”
“陈先生,有何事?”
“袁大人,王大人有事找你,他现在正堂,你赶紧过去吧!”
袁方来到正堂,王在晋正独坐堂前看卷宗,厚厚的一沓卷宗摆在案几上,几乎挡住他整张脸,他抬起头用手示意袁方坐下,然后又将头埋在了卷宗里。
袁方不便打扰,只有安静地坐在那里等,也不知等了多久,王在晋终于抬起了头。
袁方不等他说话,连忙起身行礼:“下官拜见王大人!”
王在晋回礼笑道:“仲南,没想到你如此快就到了。现有一差事要你去办。”
“请王大人吩咐。”
“仲南哪,南京这边虽然事务不多,但也不能太清闲了,否则督察院那些老爷们就会盯上你,弹劾你办事不为。”王在晋起身走到袁方身边,“所以,本官为你安排了一份差事,巡视南京的防务。”
袁方问:“何时开始。”
王在晋道:“本官已发文车驾司,让他们安排你的行程,作初来乍到,具体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等一会其他几个部也会派人过来与你共同巡观,具体的安排就由你自己定。”
“多谢王大人信任!”
正在此时,陈幕官来了,他告诉王在晋,人己到齐,都在外面等候。
王在晋领着袁方步出大堂,来到外面的走廊,这里己有三个人在等候,王在晋一一做了介绍。
一个是南京提督范济世,一个是工部左侍朗萧近高,一个是礼科给事中杨栋朝。
工部左侍朗也是今年添设的,萧近高同样也是管右待朗事,唯有岳元声这位左侍朗不管事,袁方认为很有可能是得罪了魏忠贤的原因。
四人相互认识后就开始展开工作,首先第一步便是要确认去哪里巡视。
这当然是须要深入探讨的,反正朝廷有经费,探讨的地点便定在了旧院。
大家都是文化人,与名媛一聚是当下的时尚。
四人坐了轿子,来到旧院,在秦淮河畔雇了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花船,摇撸的是个老汉,一名歌女坐在船头用吴语唱着小调,歌声和桨声灯交集在一起,一片浓浓的江南情怀。
四人坐在船舱内,欣赏着秦淮河的景色,河面上来回穿梭的花船不在少数。
他们来的目的是商讨公事的,说是公事,其实就是个借口,先去哪里巡视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来这烟花之地,这是借着公差之便来享乐。
他们也很会抓紧时间,一坐下,南京提督范济世就开了口。
“诸位同仁,这次巡视就从大教场开始吧!”
这根本就用不着商量的事情,所以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同了。
巡视这样的差事是十分轻松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享受,他们每到一地,不但可以得到地方军营的隆重接待,甚至还可以得到不菲的常例钱。
虽然有钱可收,他们却不急于去巡视,先让人通知各营地做好接待准备,然后又在烟花之地游玩了三天,美其名曰:增加相互间的感情。反正又掏自己的腰包,何乐不为?
袁方算是见识了应天府的办事风格。
面对这样的工作作风,他还是要随乡入俗的。
在这个年代,文人出于对大自然与艺术的喜好,企盼为其现世的生活,营造出一个温馨美好的世界,特别注意日常起居与消闲生活之事。
文人还有五大习俗:礼一回佛;听一出戏;藏一幅古字画;养一位歌姬;逛一趟山水园林。
这就是明代文人的大雅生活!
第二百二十一章 贵客
袁方回到府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在前厅等候的张从问他可否用膳。
他摆摆手:“我已用过了。”
“如是小姐正在闹呢!”
“哦,她为何闹?”
“不肯用膳,非要等你回来。”
“看看去”袁方说完就抬腿向膳房走去,张从紧紧跟在后面。
“少爷!这会如是小姐在后花园呢!”
“她为何要等我回来才肯用膳?”袁方边走边问。
“回少爷,没人知道如是小姐为何如此。”
袁方停下了脚步,回首道:“你忙去吧,不用跟着我。”
“是,少爷。”
袁方快步来到后花园,天空上西南角掛着半个月亮,朦胧的月光笼罩夜空,看到柳如是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她的贴身丫鬟手提灯笼远远的站在一旁。
整个画面美如剪影。
袁方走向凉亭,丫鬟见了提着灯笼向他迎来。
这次来南京,袁方为柳如是配了一个比她大二岁的贴身丫鬟来照料她的起居,她还是个孩子,有个丫鬟跟在身边袁方会放心一点。
“如是,为何不去用膳?”
丫鬟道:“回老爷,小姐说一定要等你回来才用膳。”
柳如是听到声音抬头,看到袁方就扑了上去,委屈的泪水喷泉似的涌了出来。
“阿哥!我要你娶我。”
袁方心里好笑,这丫头片子,才几岁呀,就这么恨嫁,好象自己嫁不出去似的。
他轻轻地抚摸着柳如是的头:“娶,等你长大了就娶,乖,现在快去用膳。”
柳如是的脸贴在袁方的肚皮上,袁方说她小她还不服气,高傲地仰望着袁方,“我己经长大了!”同时偷偷踮起脚尖。
“人家出嫁的丫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学会了吗?”
柳如是一把推开惹方:“阿哥你小看人,我会作诗,不信我现在就作一首。”
“我信,我信。”袁方知道柳如是写诗很利害,接着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作画呢,如何?”
“不会我可以学。”
这话提醒了袁方,何不让柳始是跟着马湘兰去学绘画,等有了一座小别墅就让她俩住在一起。
“好,只要你肯学就好,等你学会了作画我一定娶你。”
“不许抵赖!”
“不抵赖,快去用膳吧!”
女孩子容易哭,也容易哄。
她笑了。
“快去用膳!”
此时,张从过来了。
“少爷,扬卅推官求见。”
“扬卅推官?”袁方一时想不起是谁,他接过张从递给他的贴子一看,忙道,“快去请他进来!”
袁方才从外面回来,还未更衣,现在不用再更衣了,直接去了前厅。
袁方来到前厅客人也到了。一见面二人同时拱手。
“年兄!”
“年兄!”
来客叫王征,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天启二年的进士,袁方的同年。
二人坐定之后袁方问:“我记得年兄不是在广平府任推官吗,如何来了杨卅?”
王征答:“当初是在广平府,上任才一年,不幸家母仙逝,在家丁忧年,这才来了杨卅府,补任推官的缺。”
“原来如此!”
王征道:“说起来十分羞愧,到现在还是个推官,还望年兄多多提携!”
王征说完就将手伸入衣袖中去取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袁方当既说道:
“一个小小的推官对于年兄来说是大材小用了,有机会我一定向上推举年兄。只是……”
王征正要掏出东西来的手僵往了:“年兄,只是甚么?”
“你我有着同年之谊,帮助你是我的应尽之责,但是我最深恶痛绝的是用金钱做交换谋求升迁之人,年兄你不会是我说的那种人吧?”
王征的手缩了回来,两手空空:“不会不会。”
袁方对王征是在熟悉不过了,他是这个时代著名的科学家,精通算学,并且研究过物理学,正是袁方所需要的人才,现在王征自己找上门来,袁方怎会放过。
“我相信年兄不是那样的人,我也请年兄相信我,我知道你是很有才学的,我定会向上举荐你,也不枉你我同年之谊。”
“那就先谢谢年兄了!”
“不必客气!”袁方端起茶杯,同时示意王征喝茶,“请——!扬州府近来可有新鲜事发生呀?”
王征叹口气:“新鲜事到没有,就是有件烦心的事。”
袁方很感兴趣:“何事,年兄可否说一说?”
“说说也无妨,也许年兄你能够给出出主意。”王征放下茶杯,“我来扬州不久就遇到了一件杀人的案子,一悍妇将其男人给杀了,但是到现在都定不了她的罪,一直关押在大牢里,有半年之久。”
“是你主审的案子?”
“非也,我只是协办,这是知县大人办的案子。”
袁方问:“为何定不了案?”
王征道:“没有物证,不但没有物证,就连死了的男人也不见尸首。”
“具体说一说。”
“去年秋收过后,吴四狗——就是死去的那个男人,与同村的吴小同相约第二日进扬州城去小买卖,这个吴四狗原本就是个商贩,农闲的时候经常出门跑单帮,他婆娘——也就是悍妇,因为他经常出门而与他大吵大闹,这一次也不例外,居她自己说,就是不想男人出门。
“却说同村的吴小同,与吴四狗约好在村头一起乘坐赵黑子的马车进城,吴小同来到村口不见吴四狗,就在村口等,等了许久也不见吴四狗来,赵黑子又催他赶紧上路,吴小同知道吴四狗的婆娘厉害,而且也知道她不同意吴四狗出门,如果是他自己去吴四狗家,吴四狗的婆娘一定会阻挠,所以他央求赵黑子再等等,又等了半个时辰,吴四狗还是没有来,吴小同就拉着赵黑子一起去吴四狗家叫门。
“吴小同觉得自己不便出面,因为他一出现吴四狗的婆娘一定不会开门,于是赵黑子上前去敲门,赵黑子很大声地喊:二娘,四狗在家吗?”
“二娘是谁?”袁方插嘴问。
“二娘就是吴四狗的婆娘。赵黑子这一喊,二娘就开门了,二娘说,吴四狗天没亮就出门了。这就奇怪了,这边说出门了,那边又没见着人,于是大家四处去寻找,这一找就找了三天,然后人影都不见一个。
“吴小同着慌了,因为是他约的吴四狗,现在人找不见了,他怕因此而吃官司,所以主动报了官。”
袁方道:“所以知县就把二娘抓起来了,是二娘说了谎,吴四狗根本就没出门。”
王征点头:“对呀,要不然怎么就不见了人呢,而且到到现在还没见着吴四狗。”
袁方拿出纸和笔:“让我来捋一捋。吴四狗和二娘一直都有矛盾,吴四狗要出门,二娘不同意。而在村口吴小同和赵黑子一直等,后来二人一起去了吴四狗家,二娘却说吴四狗天没亮就出门了。”
“很对。”王征肯定道。
袁方也肯定道:“难怪你们找不到证据,因为人不是二娘杀的。”
王征惊讶地问:“不是二娘杀的?哪是谁?”
