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南下(感谢大满月票)
袁方一行出了东便门,就一直向东而行。
他的轿子在前头走,张之极的马车行在后面,张之极所带的随从比袁方还要多,有骑马的,也有步行跟随的,所以行走的速度也不快。
就这样一路地鸣锣开道,虽然有百姓回避让行,还是在寅时末才赶到了中途的驿站,好在这个时候运河还未开冻,北京天津之间的来往商贾不是很多,路上不会有多少的阻塞,否则天黑都走不到驿站。
袁方坐在轿子里面很舒服,轿夫一路小跑,使得轿子一摇一晃好似摇篮,他闭目养神,竟然睡了一个回笼觉。
等他睁眼醒来,询问轿夫,才知道走了二十多里,他觉得这样的行进速度太慢了,决定第二天换乘马车,到了第一个驿站,他对张之极一说,张之极当然高兴,马上邀请袁方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
因为有步行的随从,虽然坐马车比坐轿子快很多,但也苦了那些步行的随从,他们必须跑步才能跟上马车。
由于要照顾到步行随从的速度,袁方一行来到达天津卫的时候,天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因为在路上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袁方只是在天津卫待了一天,就继续启程了。
在天津卫的一整天,袁方备足了马匹,又把身边不会骑马的轿夫、杂役等人打发回京城,又增加了三辆马车,一辆自己乘坐,两辆给不会骑马的丫鬟和女佣乘坐,他又把官样摆谱的东西全都免了,这样一来,行走的速度一定会加快。
……
这一天,袁方一行来到一个叫甲马营的驿站,这个驿站是水馆驿,由于现在运河还未行船,所以这里的来往官吏和客商少了很多,这个驿站归武城县管辖,距离县城大约三十里,这个驿站离县城远,驿站显得更为冷清。
原本袁方这队人马是一路畅行无阻的,眼看就要走近驿站了,却被堵在了一个十字路口的街道前。
“为何停了下来?”袁方撩开车帘问张从,张从骑在马背上,一直跟在马车旁。
“回禀少爷,前面太乱了,不知发生何事。”
袁方向远处望去,只见前面人头涌涌,有官兵也有百姓,看样子好像是百姓被官兵拦住了去路。
“你过去打探一下!”袁方下令。
张从下了马,徒步走向前面的十字路口。
不一会他就回来了。
“回禀袁少爷,是天津巡抚毕自严大人途径此地,前面的百姓正在避让毕大人。”
“既然如此,我们就等一等吧!”袁方摆摆手,就坐回马车里面去了。
对于毕自严这个人,袁方还是很尊重他的,他担任天津巡抚这几年,负责整顿海防,与登莱巡抚袁可立互为犄角,协防辽东,同时负责登莱粮饷供给,事情办得很是出色,是袁可立的有力的支持者。
甲马营现在也是个小镇的规模了,虽然驿站冷清,街道还是有行人的,而且商铺林立,南北货物应有尽有。
如果袁方也向毕自严那样鸣锣开道,百姓也不敢堵在他的前面,但是他不愿意在这里耍官威。
约莫半个时辰,道路才回复正常,袁方一行这才向驿站而去。
甲马营虽然是个小镇,却是个运河重镇和军事重地,朝廷在此设了三个衙门,一个是递运所,一个是水馆驿,还有一个是巡检司。
递运所是明初所设置,由于京杭运河在明初时期还未完全畅通,济宁以南的粮草辎重多由陆路运至临清、甲马营、德州等卫运河港口,然后通过卫河和南运河河道运到通州。为此而设立了递运所。
甲马营水馆驿,设立于明永乐九年。袁方也询问过了,这个驿站大约有一二百人的夫役,有一个驿丞负责管理。
这里的巡检司隶属于武德兵备道,职责是在鲁西运河关防要处护卫漕船、提督盘诘、稽查奸盗、保障漕运、税课及商旅安全和地方治安。
袁方因为是路过此地,除了水馆驿没有必要与另两个衙门打交道。所以他们直接就来到了水馆驿,也就是此地的驿站。
进了驿站袁方才发现,这个驿站几乎都住满了,驿丞是临时为袁方腾出一间独院,这间独院离毕自严的住所很近。
安顿下来后,袁方便上门拜访了毕自严,原来这位毕大人跟袁方一样,也是去南京赴任的,他这是从天津巡抚的任上调往南京都察院的,任都察院右都御史,也是个三品官。
“毕大人打算何时启程呀?”礼毕之后袁方问。
五十多岁的毕自严捋了捋他那灰白的胡子道:“我们已经到此地有两天,车马劳顿,老朽都有点吃不消了,现在只等河面上的冰解冻,改走水路。袁大人也与老朽一同走水路如何?”
袁方微笑道:“现在这个鬼天,也不知冰何时能化。我明日就要赶路,咱们南京见!”
“南京见。”
告别了毕自严,袁方便回了自己的独院。
在袁方的记忆里,这位毕自严应该升任户部尚书才对,怎么也跟自己一样发配去了南京?
不对不对,袁方心里想到,毕自严不是从天津巡抚任上直接升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的,从现在的情形看,应该是先去南京然后再升迁户部尚书。
袁方暗喜,如此说来,我也很有机会再回京城,跟毕自严一样,也弄个什么尚书来做做。
……
在南京的宫殿,是由皇城与宫城两部分组成的,皇城在外,围护着宫城。
由皇城南端的洪武门进到承天门中间的御道上,有五座石桥,这五座石桥统称为“外五龙桥”,桥下就是外御河。
在洪武门至外五龙桥之间的御道两侧,就是南京朝廷的中央官署区:御道的西侧是高级军事指挥机构,包括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以及太常寺、通政司、锦衣卫、旗手卫、钦天监;御道东侧是中央高级官署,包括宗人府、史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以及翰书院、詹事府、太医院。
兵部紧挨着工部,其对门就是宗人府,兵部与宗人府中间有一通道,通道的一头通向承天门,一头通向正阳门。
袁方从正阳门进入紫禁城,来到了兵部报到。在兵部接待袁方的是他的老领导王在晋。
王在晋现在是南京兵部尚书,在这里他是个实权派人物,因为他不但是南京兵部尚书,而且还挂了参赞机务的头衔,参赞机务可以会同镇守太监和南京守备(这个守备只能是由勋贵来担当),共同管理南京的全部事务,一般情况下,镇守太监和南京守备也不管事,都是兵部尚书拿主意。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上任
在兵部的尚书房,王在晋满脸堆笑地迎接袁方。
“仲南呀,本官一接到你的敕书就立马让人为你准备宅院。”王在晋一边说示意下人上茶,“我们兵部大院已经没有多余的宅院,所以委屈你先在外面暂住,等以后兵部空出了宅子,本官首先安排你入住。”
袁方拱手道:“感谢王大人厚爱!属下准备自己在南京买一所宅子,所以不必烦劳大人操心属下的住所问题。”
王在晋的脸上放了红光,心情舒畅道:“如此甚好。不过宅子本官已经为你准备下了,在你购买宅子前,你可以暂时住下。”
“恭敬不如从命,属下就不另寻他处暂住了。”袁方说完,从袖子你掏出一张钱两的会票,“王大人,这是区区千两,还请大人笑纳。”
王在晋脸上笑开了花:“仲南你可真是阔了,这一千两本官就收下。本官还要感谢你呀!你代本官送给朱阁老的银子……”
袁方明白,王在晋所说的朱阁老就是朱国祚,几年前袁方替王在晋垫付了五百两银子给朱国祚。
“区区小事不必挂齿。”
王在晋也不多说什么,这个时代,上下级之间的金钱往来多如牛毛,下级给上级送银子再正常不过。他过目了会票的数额,然后将其揣入衣袖:“喝茶喝茶!这茶很不错的,是刚收上来的江南送来的口唇茶。”
袁方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面上的叶子,便呷了一小口。
“如何?是不是与京城的茶有所不同?”
袁方也是品味过无数好茶的主,现在所喝的茶的确有所不同,他点头道:“这第一口还喝不出多少味来,却也很是清香。”
王在晋美滋滋地解释道:“听说这种茶是少女用朱唇采摘而得,它不仅清纯甘美,而且还有那么一些温存、一些幽芳、一些醇和。”
袁方喝了第二口:“这才喝出些味来,却有些美妙之感!”
王在晋意味深长地笑道:“来到了江南,这里的美妙之处你就慢慢的品吧!”
袁方放下茶杯:“王大人,属下既以来之,明日便来坐堂。”
“不急不急,你先安顿下来再说,如若有事,本官派人去传你便是。”王在晋起身向内堂喊道,“陈先生——!”
一个头带幞巾,一袭绿袍的中年募官忙不迭地趋步而来。
“大人有何吩咐?”
王在晋问:“陈先生,前日让你去谈的那套宅子定下来了吗?”
“回禀大人,已经谈妥了。”
“甚好!”王在晋满意地点点头,“这位是新上任的右侍郎袁方,那套宅子就是为他准备的,你马上去办理此事!”
”卑职尊令!“陈募官向王在晋行过礼,便对袁方道,“袁大人,请随我来!”
袁方向王在晋拱手:“属下告退!”
“去吧!”
……
袁方跟着陈募官出了兵部的大门,此时他的一干人马还在门口等候着,不光是他自己的人,就连张之极也没有离开。
张之极看到袁方出来,便迎上前问道:“袁哥,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了,住的地方也落实下来了,我们现在先住下来再说。”
“袁哥,你有了住所我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袁方问:“张公子不与我们一起住吗?”
张之极在南京有不少的朋友,他早就落实了住所,只是担心袁方找不到住的地方,才没有先行离开,现在知道袁方住的地方落实下来了,他便向袁方告别。
他问清了袁方的地址,然后又留下一个对南京十分熟悉的长随跟着袁方,并嘱咐这个长随,一定要等待袁方住下后才可回禀自己。
袁方在王在晋的募官引领下,出了正阳门,左拐入一条小巷,王在晋为他准备的宅院就在小巷的深处。
这是一套三进三出的宅院,从这去兵部衙门不会很远,这是王在晋亲自选的地点。
房主是一个身着黑色夹袍,头戴网巾的胖老头,胖老头的眉毛已经发白,精神尚好,看上去不下六十。
那位姓陈的把袁方介绍给胖老头就离去了,胖老头没有多少话,大略地介绍了宅子里的几间厢房,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也离去了。
袁方原以为这只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经房主的介绍,袁方才知道这所宅子是三进三跨院,也就是说,是三座宅子并成的一座大宅子,别说二十多人,就是百号十人也能在此住下。
看来房主是个有钱人,可以有这么大的宅子用来出租。袁方很愿意与这样的财主结交,所以在房主离去之时,送了一件从京城带来的琥珀银挂饰。
胖老头很是惊诧,却没有拒绝袁方的礼物。
……
第二日,袁方便开始拜访六部高官。
他这次要去拜访的是南京刑部左侍郎薛贞。此人是万历进士,魏忠贤的党羽,袁方第一个去拜访他也是因为魏忠贤的极力推荐。
袁方在魏忠贤那里得到过一份名单,这份名单都是些与魏忠贤联系密切的人,魏忠贤把名单给袁方的目的,一是方便联络,二是防止互相伤害。
名单的第一人就是薛贞,而且魏忠贤在口头上还一再提示,要袁方务必与薛贞建立联系。
薛贞现在是刑部左侍郎,但他所管的却是右侍郎之事。有明一朝的南京六部,左右侍郎只设一位,很少有设了左侍郎再设右侍郎的,因为都是闲差,无事可管。
虽然左侍郎和右侍郎都是三品,但在职务上左侍郎还是可以管右侍郎的,如果你是右侍郎改任左侍郎便是升官了。
这位薛贞就是刚从右侍郎的位置升迁到左侍郎的,而朝廷升了右侍郎却不再任命新的右侍郎,而是让左侍郎来管理右侍郎的事情。
袁方上薛府登门拜访,因为是平级,见面的礼节也简单了许多,与薛贞见面之后也只是官场上寒暄,二人并无多少深交,所谈的话题离不开魏忠贤及当下的局势。
薛贞所问之事都是朝廷最近的新鲜事,而袁方感兴趣的是南京官场上的各种应酬。
虽然是平级,袁方也带了一些上等的礼物给薛贞,其中有一个橙黄色的汝窑小炉、一个晶莹剔透的竹匣,薛贞见了礼物很是喜欢。
第二百二十八章 米商作乱
来人叫张国维,原先是番禺的知县,在袁方的举荐下,现在己是广卅府的正五品的卅同知,上次袁方来的时侯,就是他全程陪伴着袁方的,他也是袁方的同年。
二人先是激动地拱手互称“年兄”,而后,张国维再拜“下官拜见制军大人!”
