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讨逆·其三
时间回到建安三年初,话说在刚出庐江之地,正要劫掠一番的刘勋遭遇了韩暹、杨奉二人,双方一轮试探之后,刘勋便引军回到舒县。可还没等他清点此次劫掠所得,下人便来报,袁术要他留意的舒县大族周氏,在他外出其间,举族跑路了。
周氏,庐江大族。世代为官,虽不及袁氏四代出了五位位居三公的重臣来的显赫,可周氏亦出了一位山阳太守周荣、一位尚书郎周兴、两位太尉周景、周忠。而周景,亦就是周瑜,周公瑾的堂祖父。周瑜的父亲周异,便官至雒阳令。
可以说扬州之地,江东四大姓顾氏、陆氏、朱氏、张氏乃是累世而起的富贵,可临近汉末,四族之中的出众者,寥寥。而庐江周氏,则正值气运鼎盛之时,如此家族,其年轻一辈中,最享负盛名的,便是如今为居巢令的周瑜,周公瑾。
“赶紧派人去看看,那位居巢长还在不在。”下完命令,刘勋便在屋中来回踱步,一股烦躁感围绕自身,总好像有什么事,正要发生。便再次吩咐道:“去,请了刘先生来。”
“周公瑾年少出众,横江一战,可见其领军之才,居巢政务,亦处理得井井有条,如此允文允武又非甘心臣服之辈,又如何能置于居巢这样的门户之地。可惜,袁家人似乎对某这刘家人的话,颇为抵触呀。
如今周氏世居于此,却突然离去。某能想到的理由,便只有一个:避难。
那位小霸王,怕是要再次,马踏庐江了。”一个气质温婉的年轻文士,如此向刘勋分析道。
其眉头紧皱,寻思了片刻,再次问道:“周氏族人,何时离开?”
刘勋答道:“乃是昨夜亥时,周氏买通了城门守将,连夜架着近百牛车离城而去。至于跑到哪里?没人知道。如今周氏城中的房舍,只余一些仆人。”
“将军回城,可是出于临时之意?”
被问及此,刘勋有点羞赧的道:“在寻阳遭遇了西北边过来的那些家伙,打了一场,没敢再往蕲春跑,便就回军。”
“如此,孙策此刻,怕是已渡过江水,正朝着舒县而来,将军还是赶紧备战吧,若我猜测没错,将军派去居巢的人,怕是回不来了。”
刘勋闻言,先是一脸懵逼,继而大怒:“那小子敢背了公路?”
文士轻蔑一笑,不再言语。
便如文士的推测一样,刘勋派往居巢的人了无音讯。其后派出的斥候,亦没有人回来。两日后的一早,舒县城,再次迎来了孙策的兵锋。
……
城南,周泰一手把着云梯,一手举着巨盾,迎着头顶的箭矢落石金汁,领着敢死队冲上了城头。瞬间,一队三十人的雄壮士卒便迎了上去,目标只有领头的周泰。
“直娘贼,又是你们这些烦人的家伙!”这支一看便是精锐的小队配合默契,以多打少,根本不给周泰身后的敢死队员登上城头的机会,便把周泰赶了回去。
这一幕,这十几天来,发生了不下二十次,只是每次被赶回来的主角不一样罢了。
四面城墙,战斗最为激烈的南面这里,有五个这样的小队,什么都不干,便只针对领头的精锐先登营,收到了奇效。
南城外,一身略大的褐色野猪皮甲,丰神俊逸的孙策,正骑在马上,恹恹的看着周泰被狼狈赶了下来,对一旁同样美的得一塌糊涂的周瑜抱怨道:“公瑾,你看,幼平又被赶下来了。就不能让我上去帮忙?”
周瑜白了孙策一眼,道:“子纲(张纮)昨日如何说的?夫主将乃筹谟之所自出,三军之所系命也,不宜轻脱。自敌小寇,愿麾下重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无令国内上下危惧。(注一)
攻城之时,最为凶险,你身为一军主将,如何能历此险地。
虽然某是很想如此说,可士卒们也确实到了极限……”周瑜话还没说完,孙策已然策马冲锋,口中还大喊道:“哈哈,公瑾同意了。小的们,跟你们家孙大爷上了,哪个率先破城,某赏他城内最美的女人。”
后面,周瑜哭笑不得,对一旁的老仆道:“想办法通知城内,内应可以发动了。”
……
刘勋虽然胆子小了点,可守城的技艺并不差。在孙策不惜士卒性命的攻伐之下,舒县依然屹立。然而,刘勋不是陆康,陆康以江东大族的名望,治理庐江深得民心,当年孙策兵围舒县,休假回家的守卒们,从四面八方,不惜性命翻墙而回。便是在如此民心之下,陆康守了舒县足足一年有余。
而刘勋,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待遇。
便在刘勋忙于应对因孙策的加入,而爆发出强大士气的江东军时,舒县西门,一支数百人的部队,悄然而近。这是舒县内大族的私兵,领头的,便是周氏留在城内的仆从。
“弩弓,放!”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瞬间,箭如雨下,刚靠近城门的豪族私兵,死伤惨重,狼狈撤退。
城头上,那位温婉的文士抚着颌下短须,淡淡的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充作依仗,周公瑾,不外如是。”
旁边,一名被五花大绑,跪于地上的将领大怒道:“刘子扬,枉你身为皇族,为何助纣为虐,附从袁术、刘勋这样的逆贼。”
“逆贼?你该不会以为,城外的孙策,便是忠肝义胆之辈?”刘晔,字子扬,九江成德人。乃阜陵王刘延的后代,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避难扬州的许子将,便曾赞誉其有王佐之才。
受已故的庐江太守陆康的提拔,还未及冠的刘晔便成了庐江别驾,亦因此受到颇多的质疑。而事实证明,陆康的眼光独到,这位年轻的别驾随后联合曹操派到扬州的使者,使计灭了当时拥兵自重的扬州豪强郑宝,并吞其部队。可没等他领着兵回返,便传来了舒县城陷,陆康随后病故的消息。