袁方卖起了关子:“你们是不是在吴四狗家搜查过,什么都没发现,也没找见尸首。”
“搜查过,没有找到尸首。”
袁方道:“人不是二娘杀的,你们在吴四狗家当然是找不到尸首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吴四狗的尸首一定在村口。”
“在村口!”王征惊愕地张大嘴。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医
袁方问:“你们一定没有在村子的四周搜查过?”
王征答:“人是二娘杀的,尸首会自己走出去?”
袁方斩钉截铁道:“人不是二娘杀的,是赵黑子杀的。”
“赵、赵黑子?”
袁方引导式地问:“你想想,赵黑子是怎么叫的门”
王征学舌道:“二娘,四狗在家吗?”
袁方点出了关键所在:“开口便叫二娘,赵黑子一定知道吴四狗不在屋内。”
王征茅塞顿开:“对呀,这么关键的一点我们就是没注意到。年兄,太感谢你了,我得赶紧回去向知县禀报。”
袁方挽留道:“年兄,天已晚,今晚就住我这儿,事情都已经理顺了,就不急这半天的功夫。”
王征接受了袁方的挽留。
第二日,袁方送走王征后,王在晋的那位陈属官又来了。他是来请袁方去兵部的,说是王在晋找他有事。
袁方来到兵部,王在晋正在等他,并邀请他进入了密室,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相商。
王在晋也不废话,坐下开口说道:
“今早本官收到京城来的加急文告,汪文言被锦衣卫许显纯抓进了镇抚司诏狱。”
王在晋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目光紧盯着袁方。
作为一个穿越者,袁方知道抓汪文言是魏忠贤向东林党发起总攻的信号,整死汪文言后,东林党的赵南星、杨涟、左光斗、魏大中、高攀龙、李若星等都被难逃厄运。
袁方此时已经知道了魏忠贤把自己打发来南京的原因了,他是早就准备向东林党开火的,支开了袁方,魏忠贤就可以更加放开了去干。
虽然袁方也反对东林党的做法,但是他与东林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魏忠贤向东林党动手,袁方一定会有干扰。
现在袁方的确动有了要保护高攀龙的心思,而且也有了行动的计划。
王在晋看了袁方许久,见他一言不发,催促道:“你对此有何看法?”
袁方刚才走了神,听到王在晋的问话,他又冷静地思考了片刻,轻描淡写地答道:“一个汪文言而已,他被抓有何问题吗?”
“阿?没有问题?”
袁方看出来了,王在晋是探风的。袁方是魏忠贤身边的红人,天下人都知道,而且袁方还在锦衣卫里面干过,虽然现在不穿飞鱼服了,王在晋还是认定袁方属于锦衣卫这条线上的人。
袁方又一想,王在晋可能是从京城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要在自己这里得到答案。然而,袁方却没有任何的答案给他,王在晋也没再问,也许他认为,袁方身在南京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袁方趁机把王征推荐给王在晋,希望王在晋能够提拔王征。
王在晋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他告诉袁方,南京工部郎中刘志选为尚宝司司丞,正好有空缺,可以让王征去工部。
工部郎中是个五品官,让王征去工部就是连升好几级,这也是袁方为王征做了件好事,工部也很适合王征,尽管南京的工部没事可做。
袁方回到府上,立即给高世宁写了一封信,让他有空多些给高攀龙做思想工作,遇事想开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信写完之后就交给两个随从,让他们不要走水路,骑快马将信送给高世宁。
历史上的高攀龙因承受不了魏忠贤的打击而沉塘自杀,袁方知道这一历史走向,他为了高兰,尽力去阻止高攀龙自杀,这就是袁方写信给高世宁的目的。
……
转眼就进入四月。这天在房东胖老头家住的神医陈士庆回来了。
“那老头孙子的病如何了?”
一见面袁方就问。
陈士庆兴奋道:“袁大人,您的方子太神奇了,我才用了三副药,胖老头的孙子的病症就开始好转了!”
袁方笑道:“并非是药方如何了得,而是因为胖老头孙子自身的抵抗能力强,如果是换着一个身体弱的,就是真的神仙来了也挽救不了死亡的命运。”
陈士庆问:“袁大人,可否指教一二?”
在这个年代医治痨病是没有什么特效药的。
袁方向陈士庆解释道:“我的方子主要是以补为主,药方中的甲鱼,其功能主要是起到了加强患者的抵抗能力,而里面只有一味药是对痨病有疗效的,但是,只是辅助性的疗效,病人能够好转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他年轻,才十五岁,十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生命力非常的旺盛,有合理的药物控制病症发展,又有甲鱼提供必需的营养,所以病人才一天天向好的方向转变。”
陈士庆茅塞顿开:“难怪病人的病情好的很缓慢。从现在的趋势看,恢复健康是指日可待的。”
袁方问:“胖老头有何说的?”
“他还有何说的,高兴呗!看到他孙子一天天好起来,一扫以往的愁云,逢人便说自己有后了。哦,对了……”陈士庆说到这里,从衣袖内取出了一张会票,“这是胖老头付给你的十万两银子,他说过几天他孙子再好些的时候,就把另外的十万两银子亲自送过来。这老头可真是有钱,一出手就是白花花的十万两白银。”
袁方接过会票看过后,便放进衣袖中,问:“房子的事情他可有提及?”
不是袁方担心胖老头赖账,而是他的确很需要房子用,特别是胖老头答应过的郊外庄园,袁方准备把那座庄园给马湘兰去住。
陈士庆答道:“提了,他说房子过户要找官府和保人,要过些时日才好去办。”
袁方关切地问:“胖老头对你们怎样?”
陈士庆眉开眼笑道:“天天大鱼大肉,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着,神仙也就这般的日子了!”
袁方让陈士庆先回胖老头那边住着,等他孙子的病情无碍再回来。
送走了陈士庆,袁方回到自己的书房拿出一本叫做《新制诸奇器图说》放在案台上,这本书是王征著的一本科技书,这本书绘有引水器图、自行磨图、自行车图、弩床式图、弩机待用图等十余幅实用机械原理图。
这本书袁方已经认真地看过了,其原理基本没多大的问题,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弩床、弩机和自行车图,准备有时间把王征请来一起制造这些东西。
第二百二十三章 收获
过了十日,胖老头房东就把答应下来的房产全部过户给了袁方,一套三进三跨的宅院,也就是袁方现在住的地方,一套七进三跨的宅院,袁方去看过这个宅院,是处在最繁华的商业区。还有就是郊外的一处庄园,令袁方想不到的是那所庄园,竟然占地多达五十亩,比袁方预想的面积多了不是一般般的多。同时,胖老头将余下的十万两白银也一起给袁方。
这下袁方有钱有房,是应该考虑如何在此发展了。
首先他去兵部办理了有关手续,他所住的这套宅子之前是被兵部征租的,现在产权归了袁方,兵部就不能再继续征租了,这也给兵部省下一笔开支,因为袁方有了自己的房子,他不再需要兵部为他提供房子。
有了大宅院,他就把散住在各处的属下都招了回来,集中在了那座七进三跨的宅院内,这所宅院地处南京三山街。
袁方在三山街的这所宅子位于三山街的北段,出门不远就能看到一座内桥。
内桥东、西两侧都是中央官署,这一带处于留都最核心的位置,往南便是中华门、朱雀桥、长干桥,在东北角的承恩寺一带,百货杂陈,且有游艺杂耍,甚为热闹。
而全城最大的布匹交易场所——锦绣坊,也在三山街的北段,锦绣坊是一条横街,分东、西锦绣坊。
三山街之所以繁盛,是因为朱元璋定都南京后,为充实京都的经济实力,他从南方各省强行迁来一万四千三百户的富户,使得这一带商贾云集,而且聚居了十多万人的手工业从业者。
这么好的地方,袁方当然不会错过,他现在已经是三品的高官了,明朝有五品以上不得入市的规定,虽然他现在不能从事商贸活动,但他可以让代理人来为他做生意。
袁方最好的代理人就是汤祖契和王良逸,这两个人是他的发小,绝对可靠,而且很有做生意的天赋。还有一个就是陈耳金,这次他也从京城跟过来了,他可以在南京开酒肆。
这三个人一到南京就开始忙活起来,满南京城的寻找商机,现在好了,三山街有了地盘,他们把目标锁定在这一带,这几日天天出去寻找合适的铺面和库房。
袁方走了不少的路子,打通了各种关节,为王良逸他们从事商务活动铺平了道路。
正当袁方忙于自己的私事的时候,王在晋又见他召去兵部。
王在晋坐在兵部尚书房召见袁方。
“仲南呀,你在南京巡视了月余,对留都军营重地有何看法?”