“请起请起!”
袁方对张国维如此客气,一是因为有同年之宜,二是袁方新官上任,很需要熟习地方的官员给予支持。
他还未来江门前之派人去通知张国维尽快来见。
现在见到了张国维,他首要的是多向张国维了解广卅府各方面的事务。
二人在客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说。
“年兄,广卅那边近来可有大事发生?”
提起大事,张国维不禁叹气:“米商作乱!”
“米商作乱?”
张国维告诉袁方,由于干旱,今年广卅府的从化、新会、东莞、南海、增城、新安,还有惠州府冲博罗等多地粮食久收,加之从化地区盗贼四起,烧杀烧杀略抢、无恶不作,使得整个广卅府遍地饥荒,民不聊生。
袁方愤慨而问:“百姓如此,巡抚陈保泰作何为?”
张国维又是一声叹:“广卅现在的情形,看似天灾实为人祸。前个月潮卅人尚宝司卿吴殿邦,他在家乡违法乱纪,不思改悔,反而诬陷潮州知府樊王家和广东巡抚陈保泰。参巡抚大人和樊知府违禁抽税、克扣军饷等罪,两广监军洪唐偏听偏信,使得二人遭受沉重打击,不能顾及衙门之事。”
不用问袁方也知道,陈保泰和樊王家此二人定是东林党。
袁方不想掺合他们的事,便问起了盗贼之事。
“你刚才说从化地区盗贼四起,这又是怎个情况?”
“回制军大人,盗贼之事起源于‘龙门之开铁炉’及烧炭之人,其首领有三,一是赖丁髻,一是廖大鼻,还有一个叫张惟冲的,在从化聚集了数千流民,活跃于从化、增城、龙门、清远诸县。”
袁方又问:“你们可有采取措施?”
张维国答:“是剿是抚,抚衙一直没有定论,才导至目前这样的状况。如今广卅的米价己经升到一钱五分一斗米。”
“总督何士晋是何态度?”袁方再问。
张国维无奈地摇摇头:“也是在前个月,何制军被洪唐所陷,诬其受贿白银10万两,然后便被除名追贿。”
“他现在何处?”
张国维答:“被贬官之后,心情及差,险些自杀身亡,幸我发现及时,才未酿成大祸。他听说是你来接替总督之职,心情才算有所好转,现在肇庆的府中,盼着与你见一面。”
“等我回了总督府,自会与他见一面。”袁方端起了茶杯,“年兄,来喝茶,这茶都凉了。”
两个喝了一阵茶,袁方将这两天巡视广海水寨的事大略说了一下。
张国维告诉袁方,广东水师缺少银两是事实,但是,武将们有没有贪腐那就要有实据才能定论。
与张维国交谈之后,袁方更加的千头万绪,感觉前面的道路铺满了荆刺,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他不是个怕事的人,自己大权在握,在两广这个地方,如果有那位官员胆敢不听他的,就让他回家种田,基至可以把他打入大牢,收了他的命。
展望未来,袁方渐渐地又恢复了信心。
过了一曰,袁方便离开了广海水寨,与张国维一起进了江门城。
他只带了少数人在身边,大部分随从让他们先去了肇庆的总督府。
到了江门,张国维又要请袁方下馆子,袁方知道张国维也是个人才,历史上,他从番禺知县一直干到了江南的十府巡府,比他这个两广巡府还威风,是个治理江河水道的专家,他后来还担任过晚明的兵部尚书。
这样一个人才袁方当然不会错过,现在他是两广总督,有很多具体的事情都要张国维去办,所以这次袁方作东,请了张国维。
用过膳之后,二人便坐上了轿子直奔县衙而去。
杨知县听说总督大人来了,忙领着县衙一干人马出门迎接,半道上正好碰上,就恭恭敬敬地将袁方迎进了县衙。
在县衙的后堂,杨知县把袁方扶在上坐,然后让下人端上热茶点心,他领着属下正式给袁方行礼。
“下官叩见制军大人,下官未有远迎,请制军大人多多见谅!”
“请制军大人多多见谅!”后面几个齐声道。
按道理讲,杨知县的确是有失礼节,两广总督驾到,怎么样也得亲自上码头敲锣打鼓、彩旗飘飘来迎接,但这也怪不了他,是袁方主张低调入城,没有通知县衙,自己悄悄地进了城。
在坐的大部分都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就少了几分拘束,场面十分的融洽了点和谐。
在坐的除了两个生面孔,还有就是刘县丞、董知事,香山县主薄李元庆也在坐。
这位李元庆是袁方的结拜兄弟,恰巧来江门办事,所以也来拜见袁方。
另外两位生面孔,一个是增城孔县令一个是孔县令的师爷。
袁方正想找一个广卅府辖下的官员了解情况,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袁方怎会放过。
“你是增城的孔县令?”
“下官正是。”孔县令行礼道。
“本督听闻增城粮价飞涨,可有此事?”
“回禀制军大人,有此事。不光是我们增城的粮价涨了,增城四边的粮价也同样涨了,涨价的风潮还波及到了广卅。这不,我们此番前来江门,就是打算借粮回去的。”
袁方问:“粮食因何涨价?”
“回禀制军大人,今年入春以来,降雨比以往都少,缺少雨水大米的收成自然就减少,大米少了米价当然就上涨。”
这个县令说话有点啰嗦,有点欺负袁方年少。
袁方“腾”地站起来,一拍案几:“本督问你粮食涨价你应当何责!本督没让你来给本督上课!”
袁方的声音洪亮,一下就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孔县令震住了。
“我、我、我……”孔县令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旁边的师爷连忙为他打园场:“总督大老爷,因为米价的事情,我们也是心急如焚,四处奔波,请您看在我们这两日匆匆赶路,没有辛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原谅孔县令心急口快,没有深刻领会总督大老爷话中之含义。”
杨知县也起身求情:“制军大人,给他十个胆,孔县令也不敢给您讲课,您大人有大量,看在他一心为民不辞劳苦的份上,就别与他一般见识。”
此时,张国维也走到了孔县令的身后,用手怼了一下他的后腰,轻声道:“还不快给制军大人道歉!”
孔县令急忙跪下向袁方施礼赔罪。
第二百二十九章 暗流涌动
袁方狠狠地瞪了一眼孔县令,心说,看你今后还敢藐视老子。他不说话,转身坐回椅子上,翘起腿问:
“你知错否?”
“下官知错。”
“起来吧!”
“谢制军大人!”
袁方不再搭理他,对着张国维道:
“张同知,查处米商哄抬米价的事就由你来办。对于那些囤积大米的奸商一律严惩,决不留情!”
“遵命!”张国维上前一步拱手道。
袁方又对江门杨知县道:“本督累了,先回房休息!”
杨知县立即为袁方提供了一间上好的房间。
来到房间,袁方叫张从去把张国维和李元庆请来,两人来了之后,袁方让李元庆先在外屋等候,他和张国维在里屋议事。
“年兄,我让你去查处米商,你有何想法?”袁方开口就问。
“年兄!”张国维靠近袁方低声道,“哄抬米价的主要是广卅的米商,而且,这些米商都是有背景的,我已经暗中调查过,广卅最大的米商其背后有两广监军洪唐的支持。”
袁方铿锵有力道:“就从这家米商开始办,把囤积的大米全部上市。”
“洪公公那边……?”张国维面露难色。
袁方给他打气:“洪唐那边我去跟他说,你先把米商的事给办了。”
张国维挺直腰膀。
“制军大人发了话,没有谁敢不听。”
袁方提醒了一句:“去办事的时候注意态度,对人家客气点。”
“我有分寸。”
“好,你先休息去吧,顺便叫李元庆进来。”
“是。”
张国维刚出去李元庆就迫不及待地进来了。
“下官拜见制军大人!”
袁方把李元庆扶起:“你我是兄弟,在此就不必多礼。年伯身体可好?”
李元庆的父亲与袁可立是同年。
“家父身体无恙,他还常常提起你,希望你再去香山看看。”
袁方道:“我一定会去的。请你回去转告年伯,过一阵子公务清闲下来一定登门拜访。”
“我代家父感谢制军大人!”
“香山澳近来还平静吧?”
袁方之所以这样问李元庆,是因为李元庆这位香山主薄不仅是香山的官员,还是朝庭派驻香山澳的父母官。
李元庆答:“回禀制军大人,除了番人往来的商船,近来还是很平静的。”
现在身为两广总督袁方不得不过问香山澳的具体事务。
“你们对那些番人是如何抽税的?”
“回制军大人,关税一向都是由市舶提举司负责,但是我也知道税收标准:一船货物十抽二,但也有例外,偶而也会十抽三。”
“偶而十抽三?”
“只是偶而,不常有。”
袁方追问:“何种货物十抽三?”
“这也没有硬性规定。”
“哦,随意收取。”袁方又问,“番人就没意见?”
李元庆答道:“因为不是硬性规定的,偶而为之番人也不计较。”
增加关税收入,这在袁方上任前就思考过的问题,只是一时找不到突破口,现在经李元庆提醒,袁方认为,提高关税也是增加关税收入的一个途径。
“如果将十抽三固定下来,你认为可行吗?”
面对袁方的提问,李元庆没有答案,他沉默了。
袁接着说道:“不是所有的货物都十抽三,是特殊的货物十抽三,比如陶瓷、比如丝绸、比如茶叶。可行吗?”
袁方联想到了后世的特殊关税。
李元庆答道:“就怕番人不同意。”
袁方笑道:“由不得他们不同意,关税我们自己定,要跟我们做生意就要遵守我们的规矩。只要我们给出合理的解释,我看可行。”
李元庆担忧道:“我们单方提升关税,番人会不会转到其它地方去做生意。”
袁方很有自信道:“不会。生意人都是做生不如做熟,何况我们只开放了香山澳口岸,再者,关税提高了,他们提价出售,羊毛出在羊身上,商人是不会亏本的。”
最后袁方也是叹气,“提高关税也是无奈之举,总督府也需要银子呀!”
“我回去一定好好斟酌斟酌,然后给你拟一份清单。”李元庆说到这里眼珠一转,“制军大人,如果想来钱,何不在矿税上面作作文章?”
提到矿税,袁方很清楚是很难征收的,历史上东林党人强烈反对,很多地方都收不上来,别说别的,就是袁方自己在山海关的铁矿也没有交过矿税,他怎能去收别人的矿税?
于是,他说道:“魏公公为了收矿税得罪了整个东林党,一年也才收那么几千两银子,你说,小小的两广地界,能收到多少矿税。”
李元庆也不得不承认矿税难收,他还以龙门铁矿为例加以说明。
“制军大人,就拿龙门铁矿那些闹事的人来说吧,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温饱而已,有饱饭吃谁愿意去做盗贼呀!”
袁方不赞同:“吃不饱饭就闹事,哪天下岂不大乱?”
李元庆摇了摇头:“你以为就赖丁髻那些个人有如此大的能耐?差矣!据我的知,他们背后有人支持的。”
“有人支持?”
本元庆肯定地点头:“暗中支持他们的人就是为了抗矿税。而且我还知道这个人是谁。”
“是谁?”袁方急切地问。
李元庆非常得意道:“制军大人,你是否同意谁在矿上获得益最大,谁就是那个幕后推手?”