满心失望的刘晔不愿如刘表、刘虞般拥兵割据,便向新任的庐江太守刘勋交出了郑宝的部队,并辞了别驾的职务,宅在家中。直到一个月前曹操的那位使者再次找到他,劝说他辅佐与曹操有旧的庐江太守刘勋。
孙策再次兴兵来攻,连日的大战,把刘勋的军力都牵扯在了南城一带,其余三门,所受的攻击却少。刘晔自觉此事有妖,便领了当日郑宝的四百降军,组成弩弓队,每日提防着城中的异动。直到今日,城内豪族的私兵齐出,直奔守将为庐江人的西门而来,被刘晔来了一波反杀。
可惜,这并不能挽回舒县的败局,就在刘晔击退城内豪族私兵之时,孙策,登上了南城墙……
对这个时代的智谋之士而言,计策并不总是复杂的,他们心里清楚,所谓的奇兵、奇谋,不过是弱小之时的行险罢了。取代张纮当上了孙策的谋主,周瑜的首秀,自然不能依仗奇谋。他亦无需借助奇谋,当了近一年的居巢令,又是孙策的知己,他对敌我双方的实力都知根知底。
他唯一忌惮的,便是同样名气颇大的刘晔,所以,他利用周氏城中的势力,为刘晔准备了不止一个奇谋,为的,不过是牵扯这位不安定因素的注意力罢了。而正面战场,刘勋压根不是江东军的对手。便如如今一样,本来就苦苦支撑的舒县守军,在孙策本部士卒参战之后,南城墙的防御,便迅速的土崩瓦解,刘勋败退而逃。
攻下庐江,并未让孙策高兴多久,建安三年二月,严白虎于东冶卷土而来,纠集重兵,劫掠吴郡,一路攻伐至吴县,为吴郡都尉朱治所阻。同时,泾县贼祖郎联合焦已等盘踞丹阳南部的山越势力,强攻宛陵,一时间,庐江北部战火纷飞。
家被偷的孙策仓促间,只能命周瑜领庐江诸事,随后便带着大军,心急火燎的回援二郡。山贼群集搞事,傻子都知道,有人在背后操纵。奈何孙策此刻只能四处救火,无暇理会幕后之人。而这一回军,孙策便彻底错过了围剿袁术的大战。
注一:出自《三国志·吴书·张纮传》,意思是主将乃是筹谋划策的角色,三军命运全依托于他,不可轻率行动,亲身与区区小寇对阵相斗。希望您能珍惜上天授予您的才干,不要让全军上下为您的安危而担心受吓。
第七十三章 讨逆·其四
陈瑀,字公玮,下邳淮浦人。作为徐州大族陈氏的继承人,其父陈球于灵帝光和年间曾官至太尉,可惜运气不好遇上日食而被策免。同为三公之族,下邳陈家与汝南袁家渊源颇深。原扬州刺史陈温死后,袁绍的堂兄袁遗亦在接任其位置的途中身亡,袁术便举荐了陈瑀为扬州刺史。(注一)
封丘兵败后,逃亡千里的袁术欲进入九江修整,再伺机回汝南老家再谋发展。只是,陈瑀这位袁术的自己人却因惧怕引来曹操的大军而拒绝收留袁术,大怒之下的袁公路自然不会放过陈瑀,两位大族继承人间的大战,最终以陈瑀惨败,只身逃回下邳结束。
无可否认,这个时代,作为大族继承人确实很占优势,陈瑀惨败九江之后,陈家出任广陵太守的人选,依然选择了这位嫡子,而不是名气更大,才华更为出众的陈珪父子。
此刻,身在历阳的陈瑀,面对一位中年文士,怂怂的道:“那些贼寇不过乌合之众,怕是敌不过孙策的大军,我等行此计,怕是要把那位得罪死了。张刺史与刘使君在寿春势头极盛,怕是无需我等帮忙,不若回军广陵,防备其渡江更为稳妥。”
文士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位大族嫡子,说实在,这位轮胆略气魄能力,连袁公路都不如的家伙,实在不想扯为队友。奈何那些大族之中的麻烦事,实在让人恶心,他想尽办法,亦不能让陈家换人。而那位能力极为出众的陈元龙,最后跟在刘备身旁协助。
“出身,真是个让人嫉恨之物!”心中如是感慨,面上的神色不显,对陈瑀道:“趁孙策攻打寿春之际,纠集贼寇从后围攻,不是陈使君本来的计划么?某不过稍稍改动了下,再以司空之名把事情在闹得更大些罢了,怎么如今陈使君反倒怂了?”
陈瑀闻言,怒道:“孙策带着大军在外,你让那些贼寇偷袭几个城池,又当什么用?那头幼虎转身便能把这些都收回去。可若在寿春,联合刘备,必叫孙策死无葬身之地。到期时……”
“到期时,陈家便能乘机入主江东,做你陈公玮未完之事,可对?”中年文士神色平静的打断了陈瑀并放了一个狠话。
“孙策若出现在九江,他便是讨逆联盟的一员,那位刘使君,会明明白白的拒绝你这个不义之请。你纠集山贼,行事必然不密,你还没行动,孙伯符怕已兵临城下了。孙策年轻,不过一头幼虎不假,可其转战江东近两年,所攻必身先士卒,这样的人,也是你这只弱鸡能围攻致死的?你想找死可以,别拉上某。”
陈瑀被这番话喷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指着中年文士,道:“荀公达,别以为你是曹司空的使者,便能出言不逊。”
中年文士正是荀攸荀公达,去岁,在许都曹操座前,在识人之事上,输了郭嘉半筹,可荀攸自认筹谋本领并不输郭奉孝,对郭嘉后来提出的驱狼吞虎之策亦极为认同。其后,郭嘉被拜为军师祭酒,而荀攸则领了一个汝南太守的虚职,入朝为尚书。
而为了证明自身的能力,荀攸便接过了江东诸事的处置之权,领了个使者的名头,来到广陵,摊上了陈瑀这样的猪队友。
而就在两人争执之时,一名青年从门外进来,并未理会陈瑀,径直走到荀攸面前,拱了拱手,道:“幸不辱命,刘勋答应两不相帮。”
荀攸点了点头,问道:“那人提了什么要求?”
“还是庐江太守。”
荀攸听了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收下如此之多的财货,还敢狮子大张嘴。主公这位旧友,还真是贪婪。告诉他,事后朝廷会给他授庐江太守之职。
刘子扬那边,又如何说?”
“他会盯紧刘勋,若其胡来,杀之。”
一旁的陈瑀听到二人的对话,吃惊的道:“那位刘晔是你们的人?”
青年此时才向其一礼,道:“他是‘我们’的人。”又转向荀攸,询问道:“我等可需驻军浚遒防备一二?”