袁方道:“属下在各处走了一圈,的确发现了不少的问题,只是近日忙于家务,容属下回去召集几位同僚商议一日,写一份奏疏呈上。”
王在晋满意地点头道:“本官对你给予厚爱,相信你定会为本部争光。”
袁方当即把南京提督范济世、工部左侍朗萧近高和礼科给事中杨栋朝召集在了一起,经过商讨决定由袁方和杨栋朝分别给皇上写一份奏疏,以了此份差事。
杨栋朝的奏疏不长,就是对这次的巡视结果进行了一次汇总:
南京兵部右侍郎袁方、南京提督范济世、南京工部左侍郎萧近高、南京礼科给事中杨栋朝等具奏,选过各营实在官旗军舍丁马匹总数:大教场实在官旗军舍丁共五千九百三十七员,名马五百三十五匹;小教场实在官旗军舍丁共八千二百五十九员,名马八百二十九匹;神机营实在官旗军舍丁共二千四百六十七员,名马一百七十一匹;新江口营实在官旗军舍丁共五千九百二十五员,名马二百三十六匹;浦子口营实在官旗军舍丁共二千二百八十四员,名马九十四匹;池河新营实在官旗军舍丁共二千六百二十二员,名马一百五十匹;巡逻营并外城游巡实在官旗军舍丁共四千七百五十四员,名马一百七十五匹;标营实在官旗军共三千一百八十九员,名马二百三十八匹。……
这份奏疏是提供给户部作为发饷依据的,所以人员马匹都是实数上报。
袁方也写了一份奏疏,其内容主要是针对南京各营提出自己的建议和意见:
南京兵部右侍郎袁方、南京提督范济世、南京工部左侍郎萧近高、南京礼科给事中杨栋朝等巡视南京京营条陈营务:
一、南京各营皆有操场,独巡逻营无之。宜于御马场右偏空地建营厅,而前即小教场之余地,可作操场;
二、水兵弓矢之操,必于陆地。水兵营救场坐落定淮门,沿江原系民田,每年各兵醵还租银,时有争执,兼地连沮泇,入夏潮涨,一望汪洋。各衙门阅操,暂借关庙前发放,每年亦纳地租。如欲比艺,又率而之六营,营垒无定,奔走不遑。该营原有赎房银两解都贮库,合查发前银与教场原主,绝买其地,改作操场。周围筑埂,沿堤裁树,以防倾圮、涨淹之患;
三、近因倭警,添募水陆兵二千四百名,食粮已久,尚无营房、船只、器械之备。今已拨兵一千名,隶操江防守,仍一千四百名各为水、陆二营。陆兵宜量添营房四十间,水兵宜量添抄唬船二十只及器械、遮阳之属,皆不可缺;
四、各营止选锋有官给什物,而常伍则自备器械,尽是朽钝。查得内库及三山官库,见贮器械颇多,日就浥烂。合敕兵仗局及巡视九库科道,每营查发千件,遇操给军操演,歇操营官收贮,如有损失,责令经管陪补;
五、各营火器虽有,官给不多,皆各军自备。合敕内库及兵部,每营量给鸡脚百子鞭、鸟嘴等铳若干门,每操量给火药、铅弹若干斤,随时演习。又查神机营神枪为诸艺最,今皆常伍演放,而选锋止习杂艺,且辰刻领出,未刻即送入内库,演习不常。合敕内库量发若干在营,将本营选锋,改立火器若干队,常川演放;
六、国初,京军十有余万,今仅存四万余耳。现在之数,占役买闲,求其执矛走阵者,不过十之五六。而又多赢弱生疏,强半象人涂马。请自今以后,各衙门之投充规避者,俱以卫册指名清出。若内厂、府第、坐营、把卫,照依钦定名数,除军伴之外,不得另有输拨。
……
当然,袁方奏疏也是四人相商过的,四人拟定好后,由杨栋朝誊抄,大家签字盖印,他们的巡视任务就算是圆满的完成了。
奏疏先送给王在晋过目,王在晋看过后甚是满意,并给四人物质上的奖励。
巡视的任务结束,袁方就回到了兵部去坐堂,他原本再找岳元声聊聊,职方司主事告诉他,岳元声已回籍听勘。
袁方唏嘘不已,魏忠贤的行动够快的,才一个月的时间,岳元声就被赶回了老家。
第二百二十四章 威风
这天,袁方带着王良逸、张从、宋献策几个来到了自己的庄园,这所庄园地处南京南部,离山川檀不远,几乎与杨栋朝家的别墅挨着,占地面积五十亩。
不得不说那位房东胖老头的确有钱,这么大面积的庄园竟然还有围墙围着,虽然是用土夯起来的墙,其造价也是不菲的。
庄园里面有几家农户,这些农户都属于雇农,是胖老头雇来管理庄园的,因为他们在庄园里已经生活了好多年,袁方继续留用他们,但是给他们立了几条家规,如有违反就卷铺盖走人。
继续留用他们,这些农户满心欢喜,纷纷在家规上面按下了手印。
原本袁方是想把这处庄园给给马湘兰住的,庄园这么大,全部都让马湘兰一个人住就不合适了,袁方决定在庄园新盖一座小楼让马湘兰来住,小楼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幽兰馆”。
小楼的布局就让马湘兰自己来设计,她愿弄成什么样就什么样。
袁方在这座庄园内设立了自己的兵营和马房,当然,兵营是小规模的,不会超过五百人,主要把方斯谷、安尼等几个懂得兵工生产的技术人员安排在里面,钟表匠阿莫尔也安排了进来,还有铁匠陈元一家,还有马倌孙维仁,以及江鸣皓等。
江鸣皓很早就跟了袁方,他原先是沈有容手下的一个总旗,负责管理三个炮兵队,袁方把他要过来,当时沈有容还不舍得放人,看在了袁可立的份上,才让江鸣皓跟了袁方。
五十亩是个什么概念?它相当于两个半标准化的足球场那么大。
这座庄园可不像足球场那样一览无余、四四方方,里面有竹林、树木、水塘、甚至楼台亭阁和假山,不但风景秀丽,而且空气新鲜,非常适宜居住。
袁方筹划着,把这座庄园的大部分功能给改变了,原先是用来种田,现在用来充当小型兵营,更重要的是用来作为新式火器的试验场。
袁方手下的几个番人一直都在研究米尼枪的制造,现在虽然有了一些进展,但是枪击的效果还达不到袁方的要求,首先填单的速度就没有很好地解决,还有就是精度。
如果火力更猛,射程远,对于精度的要求还没有那么严苛,遗憾的是,这个时期的枪用的不是黑火药,谈不上什么火力和远射了。
方斯谷他们所造出来的枪,必须要做进一步的改进,要改进就要有试验场,现在这座庄园正好可以提供给他们使用。
马湘兰也过来看了这个地方,她非常喜欢这里,当天就从羡兰楼搬了出来,住进了幽兰馆,袁方给她配了二个丫鬟,一个厨娘。原本是准备了一个杂役的,因为幽兰馆是设在庄园里面的,她的一切用的,都可以由庄园为她提供,所以没有必要再多个跑腿的杂役。
本来计划把柳如是也送到幽兰馆来,三山街宅子魅力更大,把柳如是吸引了过去,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喜欢热闹的地方,袁方便由她去,让她在三山街住一段时间再送去幽兰馆。
而三山街这边的装修也在进行,修缮了一些残旧的门窗,铺平了坑洼不平的路面,前后门都进行了扩建,厨房也进行了改造,因为现在进驻的可不是一家人,而是一大家人,而且还有马匹,马车等出入,所以门必须要加宽,特别是后门,厨房也要增加一倍,用膳的膳房设了三处,一跨一处。
房屋的改造都交给了王良逸去监管,袁方这段时间都泡在了官场上,毕竟要开展贸易,各种的路子都必须铺平,特别是五城兵马司更是要去走走人情的地方,治安和消防都归兵马司管,要开铺子做生意,必须与这些官员搞好关系。
袁方通过张之极走通了上面,下面的官员就让王良逸去沟通。
过了几日,马湘兰让人捎信说,她的幽兰馆已经落成,让袁方去看看。
袁方来到三山街宅院。
“如是,跟我走!”
“阿哥,跟你走,走去哪?”
“阿哥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阿哥骗人,你又哄我出城是不是?我不去!”
袁方神秘兮兮道:“我这次是坐八台大轿去的,而且,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姐,你去不去?”
柳如是眼睛一亮,坐八抬大轿是她很早就向往的,见不见小姐姐她倒是不在意。
“我也要坐八抬大轿。”
在城内袁方是不会坐这样的轿子招摇过市的,他们出了正阳门才坐上了轿子。
轿子里面摆了一张案几,案几上泡了一壶茶,旁边还有一个丫鬟。
袁方端坐在正中,柳如是坐在他侧边。
“为何还不走?”心急的柳如是撩开轿旁的布帘。
袁方微笑道:“我不开口轿子怎么会走?”
柳如是撒娇道:“快点让他们走!”
“起轿!”袁方的声音很低缓。
丫鬟撩开前面的帘子高声喊:“起轿——”
八个轿夫稳稳当当地将轿子抬了起来。
轿子前面是袁方的随从在鸣锣开道,两块“回避”、“肃静”的牌子在前面开路,好不威风。
袁方正在轿子里喝着茶,突然轿子停了下来。
“唔……?怎么回事,竟然有人敢来拦老子的轿子?”袁方放下茶杯,对旁边的丫鬟道,“去看看何事!”
丫鬟才掀开帘子,张从便前来禀报。
“少爷,有一位翰林院编修求见。”
“哪位?”
“他说他叫钱谦益。”
“不见!”
“少爷,他说请您看在同门的份上,见一面,他有事相求。”
袁方冷笑:“同门,我与他同哪门子门?”
张从回禀:“这个他也说了,他说是孙阁老的学生。”
“这倒不假。”袁方没有否认,因为孙承宗也是自己的老师,“你告诉他,我袁方不见。”
“尊令。”张从转身去了。
钱谦益此人首鼠两端,居心反复。历史上明亡之后便降了清。
“为何还不走,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要回去!”柳如是等得不耐烦了。
她是个孩子,袁方也不与他计较,由她闹,自己闭目养起神来。
不一会,就听张从的声音,“起轿!”
轿子又开始动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饯别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身边的丫鬟轻呼:“到了!”
袁方睁开眼,拉开旁边的布帘,轿子已经进了自家的庄园。
轿子先是过了一片水塘,然后走在一条石径上,通过一条长廊,这才来到了幽兰馆。
还没等轿子落稳,心急的柳如是就窜出了轿子。
一袭紫袍的马湘兰已经在门口等候,她看到从轿子里出来一个小姑娘,甜甜地笑道:“哟,这就是如是姑娘吧?”
柳如是大大的眼睛望着马湘兰:“你怎么知道我的?”
“你阿哥跟我讲的呀!”
这时袁方从后面走过来,摸着柳如是的小脑袋:“别闹了,快叫湘兰姐姐!”
“湘兰姐姐!”