袁方没时间在此猜迷,他直接了当道:
“是谁你就直说吧,不要跟我兜圈子。”
李元庆凑近袁方:“哪我可说了,那个人就是太监洪唐。”
“洪公公,你可有真凭实据?”
李元庆信心十足:“要拿真凭实据还不容易,制军大人,实不相瞒,那个带头闹事的头领赖丁髻就是香山人,我可以在他身上拿到凭证。”
袁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请况属实,必须尽快拿到证据,时间长了,洪公公来个杀人灭口,那就死无对正了。
“我需要凭证,而且越快越好。”
“如此急?”
“甚急!”
“只要制军大人需要,元庆赴汤蹈火也要将凭证取来!”李元庆说完就要转身出门。
“等等!”袁方喊住了他。
第二百三十章 前山参将府(感谢书友20190530063508247)
李元庆立住了脚。
袁方道:“你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办这件事。我明日要去香山澳一趟,你陪我一起去。”
“好,明日我派船来接你。”
“一言为定,就坐你的船。”
李元庆走后,袁方立即给皇上写了份奏疏,由于广州府干旱严重,所辖从化、增城、龙门、清远诸县粮食歉收,请求从湖广调拨十万石粮食来广东,广东用一千道盐引抵偿给湖广。
奏疏写完之后,他让人加急送往京城。
第二天上午,用过早膳,袁方便乘上了李元庆的船,向香山澳出发。
一路顺风顺水,下午便到了香山澳。
船没有在香山澳码头停靠,而是停在了离香山澳还有十里的前山寨码头,袁方下了船,就坐上了李元庆为他准备的轿子,直接来到了大明设在香山澳的参将府,因为参将府就在前山寨内。
李元庆的兄弟李元功现在已经是香山澳的参将了,他被提拔当然是走了袁方的路子的,袁方跟前两广总督何士晋是铁哥们,在袁方的建议下,何士晋将李元功从把总提为参将,提升的理由当然有很多,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提拔,总督是有这个权利的,而且前参将就是从香山澳把总的位置提上来的,李元功从把总升为参将是名正言顺。
所以,现在参将府的主人是李元功,他也是袁方的结拜兄弟。
整个前山寨是个圆形寨子,周围四百七十五仗,高九尺、厚三尺,每二十丈增筑子城,开又东西南三个门,正门开在正南,东西各有一个偏门,北门紧靠前山,只有城墙而没有门。
袁方乘坐的轿子,走过一处小桥,便来到了山寨的正门。
李元庆先从自己的轿子里下来,走到袁方的轿子前面,护送着袁方进了正门。
山寨内有一座宏伟的建筑,这座建筑便是参军府,也被称为“军民府”,府前有一座大王庙,袁方的轿子在大王庙前停了下来。
李元庆隔着帘子问袁方:“制军大人,要不要先去大王庙烧香?”
袁方当然是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的,他下了轿子,在李元庆的陪同下,进了大王庙烧了一炷香,从大王庙出来,正在军民府的李元功接到通传,他赶到了大王庙前迎接袁方。
“末将拜见制军大人!”李元功一见袁方便行跪拜礼。
袁方满面笑容:“李参将,请起请起!”
李元功起身向袁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寨子里的情况。
在军民府左右各有一座营房,那是参军治下的左营和右营,一为步兵营,一为水兵营,步兵营有七百人,水兵营有千余人,拥有船只五十艘。
寨子内散布在城墙四周的平房是水路兵士的兵民房。
寨子里除了大王庙,还有一座关帝庙和马王庙。
当然,演兵场也是少不了的。
前山寨军营是为了加强海防,遏制香山澳的葡人所设立的,所以水路军都有。
李元功一边介绍一边领着袁方朝前走,前面不远处就是军民府,两步路就来到了府前的哨卡,也就是辕门,辕门有十几名兵士把守。
进了辕门,两边各有一亭,那不是站岗用的亭子,亭子里设有两面大鼓,用于擂鼓升堂。
走过亭子便是一扇大门,大门两边各站了一名兵士,他们见了袁方,马上行礼恭迎。
走进这扇大门,就是参将府的正衙,李元功、李元庆领着一班人紧跟在袁方后面,也进了大门。
李元功再次来到袁方面前:“制军大人,您一路劳顿,是否先去后衙休息?”
袁方摆摆手:“不必了,我先四处走走,你把住在参将府上的重要官员都聚到正衙来,本督要向他们了解这里的情况。”
袁方毕竟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坐了半天的船,但是一点疲惫都没有,在李元庆的陪同下,他精神抖擞地参观了军民府内的钟楼和书斋。
看完这两处地方,李元功前来禀告,人已经到齐,在正衙等候袁方发话。
袁方返回正衙,他看到堂上坐了四名官员,一个是市舶提举司的提举段瑞春,还有一个是市舶提举司同提举洪志旺,这二人袁方认识,另外两个袁方就不认识了。
四人起身行礼,李元庆向袁方介绍了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两广税监孔杰明,一个是广州海防兵备道副使黄松茂。
李元庆介绍完毕后,七个人便坐下边喝茶边论事。
袁方作为两广总督他不能什么也不知道,在他前往肇庆总督府之前,他要对地方上的各方情况有个大概的了解。
他这次主要是想了解一些大明对香山澳管理方面的事务。
提起对香山澳的管理,广州海防兵备道副使黄松茂第一个要求发言。他一脸的愤怒,好似控诉莫大的仇人。
“我建议驱逐在香山澳居住的番人,还我大明一块清净之土。这些番人,以贸易为名,擅闯广州府,我们进行驱赶,番人则去祸害百姓,百姓怨声载道。番人狡诈,实难管制。”
两广税监孔杰明起身反驳:“我反对广州道之言。没有了番人,我们的关税从而何来?我们不能够简单地驱逐番人,而是要妥善管理,使他们为我而用。”
黄松茂冷笑道:“税监大人,你以为这些番人就这么好管理吗?你可知道番人的狡诈?他们常常夹带倭夷杂居,也不禀报朝廷,有甚者还私下豢养倭奴为爪牙,欺压百姓,更可恶的还利用我大明的汉奸走狗为其服务,在我百姓中间搬弄是非,教唆蛊惑。只有驱逐番人入境,那些倭夷和汉奸走狗才无滋生的土壤。”
两广税监道:“正是有倭夷和汉奸,我们更应该加强对番人的管理,不能简单地一推了事。广府每年投入好几万两银子给你们,难道这些银子是白给的吗?”
袁方也大概听出了所以然,两广税监孔杰明口中所说的番人,指的就是葡萄牙商贩,作为广州道,当然是希望把番人驱逐,这是最为省事的做法,但却不利于经济发展,不利于扩大外贸。
作为两广总督,袁方不得不说话。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有财大家发
袁方摆摆手,让两位争执不下的属官坐下。
“广东市井繁荣全赖商舶贸易,闭关绝市是行不通的,开放引入才是势所必然。因此,驱逐番人一事窒疑难行,唯有严饬番人遵守大明法度,才是长治久安之上策。而且,我们广东有很多从事商贸的臣民,如若断绝广东商民与番人的通商之路,势必将他们赶入绝路,一旦他们无路可走,铤而走险,转为盗贼,行内讧外勾之事。若如此,更不利于广东的安定。
“所以,番人的存在于我们来说是利大于弊。只要我们加强军事管制,严密监督,他们必不敢胡作非为。何况,番人的日食所需,全依赖我大明提供,他稍有变乱之举,只要我官兵断其食物,便可至其死路。”
袁方的这番话给了在座的几位官员增强了信心,只要掐准了番人的咽喉,他敢乱动,一招就可收其老命。
为了加强香山澳的兵力,袁方当即下令,调广海水寨五百水师驻防前山寨,再调罗定的四百官兵前来驻防,这新增的九百水路军队,全归入李元功参将的麾下。
用过午膳,袁方便到了后衙休息,这里庖、湢、井、厕俱全,规制宏备。
庖指的是厨房,湢是浴室,井是天井,而厕就是茅房。
……
第二天,袁方把李元庆和李元功请了过来。
“现在香山澳有多少番人?”袁方提出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李元庆告诉袁方,早年间,只有商人来香山澳做生意,那时候也就几百人,多的时候一二千人,由于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且所获的利润非常高,导致了葡萄牙人大规模的涌入香山澳,高峰期甚至能够看到他们扶老携幼渡船而来。所以现在在澳门定居的人数在万人以上。
“每年抽税多少?”
李元庆答道:“回禀制军大人,每年均有两万多两进账。”
“两万两?”袁方非常的不满,他摇头道,“一万人规模的香山澳,一年才收两万两白银,平均一个人才二两白银,太少了。这说明关税方面有很大的漏洞。”
李元庆解释:“我在香山澳不是一年二年,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收番人钱的,哪来的漏洞呢?”
袁方肯定道:“这里面一定有漏洞,你们两个给我用心地去查,特别是注意有没有走私的现象。”
“走私?”李元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袁方给这两兄弟做了简单的解释,然后问:“参将府一年的开销是多少?”
李元功答道:“回禀制军大人,目前来说,一年需要一万七千两银子,如果再加上将要调入的兵士,我们明年可能会突破二万五千两。”
袁方道:“一年的关税才二万两,就你们参将府已经不够用了,还有香山澳的府衙,还有市舶提举司,这都是要用钱来养住的衙门。所以明年必须给我收回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兄弟二人异口同声惊呼。
袁方沉默了一阵,等两人平静下来才道:“单靠市舶提举司去收钱,当然是收不到十万两银子的。所以要发挥参军府的作用。”
李元功不相信地问:“让我的参军府去收钱?”
袁方道:“是的。参军府要建立两支执法队,一是海上缉私队,一是陆路缉私队。只要你们认真地去做,就一定能够收到十万两。如果你们能够完成十万两的数额,你们将可以得到五万两留作自用。”
两兄弟又是惊呼:“五万两!”
袁方给予二人自信的微笑:“如何?愿意做吗?”
李元庆小心翼翼地问:“我们真能够收到十万两?”
“不用怀疑,一定能够收到。”袁方一边给他们信心,一边给予指导,“本督已经给你们增加了人手,你们要把每个人的作用都发挥出来,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奖励机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你们的人一个个都想着如何多收关税,你们就坐等十万两银子的收成。”
李元功明白过来,他抢先向袁方表态:“制军大人,只要有银子,我们可以加大巡查力度,现在是每天派出两班设卡,今后可以每天派出十班人马,除了固定设卡,还在容易走漏的地界巡查,特别对水面船只的巡查。”
袁方点头赞同,并提议:“你们还要善于使用以夷制夷的手段,进行执法。”
“以夷制夷?”李元庆没有明白,不禁问,“制军大人,如何以夷制夷?”
袁方道:“你们可以招募二百至三百个彪悍的番人,然后进行必要的训练,再让他们去收番人的关税,他们本身就是番人,了解番人的品性和习性,想耍滑头的番人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由他们来执法将会事半功倍。”
李元庆担心地问:“以夷制夷就不怕夷人向着夷人?”
袁方道:“只要你们建立起完善的监督机制和奖励机制,就是夷人也能为我所用。你没发现吗?我的随从当中也有不少的夷人,一定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我的忠实奴仆。”
对于如何使用番人,李元庆是十分佩服袁方的,因为他亲眼目睹过袁方手下的番人,这些番人对主子的忠诚是无须质疑的。他点头认同袁方的说法,然后又提出:“制军大人,我们香山澳的关闸开放时间太短,番人出关有限,这不利于我们收取管税。能不能延长关闸开放的时问?“
袁方问:“目前关闸是何时开放的?”
李元功答:“回禀制军大人,每月只开放四五天,逢一、逢六开放一天。”
香山澳的关闸袁方去看过,地处莲花径,地势险要。
他问:“关闸上有多少兵士?”