荀攸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道:“公振你呀,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谨慎并无不对,可宛城一战,责任并不在你,主公领兖州后,攻,毕克,战,必胜。过于顺遂,观张绣年幼弱小,便起了轻视之心,才有当日之败。你不过代主公受过罢了。
刘勋此人胆略不高,若是应下,当不会出尔反尔。至于刘晔,其倒向我等的原因,公振你是清楚的,且以合肥如今的兵力,即便刘勋有所动作,亦无伤大局。如此提防,反倒弱了自家气势。”
青年正是卫臻,宛城之败,原因实在羞于启齿,对曹操的威望打击亦大。对外,自然含糊其辞,对内,责任便落到了作为说客的卫臻身上。
说及此事,卫臻更显自责,道:“荀尚书不知个中内情,贾诩此人,二公子再三叮嘱,其人擅猜度人心,算无遗策,经达权变,其良、平之亚欤。可恨,某一朝入朝,见诸贤而小天下。贾文和低调,亦轻视之。
当日宛城之败,几折了大公子与典都尉,臻责任深重。”
一直无甚表情的荀攸,此刻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问道:“如此说来,那位二公子还真是奇人,他可有评价过刘勋与刘晔二人……”
一旁的陈瑀听着二人的对话,眼睛转了几转,露出诡异的笑容。
……
五月,张飞领军奋不顾身的强攻八公山,桥蕤不能敌,节节败退。而屯兵不远以作策应的刘勋,非但不去救援,反而往南撤回合肥。
山上,望着徐徐而退的刘勋军,以及越逼越近的张飞,桥蕤绝望中,拔剑自刎。
解决了桥蕤,刘备便再度往南,与张燕一同围攻寿春城。
袁术,字公路,出身于汝南大族袁氏。其父,便是前司空、宣父侯袁逢,袁周阳。作为袁氏的嫡子,袁公路出生便享有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不管走到何处,当地的势力之人都会礼让其三分。阻碍,对于袁术而言,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事。
这样的成长经历,让袁术长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灵帝驾崩之时,他敢于与大将军何进的部将吴匡联合攻打皇宫,甚至不惜焚烧南宫九龙门以及东西两宫,最终逼迫负隅顽抗的十常侍带着少帝逃离雒阳。
当然这样大胆的行为,并未为袁术带来多大的好处,反倒便宜了袁术的第一个梦魇——董卓。
注一:《三国志》本传中,明确记载了扬州刺史陈温死于袁术之手,作者也就想当然的认为便是如此,可后来看了很多相关的人物传记,才发现,裴松之注引的陈温病死任上更为靠谱。前文已改,在此说声抱歉。
第七十四章 讨逆·其五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少任侠而有义,受到当地羌人的拥戴。
桓帝末年,在征讨匈奴之事上颇有功绩的董卓,受当时的并州刺史段颖的举荐,到了雒阳担任羽林郎。
其后,又在护匈奴中郎将张奂的麾下,担任军司马,其时的董卓,武艺高强,力大无双,征战之时,常带两壶箭矢,左右开弓射击。拥有如此本事,董卓很快便受到张奂的赏识,在平定鲜卑入塞、羌人叛乱之事上,因功拜为郎中。
上面赏赐下来的绢布,他亦一件不留的分发给了麾下的士卒,因此极受下面士卒们的拥戴。
可人生大起大落来的很快,努力爬上了西域戊己校尉的董卓,被罢免了。
直到熹平年间,当时的司徒袁隗想起了这个能力不错的家伙,便把董卓提为掾吏,随后升迁为并州刺史、河东郡太守。
中平元年(184年),董卓接替被罢免的卢植,执掌冀州地区征讨黄巾的事务。亦就在这时,沉寂数年的董卓露出了他枭雄的本色——不尊号令。这位刚上任的东中郎将,放弃了围攻广宗县这块张角据守的硬骨头,改而兵进张宝所在的下曲阳县。
可惜,面对势大的黄巾。久攻下曲阳不下的董卓,步了卢植的后尘,还因罪下狱,直到年末黄巾平定,灵帝大赦天下,董卓才得以逃过一劫。
中平二年,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等人叛乱,兵进三辅。董卓以破虏将军之职,在张温麾下各路大军皆败的情况下,孤军独战,平定了右扶风,得封斄乡侯。
中平五年,西凉叛军再次攻入右扶风,朝廷以皇甫嵩、董卓二人各领两万军救援。其时,董卓再次露出枭雄的本质,拒绝了朝廷征辟的少府之职,留在右扶风,拥兵自重。
中平六年,灵帝病重,下诏拜董卓为并州牧,并令其交出兵权,只身赴任。董卓又哪里会答应,带着五千士卒装模作样的跑到河东郡,静观雒阳的形势。
四月,灵帝崩,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相斗,在袁绍的建议下,招了董卓进京逼迫何太后。可何进在见识了董卓的军势后,便心生后悔,可其时的形势,又那能轮得到他来做主。
董卓强势的入驻了雒阳城外二十里的夕阳亭,于此迎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机遇。
八月,何进被刺身亡,其余部强攻皇庭,其时,在何进麾下的袁公路火烧九龙门,逼得十常侍带着少帝与陈留王一行数十人逃离雒阳,落在了屯兵夕阳亭的董卓手中。
大军入城,董卓掌控雒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拉拢四世三公的袁氏,拜了袁术为后将军,欲以此引袁氏为废立之事的助力。
可袁公路何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袁家嫡子,一个西北来的蛮子也敢居于其上,对他发号司令,当场拒绝,言语间,更是引动了董卓的杀机。
当日的南宫武德殿中,董卓的佩剑已经刺破了袁术的脖子。这是袁术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惊惶无措的他最终逃离了雒阳。董卓亦成了他人生之中,第一个梦魇。
以放走袁术、袁绍二子为交换,当时的太傅袁隗答应了董卓的废立之请,九月,少帝刘辩在袁隗的挽扶下,步下皇座,董卓的一生,亦走上了巅峰。
……
逃出雒阳的袁术,以袁家嫡子的身份,在南阳之地受到了世家大族的拥戴。当地的宗贼势力,亦极为忌惮袁氏,争相派人示好。
袁术其时,可谓春风得意。而最让袁术兴奋的,便是来自孙坚的投效。这位在平定黄巾之时便极为出彩的将领,乃是位极不安分的主,初来咋到,便逼死荆州刺史王睿,干掉南阳太守张咨。
这位曾于张温麾下与董卓共事,建言张温杀掉董卓的大汉虎臣,极为佩服袁术拒绝董卓的勇气。随后,颇为对味的二人一啪即合,孙坚自此成了袁术的军事头领,被袁术举荐为破虏将军、豫州刺史。
代替没敢重回雒阳的袁术北上讨董,败胡轸、吕布,斩华雄,马踏雒阳。
直到初平三年袁术征讨荆州,孙坚中流矢兵败岘山而死。
失去军事头领的袁术,其南征节节败退,最终在南阳待不下去,兴兵北入兖州,迎来了其生命中的第二个梦魇——曹操。
千里奔逃的滋味让人难忘,每次午夜梦回封丘,袁术都能看到那些张牙舞爪的青州兵向他扑来。而打败了陈瑀,入主九江之后,一切便仿佛回到初到南阳之时,世界又再次围绕他袁公路旋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望着城墙外密密麻麻的士卒,袁术如此感叹,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背弃了他?