袁方拉起柳如是的手:“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湘兰姐姐学绘画。”
“今天不回去了?”
袁方肯定的语气道:“你就住这里了。”
“阿哥也住这里?”柳如是有些担心,毕竟这里是陌生的地方,她很希望袁方也住下。
袁方也考虑到柳如是还是小孩子,决定在这里陪她几日。
“是呀。阿哥在这里陪你好吗?”
“说话要算数,不许抵赖!”
袁方用微笑回答了她。
柳如是没有消停,她向着马湘兰发问:“湘兰姐姐,你为何住在这么个鬼地方,又是水塘又是山路就,进来的路这么难走。”
袁方生气道:“如是,不许胡说,这是我专门选的地方!”
马湘兰微微地蹲下身子对柳如是道:“你进来的是一条小路,小路当然有山有水呀!”
“还有大路吗?”
“有呀,”马湘兰抬起左手一指,“你看,那不是吗?坐马车就走这条道,从这条路出去虽然远了一点点,但是,宽敞、平稳。”
“你阿哥选的地方幽静而清新。”马湘兰拉起柳如是的小手,“走,跟姐姐进里面看看。”
柳如是一蹦一跳地跟着马湘兰进了幽兰馆,袁方也跟了进去。
幽兰馆里面花石清幽,曲径回廊,处处植满兰花。
走过一条花径,看到一处峥嵘万象的假山,假山后面有池塘,一座蜿蜒曲折的小桥,通向一座二层小楼的门前。
走过小桥,进了大门,便是马湘兰居住的小楼,袁方今晚也将在此入住,宠爱马湘兰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要与她同床共眠。
……
江南的雨季来得早,袁方才住下没两天,雨便断断续续地下了起来。
马湘兰白天教柳如是绘画,有时两人一起吟诗作对、吹箫弹琴。
在这样优雅的环境中,袁方心静如水,正好可以看书,好在马湘兰这里也有些可看的书,日子过得犹如世外桃源。
很快一旬过去,这天张从前来禀报,兵部传他回去。
袁方把柳如是留在幽兰馆,他乘上马车,冒着大雨返回城里。
来到兵部,王在晋笑眯眯地恭贺袁方。
“恭喜仲南呀!皇上圣旨来了,改袁方兵部右侍郎为左侍郎兼左佥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即刻走马上任。”
这真是一件值得恭贺的事情,虽然只是由右侍郎改为左侍郎,但皇上却授予了实权——两广总督。
前段时间,董其昌说过要去为袁方走走路子,现在真的实现了。不过袁方不是很相信凭董其昌就能够办成这件事,他认为是魏忠贤提拔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也不想去猜,如果是魏忠贤提拔他,很快他会收到魏忠贤的信。
现在身为两广总督,他就要回去进行准备上任。皇上的圣旨已经在手上了,就等着朝廷的敕书和官防。
张之极知道袁方又要往南而去,他便决定回京城去,临走之时,四个人又相聚在了秦淮河畔。
这四个人便是袁方、张之极、王成耀和沈庄卿。
王成耀是南京都察院王永光的公子,沈庄卿是南京工部尚书沈儆炌的公子。
自从袁方和张之极来了南京,这个大公子便常常在一起相聚。
风花雪月,吃喝玩乐,一样不缺。
现在虽不是夜晚,但是秦淮河上依然热闹。这一天是半个月来少有的晴天,水面上不仅仅有来往穿梭的有各类的花船,也有不少的渔船,还有富人家的游船,这些游船大都是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小姐。
袁方让船家把船摇去偏远一些的地方,船上的两个艺伎也没要她们陪酒,要她们去船舱外,爱干嘛干嘛去,四人坐在船舱里喝酒聊天,坐在船舱内是能够看到河面上的风景的,尽管没有女人陪酒,他们也不会感觉寂寞。
大家默默无语,一巡酒过后,张之极才打破了寂寞:“都别喝闷酒了,这是好事呀!我袁哥虽然要走了,这是高升呀,来,咱们举杯庆贺!”
四人又喝尽杯中酒。
张之极继续道:“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只要我们的情分在,总有再聚之日。”
袁方一边给四人斟酒一边道:“张公子说得极是,来日方长,我们总有再聚之日!”
四人再尽杯中酒。
张之极放下酒杯拍着胸脯道:“我袁哥这一走,我也要回京城了,日后王公子、沈公子来京城一定要来找我张之极,我定尽地主之谊!”
沈庄卿道:“袁公子官运亨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京城,那时候我们再去京城聚首。”
王成耀已醉意十足:“我可听说了,如今厂公可是大权在握,袁公子是厂公身边的红人,别说是总督,日后入阁掌兵都是可能的。”
张之极低声道:“我也听说了,魏忠贤正在满京城的抓铺东林党人,自从汪文言死在了镇抚司诏狱,锦衣卫根据汪文言的口供四处抓人,先是杨涟、左光斗被抓,后来又出了一本《东林点将录》,内收一百零八人,仿照《水浒》编排,李三才、叶向高、赵南星、高攀龙都在其列。”
沈庄卿道:“我也听说了,钱谦益最近被魏忠贤赶了回来,前两天我还见到他,四处求人欲东山再起。”
王成耀醉醺醺道:“他想东山再起?下、下辈子吧,在《东林点将录》里面,他可是天巧星,排在守护中军大将十二员之列。”
张之极道:“他算幸运了,没有被魏忠贤抓起来。”
袁方再次为大家斟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关我们的事就别再提了。来,这就算是袁方给诸位的饯别酒,日后咱们兄弟相互多多关照,来,一起举杯!”
王成耀拍胸脯道:“袁公子,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我当仁不让!”
沈庄卿也道:“日后袁公子的事就是我沈庄卿的事,只要你说话,我定然前来相助!”
张之极端起了杯子:“咱们都是好兄弟,一起举杯为我袁哥践行,祝我袁哥马到成功!”
“祝袁公子马到成功!”
“祝袁公子马到成功!”
第二百二十六章 水师
袁方果然收到了魏忠贤的密信,信中说,目前形势一片大好,要袁方好好镇守南疆,特别是协调好两广的关系,历年来两广矛盾重重,纠纷不断,两广关系协调好了一切事情就好办了。来信中说,要多听从两广监军洪唐的意见,来信还特别强调,他有用人的裁决权,可以不拘一格用人才……
他认为魏忠贤是有意支开自己的,如果真的信任为何不把自己放在辽东,真正的强敌在辽东,而且袁方已经在山海关一步步地训练军队,用于对抗鞑子。
他随后转念一想,去两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第一要把安南牢牢掌控在手,第二就是利用香山澳进行海外贸易,以图发展。而对于魏忠贤信中所强调的人事权,袁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作为两广总督,理所当然应有人事任免权,何须魏忠贤特别强调。
天启五年六月初八,阳光明媚,天气晴朗,袁方的南下队伍开始出发了。
这次袁方没有带柳如是出行,只是带了暖房丫头芸香,他把柳如是放在了幽兰馆,让她跟着马湘兰学习琴棋书画。
袁方将王良逸、汤祖契、陈耳金留在南京,两处宅院和一处庄园也留足了守备。
袁方决定走水路,还跟上次去香山澳一样,从温州上船。
到了温州,住进了驿站。
他们第一来的时候见到的两个熟人——温州同知窦金瀚和温州兵备副使刘仁,再次为袁方设宴洗尘。
设宴的地点还是在朔门街的那家酒楼。
袁方现在是南京兵部左侍郎,管着窦金瀚和刘仁,此二人对袁方的态度比之前就热情多了,而且对袁方毕恭毕敬。
酒宴上轻松而愉快,袁方对此二人没有诉求,窦金瀚和刘仁竭尽巴结之能事地讨好袁方,酒宴之后,他二人还每人送了袁方一百两银子。
袁方笑纳了,上次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这次他们奉还二百两,袁方拿得心安理得,就当是上一次的回本。
负责护送袁方的是大明水师的一员参将,在袁方抵达温州的第二日,这位参将从新江口水师基地过来的,他带来了三十多艘的战船,因为是从基地出发的,所以在温州不用再进行补给了,直接就可以启程。
这天上午,袁二宝赶过来了,他也带了三十多艘船来为袁方护航,袁二宝现在还在他父亲周淮安处,他带来的是海盗船,他把大船舶在外海等候,自己换小船上的温州码头。
一见面袁二宝到头就拜。
“二宝拜见少爷!”
“快起来!快起来!”袁方连忙把他扶起,看到他袁方很开心,笑道,“长结实了!一年不见,黑了不少。”
袁二宝嘿嘿笑道:“都是海风吹的。”
“令尊好吧?”
“很好。原本他也要来的,因为岛上的事情太多他走不开,所以只能是我过来了。”
两人见面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只能留在上船后再说了,上了船大把时间让他们去说。
袁方带了他的随从上了明朝水师的大船,船队缓缓地离开了温州码头,向着香山澳而去。
这一路十分的平安,明朝水师和袁二宝的海盗船加起来有六七十艘,这是一支很大的船队了,一般的海盗见了早就躲得远远的。而郑芝龙这些大海盗又不在这个海域活动,二十天不到,这支庞大的船队到达了目的地——香山澳。
这次他们走的完全是上次相同的路,接近香山澳便从西江出海口进了内河,在此,海盗船的护航任务就完成了,他们自己返回了他们的岛屿,袁二宝一直跟在袁方身边,所以唯有他没有回去。
船队逆水而上,经过两个时辰来到了江门,这一次没有停靠在江门码头,因为袁方的身份与上次来时不同,上次只是来采购红夷大炮的,他们带有商人身份的性质,现在不同了,袁方是两广总督,一方大员,所以船队直接驶入了江门的广海水寨。
广海水寨是江门的一个重要的水上军事要塞,驻有水师二千八百人,大小战船三十六艘,有一位卫指挥使统领,主要的职责是对付来自海上的倭寇、海盗和外夷。
在广东沿海一带有南头水寨、北津水寨、广海水寨等六七个大的水寨,除了这些水寨,还有八个巡检司分布在各个水域,负责海上的巡逻,巡检司的人都归地方管。
水寨的驻军属于正规军,卫指挥使是武官,秩正三品,虽然其官阶只比袁方小那么一点点,在这个重文轻武的年代,其地位远不如袁方。
在广海水寨码头,卫指挥使领着他的一杆人马恭候着新任的两广总督,因为这里是军营,码头上没有其他庞杂的商货,码头整洁而干净,在一群官员的后面还站在两队整齐的兵士充当仪仗队。
“广海水师指挥使刘朝恭迎制军大人!”