李元功答“关闸上我布有把总一名,兵士六百。”
袁方道:“你们在关卡上布兵六百实无必要,这样做太浪费兵力,平时布一百名兵士就可以了,多了就人浮于事,看起来豪华,其实毫无用处。你们要把节省下来的兵力组成巡逻队,在关卡四周巡查,以防逃税的番人。”
李元庆回应:“我们马上整改。只是——”
“有话直说。”
李元庆接着道:“只是关税向来都是市舶提举司去收的,我们插一杠子他们能同意吗?”
袁方解释:“你们刚才可能是误会我说的了,我让你们去收关税不是让你们越俎代庖,你们与市舶提举司是一个整体,组建海上缉私队和陆路缉私队是加强执法力度,你们所收取的银两都要汇总到市舶提举司,我所说的五万两白银,是给你们香山澳整个府衙留用的,当然也包括了市舶提举司。”
李元庆道:“如此甚好,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大胆去干了!”
李元功也提议:“制军大人,关闸可否多开放几天?这里的番人多次提出关闸开放的时间大短,如果延长时间他们愿意多交关税。”
袁方道:“本督已经注意到了,通过关卡出香山澳的不仅仅是番人,也有我们许多的大明臣民,我们多开放几天不仅方便番人贸易,也方便了我大明的臣民进出,所以再增加两天也无妨,本督决定每月逢八也可以开放。八对我们来说就是发的意思,让我们的商家百姓都发起来不是坏事。”
李元庆笑道:“一个发字,代表了我们百姓的心愿,希望开放日人人发财。”
李元功有点不知足:“希望天天发财!”
袁方打趣道:“你就不让财神爷歇两天?”
哈哈哈……
三人都笑了。
第二天,袁方在李元庆的陪同下,离开了前山寨。
袁方乘坐轿子一路往山下走,经过天妃宫,然后就到了香山澳的关闸,闸门有城楼一座,楼高三层,门楣刻有“关闸门”三个字。
这座关闸相当于香山澳的城门,因为过了关闸不远,就是香山澳的街区。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四娘
江南的春天来得很早,现在才是二月中旬,大地已是草场莺飞。
这天下午,袁方被张之极所邀,来到了南京长板旧院。这里是南京城最为繁华的青*楼之一,因地处夫子庙前的长板桥而得名“长板旧院”。
此地也称曲中,前门对长板桥,后门对沙库街。青*楼鳞次比屋而居,屋宇清洁,花木萧疏,迥非尘境。
秦淮河畔,红日当头,岸边柳树开出了新枝,路上熙熙攘攘,一顶枣红色的八抬大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处二层小楼前,随着一声“压轿——”,白袍青履的袁方从轿中走出,一条革带束腰,精神抖擞。
这款革带,是由皮革制成的腰带,外裹青绫,上缀犀玉,此乃身份的象征。
“袁哥!弟在此恭候多时,快快与我进了这羡兰楼。”
原来袁方已经站在了羡兰楼前,袁方随张之极进了羡兰楼的大门,进了大门便是一个厅堂,里面有天井,堂前摆了几张方桌,却空无一人,雕花木楼连接楼上,通过天井能够看到二楼的走廊,有一烟花女子正依栏看着楼下。
走在前面的张之极向袁方解释:“袁哥,这个小楼已经被我包了下来,十分的安静。来,跟我上楼来!”
袁方跟着张之极缓步上楼,一段优雅的江南小曲从楼上缥缈而来,他对江南小曲也是熟悉的,听从这是《上马姣》的曲调。
一个甜嫩的女声:凌波罗袜,天然生下,红云染就相思卦,相思挂,回来不见空飘飘……
上了楼又是一个厅堂,正中一张八仙桌,已有两人在坐,一个女子坐在堂前抱着琵琶边弹边唱。
八仙桌旁的二人看到袁方连忙起身,这二人袁方只认得一个,另一个从未见过。
认得的那位叫王成耀,是户部尚书王永光的公子,他们在京城时常常一起玩。
现在王永光已是南京都察院的执掌人,称为“南掌院”,所以袁方在此见到王成耀不出意料。
王成耀主动迎上来与袁方行礼寒暄:“袁公子,京城一别已半载,想不到在南京我们又见面了!”
袁方笑而拱手回礼:“是呀,真想不到,才隔年又见面了。”
王成耀神秘道:“袁公子来南京我可是早有耳闻呀!”
张之极插话道:“王公子不愧是‘包打听’,我袁哥的事你也知道。”
王成耀不好意思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略知一二而已。”
“你都知道些什么?”张之极问。
王成耀答道:“我听说,袁公子的升迁与崔呈秀有关。前两个月,崔呈秀向皇上疏荐了袁公子、张鸣鹤、申用懋、许宏刚、石三畏,还有家父。只是袁公子来了南京我却没料到,袁公子,你是魏公公身边的红人,为何也来了南京?”
袁方坦然一笑:“王公子不知,我也不知。”
众人皆笑。
此时,歌女换了一种曲调,名为《醉花阴》。
四人落座后,张之极这才把另一人介绍给袁方。
“袁哥,沈公子你可见过?”
袁方起身向沈公子行礼:“还未请教,不知沈公子……”
沈庄卿回礼道:“袁公子,我乃沈庄卿。”
张之极告诉袁方,沈庄卿是南京工部尚书沈儆炌的公子,而沈儆炌正是从南京兵部右侍郎的位置升上工部尚书的。
袁方以为自己是接替沈儆炌兵部右侍郎一职的,后经沈庄卿解释才知道,原来接替沈儆炌的不是自己,而是岳元声。
“那么,岳元声现任何职?”袁方问。
沈庄卿道:“你没听说吗?他现在已经升为兵部左侍郎,是你的顶头上司。”
袁方迷糊了,这不应该呀!南京的六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同时设立左右侍郎的,既然已经升了岳元声,我不就是个闲职中的闲职了吗?
此时,王成耀接过话头:“我听说岳元声弹劾魏公公,想不到他还升职了。”
沈庄卿道:“我也听说了,魏公公把袁公子调来南京,是不是要架空岳元声呀?”
“不好说。”张之极端起了酒杯,“我们不说这些。来来来!大家都举杯,先干了这一杯!”
“对对对!来这里就是寻开心的,喝酒!”王成耀也举起了酒杯,豪爽地一口喝下杯中酒,放下酒杯对着堂前喊,“老婆子,叫几个姑娘过来陪酒,怎能让我们干喝酒呢!”
“来了,来了。”一个三十上下的老鸨笑盈盈地跑了过来,“几位大官老爷,姑娘们正等着你们传唤呢,翠兰、海兰你们都过来吧!”
话音刚落,四个披红戴绿的女子从则旁的耳房碎步而出,每人头上还带了不菲的饰坠。
袁方的第一次来羡兰楼,张之极把袁方介绍了一遍,然后开始分配四个风尘女,这四个女子在桌旁没有坐下,分别在每人身边站着赔笑。
站着袁方身边的风尘女子看上去都已经有二十三四岁了,肤色虽白,却是苍白无色的那种,绝没有什么美的感觉。
袁方又看了其他三个,品相也都差不多,作为一个穿越者,见过的美女不胜枚举,眼前的这些实在是要他看不下去。
“诸位大官老爷喝好玩好,有什么吩咐让翠兰传个话。”老鸨摇着一把蒲扇一扭一扭地离开了,那个一直不知在唱些什么的歌女也终于不唱了,她收拾行头跟在老鸨后面,走进了西头的一间厢房。
那个叫翠兰的浪笑道:“诸位官人,别就这样干喝酒呀,我们一起来玩行酒令吧!”
于是大家开始行起酒令,好在这几个风尘女比较专业,酒桌上的欢乐气氛皇上很足的。
袁方却并不是很上心,作为一个穿越者,而且又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十分地精通歌词诗赋。虽然精通歌词诗赋,没有遇到能够互相欣赏的人,便显得心不在焉了。
张之极原本玩得很投入,很快他就发现了袁方的心不在焉,他是为袁方才专门包下羡兰楼的,袁方都不尽兴,他当然也不开心。
“老婆子,快快出来!”张之极略带酔意地重重放下酒杯,对着西头的厢房喊道。
老鸨屁颠屁颠地从西厢房出来,脸上依旧是那种特有的笑,边走边问:“几位大官老爷有何吩咐,是否姑娘们不听使唤?”
张之极起身一脚踩在椅子上厉声喝道:“羡兰楼就没有一个像样的雏子吗?”
老鸨也是久经风浪的人,她笑得眯起眼睛,“有有有!我这儿呀,还真有一个,新到的,还未***呢!因为年岁还小,所以没有让她出来。”
“多大了?”张之极问。
“现在还是豆蔻之年。”老鸨已经来到张之极面前,“我这姑娘呀,算不上是个绝色美人,却也长得纤眉细目,小巧玲珑。”
张之极把脚放了下来,道:“嘴长在你身上,你说得再好也不可信,你把她叫出来让我们看看,如果真的如意,把她包了下来也未尝不可!”
“只要价钱公道,当然是可以包的。”老鸨脸上绽出了红光,她对着东头的厢房喊了一声,“四娘,你出来一下!”
酒桌上的人全都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在了东厢房。
然而,并无人应答。
“这个烂蹄子的,竟然不搭理!”老鸨恶狠狠地对酒桌边的翠兰道,“快,你去把她带出来!”
翠兰好像得到了皇上的圣旨似的,带着很王东厢房而去,边走还边撸起衣袖。
第二百一十六章 湘兰
袁方见到那个狗仗人势模样的翠兰,突然决定亲自去东厢房看看。
于是,袁方开口道:“等等!”
张之极也道:“等一等,袁公子有话说!”
老鸨连忙叫住翠兰:“翠兰,先回来!”
翠兰听到老鸨在叫她,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老鸨重复道:“你先回来!”
翠兰依依不舍地挪动了脚步。
“我去看看。”袁方说完这话,没等老鸨回应,径直向东厢房走去。
他快步来到房门口,先是侧耳听了一下,便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门很轻松地就被推开了,一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木小圆台,一张红木雕花架子床。
一位四十上下的老妇人迎面走了过来,冷冰冰地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袁方不是第一次逛青*楼,知道这个老妇人是那个雏子的妈儿,也就是专门伺候妓*女的老妈子,旧院这些高等的青*楼老妈子都是有些料水的,也是精通琴棋书画之人,老鸨雇佣这些人为的是调教妓*女。
袁方正要搭话,被跟在后面的老鸨抢了先,她阴沉着脸道:“四娘呢,怎么喊了都不出来?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
老妇人手中扬起一条粉色手帕对着屋里道:“来啦来啦!不打扮俊俏怎好见贵客?”
紧接着,袁方看见一个小姑娘从老妇人的身后闪出,很有礼节地向袁方施礼。
“四娘见过这位公子!”
这个自称“四娘”的小姑娘最多也就十二岁,在袁方的眼里十二岁的女孩都比她要高。观其五官,的确如老鸨所描述,长相算得上是俊俏。
袁方拱拱手,问:“你就是四娘?”
“正是。”
一旁的老鸨又插话:“四娘,你好生地伺候袁公子,如果袁公子有不满意的地方,明天就饿你一日!”
袁方道:“老婆子,没那么严重,我只是过来看看四娘。”
老鸨又把笑容堆在了脸上,道:“袁公子,你随意!”
她说完就领着那个人老妇人出去了。
“你在作甚?”袁方没话找话。
“绘画呢!”四娘的声音很稚嫩。
“你画了甚,能给我看吗?”
“当然可以,看吧!”她一指案台上的画,同时闪开了身子。
四娘的身后是一张案台,袁方走了过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美轮美奂的兰花图,这幅兰花图刚刚画完,因为能够看清宣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
“这是你画的?”