从万人奉迎到举世皆敌,袁术如今深深的体会到,站在雒阳城墙之上董卓的心情。围城已经五月余,其藏起来的粮食已然见底。每日,都有士卒翻越城墙逃离寿春。守将从号令弓箭手射杀,到后来已经不想理会。
袁术很清楚,城内的大族的房舍之中,绝对藏了不少粮食,可当其开口索要之时,往日那些阿谀奉承的家伙,躲他跟躲时疫似的。当然,如今的他亦不敢纵兵抢夺,一旦惹了众怒,被内外夹击,任他袁公路长了翅膀,也只有被擒一途。
寿春,他是真的守不下去了。
突围,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正值喝凉水塞牙的袁术刚想要突围投奔心腹大将刘勋之时,城外的斥候艰难的送回了刘勋反叛的消息。
建安三年八月,袁术在绝望中焚烧了新建的宫殿,在亲兵的护卫下突出重围,往南向灊山逃亡。而在灊山过得逍遥自在的陈兰、雷薄二人,自然不会收留袁术这个大麻烦。
无处立足的袁术,屈服于命运,选择了北上投奔他一直看不上的“吾家奴”袁绍。
……
袁术逃离寿春很是从容,这并非源于其麾下精锐的袁氏族兵的强大,而是因为,面对城门大开的寿春,不管是张燕还是刘备,最终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在城门之前挥刀砍向自己的盟友。
“……此战,只要是玄德所下之城,皆受玄德节制。某已得消息,袁术手中天子宝玺乃是真货,只要擒得袁公路,天子宝玺将回归陛下座前。望玄德勉之。”刘备此刻脸沉如水,指挥着步卒抵抗着张燕黑山军的进攻。
想着此前曹操寄给他的信,他知道,便是这封充满诱惑力的信笺以及大门洞开的寿春城,使得他犹豫之际,放走了袁术。尽管最后命张飞领了五百骑追击,可先机已失,那位袁氏的逆贼,怕是要走脱的。
此刻,面对兵力更多,步步紧逼的黑山军,刘备额上青筋暴突,狠狠的捏了捏手中双剑,往前一指,身先士卒,领着中军迎上黑山军的枪阵。剑光连动,对面的长枪连断,纵马一跃,撞入敌军之中,鲜血,如牡丹般绽放。
“死,死,死,死死……”刘备身旁的亲兵队长从未见过自家主公如此疯狂,仿佛,发狂的三将军般。
后方,战鼓擂响,刘备的疯狂狠狠的感染了四周的军卒,黑山军的前锋被杀破了胆,前军将领想要阻止,刚迎上去,便被一剑刺于马下。眼见前军要被杀崩,张燕连忙让左翼的骑兵突前,攻刘备侧翼。
双方的大战,持续到了傍晚,疲惫不堪的刘备军被陈瑀与刘勋从后偷袭了,狼狈的退回阴陵。
据守阴陵的关羽闻讯大怒,点起一千骑军,奇袭合肥,不过半日,城陷,其后便再次奔袭历阳,其时正值历阳往外运送辎重之际,历阳守将见来的乃是友军,大意之下,被关羽率军冲入城中。
一日之间,关羽连陷两城,再次威震天下。其时,早已秘密结成联盟的张燕、刘勋、陈瑀三人,还在寿春城中大肆庆祝。
第七十五章 讨逆·其六
张勋营中,刘晔披头散发的被押在营帐中央。
“如何,将军攻伐刘备,刘子扬必行谋刺之事。某说得没错吧。”陈瑀一脸趾高气扬的道。
刘勋心有余悸,当日与陈瑀结盟后,刘晔便带了两名武艺极高的江湖人来推荐与他,还好陈瑀之前已示警,两名乘机行刺的江湖人自然并未得手。
此刻,大战结束,由陈瑀牵头的三人同盟大胜,亦冲淡了刘勋被刺的怒火。这位曾经的庐江太守,如今一脸可惜向刘晔问道:“某自问当上庐江太守,对先生一直礼遇有加,先生何故背我。”
刘晔神情平静,并未回答刘勋的提问,反而望向陈瑀,问道:“晔实在不明,陈氏的根基在下邳,下邳相如今乃是那位酷烈的满百宁(满庞),你联和张燕,便不怕其找你陈氏的麻烦?”
陈瑀神情不屑的道:“北地传来的消息,公孙伯圭被袁本初围于易京之中近半载,每日躲藏不出,早没了当年白马将军的风采。败亡不过近日之事。其时,袁本初挥军南下,徐州正好便是袁显思(袁谭)兵锋之下的肥肉。下邳很快便会成为战乱之地。
攻下历阳后,某便把族亲家眷全都迁来。如今再与张刺史,刘太守联合,马上便能重夺庐江,兵发江东。一旦打下丹阳,他曹阿瞒便只能隔江长叹,能耐我何?”
刘晔闻言,笑着道:“如此看来,荀公达的计谋,已无失败之可能。只不知,那位关将军,能为如何,能用多长时间,攻下合肥?