后面的一杆文武齐齐行礼:“参见制军大人!”
袁方向他们挥挥手,算是回礼。
卫指挥使请袁方上了一乘八台大轿,于是,前有仪仗队,后有水师官员护卫,袁方来到了水寨里的一处大宅院内。
袁方在院子里休息了半日,然后便去了水寨的议事厅。
在议事厅袁方看了广东水师海防驻军图,这份海防图是茅元仪编制的,袁方在山海关时就看过,只是当初没有关注广东这边的海防情况,现在他身为两广总督,对于广东海防必须要有一个确切的了解。
他翻看着海防图,旁边有个卫指挥同知给他讲解,这位同知是个文官,所以讲解起来非常的认真详细。
在这幅图上,凡镇、协之间的海域中,均有一段与港口航路有关的注记,这类注记全图共有上百条之多,详细注名航路里程,锚泊地水深,可泊战船数量,能否避风以及海底泥质。
袁方把目光锁定在南澳镇与澄海协之间的注记上,上面的标注是:澄海南港由外海至河渡门约九十里,河渡门至达濠二十里水深五六尺能泊(左舟右居)船四五十只,可以避风系泥沙地。
他又看了汕尾至平海间的注记:汕尾由外海至平海港约一百里,至平海城十里,水深两丈,能泊(左系右曾)船一百只可避风沙泥地。所谓皆系广东水师的外海战船。
不懂就问,袁方向卫指挥同知请教:“是指什么船?”
“回禀制军大人,左舟右居船和左系右曾船所指的都是能在外海作战的大型战船。”
袁方问:“这些战船的火力配置如何?”
卫指挥同知答:“禀制军大人,与福船相同,舰首备红夷炮1门、千斤佛郎机6门、碗口铳3门,迅雷炮20门。”
第二百二十七章 视察
袁方在议事厅看过海防图,又听了卫指挥同知的讲解,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广东水师,他决定亲自去水寨的战船上看一看。
卫指挥使和卫指挥同知以及佥事陪同袁方上了船。
袁方身边没让多少人跟着,他只带了一员蒙古战将永日布,永日布不会说汉语,袁方让他跟着,他更能集中精力保护自己,再加上他那高大而强壮的身体,在袁方身边一站更有震慑力。
这是一艘底尖上阔的三层福船,高高的桅杆耸入云天,因为是停靠在码头,所以桅杆上的风帆是收起来的。
袁方是从挑板上的这艘船,进到了船的第三层,这一层是淡水舱,有五个大水柜立在船舱的不同部位。
袁方走近每个水柜观察,看到有三个水柜是空的,乘下一右一左两个水柜只有小半柜的水。
卫指挥使刘朝解释道:“制军大人,现在非临战,所以没有充满水柜,左右两个只充半柜,是为了平衡船体。”
袁方沉下脸严肃道:“这些水柜必须全部加满水,真等到打仗时再来加,你们的船何时才能启航?”
一旁的同知辫解道:“制军大人,平时我们都是这样做的,因为水柜里面的水储存久了就不能用了,必须更换新鲜水,所以一般请况下是只充半柜水。”
袁方毕竟是新官上任,船上的东西又不是他的专业,所以他保留了自己的意见,没有对这些弊端作过激的反应。
同知还说,如果所有的水柜都充满,浪费人力不说,还要花费银两,因为了水寨的经费不足,现在这样,也才是勉强维持水师运作。
“底舱是什么?”袁方问。
刘朝答道:“下面是压石仓,堆的全是大石。”
同知进一步解释:“制军大人,下石压上大石是为了稳定大船。您要不要下去看看?”
“不用了。”袁方对这些压舱石不感性趣,他用手往上一指,问道,“上面为何舱?”
同知答道:“回禀制军大人,上面是兵士的休息舱,这个时候没有多少人在。”
“那就不去了。”
“对,我们不去了,去了也没什么可看的。”刘朝陪着笑脸道。
同知一条绳梯:“制军大人,从就梯子爬上去就是露台,我们上露台去看看吧!”
同知所说的露台其实就是甲板。
上了甲板,袁方才发现正在下小雨,天空恢蒙蒙的。
同知关切地问袁方:“制军大人,我们先去雨棚避避雨可否?等雨停了再去船头看看。”
袁方摇了摇头:“这点小雨算什么,如果敌人来了,我们也要等雨停了再去打吗?”
刘朝狠狠地踢了同知一脚:“还不快去拿雨伞,不会说话在此乱囔囔!”
同知一声不吭地跑开了。
少倾,就听到同知骂人的声音,你们一个个都是木头吗?落水了也唔知出来打伞!
不一会同知就带了几个打着雨伞的小年青,年青的兵士为袁方撑起了伞。
因为有风,福船在轻轻地摇晃,为袁方打伞的兵士伸出手要搀扶袁方,袁方善意地拒绝了,他又不是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轻微的晃动对他的行走毫无影响。
他四下张望着,看到船舷的护栏有多处洞开,经历过海战的袁方一看就知道,那些洞是被炮弹打成的。
“为何还让那些洞存在?”
刘朝答道:“军制大人,水寨缺钱呀,反正也不影响航行,所以没有进行修缮。”
同知补充道:“军制大人,我们广海水寨一年的饷银是六万两,实际拿到的不足七成,余下的要我们就地征收,您看我们水寨赤贫一片,上哪儿征收去?而修缮大船所费不菲,这种小洞小伤的我们也就忽略了。”
袁方没有吱声,继续往前走,这个同知不简单,这是在向他这个总督诉苦来了,袁方是不会接这个茬的。
来到船头,有两名炮手立在一尊炮的两边,炮身被一块油布盖着,同知叫炮手把油布掀开,一门红衣大炮展现在眼前,袁方对这款红衣大炮很熟悉,他们从海上打捞上来的红衣大炮就是现在这款。
能够看出来,这门炮经历过激战,因为炮台四周能看到有修补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两个地方没来得及修补,如果按照同知的说法,就是缺钱不补了。
炮保养得很好,袁方表杨了两名炮手。
看过红衣大炮,袁方又决定看一看风帆。
于是,好几名水手将四张风帆扬了起来。
袁方以为,经过战争的洗礼,风帆必定会有残破,没想到四张风帆都是新的,这让袁方欣慰了许多。
收起了风帆,雨也停了,天边也亮堂了起来。
之后,袁方又去看了驾驶舱和火药舱,然后下了这艘船。
作为一名穿越者,袁方深刻地知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道理,要想真正了解广海水寨的情况,看一艘船是不够的,所以他向卫指挥使提出再看一般船。
卫指挥使刘朝和同知都吃惊了,他们从未遇见过如此较真的总督,别说总督了,就是总督府的官员来他们这里,也没有这么认真过的,现在这位总督亲自爬上爬下,而且看一艘船还不够,还要再看一艘。
袁方何止是再看一艘,他看完了第二艘,接着又看了两艘不同大小的战船。
回到驻地,袁方认真地总结了这次视察的心得。
一,广海水师缺员严重,袁方直观认为,战船上的兵士绝对不会超过半数;
二,大部分的船只都需要进行一次维修,袁方所看的是主力战船,主力战船都没有切底修复战时所留下来的伤痕,其它船只就可想而知有多残破;
三,各级将领都没有监战意识,作风涣散。袁方认为,象目前这样的状态,一旦开战,广海水师没有三天的准备是出不了水寨的。
作为两广总督,这样的状态决不能再这样让它维持下去了。他决定一到总督府,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军纪,全面修缮广东延海六大水寨的战船。
第二天,袁方盼来了他的一个老朋友。
第二百零八章 交锋
袁方在孙承宗的督师府,刚刚向孙承宗解释了杨涟对魏忠贤的弹劾,却听见一个主薄前来向孙承宗禀报。
“鹿善继求见。”
鹿善继在兵部任职,孙承宗对其十分的信赖,孙承宗走马上任督师,就把他带在身边,并表其为赞画,视其为左右手,参与军机谋划。
孙承宗仰起头对主薄道:“还不快把伯顺请进来!”
袁方起身请辞,孙承宗用手示意他坐下。
主薄转身去请鹿善继,还未见到人,就听到鹿善继“蹬蹬”的脚步声,他快步地来到孙承宗面前,先是向孙承宗行礼,然后又向袁方拱手致意。
紧接着,他就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孙承宗。
“督师大人,这是家父在容城写给您的信。”
孙承宗接过信边展开边兴奋道:“鹿太公的信!见信如见人。算起来本督已有两年多未见到鹿太公了。”
鹿太公名叫鹿正,是鹿善继的父亲,与孙承宗颇有交情。
这是一封很短的信,孙承宗很快就浏览完毕,他收起信,面色沉重道:
“鹿太公在信上说,让本督最好面见皇上。本督也正有此意,准备与仲南一同进京。”
袁方不知道信中内容,但是从孙承宗的表情上不难判断,东林党一定是想通过鹿正来影响孙承宗,让孙承宗在朱由校面前替他们说话。
果不其然,鹿善继听完孙承宗之言,随即道:
“此事越快越好。家父让学生转告督师大人,向皇上写折子终成不了事。一是纸短情长,难以言明仔细;二是皇上也不一定能亲阅,指不定折子到了文书房被魏忠贤扣住,反而误事。”
听了鹿善继的这番话,孙承宗心有不悦,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冷冰冰道:
“进京面圣,理应先行疏请,允准方能上路。如何行事本督自有道理,你暂且退下吧!”