“是的。”
“你的画工很细致呀!”袁方客气地评论了一句,向前走近画卷认真观赏。
“还请袁公子斧正。”
四娘的画的确不错,袁方也这幅画所吸引,他的原主师从过大画家董其昌,他自己的画也是颇有造诣的,看到眼前这幅画眼睛一亮,不禁赞许道:
“妙哉!妙哉!此画行笔虽显粗放,提按轻重变化却是明显,更不失流畅;丛兰飘逸而不紊乱,墨竹穿插自然得当。”
“多谢袁公子夸赞!”
袁方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小女孩:“真是你画的?”
四娘挺起胸自豪道:“当然是妾身画的,你不信可以再画一张给你看。”
袁方微笑地点点头,又问:“你多大了?”
“十四了。”
“十四?不像。”袁方摇摇头。
四娘不高兴道:“他们都说妾身是小孩,妾身已经是大人了,不信你看。”
四娘踮起脚以示自己长大了。
“虚岁吧?”
四娘迷茫地问:“虚、虚岁?”
四娘并无实虚岁的概念,袁方马上转了个话题:“你的诗写得也不错呀!‘空谷幽兰独自香,任凭蝶妒与蜂狂。兰心似水全无俗,信是人间第一芳。’”
他所读的是画卷上四娘所提的诗。
“你姓马?”袁方突然问。
四娘答道:“是的,妾身的画上面不是有落款。”
袁方当然是看了落款才如此问的,落款写的是湘兰马守真。
袁方看到这五个字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就是秦淮八艳之一的马湘兰。
马湘兰,应天府人,名守真,字湘兰,小字玄儿,因在家排行第四,所以又叫四娘。这是袁方在穿越前所记忆的。
“我能叫你湘兰吗?”
“那么,妾身怎样称呼袁公子呢?”马湘兰没有直接回答袁方,而是反问了一句。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河南睢州人,留都兵部左侍郎,姓袁名方字仲南,年方二十。”
马湘兰忙行礼:“原来你就是闻名天下的小进士袁公子,失敬失敬!”
袁方回礼:“岂敢岂敢!”
马湘兰马上端来一张椅子:“袁公子请坐!”
袁方坐下后,马湘兰继续说道:“袁公子唤妾身湘兰,妾身还是唤袁公子为公子,如何?”
袁方没有反对:“甚好!”
马湘兰也坐了下来,道:“妾身听闻公子的绘画技艺精湛,何不授予妾身一二?”
袁方道:“我的绘画技艺师承于我的年伯董其昌,由于近年忙于公务,所以生疏了许多。”
马湘兰羡慕道:“董大师可是名家,袁公子师承于董大师必定才华不凡,何不展露展露,让妾身也开开眼界?”
“以后有机会相互切磋。”袁方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接着他指着画卷道,“你这首诗写得很好,能不能给我也来一首?”
马湘兰抿嘴一笑:“行呀,你作画,然后妾身赋诗一首。”
这次袁方没有推辞,他让马湘兰准备笔墨,重新在案台上铺上一张宣纸,便在宣纸上挥毫作画。
袁方画了一幅单叶的兰花,让马湘兰来赋诗。他之所以画单叶,主要是考虑到时间上的问题,单叶画起来简单明快,几笔成画。
马湘兰的确是个才女,袁方的画迹未干,她就提笔赋诗,且一挥而就。
诗曰:一叶幽兰一箭花,孤单谁惜在天涯?自从写入银笺里,不怕风寒雨又斜。
“好诗好诗!”袁方连连赞叹,同时提笔落款。
马湘兰也在诗的一角落了款,同时还盖上了朱红印章。
这幅画就送给你,下次我来再把我的印章带来补上。
“妾身一定会好好珍藏!”
到此,袁方便起身告辞,马湘兰毕竟是女儿身,她也不便久留,于是起身送别,两眼却是含情脉脉。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好画
乘这两天清闲,晚善后,袁方决定去拜访岳元声。
岳元声的名声很大,因为他是岳飞的十八世孙,袁方很遵重和崇拜岳飞,对于岳飞的后人当然不会轻看,这次登门他带上了两千两银子,不是为了巴结豪门,而是出于崇敬之心。
见到岳元声,岳元声很诧异,没想到袁方会上门,论起公事,岳元声对袁方很敷衍,话也说不到点上。
话如此的不投机,袁方便把话题转到了大英雄岳飞的身上。一提起岳飞,岳元声来了精神,且侃侃而谈,二人这才进入了同声相应的境界,虽然初次见面,却似一见如故。
他们彻夜长谈,直至鸡鸣还意犹未尽……
天蒙蒙亮,袁方才从岳府回到家中,他匆匆用过早膳倒头便睡,这一觉直睡到巳时末。
袁方醒来已经闻到了红烧鹿肉的香味,他更衣走出厢房,宋献策在门口拦住了他。
“袁公子,牙行的人来了。”
袁方让宋献策去牙行联系购房事宜,现在人已经上门了,袁方当然是要亲自去接待的。
“人在哪里?”
“前厅。”
于是袁方与宋献策来到了前厅。
一个牙商正在前厅等候。
从牙商的口中了解到,一套三进三出的宅子需要六百两银子,一套七进七出的宅子需要一千三百两银子,而且牙商所提供的房源离繁华的区域太偏了,袁方没有看中。
袁方目前的薪水已经涨到了一年二百两银子,如果要靠薪水来购买宅子,不吃不喝也要等三年。
但是,袁方不缺这个钱。
午膳后,张从来报,董其昌到了南京,让袁方去码头迎接。
董其昌是袁可立的同年加老友,袁方当然是要去迎接的,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坐上轿子便直奔码头。
董其昌上来南京上任的,他被朱由校任命为南京的礼部尚书,也是从京城而来,他是乘船来的,所以比袁方晚到了一个多月。
袁方赶到码头的时候,董其昌的船已经停靠在了码头上,但是他还没有下船,袁方直接上去去迎接他。
“年侄拜见董年伯!”
“哈哈哈!”董其昌见到袁方爽朗地笑了,“年侄呀,你的行动够快的,老夫听说你做了兵部右侍郎,你竟然比老夫先到了南京。”
袁方道:“年伯,年侄是走陆路的,当然比你走水路要快。”
董其昌不服气道:“不是河面冰冻,你不一定比老夫快!”
袁方恭维道:“年伯第一,年侄永远是赶不上的。”
董其昌谦和地笑道:“老啰!怎敢与你们年轻人争第一?袁方呀,来,快来看看老夫的新作。”
在董其昌的引领下,袁方来的船舱内,船舱里有一张很大的案台,案台上铺了一幅画。
“年侄看看,老夫这幅画如何呀?”
袁方近前认真端详。
这是一幅山水画,呈现在袁方眼前的,是春夏之交,绿水青山、葱郁静穆的风光。
画的近处是一片丘坡,几株老松杂木高低俯仰,前后穿插,曲尽其态;
在坡下有碧波平湖,湖中水光涟漪。隔水相望,对岸是峰峦耸凸,一溪板桥,曲曲村路,盘伸林中;
山腰处,几间草舍山房隐落,杂木繁茂,林壑掩映,一片翠微。
“好画好画!”袁方赞不绝口,“此画运用了多样的笔墨技巧,用笔连勾带染,皴擦相参,线条剔透,皴染滋润明洁。年伯的这幅画以披麻皴来表现,披麻皴中锋行笔,和书法十分相近,且线条运转灵动,可长可短,可松可紧,可粗可细,可恣意抒发情感,更易传达情绪。用它来表现江南山水连绵起伏的山势,更具平淡含蓄的特色。”
董其昌一声长笑:“哈哈哈!年侄的评论不可谓不中肯,老夫也是如此认为的。”
袁方一看落款:
天启五年,岁在乙丑暮春八日,舟行东光道写此,玄宰。
这幅画就是这个月的八日在船上完成的,而“玄宰”却是董其昌的字。
袁方道:“年伯这是好雅兴,旅途中也不忘作画。”
董其昌捋着胡子道:“老夫也只有这些爱好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有着大好的前程。哦,对啦,你这个兵部右侍郎可有兼职?”
袁方答道:“没有。”
董其昌瑶瑶头:“这可不行。兵部右侍郎没有实权,老夫为你进言,兼个御史或者巡抚那才有前途。”
袁方拱手致谢:“多谢年伯!年侄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
董其昌来了才两天,袁方的大队人马也到了,这一次来的人有一百五十人之多,之中一百人是袁方的精锐护卫。
他的精锐护卫有三百人,来南京的有一百人,其他人都安排在了京城、天津卫、遵化和山海关。
一下多了这么多人,袁方现有的宅子就不可能全部安排他们住下,因为除了人员,还有马匹牲口需要安置。
袁方找了张之极帮忙解决,张之极十分够义气,关键是他人面广,当天就把袁方的问题给解决好了,只是住所分得太散,如果要把人员集中起来,没有一天的时间是肯定做不到的。
他派了再次让宋献策去牙行,准备买下一处临时住所,哪怕是在远交也行。
宋献策刚出去不久,就回来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袁方问。
宋献策答道:“回禀袁公子,牙行那边说好了,一有消息就会告于我们。袁公子——”
“还有事吗?”
“袁公子,在下回来的途中碰到那个胖老头,他说想见你,我已经把他带来了。”
“哪个胖老头?”袁方一时未想起了。
“房东啊!”
一提起房东袁方就想起那个头戴网巾的老头。
“他来作甚?”
“催租。”
“催租?”
“是的,催租。”宋献策肯定道。
袁方不高兴道:“他不去兵部催租来我这里作甚?”
宋献策无奈道:“我也是这样对他说的,他非要见你一面不可。”
“现在人在何处?”
“在前厅。”
袁方来到前厅,果然见到了胖老头房东,他正站在前厅等候着袁方。
“老人家,你要房租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你的房子不是我向你租的,你应该去找我们兵部。”
袁方还没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告诉胖老头,很有打发人家快点离开的意思。
第二百一十九章 药方
胖老头干咳了一声:“禀袁大人,不是小的不懂道理,请袁大人细听小的解释。我这宅子三年前就被你们兵部征租了,当初说好是二十两一年,现在三年过去了,小的一文钱都未收到过,袁大人呀,你让小的去哪里讲理去?现在袁大人您住了进来,小的看袁大人是个慈善之人,小的并不是说让您来支付这个钱,而是希望袁大人能够体恤我们这些白衣,帮小的去找王大人说一说。”
兵部明显是在仗势欺压百姓,这这么区区六十两银子也想抵赖,袁方对这样的事情是很看不过眼的,所以他答应胖老头帮他去兵部讨回房租。
胖老头得到袁方的首肯,心情也好了许多,主动地坐了下来与袁方说话。
“袁大人,我看你也是刚到南京。现如今很多官员都是自己买房,不知袁大人可有这个意向?”
面对眼前的老者,袁方便有话直说了:“我们在来之前就有购房的打算,只是不知城内还有没有宅子。”
宋献策在一旁插话道:“我已派人去牙行打听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胖老人摇摇头:“你们想找一块满意的地段那是难上加难,当下太平盛世,没有多少人愿意出售房产。”
袁方问:“听老人家的口气,您似乎有宅子可出售?”
“哎!”胖老头叹气,情绪十分低落,“原本小的也不想说,现在有求于袁大人,说出来也无妨。小的一家三代单传,独子两年前不幸落水身亡,现在只留一个十五岁的独苗,原本靠他继承家业,不幸呀!大不幸!上月染了风寒,请了郎中来看病,开了三副药。郎中没有对症下药,孙儿的药越吃病情越重,每日咳嗽不止,后来又请了一位郎中,这位郎中当百日咳来治,又耽误了十多日,直到前天,才诊断出来是痨病,回天无力,回天无力呀!”
袁方安慰道:“老人家也不用太过伤心,你是不是不够银子给孙子看病?如不嫌弃,我可以自己拿出一百两送你。”
胖老头哭丧着脸道:“袁大人呀!钱我有的是,我这一辈子也用不完呀!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家业眼看着没有人继承,唯一的孙子也快保不住了,我要钱有何用呢?”