不管如何,历阳,如今绝对落在刘备手中。”
陈瑀像看百戏表演般,看着强作镇定的刘晔,揶揄道:“你口中的荀攸,已经身在历阳大牢,成了某的阶下囚。至于那位被陈元龙吹上天的关羽,市井出身的家伙,能有多大能为,不过有把子力气罢了。”
刘晔像看傻子般的微微一笑,道:“你家中人,不见得都待见你这蠢材。”
随后不再为此多言,转头看向刘勋,道:“于刘某而言,将军不及陆公(陆康)一根手指。这便是理由。”
刘勋闻言大怒,拔剑架在刘晔的脖子上。刘晔却并未惊惶,只是淡淡的道:“你我共事多时,你之性格,某如何不知,你敢么?”说完,脖子便往长剑上撞去,刘勋大惊,连忙撒剑,却还是在刘晔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不深的口子。
刘晔见此,哈哈大笑,道:“懦夫,不足与谋。”
……
两日后,合肥、历阳城陷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紧随而来的消息,还有追击袁术不得的张飞,回返九江进驻合肥,关羽在把历阳交给陈登之后,便率兵进驻成德,与刘备城掎角之势,防备张燕。
建安三年的冬天,随着袁术的逃亡,讨逆联盟的关系宣告破裂,扬州的战乱,亦越演越烈。
话说随着孙策回军,江东作乱山贼开始纷纷逃回群山之中。
围攻宛陵的祖郎与焦已亦是如此,可惜,二人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打响。在其二人往南撤退的山道上,一员汉军打扮,身高近八尺,留着一长美须的将领带着一部士卒阻拦于此。只见汉将的麾下,士卒衣着杂乱,汉民、山越打扮者皆有,祖郎以为遇到劫道的同行,亦没有多言,便挥军强攻。
丹阳之地,居然还有不认识他祖郎大人的贼寇,灭了便就灭了。
可当两军相接,祖郎便立马发现,对面的那帮人,屁的同行,分明是一群丐版的正规汉军。可容不得他多想,对面的将领已经提着大戟,攻了过来。
戟,乃是戈与矛的结合体,具有勾啄和刺击双重功能的武器。与枪矛不同,多了一个小刃的戟虽然多了勾啄的功能,可奇特的形状却会使得刺击之时,枪刃发生偏差。因而戟想要用的好,并不容易。而祖郎的对手,明显便是个用戟高手。
轻轻一勾,便带偏了自己手中的大刀,刺来的枪刃,从没有偏离过左胸要害。不过半刻,祖郎便知不敌,连忙招呼盟友焦已过来帮忙。
可油滑的焦已已经指挥着部下,往一侧还能穿行山林中钻,欲翻山而去。在此纠缠并无益处,那位小霸王,可是出了名的迅捷。
眼看焦已撇下自己逃跑,祖郎把心一横,便欲弃了收获,往身后逃窜。可刚一转身,对面的将领便一把将大戟投了过来,再摸出背上长弓,连珠三箭,直奔祖郎后心。
祖郎回身,连着三刀,格挡开奔来一戟二箭,可最后的一箭,却正中肩头。倒地翻滚间,继续狼狈的往后逃去。同时招呼手下,拦阻敌将。
将领并未因手中无兵而退却,急奔而上,一个转身,绕到一个逼近的贼人身后,双手往其头上一扭,随手拔出因之前的格挡而插在地上的大戟,追了上去。可没追几步,便停了下来,其革盔之下,耳朵一下一下的动着。
回首张望的祖郎正在奇怪,一根箭矢狠狠的穿胸而过,其奔跑的前方,十余骑军迎面而来,为首的,便是曾经把他打得抱头鼠窜的孙策……
建安三年四月,孙策于黄山脚下,再次遇上了那位在神亭岭与他平分秋色的太史子义,二人合力斩杀了祖郎和焦已,开始了一段短暂的君臣佳话。
收拾了祖郎的孙策随后用了整整半年,才在东冶擒杀了严白虎等贼寇,平定了整个大后方。当他查明一切,携怒而来,再次挥军进入九江之时,袁术已然逃亡,刘备与张燕二人,也已大战了数场。
随着孙策的加入,九江之地更加战火纷飞,本就因干旱而所剩不多的百姓,纷纷举家逃离。而在这场乱战中,第一个面对孙策怒火的,便是屯驻历阳的陈登。
第七十六章 扬州乱战
老旧的石墙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一身褐甲的孙策立在城头,望着不远处正在洪洪燃烧的城楼,其下,乃是倒塌了半边的城门。江东的士卒,正鱼贯而入,占据了这座九江郡的门户之城。
程普压制完城中残余的守卒,登上城头找到了正欣赏大火的孙策。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年轻的主君正在回味白日那场不过片刻的交手,那位最近声名鹊起,名叫关羽的猛士,带着一部骑兵,仅用了一刀,便成功勾起了孙策的兴趣,差点便把孙策从历阳战场上勾走。
“伯符,城中都镇压完了。”
孙策转过身,平静的道:“那个使计的家伙,可有找到?”
程普摇了摇头,道:“那种奸猾的家伙,早跑没影了。陈元龙亦被那个关云长接应了去,倒是拿到了陈公玮的家眷,伯符打算怎么处置?”
“砍了。公瑾那边如何?”
“刘勋那个蠢子没了刘子扬的帮助,那是美周郎的对手,和陈瑀二人在沘水之上被公瑾狠狠的戏耍了一通,狼狈的逃回寿春,又在路上遇上了驻守合肥的刘备军守将,探子回报,刘勋一个回合便被那人砍于马下,若不是亲兵拼死相救,把他抢了回来,刘勋怕要折在芍陂湖畔了。那位刘使君手下,真是能人不少。
我等与其交锋,小心为上。
公瑾胜过刘勋之后,便改道安风、阳泉,怕是要偷袭汝阴,断了张燕与汝南的联系。如今算算时日,公瑾怕已泛舟颖水了。”
孙策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道:“如此,历阳之事交与叔父,策要兵进阴陵。”
……