鹿善继临退前还在强调,“此事甚急,还清督师尽早动身!”
鹿善继离开后,孙承宗立即草拟奏疏:
因念奉违天颜三年,今去京仅数十里,而时当普天嵩呼之日,臣以帷幄近臣,不胜瞻恋依依,遂拟以十二日入都门,以十三日早朝,以十四日随同官恭贺万寿,仍乞于另日准臣面奏机宜……
孙承宗草拟完毕,拿给袁方看过,然后令亲信快马先行送往京城。
折子送出之后,袁方回到山海关自己的府邸,让张从先行启程,回京城通报家人。
启程之前,孙承宗召集了一次军事会议,将山海关的行政杂务交由巡抚喻安性负责,军队的日常训练交给总兵马世龙管理。
天启四年九月二十八日,袁方随孙承宗同乘一辆马车,在山海关启程,一路风尘仆仆,于十月十二日申时末赶到了京城。
一回到家,袁方抱了一岁多的儿子亲热了一阵,匆匆用过晚膳,就让张从备轿,忙不迭地往席市街魏忠贤的府邸赶去。
他来到魏忠贤宅子门前,刚下了轿子,在昏暗的灯火下,看见客巴巴从魏府里出来,袁方不喜欢这个女人,虽然她是朱由校的乳娘,魏忠贤的对食,袁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作为穿越者,袁方当然知道这个客氏一个蛇毒心肠的女人,他对这样的女人还是避而远之为上。
魏忠贤的宅子在席市街的东头,而客巴巴的宅子就在这条街的西头,徒步也用不了半炷香,就这点路,她的排场也是大得很,袁方看着客巴巴坐在八抬大轿上,前呼后拥地离开了魏府,等客氏走远后,袁方这才进了魏忠贤的府邸。
魏忠贤得到小太监的通报,所以他备好了茶正在正厅等候袁方,袁方来到厅前拱手行礼,二人坐定后袁方先开了口。
“厂公,事情紧急,袁方不得已这么晚了还要来打扰您!”
魏忠贤摆摆手道:“你不来咱家就要派人过去把你请来。你先给咱家说说,孙中堂回京的目的何在?”
袁方心说,目的何在你还不知道吗?孙承宗不就是冲你而来的吗!
本着长远的利益着想,袁方希望魏忠贤能够与孙承宗携手抗掳,别再与历史上那样,孙承宗被魏忠贤排挤回家。
于是,袁方详详细细地把自己如何劝解孙承宗的,对魏忠贤说了一遍,并告诉魏忠贤,孙承宗在袁方的劝解下,已大大地降低了对魏忠贤的敌意。
魏忠贤听完袁方的话,很是满意,他希望孙承宗和袁方早点回山海关,只要孙承宗在皇帝身边一天,魏忠贤就一天不能安生。
……
十月十五日,孙承宗和袁方便离京返回山海关。
一回到山海关,孙承宗便开始调兵遣将,准备进攻东掳。他下令:鲁之甲率领一营人马进驻右屯,左辅率领一营人马进驻大凌河,李承先率领一营人马进驻锦州;随后又调四个车营出关,以张应昌营驻锦州,以马士麟营驻小凌河,以樊应龙营驻松山,以陈九德营驻杏山。
此时,宁远城的防御工事已经竣工,胸怀大志的孙承宗信心满满地准备收复失地。
他再次给朱由校上疏:
……前哨已置连山大凌河,速畀臣饷二十四万,则功可立奏。
这个折子到了京城,在京城的相关官员也很快就知道了。在这些京官当中,有一个叫郭兴治的正准备弹劾孙承宗,这下有由头了,竟然在朝中讨论起孙承宗的去留的问题来。
这位郭兴治官职是兵部给事中,其职责是稽察兵部百司之事,辅助皇上处理政务,并监察兵部,纠弹官吏。
郭兴治了解到,在辽东,竟然有许多领兵的经略、总督、总兵等武将,与朝廷派去监军的巡按御史等文臣,狼狈为奸,合谋冒领、侵吞、克扣、贪污巨额兵饷,致使前线官兵怨声载道。
他认为,辽东防务根本就用不到二十四万之巨,孙承宗狮子大开口,就是为了侵吞和贪污。
东林党人原本指望孙承宗能够站在他们这边,以助东林党打压魏忠贤,没成想他却与魏忠贤苟合在一起,所以,当郭兴治请求朝中大臣讨论孙承宗的去留问题时,东林党人兴风作浪,一窝蜂地弹劾起孙承宗来。
文官方面只有吏部尚书崔景荣在支持孙承宗,魏忠贤投桃报李地在朱由校面前全力支持孙承宗,这才使孙承宗能够继续督师辽东。
虽然朱由校没有罢免孙承宗,却让他精兵简将,减少军饷。
孙承宗不得不将驻守在锦州、大小凌河、松山、杏山、石屯等地的军队裁剪一万七千余,并罢免了尤世禄、王世钦、李秉诚、孙谏诸将,为朝廷开源节流六十八万两白银。
这个所谓的开源节流,其实就是以削弱明军实力为代价的。郭兴治做了这件祸国殃民的“大事”后,他还没算完,又开始弹劾袁方贪污公款。
第二百零九章 升迁
袁方购买红夷大炮一事遭到郭兴治弹劾。
目前的兵部大部分是东林党人在掌权,所以袁方很快就接到了兵部的命令,让他回京接受审查。
此时已是天启五年的元月了,袁方的父亲袁可立已经去职半年多,东林党为了弹劾袁可立也是煞费苦心,分别由兵科给事中方有度、广西道御史宋师襄、河南道御史庞尚廉、福建道御史李应升和山东道御史宋祯汉、永平府推官李乔仑等人轮番弹劾,袁可立最终辞官回家。
现在轮到袁方被弹劾,袁方估计自己也将会被这些空谈国事的东林党人所陷害,结局一定会和他老子一样回家种田,所以进京的路上郁郁不乐,行程自然就慢了许多,直到月底才回到了京城。
袁方在兵部并不是孤立无助的,虽然弹劾他的不仅仅是郭兴治一人,但是支持袁方的也大有人在,让袁方想不到的是,在支持袁方的人当中,竟然还有他的老冤家杨吉雄。细想也不奇怪,杨吉雄是魏忠贤的徒孙,魏忠贤发了话,杨吉雄能不照做吗?
经过兵部调查,袁方购买红夷大炮不但无过,而且有功,因为这些红夷大炮不是用银子买来的,而是从海上打捞上来的,没有花朝廷一两银子,袁方用于购买红夷大炮的二十万两白银,全部转去了河南,用于治理黄河。
这样的结果袁方当然是满意的。
这时,红夷大炮也运回了京城,袁方打算带上这三十六门红夷大炮返回山海关。
当天正准备收拾行装返启程之时,袁方接到了朝廷传他进宫面圣的圣旨。
袁方进到宫里,在文华殿见到了朱由校,行过君臣之礼,朱由校就安慰了袁方一番,然后又道:
“袁爱卿,购买红夷大炮这件事朕是清楚的,那些言官不经过调查就弹劾你,实在是不应该,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你继续留在兵部吧!”
朱由校说完,示意一旁的王体乾宣旨。
王体乾现在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位在东厂之上。他知道这个位置是魏忠贤给的,所以他很自觉地降低身份,处在魏忠贤之下,接受魏忠贤的使唤。
诏书不长,王体乾一口气就念完了。
听完诏书,袁方还愣在那里没有动,王体乾提醒道:“袁方还不上前谢主隆恩?”
袁方连忙上前接过诏书,谢过皇上之后,便匆匆地退出了皇宫。
出了皇宫他才再次仔细看了一遍诏书,没错,朱由校的确是升了他的官,从正四品连升二级,成为了正三品的兵部右侍郎。
可是,他这个右侍郎是属于应天府那边的,也就是说,朱由校把他打发到南京那边去做官,这可有点不妙。
应天府六部和京城六部官员的品级是一样的,权力就另说了,而且,一般情况下,去了应天府就等于在那边养老。
平时,应天府心事最高权力的不是六部,而是南京的守备会议,应天府六部官员非常清闲,许多部门都人浮于事。
袁方一百个不愿意去南京任职,哪怕是降职也不愿去,他决定去找魏忠贤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继续留在山海关。
于是他直接去了东厂。
东厂位于东安门北侧,故而被称之为东厂。
袁方不是第一次来东厂,所以他径直来到东厂的正厅,正厅的旁边有一个小厅,小厅里面供奉着岳飞的雕像。
魏忠贤正在正厅与几个东厂的太监说话,袁方只能在一旁等候。
俄顷,几个太监就散开了,魏忠贤笑着向一旁的袁方招手,袁方便走上去。
“袁方拜见厂公。”
正厅有些昏暗,更显得魏忠贤一脸蜡黄,他端坐在厅前,笑得有点僵硬。
“仲南,你已经接到圣旨了?”
袁方点点头:“是的,调我去南京兵部。”
魏忠贤诡异地笑道:“调你去南京是咱家的意思,咱家是不想让你走的,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可是没有办法呀,你去那边一段时间,咱家再把你调回京城来。”
袁方看不透魏忠贤那张笑脸背后的想法,既然是用人的时候,还要把我调去南京,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感谢厂公抬爱!”袁方拱拱手表示了一下谢意。
魏忠贤脸色冷峻道:“南京兵部尚书是王在晋,你曾经与他共过事,你们应该可以和睦与共。记住,南京的六部看似很清闲,但是兵部责任重大。你到任后,要协助王在晋;凡大小教场练将士,新江口肄水军,神机营习火器,皆时督查之;军器岁制,贡舟均差遣,而严辑之;武学课业,旗役并枪,监视之;盗贼岁更官行辑之;屯田请专官巡视之。”
魏忠贤告诉袁方,虽然南京兵部只管十五个府和三个州,但是一点都不清闲,作为一个兵部高官,既要管练兵,还要还要维护军事装备,还要管理官船、官马、官地,还要举办武学,还要禁戢盗贼,振举庶务。
“厂公,我何时动身?”