袁方想起有一种草对痨病有一定的疗效,他在穿越前也只是听说,对其疗效如何,也是不清楚。
这种草叫猫爪草,因其顶端质硬,形似猫爪而得名,三月开花,开的是一种小黄花,两天前袁方去码头迎接董其昌,在途中的草丛中还见过猫爪草。
于是袁方对胖老头道:“老人家,治痨病我倒是有个偏方,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愿意为你的孙子治病。”
胖老头一听,犹如获得救命稻草,连忙伏地而拜:“袁大人肯就孙儿一命,小的愿拿出一半的家财奉送。”
药方没有急于答复胖老头,而是吩咐下人给胖老头上茶,然后才不慌不忙地说道:
“老人家,你孙子所得的可不是什么小病,这你是清楚的。我的方子可以救你孙子一命,也许这个方子对你孙子而言没有效果,这种可能性你必须充分地考虑到。”
胖老头急切道:“小的明白,就是把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袁大人能够出手相救,孙儿是死是活都是天命,小的绝无半点怨言!”
袁方信心满满道:“救活你孙子的把握我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主动向你提出来。”
胖老头再拜:“感谢大慈大悲的袁大人,你真是救了小的全家呀!”
袁方示意胖老头起身:“先不忙着感谢,你说一说你孙子现在的状况。”
一旁的宋献策插话道:“老人家,你得先让袁大人知道你家有多少财产呀!”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救你孙子一命,你得开个实价,你说给出一半家产,这是个虚数,谁知道你的家产有多少。这就是宋献策说这番话的意思。
胖老头也不是个吝啬之人,说话没有半点犹豫:“袁大人,您现在所住的宅子我无偿奉送。此外,如果您治好了小的孙子的病,小的另外奉送一所地处繁华的七进三跨大宅一座,还有郊外的一处庄园也奉送给您,再加二十万两白银。”
宋献策心想,二十万白银加房产少说也有三十万,这个胖老头家产肯定过百万。这老头口说不一定可信,要他签字画押,将来他就不好抵赖。
他他想到这里,便对胖老头点头称赞:“老人家你有此诚心,一定会感动上天,让你孙子躲过大劫。这件事口说无凭,最好能签字画押,给老天一个鉴证。”
胖老头也不含糊,当即写下保书并签字画押。
袁方把神医陈士庆叫了过来,袁方已经把陈士庆纳入自己的体系,进入袁方体系的人衣食无忧,袁方长期提供他们的食宿。
他把一个偏方交给陈士庆,让他去为胖老头的孙子看病,因为他本就是一个郎中,这件事交给他去办是最为合适的,陈士庆有两个徒弟,袁方让他把徒弟也一起带上,住到胖老头府上去。
袁方给陈士庆的偏方,其中就有猫爪草这副药,袁方交代陈士庆,猫爪草必须在太阳出来之前采摘,否则便会失效,方子里面还有甲鱼、冬虫夏草等补药。袁方强调,甲鱼必须是活的,要剁头放血,煮熟后去内脏,然后才能与药材一起熬。
药汤每二天服一次,必须在午时三刻开始服用,服用之后一天都不可进食,但可少量喝水,要到第二天寅时方可用膳。
交代完陈士庆,袁方又对胖老头道:
“老人家,我让我的郎中去你府上住,由他来负责您孙子的用药。他们一共三个人,你要好好地款待这三人。”
胖老头又向袁方跪拜:“小的全都听从袁大人安排。”
袁方又向胖老头强调,他孙子的房间必须保持干净整洁和良好的通风,同时要进行有效的隔离,不要让他接触其他人,特别是胖老头,以防传染。
袁方接着说道:“您孙子的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保守估计要连续服药两个月,所以您必须要有心理准备,并且准备好银子,药方子里面的药都不便宜,而且要连吃两个月,花费一定不少。同时还要支付郎中的辛苦钱,还要管他们吃饱吃好。”
总之,此时袁方说什么胖老头都满心欢喜地应承了,孙子有得救,花多少钱他都愿意。
送走了胖老头,张从来报,御史曾应瑞求见。
这个曾应瑞何许人也?
袁方对此人并不了解,但是他拿的是魏忠贤的名片前来求见的,袁方还真不好回绝。
先看此人来的目的何在,然后再做打算。袁方打定主意,便让张从传曾应瑞进来。
第二百二十章 演练
曾应瑞来的目的是要弹劾岳元声,袁方对此不敢兴趣,但是碍于魏忠贤的面子,他还是看了曾应瑞弹劾的折子。
曾应瑞以南京操军鼓哗罪弹劾岳元声,说岳元声平时任将剥军概置不问及军士哄起揭竿相向。
这就是治军不严而已,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曾应瑞的意思是要与袁方联名弹劾岳元声,袁方以初到南京为由,把曾应瑞打发走了。
袁方的巡察小组去了南京神机营。
南京神机营不在城内,出了正阳门一直向前走,跨过中和桥就来到了神机营。
一身戎装的指挥使是一个身高八尺的黑脸大汉,他带领着二三十个文武官员在神机营大门迎接袁方一行。
军营前战旗招展,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军营内操练的号角。
袁方他们是乘坐马车来的,走下马车,指挥使走上前在袁方面前行礼。
“下官恭迎袁大人巡视神机营!”
后面的文武齐声附道:“恭迎袁大人巡视神机营!”
袁方回礼问:“军营是在操练吗?”
“回禀袁大人,神机营正在操练,恭请大人巡视!”指挥使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袁方径直朝神机营大门走去,范济世、萧近高和杨栋朝三个紧随其后。
神机营里面有个很大的演兵场,演兵场上旌旗招展,各色火器整齐的排放在校场的两边。上千名官兵整齐地排列在校场上,场子中间有一个平台,平台上有一巨型战鼓,几名擂鼓手站在巨鼓前待命。
袁方在众文武的拥簇下登上了平台,范济世、萧近高和杨栋朝也跟了上来。
“威武之师!”袁方面对千员战将大声道。
指挥使对袁方道:“请袁大人训话。”
袁方摆摆手:“本官这次来就是看你们操练的,训话就算了吧,继续操练!”
“是,继续操练!”
有一名文官在指挥擂鼓手,使得鼓声忽高忽低,忽长忽短,台下的令旗手根据鼓点飞舞着旗帜,演兵场上的队列开始运动了起来。
步兵营、骑兵营、车营、炮营依次从平台的面前走过,通过平台之后,便开始摆开阵势,各营按部就班,步伐整齐。
站起袁方身边的指挥使提醒袁方:“袁大人,实战演练马上就要开始了。”
袁方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他看神机营的排阵就知道要进行实弹演练了,对于指挥使的善意提醒,袁方只是轻微地颔首回应。
不一会就听到了枪炮齐鸣,远处升起一股股的黑烟,各种枪炮齐放,好不热闹。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虽然演习场上枪炮响成一团,袁方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神机营正在有序地操练。
因为他清楚地看出神机营进行三段式射击训练。
所谓三段式就是把兵士分成了三排,最先射击的是第一排的处在单列位置的兵士,然后则是第一排处在双列位置的兵士进行射击。
第一排兵士每次射击以后,就会把空枪递给第二排的兵士,并从第二排兵士手上接过装满子弹的枪准备下一轮的射击。
而第二排的兵士,又从第三排兵士手上接到早已装满子弹的枪,再传递给第一排兵士,同时,将从前排兵士的手上接到的空枪再拿给第三排兵士。
第三排兵士主要的任务就是装子弹,这样一来,就确保了可以对敌人接连不断地射击,使对手沒有分毫的喘息机会。
袁方所看到的是步兵营的训练,而骑兵营、车营和炮营因为走得较远,他们的训练只能听到声音而看不到具体的步骤。
这也说明演练场足够的大,据指挥使介绍,今天只有千人演练,每月的月底,还要进行一次二千人的演练,那个场面将会比现在宏达许多。
看完神机营的演练,袁方一行又巡视了神机营的库房和军舍,最后在神机营用过午膳才坐上马车回城。
在回城的路上,四人先是闲聊,聊着聊着,礼部给事中杨栋朝提议:
“现在时间还早,如果几位有兴致,不如上我的别墅小坐,我昨天请了一个唱诗班在别墅,现在还未走,一起去欣赏欣赏可好?”
范济世问:“你家别墅远不远?”
杨栋朝答:“不远不远,就在山川檀旁边。”
萧近高兴趣最浓:“去去去,再远都去,刚才又是炮声又是烟尘,弄得我紧张兮兮的,正想找个地方寻个乐!”
袁方也想去体验体验这种乡下的娱乐生活,所以大家一致赞同,去杨栋朝的别墅。
其实山川檀就在回城的路上,说就间,就听杨栋朝喊:“到了到了!”
马车直接驶入了杨栋朝的别墅,别墅的环境很优雅,是一个很大的园子,园内绿草茵茵,走过一个草坪便是一所三进大大宅院。
杨栋朝把大家引入院子,院子里果然有十几个妖艳的女子,都是一身的艺伎装扮,看情形她们是要收拾行头准备离开。
杨栋朝忙劝阻道:“姐姐们先别走,请留下来再唱半日,老爷我另加你们银子。”
其中一个姿色纤丽的女子道:“老爷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昨夜通宵达旦粉墨登场,才睡了半日的觉,那里还有精神再唱?”
杨栋朝不容拒绝道:“有的有的,老爷我加银子,这个数。”
他说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那位女子露出满意的笑容答应了下来。
杨栋朝把袁方他们带入了前厅,这里还有下人搬抬桌椅,杨栋朝让他们别搬了,赶紧重新摆放好,又催促下人斟茶倒水,摆下点心。
好戏很快就上演了,杨栋朝点的头一曲是《尖尖花》,所唱内容却十分的淫靡,这类的小曲袁方也是第一次听到,一般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属于倚门卖笑俗娼之所为,袁方所光顾的秦淮名妓对这些淫靡之曲是很不屑的。
一个粉头,两个艺伎,琵琶筝奏,在堂前弹唱。艺伎衣着单薄粉透,盈盈冉冉……
这种曲牌唱词是五五七七句式,四句二十四个字,在前两句和末尾句的后面,粉头都会插上一句“哎呀!”“哎哎呀!”。
杨栋朝对“哎呀!”“哎哎呀!”更是如痴如迷,跟着粉头淫荡地高一声低一声,加之艺伎的妩媚配合,使得现场气氛异常的活跃,把袁方他们几个都带动起来了,跟着一起咿咿呀呀……
唱完这曲,艺伎又换了一个词牌曲,这曲唱的是《步步娇》:眼底云山皆愁绪,惨淡花深处;春光有似无,入夜狂飙,雨又朝和暮;恁般雨雨更风风……。
后面的唱词更是让人听得面红耳赤,心跳加快,春情荡漾,后来又上来两个舞姬配合着唱词宽衣解带……
第二百三十二章 红薯
袁方在关闸前下了轿子,他要亲自过关闸,体验一下这里的环境。
今天不是开放日,所以值守的兵士也不多,他一眼望去,看到的不会超过二十名兵士。
守关的把总命令兵士将关门大开,袁方徒步过了关闸。
此时四周空无一人,一片寂静安宁的景象。
然而一看地上,却是垃圾满地。
袁方的脸色不好看了,他责问身边的李元庆。
李元庆解释,昨天是开放曰,下午就会有人过来清扫。
袁方不满意这样的解释,他要求从今天开始,关闸一关闭就要马上进行清扫。
李元庆道:“属下回去就立即给关闸下文,关闸前后的垃圾必须当天清扫。”
袁方补充了一句:“否则罚一两银子!”