西曲阳,位于后世淮南市东郊,不过九江郡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可随着张燕入主寿春,刘备据守阴陵,这里,成了双方必争之地,不过两月,城防便已易主三次,这里倒下的汉家子民之数,已逾五千。
而正是因为孙策攻打历阳,刘备分兵支援陈登,如今这里的主人,乃是张燕之子,张方。这位少年将军颇有其父亲的风采,身姿矫健,早早的投身军伍,随着张燕征战四方,颇受张燕军中拥戴。
五天前,在刘备的有意退却下,张方顺利的占据了西曲阳。
“这刘大耳倒是会跑,还以为要一轮苦战才能拿下此地。没成想如此顺利。斥候回报,合肥如今人去楼空,那张三弃了合肥,不知去往何地。袁先生,你说这之中,可有阴谋?”此一战过于顺利,张方起了疑心,便向一旁的军师袁嗣询问。
袁嗣,字承耀。出身汝南袁氏,与袁术极为要好。兴平二年,受到袁术的举荐,当上了陈国国相,可惜对领兵打仗不太在行的他,在随后夏侯渊兵进陈国之时,便举家逃回了平舆。其后,张燕出兵九江,汝南袁氏便派了这位主来协助,目的,自然是袁术手中的传国玉玺。
张燕对此亦很是清楚明白,可山贼出身的他,投靠而来的士人实在没有几个,一旦攻占了寿春,怕是连治政之人都没有,最终只能硬着头皮收下此人。
而让张燕没有想到的是,寿春城内的豪族,对于他这位外来者倒是颇为欢迎。占领寿春不久,便有不少当地有名有姓之士来投。因此,袁嗣的地位便变得不再重要,被打发成了自家儿子的军师。
袁嗣出谋划策的本领不怎么样,可出身大族,见识还是有的,想了想,便道:“那位刘使君,是在给孙伯符腾位置。我等西据寿春,依仗淮水补给,后力绵绵。刘使君虽自沛国南下,可其粮秣军需,均仗仰东北边的徐州陈氏。
如今东方历阳告破,若孙策往北兵发东城,加上在淮陵苟然残喘的张勋所部,刘使君便立成腹背受敌之态,那位老行伍又如何会留如此破绽。某猜测,那位万人敌的关将军应该已出发淮陵,拔掉身后最后一个钉子,而那位合肥的张将军,如今应已屯驻东城,防备孙策。
令尊据西北,刘使君据东北,南面,尽数让与孙策。刘使君行的,乃是三分九江之策。
那位小霸王,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出现西曲阳城下。”
……
阴陵。
陈登一脸愧疚的向刘备行了大礼,道:“有负使君所托。”
刘备倒是淡然,不过是输一场罢了。又不是败于小儿之手,而是输在大势之上。逐上前扶起陈登,道:“大势之下,如何能怪罪元龙,那荀公达料事如神,断定某在张燕兵势之下,守不住历阳。城破,某只能收缩兵力,与张燕、孙策二人三分九江,成均衡之势。
如此,才能继续于九江之地立足。
而有了九江之地的羁縻,张刺史便是想北上,亦有心无力。若某猜的不差,一直蛰伏陈国的夏侯妙才,应该动身了。”
第七十七章 乱战
江夏郡,位于荆州最东面,其中心,便是后世的武汉。北靠桐柏山脉,东临大别山余脉,其南面,更是延绵不绝的山岭,人迹罕至。有此三面天壁环绕,又有天险长江穿中而过,带来大片肥沃的土地。
江夏郡,实乃是易守难攻成就基业的极佳之所。
可成也萧何败萧何,受此三面大山的阻隔,即便北方的汝南人满为患,灵帝时,这里却只有区区六万户,二十六万余口。其后,中原之地战事延绵,各方势力征战不休。安稳的荆州之地,愈发成为中原百姓向往之所,而地广人稀,又土地肥沃的江夏,在这乱世中,发展得极为迅速,尤其是在袁术入主扬州之后。
如此安稳富庶的江夏,自然引来袁术的觊觎(jiyu)。
话说韩暹、杨奉二人于寻阳遭遇刘勋并将其狠狠的削了一顿之后,自觉已收获满满,便启程返回平舆。
汝南之主不在家,谁还跑去九江跟袁术拼命。
可惜,二人料想不到的是,一直对他们这些外来势力在江夏之地四处肆虐视而不见的黄祖,已早早的等在平春这个他们归途的必经之地。
平春,位于后世信阳县西,刚好夹在大别山脉尾巴与桐柏山余脉的中间。乃是汝南直通江夏最好走的道路。由此地往北,便是汝南大片的平原。
韩暹与杨奉二人此刻脸色惊惶,顶着盾牌,冒着两旁的山岗上落下的箭雨,狼狈的逃向前方的出山之处。从高处俯冲而下的敌军,根本不是他们新建立的队伍所能抵挡,在丢下所有辎重与近百尸首后,二人带着士卒逃离了此地。
“那二人在我荆州四处为祸,使君何故放虎归山。若能让某领一部士卒于出山之处阻挡,二人绝无生理。”
山岗上,一身白袍墨甲,气质儒雅的黄祖盘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眼前比自己年长近十岁,圆睁着豹眼,高声质问自己这位长官的老领,有点后悔,早知韩、杨二人如此不济,当初不该为了稳妥,向刘磐借来此将。
“汉升别急,我又何尝不想留下此二人,可西凉、白波两军士卒皆是骁勇之辈,若堵死出口,便成困兽之局,我军伤亡必大,江夏人口稀少,募兵不易呀。如今二人受此教训,往后便不敢再犯我荆州之地了。”
将领便是曹子恒招募不得的黄忠,黄汉升,如今在长沙太守刘磐的麾下效力,其骁勇与擅射之名,在刘表军中乃是有名之辈。
作为刘表的军事头子,出身江夏大族黄氏的黄祖冲锋陷阵的本事稀松平常,慑于西凉军威名,这次埋伏,黄祖便向刘磐借来此将为军之胆。没成想,年近五十的黄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见此地形,便欲赶绝韩、杨二人。
可杀此二人,又有何益处?如今曹操已再次兵进南阳,张绣那边,随时需要支援,为两个无关紧要的家伙,于此时折损实力,不智也。