袁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从山海关来京时,只带了张从一人在身边,很多人都留在了山海关,如果要去南京的话,山海关那边的人一定要先回京城,然后再一同前往南京。
“快,一定要快!”魏忠贤不容置疑地摆了一下手,“等你的官防制出来就马上启程,一刻都不能停留。咱家以督促印绶监抓紧为你监制官防,明日就让他们给你送到府上去,三日内必须离京赴任。”
有明一朝统一规定:在京官员接到外调诰敕后,不得在京逗留,不得借债置办衣物、娶妻买妾。途中不许绕道探家。同时又规定,外放官员限五日之内领取官防,拖延过半月不向朝廷辞别出城一律治罪;出了城又潜入城的降级使用;迟到一年到任革职为民。
之所以这样规定,是因为,明朝官员的俸禄很低,而且官员上任和调动的路费是要自己掏的,品级底下的官员是多半出不起路费的,这些官员在京城拖延不走,并且置办衣物,甚至娶妻买妾,开销必定很大,势必举借高利贷,在其上任时,债主也会跟着他到上任的地方,逼他还债。
事实证明,再威风的官员,在债主面前也抬不起头,为了还债,他们势必就要搜刮民财,就要贪赃枉法。
所以,为了防止外放的官员贪腐,有明一朝才做出了上述规定。
至于不许绕道探家,也是怕他们跟家乡的地方官串通一气,做出违法之事。
袁方为了多争取些时间,让山海关的自家兄弟尽快赶过来,他向魏忠贤请求道:
“厂公,我此次匆匆进京,身边没有几个随从,能否许我等山海关那边的人回来后再走?”
魏忠贤脸色一沉,严肃道:“不许,你必须三日内赴任!不过你放心地先行,你那些随从,咱家会让山海关方面给他们开路引,你列出个人员清单给咱家,咱家立刻派人去办。”
袁方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厂公,我从香山澳运回来的三十六门红夷大炮已经到了,原本我是要带去山海关的,现在我不能再去了,这些红夷大炮该如何处置?”
魏忠贤皱了皱眉,沉思良久才答道:“火器方面的问题,咱家还真是不在行。这些红夷大炮你不能带走,交给其他人咱家也不放心,这样吧,你先找个地方保存起来,等用的上的时候在把它拿出来用。”
第二百一十章 计划
三十六门红夷大炮袁方其实并没有运回京城,这些炮是要运去山海关的,所以袁方让负责押运的高世宁和沈智把这些炮拉去了遵化,袁方在遵化有山庄,并且有存储这些炮的地方。
袁方原本打算这次回山海关的时候就把红夷大炮带回去,现在情况有变,他的计划也必须跟着变。
袁方从东厂回到大齐家胡同的家中,立即把王良逸找来。
“安文,你马上给我筹集六万两银子!我有急用。”袁方一见到王良逸就急切地说道。
王良逸不敢怠慢,立即问道:“何时要?”
“就这两天。”
王良逸很是为难:“两天时间很难筹集到六万,因为我们才进了一批干货,没有那么多现银。”
袁方才不管王良逸的为难表情,他向王良逸下了死命令。
“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就是去借也要凑齐六万来!”
作为袁方的发小,王良逸还是第一次看到袁方如此的心急,无不担忧地问:
“仲南,发生了何事?”
袁方看到王良逸在为自己担心,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点,于是向王良逸解释了急用银子的原因。
“你要去南京?而且只有三天的时间?”王良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所以我急需六万。”
王良逸舒了口气,道:“仲南,你可以先带上一部分会票,不足的部分我晚几日亲自给你送过去。”
“不行。”袁方摇摇头,然后又解释道:“你也必须与我一同去,所以只有三天的时间,一定要筹集到六万,我们到了南京要买一座宅子。”
王良逸又焦虑起来:“这次贬去南京就回不来了?”
“能不能回来不是我所考虑的问题。我之所以要在南京买宅子,是准备把生意做到南京去,我把你带去就是让你先去熟悉那边的情形的。”
袁方现在已经是明朝的三品大员了,凭着他的级别去南京,住房是肯定不用发愁的,朝廷会免费给他提供一套不超过十二间房子的官宅,还有全套的家具,还有皂役。
有明一朝,别说是三品大员,就是个小小的县衙的主薄、典史也能分到大小不等的官宅,主薄的家中可以分到六十件各种的家具和用具,未入流的典史家中也可以拥有朝廷提供的十九件家具。
对于袁方这个级别来说,朝廷提供给他的各种家具、用具加起来,至少也要超过一百件,当然,还必须得他家里能够装得下。
作为明朝的官员,依照品级的高低,可以免费使用皂役为家里做杂物,当然,也可以不用皂役而将给皂役的工钱折算归自己,同时,还可以把折算下来的钱积攒起来,将官宅一次性买下来。
但是,官宅如果被买下了,其所有权并不归属于私有,其产权仍属于朝廷,拥有产权的官员若要调走或告老还乡,必须把宅子退还。
因为有这么奇葩的规定,所以,真正买官宅的人少之又少,袁方就更加不会往这方面去考虑了。
这边与王良逸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张从前来禀报高世宁求见。
高夫人听说女婿从山海关回来了,便叫三儿子高世宁过来问一问,袁方什么时候去高府,她好早些准备膳食。
袁方告诉高世宁,这次回京没有时间去高府探望了,他正准备去南京。
“去南京?”
于是袁方又向高世宁解释了一番,然后问:“从香山澳带回来的红夷大炮全数都在遵化山庄吗?”
高世宁答道:“三十六门炮一门不少,全数都在山庄呢!你不是让沈智留在山庄看护那些炮吗?”
袁方点点头:“对对对!现在情况有变,那些炮暂时就放在山庄。三哥,麻烦你去一趟山庄,嘱咐沈智一定要把那些炮保存好。”
“放心吧,我过两天就去一次遵化。”高世宁说完就向袁方告辞,“仲南,你没时候回去我就先回去向娘禀报了!”
“请代我向娘问安!”
……
袁方打算离京之前去探访一下英国公张之极,另外就是去一趟孙承宗的府邸,探望一下孙夫人,孙承宗是袁方的座师,现在要离开京城了,去打个招呼,拜别一下是很应该的。
原本他还打算去看一看座师叶向高的,因为叶向高已在不久前辞去了首辅一职,以太子太傅致仕还乡,他想去看也见不着了。
新任的首辅是方从哲,他是万历十一年的进士,与叶向高是同年,很早就辞职在家,叶向高很看重他的才学,先后举荐他续修玉牒、出任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但是都被方从哲以各种理由回绝了。
他多年在野,既不是东林党,也与宦官没有多少牵扯,而由于此时党争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所以被东林党和宦官所认可,坐上了首辅的宝座。
袁方对这位方首辅不感兴趣,他知道这位首辅不久将被淹没在党争的浪潮里。
目前袁方还不敢出门,因为魏忠贤告诉他,印绶监的太监随时都会上门来,为了不让太监扑空,他只好在家里等候。
用过午膳后,袁方正式向家人宣布了去南京赴任的决定,袁方他娘和媳妇都认为时间太仓促了,唯有柳如是最高兴,她本就是浙江嘉兴人,现在要去南京,就如同回家乡一样。
“说走就要走呀!袁方呀,能不能跟皇上说一下,宽限几日,我们也好有个准备。”袁方他娘如此说。
妻子高兰也在埋怨:“谦儿还这么小,如此的长途颠簸还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
天真烂漫的小柳如是却是满脸的春风样子。
心事重重的袁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们走的时候不用带多少东西,只带随身衣物便可,然后便独自进了厢房。
他掩上门,又嘱咐张从别让其他人来打扰,便在在案台前准备草拟一份赴南京的名单,等太监来的时候就让太监带给魏忠贤,魏忠贤答应过开路引的。
他提起笔写下了第一个人的名字,袁福。然后又落笔写下了蒋建良、郝摇旗、陈士庆、孙维仁、叶向荣、方斯谷、安尼、袁可望……
第二百一十一章 收礼
袁方才拟完名单,锦衣卫千户杨寰便来了。
杨寰今天没有穿飞鱼服,而是一袭的青罗袍,头戴缨子帽。
“杨寰拜见袁大人!”
“杨千户,快快请坐!”
杨寰谢过礼后并没有坐下,而是从衣袖中取出一张会票递给袁方。
“袁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您笑纳!”
袁方接过了会票,看了一眼,面值五千元两银子。他用手示意杨寰坐下,问:
“杨千户,为何拿这些会票过来?”
杨寰道:“回禀袁大人,在下听说袁大人要去应天府赴任,所以特地送上五千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袁方收起五千两会票,他没有半句感谢的话,因为在这个年代官员之间的礼尚往来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何况杨寰的确是受了袁方的提携的,再者,杨寰在现在的位置上,一年弄上几千几万都不是问题,所以袁方没有必要对杨寰说那些感谢之类的话。
“你是如何知道的?”袁方等杨寰坐下,又问,“我去南京是事。”
杨寰答:“是厂公说的,他还令在下这两天跟随在大人您的身边,随时听候差遣。”
随时听候差遣?袁方听到这里没有说话,他紧盯着杨寰的脸看了一会儿,心想,这哪是听候差遣,分明是魏忠贤在派人来监视自己,只不过魏忠贤不知道杨寰是他袁方的亲信。
杨寰倒没有袁方那么多的心思,他见袁方总是看自己,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嘿嘿地笑了起来。
“袁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袁方的目光变得温和起来,再问:
“你们锦衣卫也归东厂节制?”