“否则罚一两银子。”李元庆重复了一遍。然后他让轿夫把轿子抬过来,袁方坐上了轿子继续往前走。
前面一直都是下坡的路,轿走得也快,过了一座小桥,拐进了左边的街道,没走多久就到了香山澳的府衙。
香山澳归属香山县管,所以这里的最高地方长官就是香山县主薄。这里的府衙就是主薄办公之地。
说他是府衙,其实就是一座县丞衙门。
香山县主薄李元庆先进了衙门,不一会,几名官员跟在李元庆后面出来迎接袁方。
袁方下了轿子,面前的几位官员有熟悉的也有没见过的,李元庆都一一进行了介绍,介绍完毕,便进了衙内。
袁方毕竟精力旺盛,刚坐下来,又向大家请教对外贸易政策。
此时大明的对外贸易不是很复杂,主要是以禁为主,袁方大体都是知道的,所以对外贸易的城市也只有广州一个,也就是明代的广交会。
与这些地方官员交谈,袁方获取了广交会的大致信息。
这个时候的广交会也是两季,后世的广交会是每年的三月和九月开始,大明这个时候的广交会虽然也是两季,却是在一月和六月,这两个月份是根据季候风的特性所决定的。
一月进入广州的舶来品是从果阿过来的,六月进入广州的舶来品是从平户过来的。果阿是葡萄牙所占领的位于南亚次大陆的城市,平户是海盗和倭夷集散之地。
袁方正在与地方官员谈话,有个衙差来报,民政长佩德罗求见。
袁方对这个名字不陌生,佩德罗是香山澳的民政长,葡商在香山澳的代理人。
李元庆问:“制军大人,您是否见见这位佩罗德先生?”
袁方颔首道:“见。”
李元庆便对通传的衙差道:“请佩罗德先生进来!”
满脸红光佩罗德一进来就地向袁方行礼:“尊敬的总督大人,我们又见面了,香山澳民政长佩德罗拜见总督阁下!”
袁方礼节性地回了礼。
衙差端来茶水请佩德罗坐下。
佩罗德坐下来也没有多少废话,与在座的寒暄过后便直入主题。
“总督阁下,我希望大明能够充分体恤我们商人的不易,我们在香山澳历来奉公守法,为何你们一再地阻扰我们参加广交会?为此,我代表香山澳的商人对总督阁下提出严重的抗议和诉求,请求总督阁下不要再阻扰广交会的正常进行。”
袁方道:“佩德罗先生,你所说的有人阻扰你们参加广交会一事,我作为两广总督会进一步的查明真相,你的诉求等我调查清楚后给你答复。”
佩德罗道:“我相信总督阁下一定能够查清此事,并希望您能够尽快给我们答复。同时,祝愿我们之间的商贸能够继续深入广泛地开展下去!”
袁方道:“只要你们遵守我们的律法,我们也很愿意与你们在商贸上加深合作。希望佩德罗先生能够管好你们的人,如果你们能够严格接受我们的律法管制,我相信就不会再有人来阻扰你们的正常商贸活动了。”
佩德罗保证道:“尊敬的总督阁下,请您放心,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为了商贸,我在此做出承若,我们绝不会做出有违大明法纪之事。此外,我们还有一项诉求。”
“请讲。”袁方道。
佩德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一边嚼着茶叶一边组织词汇,然后慢条斯理道:“我希望每年给我们一次进京朝贡的机会,如果总督阁下答应这个诉求,我们将感激不尽!”
这样的诉求袁方可不会答应,所以他没有答复佩德罗,而是也给了他一个要求:“进京朝贡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议。提起做生意,我倒是想跟佩德罗先生做一做生意,不知佩德罗先生感不感兴趣?”
“请总督阁下说说,也许我能感兴趣。”
袁方道:“我知道在果阿那边有一种植物叫做红薯,希望我想佩德罗先生一定可以把它运过来的。”
佩德罗一脸疑云:“红薯?”
这个时候红薯还没有引进大明,在大明的词汇里面自然也没有“红薯”这个名词,难怪佩德罗会不知所云。袁方思索了片刻,飙出一个英语词汇:“Potato。”
英语中的这个词汇是来自于西班牙语,而西班牙与葡萄牙是一个语种,袁方用英语说出Potato这个词汇,他相信佩德罗一定能听懂。
此时在英语中的“红薯”和“马铃薯”都是叫Potato,只是后来的人为了区分,才把红薯说成Sweetpotato。
果然佩德罗听懂了。
“哦,红薯,你们把它称之为‘红薯’。很形象,它的皮的确是红色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们大明也需要这种植物,不知总督阁下需要多少?”
袁方直言道:“我是要把红薯移植来大明,你说多少为合适?”
佩德罗道:“这个我真不懂,但是我可以请我们果阿的种植专家来办这件事,只是价钱方面要坐下来慢慢商量。”
袁方道:“等你的好消息。”
佩德罗起身道:“感谢总督阁下的款待,红、红薯之事我回去就着手联系。告辞!”
在座的官员起身目送。
佩德罗离开后,袁方询问阻扰番人参加广交会的原因。
广州城海道副使陈达年告诉袁方,近几年,这些番人在香山澳不断地修建城墙和炮台,这完全暴露了他们的狼子野心,如果我们再不对他们进行必要的限制,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对葡人的五条禁令
袁方认为陈达年有点杞人忧天了,居袁方所知,此时的葡人在香山澳进行防御性的建设,那是为了抵御倭寇的侵扰,而且之前已经有了与大明共同抗击倭寇的事实。
袁方有这个自信,因为目前在香山澳的这些葡萄牙人,已经不是葡萄牙的代理人了,他们存在着与大明本土人的共同利益,否则的话也不会与大明共同抵制葡萄牙总督的到任。
自去年成功驱逐从葡萄牙派来的总督之后,现在的香山澳与原历史已经不在一个轨道上了,这里已经不受葡萄牙势力的影响,而是一些唯利是图的葡商与地方府衙的矛盾左右着香山澳的发展。
但是这些葡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总是千方百计为获得最大的商业利益做出违法违纪和伤害百姓的事情,对于这样包藏祸心的歹人必须给予严惩。
过了两天,袁方把佩德罗召来县丞衙门问话。
“佩德罗拜见总督阁下!”
袁方端坐在高堂之上,两旁陪坐的是李元庆和陈达年。
袁方没有与佩德罗客套,他他举起一叠状纸严肃道:
“佩德罗先生,你一直强调你们的人没有违法违纪,现在我已查明,我手上的这些人已经严重触犯了我大明的法律。一件件一桩桩,人证物证确凿。”
佩德罗欲上前接状纸,袁方却没有给他,而是把一叠状纸放回案台上。
“这些状纸还要交给捕头去办案,你就不必看了。今次请你来是要告诉你,如果你是真诚的要与大明合作,就要拿出诚信出来,按照我们大明给你们制定的法律,你们先进行自查,严办不法之徒。”
佩德罗低下头承若道:“我一定按照大明的法律严查!”
一旁的陈达年问:“大明为你们制定的法律还记得吗?”
佩德罗答道:“记得,记得。共有五款:一,禁止畜养倭奴;二,禁止买卖人口;三,禁止番船于外洋湾澳停留;四,禁止接买私货;五,禁止擅自兴建土木。”
袁方道:“你回去先按照这五款进行自查,我们能否继续进行合作就看你自查的结果了。”
佩德罗道:“我一定给总督阁下一个满意的答案。”
李元庆问:“佩德罗先生,你们在我大明的领土上兴建炮台,建造军营,这算不算擅自兴建土木?”
佩德罗辩道:“这些军事设施都是为了防倭所用,而且也得到过你们前总督的同意。”
袁方道:“既然已经建好了,而且也得到我们的同意,我们就不深究了。但是,从现在起,不能再增加建设项目,否则我们按照第五款对你们进行处置!”
“我们一定照办!”
“回去吧!”袁方挥挥手。
“总督阁下,告辞!”
佩德罗离开后,袁方想到一个问题,他问李元庆:“我上次来的时候要购买红夷大炮而不得,这些番人建炮台,他们的大炮从何而来?”
李元庆答道:“回禀制军大人,在我们香山澳有一所炮厂,番人所建炮台的大炮,都出自于香山澳炮厂。”
袁方问:“炮厂可以生产红夷大炮吗?”
李元庆答:“这个就不清楚,我从没具体过问。”
“走!”袁方站起身来,“带本督去看看。”
李元庆给袁方泼了一道冷水:“制军大大,炮厂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这个厂是番人所开。”
袁方不高兴了,训斥道:“就算是番人开的,也是在我们的地盘。”
市舶提举司同提举洪志旺劝道:“制军大人息怒,那个炮厂属下去过,没什么好看的。如果制军大人对炮厂感性趣,不如我们自已建一座炮厂,这样的话我们想什么时候去看就什么时候去看。”
提举段瑞春瞥了下属一眼:“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想开炮厂就能开的呀?”
洪志旺道:“如果条件充许,说不准我还真开了呢!”
袁方对洪志旺的话颇感性趣,问:“你具备何条件?”
洪志旺答:“回制军大人,我有人。”
“你有什么人?”袁方追问。
洪志旺又答:“有几个在炮厂的匠人上月跟我说,他们不想在炮厂做了,但又不知去哪里才好。”
袁方坐回椅子上,问:“这些匠人现在何处?有没有离开香山澳?”
“他们还未离开炮厂,只是有走的想法。”
袁方道:“你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洪志旺马上说道:“不用去问了,他们肯定愿意跟随制军大人。”
李元庆问:“何以见得?”
洪志旺道:“他们曾跟我说过想跟随制军大人,还托我来跟制军大人说情。”
“这些匠人的技术如何?”这是袁方最关心的。
洪志旺道:“他们在炮厂跟着番人干了好多年,其中有个叫冼泰的,他所铸造的炮基本上不用再回炉。”
袁方道:“如若你所说,就先让冼泰过来见我。”
“行,明天属下就叫冼泰过来。”
当晚,袁方住在了李元庆的府上,在他这里住出入比较方便,就在衙门的后院。
……
第二天,洪志旺把洗泰带了过来,此人四十出头,着装很是怪异,不中不西,上身穿的是蓝色西装,下身穿的是红色的男式衬裙,脚穿黑色方头布鞋。
此人看上去不中不西,却很懂礼数,给袁方又是行礼又是送祝福,一番寒暄过后,他才坐下说话。袁方与他交谈了近半个时辰,此人还颇有正义感,问他为何想离开炮厂,他说不愿意看到自己造出来的炮打大明的子民。
袁方劝他先留在炮厂继续学习铸炮的技术,等袁方这边把自己的炮厂筹建起来再回来。
冼泰临走时袁方拿出五十两银子送给他,要他安心留在炮厂。
第二天袁方准备启程去香山县,一大早,李元庆过来告诉他,有个叫周淮安的求见。
“快快有请!”
李元庆问:“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都请他们进来?”
“来了几个?”
“两个。”
“让他们都进来吧!”
袁方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着周淮安。
须臾,周淮安与一个陌生人进来了。
周淮安这个人袁方是见过的,而且袁二宝长的与周淮安十分的相像,所以袁方是不会认错的。另一个袁方不认识,看上去也是一个海盗无疑。
“淮安拜见袁少爷!”周淮安行礼。
跟在后面的陌生人也向袁方行礼:“草民马玄生参见总督大人!”
“这位是……?”
周淮安连忙介绍:“回禀袁少爷,他是在广州湾行船的船老大,叫马玄生。”
袁方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叫马玄生的也是个海盗头目。
马玄生再拜:“草民马玄生愿意追随总督大人,之前所犯罪孽,就是死一万次都是应该,草民愿洗心革命,听凭大人处置。”
袁方听得一头雾水,没有回应马玄生,而是望向了周淮安。
第二百三十四章 招安海盗
周淮安忙问袁方解释,这个马玄生跟周淮安一样,也是个海盗,是广州湾的其中一股海盗的海盗王,他与周淮安不同,做久了海盗,现在想金盆洗手不干了,周淮安就把他带来接受袁方的招安。
现在明白了,这个马玄生是主动来接受招安的,袁方当然不会拒绝,他让马玄生起身说话,又问马玄生他们有多少人,多少条船。
马玄生答道:“回禀总督大人,草民的岛上有家一百三十二户,人六百七十一口,渔船二十只,战船二十艘。”
“他们现在在哪里?”