黄祖望着山道上留下的大量财货,嘴角含笑,如是的搪塞黄忠。
黄忠自然不吃黄祖这一套,扔下一句:“放虎归山,遗祸无穷。”随后怒气冲冲的离去。
……
另一边,逃出生天的韩、杨二人,丢了劫掠所得,带着残兵回到平舆,欲进城修整,可在张燕军中以谨慎著称的守将孙大胆又如何会放此二人入内。丢了粮秣又入不得城的二人,便索性于平舆周边纵兵劫掠。
起初,二人还颇为谨慎,今日杨奉纵兵,韩暹戒备,明日韩暹劫掠,杨奉放风。可过了数日后,见孙大胆如鹌鹑般龟缩于平舆之中,不作应对,便开始肆意起来。
张燕在进军九江之前,在平舆北面的南顿,西面的定颖,以及东面临近九江的汝阴屯驻了不少的兵将。
这些地方,韩、杨二人自然不会去碰,可汝南一郡,整整两百万人口,哪里不能劫掠一番。二人避开张燕的屯兵地,专挑小县城以及村落下手,一边抢掠,一边吸纳当地的闲儿地痞扩充队伍,渐渐的远离平舆,来到了新蔡县。并未耗费太多功夫,便攻下新蔡城这样颇大规模的县城。
并纵兵三日。
这下,二人算是捅了汝南豪族的马蜂窝,周氏、殷氏、蓝氏、昌氏……等十余名门望族联合向袁氏施压,要求孙大胆出兵讨伐韩、杨二人,可其时袁术还在寿春顽抗,袁氏还指望张燕能拿住袁术,获取其手中的天子宝玺。
豪族无功而返,随后便在周氏族长的建议下,找到了同为袁姓的陈国袁氏。
陈国袁氏,又称陈郡袁氏。袁,源自妫姓,出自陈,为陈胡公妫满之后。当今天下,最为名望的,便是汝南袁氏与陈国袁氏这两支。汝南袁氏四代出了五位位列三公的重臣,为天下望族之首,同为袁姓的陈国袁氏亦出了一位司徒袁滂,袁公熙。
袁滂如今已逾七十,每日含饴弄孙,极为自在。对于汝南各家的请求,只派了闲赋的儿子袁涣,袁曜卿入了一趟平舆。其间,二袁的谈话无人知晓,六日后,收到张燕回信的孙大胆带着四千兵马,进军新蔡。
双方在澺(yi)水之北大战一场,韩、杨二人麾下多是新招的乱民,自然敌不过与袁绍糜战多年,作战经验丰富之极的黑山军。
当场退守新蔡,孙大胆则是步步为营,小心的渡过澺水,才摆开架势,围攻新蔡城。
就在韩、杨二人以为这次要命丧新蔡之时,本来胜券在握的孙大胆却勿地往东北方撤军。大难不死的二人迅速派出斥候查探。得到的消息却是,一直蛰伏陈国的夏侯渊,领着从东海调拨而来的四千骑军,并五营步卒,合共一万四千大军,绕过南顿县,急袭平舆。
在猛火油弹与八牛弩的帮助下,内里空虚的平舆只坚持了三天,便宣告城陷。夏侯渊把城防交与随军的程昱后,并没有回身拔掉南顿这可钉子,而是直扑新蔡而来,企图吞下没有城防之利的孙大胆。可惜,大军刚到繁阳亭,便被孙大胆的斥候发现。
随后,孙大胆果断的退往平舆不远的固始县,摆出一副乘隙而进的姿态。夏侯渊无奈,只能率军进驻颖水之滨,离南顿不远的项县。本应是一场大战,却在孙大胆的冷静应对之下,成了相互牵制之局。
消息传开,反应最为迅捷的,却是袁绍的长子,盘踞青州的袁谭。建安三年夏,袁谭从平原领军六千,经清河国甘陵屯兵发干。
第七十八章 袁谭
袁谭,字显思。一个并不为父亲所喜爱的儿子。
袁绍年轻时在袁氏的地位并不高,因而,袁谭的生母,亦就是袁绍的第一任妻子,出身并不高。袁谭亦模模糊糊的感觉到,父亲对自己的不喜,大多源于此,只因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袁绍曾是个“家奴”般的存在。
当然,母族不显不过是袁谭人生中的一个小坎,并没能将其打倒。不被父亲所喜,便努力的表现自己,跟曹昂同岁的他,身上的功绩,却早早的超过了曹昂。在袁绍平定河北的征程上,其表现不但早早的得到军中宿将的认可,还在其后的青州之战中,凭借着出色的军事能力,击败田楷这样的大将,雄踞了整个青州。
纵观整个天下,能做下如此功业的年轻人,亦不过江东孙策、南阳张绣二人。
如今,这位青州之主,再次行动,其目标,乃是兖州东郡。
阳平,位于东武阳的正北边十余里,乃是东武阳防备冀州的主要屏障,东郡太守刘延驻军于此已有一载,起初是为了防备沮授等人的骚扰,如今,却又多了一名大敌。
面对六千大军与青州之主,不过十日,忧思重重的刘延,嘴角便起了大泡。
“季才,那袁显思已在发干盘横多日,一直未见动静,你说他在等什么?”
城楼上,别部司马徐奕望着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无奈的道:“还能等什么,必然是淳于琼的支援。承嗣,你此前去信荀令君,我等的支援到底何时能到?”
徐奕,自下邳一役被曹军俘虏后,不久,便投降了曹操,如今乃是别部司马,协助刘延守御东郡。二人在这一年中合作的颇为不错,多次击退冀州军的骚扰。
如今面对袁谭,手上却只有两千守卒的二人,连分兵立寨据守都无法做到,无计可施。
向驻防白马的夏侯惇求援,得到的,却是沮授与淳于琼二人领兵八千,强攻白马与濮阳两地,无法分兵应援的答复。
数日前,那边再次传来急报,本来兵围濮阳的淳于琼突然退兵,消失于人前。刘延、徐奕二人便是再蠢,也明白失踪的淳于琼到底去了哪里。
现在,徐奕提及援军之事,刘延本来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压低声音,道:“那还有援军,青州军如今已精简了近六成士卒,主公征讨南阳,夏侯将军出兵汝南,几乎把所有能战之士都抽调一空,如今,兖州内里早已空虚。濮阳的守卒,亦不过一千两百,我等能有近两千守卒,还是托了小武阳城颇为要紧的福。”
徐奕皱眉道:“东武阳中有守卒近三千人,小武阳城亦有悍卒八百。近四千士卒,何不抽调部分?”