“回禀袁大人,在下现在已经是东司理刑官了,不过还兼任着锦衣卫的职务。”
袁方明白了,难怪魏忠贤派了杨寰来监视自己,原来他已经是东厂的爪牙了,变成魏忠贤的五虎之一。
袁方背后渗出冷汗,好在自己先收服了杨寰,否则在自己身边多了一个魏忠贤的厂卫监视自己,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
送走杨寰,袁方马上传令张从,没有自己的命令,这两天家人不得擅自出门。
晚膳后,在外跑了一天的王良逸一脸愁云地回来了。
“银子没凑齐吧?”
见到王良逸阴沉的脸就知道筹款不顺利。
王良逸愧疚道:“仲南,今天只筹到四万三千两银子。”
袁方安慰道:“成绩不错嘛!不急,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
王良逸摇着头低沉道:“今天已经把该收的银子都收回来了,别说是两天,就是再有十天也不可能筹齐六万。”
袁方拿出杨寰送来的五千两:“我这里有五千两,你看,我们现在只差一万二了不是?”
袁方不是有意要为难王良逸,他这次准备在南京购买一套大一点的宅子,毕竟他们是一大家子的人,宅子太小了就要分开几处来安置他的部属,这是他不愿意的。更主要的是,他要把正德隆商行和三联船运的分行开到南京去,扩大自己的商贸。
袁方缺银子?怎么可能?
这不,
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来给袁方送银子了,这些送银子的人大多都与袁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同乡,或同年,或一起共事的,其中也有一些非亲非故的商贾。
首先来送银子的是卢德铨、陈耳金和王实味,他们每人送了三千银子,这三人都是袁方贸易体制内的人,袁方是理所当然的接纳了他们所送的银子,因为他们还要依仗着袁方。
在送银子的队列中,还有五个很少来往的同年,他们是黄近朱、南居仁、戴相、龙文光和林玄。这五位当然不是来求官的,而为了他们在南京的亲戚前来送礼的。
袁方让宋献策把这些送银子的人一笔一笔的全记下来,便于在合适的时机为他们办事。
最后,宋献策一统计,所收到的银子总共有二万三千七百二十六两之多,除了银子还收有各种的珠宝。
让袁方诧异的是,竟然还有二十六两的零头,问了宋献策才知道,是那些做小本生意的人送的,看来在这个年代送礼的确是蔚然成风。
袁方叫宋献策把所收到的银两全部转给王良逸,王良逸见到这么多的银子高兴坏了,之前的愁云一扫而光。
下午,王体乾领着两个小太监来到了大齐家胡同袁府,袁方得到张从的禀报,亲自来到大门口迎接王体乾。
来到大门口,王体乾已经下桥,袁方拱手道:
“王公公亲临寒舍必有要事!”
王体乾回礼笑道:“袁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呀!”
袁方与王体乾的关系十分融洽,袁方与他对话就显得比较的轻松和随意,虽然魏忠贤与袁方也有着不错的关系,但是魏忠贤总让人感觉高高在上。
王体乾这次是奉了魏忠贤的指派来袁府的,他给袁方带来了新的官防,还有敕书、官服,此行的堪合也送来了,有了堪合,一路上的住宿就是免费的了。
三品官员的官防是银制的,比袁方现有的要大一些,现有的是铜制的,只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官防才是银制的。
袁方郑重地从王体乾手里接过银制的官防,然后将铜制的官防交还给了王体乾,再签字确认,袁方手中的官防就算是正式生效了。
办完了所有的移交手续,王体乾便要打道回宫,袁方从衣袖中取出昨天写好的名单和一张两千两银子的会票递到王体乾手中。
“王公公请把这份名单和会票转交厂公。”
王体乾伸手把袁方递过来的东西接住,然后看了看,袁方连忙解释:“这是一份我家随从的名册,现在他们都在山海关,需要厂公为他们开路引。这个月三十日是厂公的寿辰,我原本要亲自前往魏府祝寿的,现在我是去不成了,所以劳烦王公公你帮我把这份寿礼带给厂公。”
王体乾笑嘻嘻的收起了名单和会票:“袁大人放心,咱家一定替你交给厂公。”
他说完就转身准备上轿,临走之前还不忘记提醒袁方一定要按时启程。
袁方当然知道朝廷的法度,如果不按时出城后果会很严重,所以他在当天下午就带上两千两银子的会票去了孙承宗的府上,看望孙承宗的家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出城
袁方去了孙府回来天还未黑,他匆匆用过晚膳就准备去英国公府一趟。
他准备好了二千两会票,刚要喊轿子,他娘在高兰的搀扶下从后院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小柳如是。
“方儿,娘有事要与你说。”
“娘!”袁方马上迎上去,扶着娘坐在椅子上。
“方儿呀!”袁老夫人坐稳当了和蔼道,“娘就不跟你去南京,老家的宅子也翻修得差不多,娘要回睢州去了。”
袁方道:“娘,你要回老家当然很好,家里的老宅也翻修一新了,只是现在孩儿皇命在身,不能护送您回去呀!”
袁老夫人笑道:“娘好没老到走不动道的底步,再说还有兰儿陪着我,我把兰儿也带回去,你没意见吧?”
“娘,有兰儿陪着您我就放心了,又怎么会有意见呢?”
“还有我呢?”一个幼稚的童音道。
袁方看着站在老袁夫人身旁的柳如是,捏了捏她那白嫩的脸蛋道:“你也要回睢州?”
“才不是呢!”柳如是摸着自己有些疼痛的脸,撅起小嘴来,“我要跟阿哥你去南京。”
“跟我去南京可要听话喔!”
“她从小就在那边长大,就让她去南京吧!”老袁夫人起身道,然后又看着柳如是,“我们可是说好的,要听你阿哥的话,不然就让你阿哥把你送回来。”
“听话!听话!”
高兰在一边笑道:“如是,你知道听话就好,别像一只放飞的小鸟,没了管束就四处去野。夫君,你要让她多学琴棋书画,不要荒废了如是。”
“一定一定。”
……
因为要安排袁老夫人的行程,所以袁方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才来到了英国公府。
“袁方,你的事本王已经听说了。”英国公张维贤请袁方落座后说道,“这个魏忠贤搞什么名堂?他既然看重你却又要把差去应天府?”
袁方淡然一笑:“我这不是升官了嘛!”
张维贤粗暴道:“升个屁!应天府那个地方都是没有实权的。”
袁方取出了两千两银子的会票递给张维贤:“国公爷,应天府虽然清闲,我也很愿意去的。一是我升官了;二是我可以在南方发展我们的贸易。这是我离别前孝敬您的常例钱,还请国公爷您笑纳。”
谁还嫌钱烫手?张维贤也不例外,他接过会票看了一眼,满意的揣进了衣袖里:“你真愿去?你愿意去本王也就放心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去南边清闲些日子,本王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京城来。”
袁方谢过张维贤的好意,陪在一旁的张之极提出跟着袁方去南京,张维贤当即允许了。
袁方当然很乐意张之极同行,在南京,有了张之极这样的勋贵相助,他想,这次的南京之行应该会顺利不少。
如果是在夏季,袁方完全可以从天津卫乘船南下,他在天津卫有自己的船厂和船队,走水路可免去不少的劳顿,但是现在才是一月,运河水还没有解冻,从去年十一月开始,运河水就开始冰封了,凭前两年的经验,至少要到三月份才能恢复船运。
运河冰封期长达百余天,这都是小冰河时期使然。袁方因为船运公司的需求而在天津卫查阅过资料,万历年间运河的冰封期也才五十余天而已。
天启五年正月二十三日,袁方一行开始出行。
袁方坐上了一顶四台绿呢大轿出城,大齐家胡同只留下了少部分人看家,虽然他的人大部分都在山海关,现在跟随他身边的也不下三十人。
一行人出了胡同口就直奔东便门,张之极已经在城门口等候,袁方落了轿,张之极迎了上来。
“袁哥,我已等你多时了,请袁哥赶快换轿,我们好上路。”
张之极说完就挥了挥手,后面有几个五城兵马司的人送来了一顶八台大轿,这顶轿子是枣红色的银顶轿子,唯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乘坐这种轿子,但是,三品大员也只能是在京城外面才能乘坐八台大轿,在京城内只能乘坐四台大轿,这也是为何张之极在城门口预备这顶八台大轿的原因。
轿子虽然是张之极准备的,轿夫却是袁方在牙行雇来的,他自己府上是有固定的轿夫的,因为这次远行路途长,袁方本着保护自己人的理念,所以没有让本府的轿夫来抬轿子。
轿夫就相当于后世给领导开车的小车司机,袁方效仿后世来对待自己的轿夫。
当然,轿夫与后世的司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袁方也是很清楚的,现在的轿夫终身都是轿夫,而后世的司机却很可能被提拔上来的。
袁方让宋献策去牙行雇了十个轿夫来,多出两个是为了可以替换,这些轿夫并不是让他们去南京的,而是在中途要更换的,走一程换一程,只有自己身边的轿夫才会一直跟去南京。
自己的轿夫也不会就这样让他们闲着,他们现在充当监工,紧盯着雇来的轿夫,有偷懒的就要进行管束,当然,他时而也要替换一下雇来的轿夫。
“袁哥,胡大明给袁哥请安!”
袁方看着站在面前的南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微笑道:“免了免了!”
胡大明讨好道:“袁哥请上轿,胡大明护送袁哥出城。”
袁方看到胡大明不但准备了轿子,还有鼓手以及“回避”、“肃静”的牌子,这是要替自己鸣锣开道的架势。
一旁的张之极解释道:“我让胡指挥使护送我们一程。一路上鸣锣开道的架势是免不了的,所以我让他把这些都备齐全了。”
袁方向张之极拱手致谢:“谢张公子好意,这些物件我都收下,胡指挥使就不必再送了,我是去应天府赴任,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为我护送,会给人留下话柄的。”
张之极好似明白了,他点点头对胡大明道:“这一次就不要来送我们了,你回去把守好城门。”
张之极这次出行乘的是马车,他的座驾是自家的四驾马车,马车即宽大又豪华,坐在马车里面可以喝酒睡觉。
这次出行虽然不能行船,所走陆路也基本是沿着运河堤岸而行,所以他们的第一站便是天津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