马玄生答:“全在岛上。不仅是我们的人在岛上,我们还抓了几个番人也在岛上,我把他们送给总督大人,略表心意。”
袁方微微一笑,心说,这是上交投名状来了,当然要接收。
于是袁方把招安的具体事项交给了广州城海道副使陈达年去办。马玄生的这股海盗势力不算小,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招安了,袁方给周淮安记上了一功。
周淮安连忙推辞:“袁少爷,淮安不敢当。您看,我自己就是个海盗,我要这功名有何用?”
袁方一想也对,于是决定把这功劳记在袁二宝的身上。
事情办妥了,周淮安火烧屁股似的坐不住,他起身就要告辞。
袁方挽留道:“你住一晚在走吧,我请你吃个顿饭。”
周淮安谢绝了袁方的好意,并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理由:“多谢袁少爷,我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去办。我这次来也是很匆忙,所以没给你备什么礼物,还请袁少爷见谅。我是才打听到你到了香山澳,这才领了马玄生火烧火燎地往您这里赶,事先没来得及向你通传,我是不是有点太唐突了?不加紧时间也是不行,我怕夜长梦多,这马玄生改变主意,或者另投他处,这样的话我就对其不起袁少爷你了。”
袁方谢过了周淮安,并让人雇了一顶轿子把他送去了码头。
用过午膳,李元庆又来禀报,佩德罗和炮厂的经理卜加劳求见。
袁方才想着去炮厂看一看,现在炮厂的经理自己找上门来了,他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设法跟这个经理扯上关系,让他带自己进炮厂去看一看。
“请他们进来吧!”
袁方说完便端坐在正堂的案台前,等着两个番人进来。
不一会,佩德罗与一个大胖子的番人走了进来,来到堂前向袁方行叩拜之礼。
“佩德罗拜见总督阁下!”
“卜加劳拜见总督阁下!”
袁方摆摆手:“免礼!二位有何贵干?”
佩德罗四下张望了一下,道:“总督阁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袁方问:“什么重要的事还不能当众来说?”
佩德罗道:“我们有点私事要烦劳总督阁下,所以还请总督阁下给个方便。”
卜加劳补充道:“对,一点私事。”
站在一旁的李元庆对袁方道:“制军大人,旁边有一密室,你是否要用?”
袁方道:“请李县丞带路吧!”
袁方毕竟不是这里的主人,李元庆考虑了这一点,所以主动为袁方打开了密室的门。
所谓密室,其实就是大堂边上的小耳房,三人进去之后,李元庆将门轻轻带上,守在门口。
“说吧,有何私事?”袁方首先打破了寂静。
佩德罗拿出一张千两的会票递给袁方:“这里是一千两银子,是我和卜加劳先生送您的,还请总督阁下笑纳。”
袁方摆摆手:“无功不受禄,你无缘无故为何要送我银子?”
佩德罗赔笑道:“总督阁下还是请收下吧,我们两个有事相求。”
看来不收下这一千两银子他们还不肯说事情,袁方这才接过会票。
“说吧。”
佩德罗道:“都是我们不争气的孩子,我的孩子和他的孩子在赌场跟人赌钱,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他们是越赌越输,越输越赌,到最后没有钱还账,被人抓起来了。”
袁方道:“这个事情你应该去报官呀!”
佩德罗道:“这是丢人的事情怎好报官?一报官葡人区就全知道了。”
袁方问:“那么你们想怎么办?”
佩德罗道:“我们已经查清了,是广州湾的一伙海盗绑架了我们两个的儿子,我想让总督大人您出面,让海盗把人放了。”
袁方又问:“你们的儿子欠了人家多少钱?”
卜加劳抢答:“我们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有好几万两银子,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动手把人绑了。”
袁方想起今天来投的马玄生,他们在广州湾还关押着几个番人,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他们的儿子。他接着问:
“你们的儿子被抓的人一共有几个?”
佩德罗道:“不清楚,应该就他们两个吧。因为我们目前还没有听谁说过有人被抓。”
袁方安慰道:“你们也不用着急,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也没有,我差人去问问,打听一下你们的儿子是被那一伙海盗抓走的。”
卜加劳心急道:“总督阁下,求你要快,我很害怕,时间长了我儿子的命就没了。您知道吗,这两天我总在做噩梦,梦见海盗把我的儿子活生生扔进海里喂鲨鱼。”
佩德罗道:“是呀!不尽快救出我们的儿子,我们寝食难安呀!只要您救出我们的儿子,我们一定重谢!”
卜加劳急切道:“是呀,如果您救出我的儿子,您想要什么我都会给您的。”
袁方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劝他们冷静,先回去等消息。
二人一脸沮丧,起身准备告辞。
袁方这才想起问一问他们的儿子的特征、年龄和姓名。
最后,佩德罗和卜加劳将自己儿子的信息写在一本簿上才离去。
二人走了之后,袁方对李元庆说道:“快去把马玄生请来!”
“回禀制军大人,他在午膳前就被陈达年带走了。”
“去哪里了?”
“码头。”
袁方急切道:“你们马上派人去把他们追回来!不,你亲自去,把他们两个追回来,不管他们走得多远都要把他们追回来,我还有很重要的话没有问完。”
“尊令!我这就去追他们两个。”
第二百三十五章 胡椒
李元庆去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他赶到码头的时候马玄生已经上了船,但是船还未开,所以他把马玄生和陈达年都带了回来。
袁方把佩德罗和卜加劳儿子的形象在马玄生面前描述了一番,马玄生马上承认是他们绑架了这两个番人。
“你们就绑了两个?”
马玄生答道:“就两个,是赌场上的人出钱让我去干的。”
“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袁方这样问是想知道那两个人值多少钱。
“两千。他们让我把人关几天。”
袁方问:“你不是说有好几个番人吗?”
马玄生道:“回禀总督大人,两个,就两个,其他几个是之前打劫番夷的时候虏来的。”
了解情况后,袁方对广州城海道副使陈达年道:“你把马玄生他们抓到的几个番人严密地看管好来,还吃好喝地伺候他们,不许半点虐待。对了,看管的人还是用马玄生的,你安排一下,我们的兵士不要出现在那几个番人面前。”
陈达年一听就明白了袁方话中的意思,他答道:“属下明白。那几个番人与我们没有半点的关系,无论是抓也好,放也好,那都是海盗所为。”
袁方满意地点头,然后转向马玄生:“你听明白没有?回去之后,让你的人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跑了,而且要好生地伺候他们,过一二天我就会让人去通知你们放人。”
“回禀总督大人,听明白了。”
袁方挥挥手:“辛苦你们多跑了一趟,现在可以走了!”
确定了人是马玄生抓起来的,袁方不着急,他推迟了去香山县的行程,闲下来的半日他让李元庆领路,上街里逛一逛,他换了便装,让永日布跟随自己。
衙门的正对面就是三巴门,穿过三巴门就是香山澳的内街了。
过了三巴门前面是条三叉路口,右面的那条路不是商业街,左面的这条人来人往,一眼望去,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披伏。
才走到路口,走在拥挤街道上的行人自觉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让袁方他们通过。
袁方立住了脚,对李元庆道:“你这个父母官一出现,人人都怕你,唯恐躲闪不及。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上街走一走。”
“制军大人……”
“回去吧,你跟着我,我什么也看不到。”
“你千万小心,我就在街口这里等你,有什么事情马上回来。”
袁方挥挥手:“放心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李元庆那里会放心,他安排手下远远地跟在袁方的前后保护他。
袁方和永日布走进街里,没有李元庆跟着,行人又开始拥挤起来,这里的行人有一半是番人,街铺上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有大明自产的,也有海外舶来品。
袁方随意走进一家店铺,这家店铺不是很大,走进去才发觉这是一家胡椒店,因为一股呛鼻的胡椒味充满了整个店铺。
店里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看店。
老人见有客人到,热情地迎上来。
“二位客官想买什么?”
袁方道:“我们初来贵地,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买什么。”
老人温和地笑道:“那就随便看看,看中那一种就言语一声。”
袁方客气地问:“老人家,你这里不是胡椒店吗?还有其它的卖吗?”
老人知道袁方听差了,于是解释道:“我这里就是胡椒店不假,我刚才问的是你看中哪一种胡椒,可以告诉我。”
袁方道:“是我孤陋寡闻了,不知道胡椒也分种类。还请老人家不吝赐教。”
老人端出了茶水请袁方坐下喝茶:“赐教不敢当呀!还请二位坐下来喝口茶。待老夫慢慢给你们道来。”
袁方也不客套,坐在了老人的对面。
老人对永日布道:“年轻人,你也坐吧!”
永日布不会汉语,但能听懂老人说什么,他没有动,立在那里向老人微笑了一下。
袁方道:“年轻人站一站没关系。”
老人立即明白了,坐者为遵,站立的不是跟班就是随从。他对袁方有了几分敬意,袁方看上去比立者还要年轻,然而举手投足都显得那么的遵贵,不是个富商就是个高官。
老人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邀请袁方喝茶。
袁方可不是来喝茶的,他象征性地呷了一小口,又问起了刚才的问题。
老者答道:“胡椒是根据其产地的不同而不合,我家的胡椒分为三种,一是果阿的,一是柯枝的,还有一种是古里的。”
袁方问:“这三种的价格如何?”
老人道:“如果客官有心要买,看在我们有缘,我就给你个实价,果阿的十二两一斤,柯枝的十三两一斤,这古里的最为值钱,我折本卖给你,十五两一斤。”
袁方并没有买胡椒的打算,只是他看到胡椒,联想到用胡椒作为一种武器来对付鞑子的可能。
现在他了解到胡椒的行情,感觉用胡椒当武器成本太高,一斤胡椒就差不多二十两银子,这可跟一个兵士的月饷不相上下。
如此高昂的价格,用胡椒当武器的想法就不可能实现,除非以后自已种植胡椒。
离开胡椒店,袁方走进了一家瓷器店,就家店铺是专门做番人的买卖的,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专做出口生意。
店主是个二十上下的年青人,见有生意上门,店主笑脸相迎:“二位客官,你们想买什么?”
袁方道:“我们先看看货。”
这个店主的长相有点奸,虽然年青,却似个老行商。
“二位是第一次来香山澳吧?”
袁方没有搭理他,继续往里走,店主木着顾客是上帝的宗旨,并不在乎袁方的太度,看到袁方走了进来,更加的热情起来。
“请随便看,我这里的货全是景德镇官窑烧制的,都是上品货。”
袁方问:“有福禄寿吗?”
店主笑道:“有你要什么就有什么,有褔禄寿,有观音送子,五子拜寿,各式各祥皆有,你请里面走。”
这家店此起刚才的胡椒店来就大了不是二三倍了,袁方跟着店主走进里间,这里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瓷器。
袁方问:“你们的瓷器都是销往海外的?”
店主道:“如果你要带回广卅也不是不可。”
说起广卅,袁方想起了广交会,他问:
“你的货也进广州城?”
店主又看了一眼袁方和永日布,道:“二位是又是想带货呀?”
“带货,”袁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各词,“何解呀?”
店主笑道:“二位的确是生手,连带货都没听说过。广卅每年两次的交易会,前些年还让番人去,这两年不知怎么了,官家管控番人进出关闸,入广卅城,番人的货进不了广州,广卅的货也来不了香山澳。但是上有管控下有对策,番人也不傻,人不让走,货总管不住吧!二位客官,你看我,我就是专门为番人带货的。”
袁方来了性趣,问:“你怎带货呢?”
店主道:“怎么带?光明正大地带呗!官府不让番人去广卅,却没有不让我们往来,我们就是那些番人的代理人,有了我们的存在,广卅的交易会一样的繁华热闹。”
袁方问:“你们进出广卅交不交关税?”
店主笑了,笑得很爽,道:“我又不是番人,交什么关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