刘延摇了摇头,道:“东武阳的守卒乃是青州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师,其守将便是那位魏校尉。你来此日浅,不知主公曾下令,此两千守卒只能死守东武阳,唯一能去支援的地方,便只有旁边的小武阳城。
某就任太守之时,主公便曾特意吩咐,即便东武阳中人死绝矣,亦要保下小武阳城。那处的要紧,可见一斑。”
刘延的话,惊到了徐奕,一时之间,二人陷入了沉默。
亦在此时,斥候来报:淳于琼来了。
……
夏日的豪雨遮掩了野外的一切,汹涌的濮水河滨,一支身披黑色皮片刻甲的军队正在冒雨进攻一座小城。
说是小城,可此城池的城墙却又格外的高大。城中的守城器械更是一样不落,连在下邳之战中声名大噪的八牛弩也有数十具。
尽管黑甲军表现得十分勇武,可一个不过百亩大的小城,硬是强攻不下。
这支身披黑甲,名为“踏山”的军队乃是袁绍挑选常山,中山等地的山民组建而成。与挑选军中雄壮之士组建,人数并不多的重装步兵——大戟士不同,踏山军成军近三千人。
穷山之中,耕地稀少,山民们为了养活家人,多数都会干点贼活,向过路的商人收一点买路钱。而得益于这种半民半贼的习性,踏山军浦一成军,便表现出不俗的战斗力,在与兖州的摩擦中屡有战功。
他们的领头,便是河北名将——高览。这位历史上记载不多,却被后来著名说书人张国良赞誉为河北四庭柱的名将,在袁谭进入兖州之后,便已带着踏山军取道平原,昼伏夜出的来到黄河东岸,埋伏于山林之中。
就在刘延与徐奕往东郡西边元城、阴安一带广撒斥候,防备着作为幌子的淳于琼时,高览便带着踏山军,在早前与淳于琼约定的入兖之日渡河发动偷袭。
踏山军的任务,便是赶在淳于琼缠住阳平守军,袁谭率骑军赶至东武阳城下之前,踏平这小武阳城,并将其化作进攻东武阳的营寨。
……
“报,乐平守将传信,发现冀州军踪迹,沿濮水往东武阳而去。”
阳平城头,徐奕听着乐平而来的传信,却无动于衷。盖因,淳于琼带来了近五千士卒,他与刘延能守住阳平就不错了,支援个毛线。
然而,当刘延得到消息之后,想都没想,便带着五百士卒,从南门而出,驰援东武阳而去。
看着奔出城去的刘延,徐奕的心中只有一句:“直娘贼,又是这样。”
只是,他没预料到的是,刘延这一去,却顺手捡了个天大的功劳。
当袁谭来到小武阳城外之时,入目的,尽是烧焦的麦田,以及周遭熏人欲吐的焦糊味。飘荡的雨水与四周烈焰的升腾,形成了一副过往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
踏山军刚刚攻城不利,退了回来,高览见袁谭到来,赶紧前去请罪。
本来,战况不利乃是常有之事,要是他高览能攻必克,战必胜,便不是如今的位置了。作为冀州有功之人,只要其在袁谭面前做足姿态,对方亦会对他这位沙场悍将轻轻放过。
可惜的是,高览低估了袁谭的野心。
在这位青州之主的未来规划中,乘着这次兖州内部空虚,奇袭拿下东武阳,占据东郡北部,黄河两岸之地。再兵出东平国、北国、鲁国三地,拿下后,便可与青州本部南北夹击泰山郡,应劭绝不是其对手。
待拿下泰山,便可用老办法,东向挤压曹纯的活动空间,如当时击败田楷般,把曹纯挤到东海之地去。其时,居于高处的袁谭,便可虎视整个淮北。
而在这样的计划中,北国、鲁国、泰山皆有大山覆盖,精锐的步卒踏山军便成了极为重要的力量。袁谭对此垂涎已久,借着这次高览作战不力为由,以袁绍长子的身份,拿下高览,抢过了踏山军的指挥权。
做完这些,料定小武阳城在踏山军连日的进攻下,应是强弩之末,亦不与士卒休息,便立马下令,强攻小武阳城。
攻城器械皆是现成,天空飘荡着大雨,敌军的火器效果大减,正是攻城的好时机。可当袁军接近小武阳城墙之时,袁谭才明白,为何精锐的踏山军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依然不能快速的拿下这个小城。
只因对面的装备,实在过于华丽了些。距城四百步,城头的强弩便开始发威,两百步,漫天的轻弩箭雨便覆盖而来,艰难的接近五十步,迎面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猛火油弹。
艰难的迈过火海,登上城头,迎面而来的守卒那一水银色鱼鳞甲,彻底亮瞎了袁谭麾下众将士。
其守将更是彪悍,赤着上身,手中一根手臂粗的熟铜棍挥舞如风,当着袁军先登的众人面前,把他们的老大,一名近三百斤的胖子营将硬生生的轮飞出城墙之外,砸到地上,生死不知。
这名彪悍的守将,姓李名进,乃是济阴乘氏县人,任当地县尉,常领着县兵进剿贼寇,为人仗义疏财,在当地颇有名望。兴平元年那场大旱,当时的济阴太守吴资倒台,济阴的救灾之事几乎停滞,灾民遍地,四处疫病横生,乘氏县亦不例外。
而周济四邻,常常救助病患的李进,亦在防御措施不足的情况下,不幸的染上了时疫。还好,这位县尉命不该绝,曹子恒搜刮周边医者、药材,强行指派他们进入济阴,成功的压制住了正要冒头的时疫,李进亦在带头的华佗的医治下,保住了一条性命。
大旱过后,济阴郡被刘备接手,幸存下来的济阴百姓,便在一些乡望的提议下,由李进领头,组成了一支近百人的义从,投奔到了曹子恒的手下。而当我们的主角听说了李进的名字后,这位在原来历史上曾击败过缺粮的吕布的牛人,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小武阳城防卫力量的二把手。
远处,一直留心战局的袁谭,随着自家爱将的坠落,心亦沉了下去,正要鸣金收兵。其大军身后,突然杀出一团烈焰,那是一队千余人部队,士卒皆身穿黑袍,披漆红札甲。
为首的将领骑着枣红大马,亦是一身红黑打扮,人未至,声音已传遍了整个战场:“你家魏大爷在此,袁家大娘子还不出门迎客!”
面对如此骚包的敌军,如此挑衅的言语,怒火冲霄的袁谭直接派出新接手的踏山军迎了上去。
主将被囚,群龙无首的踏山军正是士气低落的私活,又如何是魏延统帅的青州军精锐的对手。浦一接战,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袁谭的中军眼见精锐踏山军不过一回合便败相毕露,都骚动起来。亦就在此时,小武阳城门洞开,本来谨守城头的守将李进,此刻瞄准战机,带着两百骑兵冲出城门。
这队骑兵一身白衣白甲,骑着白马,仿如夏日中的飞雪,直扑袁谭的中军而去,正是白马义从。
烈焰与飞雪在袁谭的中军交汇,两名主将相视了一眼,各自继续绞杀着敌军。
雨,不知何时停下,袁谭带着残军,狼狈的奔逃,却在路上遇上支援而来的刘延,倒霉的身中一箭。就在山穷水尽之际,终于等来了淳于琼的接应部队,逃得了一命。
建安三年夏末,光芒万丈,雄踞青州的年轻一辈大佬——袁谭兵败小武阳的消息传扬开来,一直徘徊在琅琊国的曹纯突然出现在北海境内,用了近半月时间,成功攻陷北海治所剧县,其后,再次挥军北上,占据了乐安国寿光等数县。同时,泰山太守应劭亦见机出兵齐国,二人合力之下,成功把青州从中切开。
消息传至发干,惹得袁谭箭疮发作,差点一命呜呼。
同年秋,随着沮授在白马面对夏侯惇的防御,久攻不下,最终粮尽而退。见势不妙的袁谭与淳于琼,亦随之撤军回到平原,再次募集军队,开始反攻曹纯驻守的剧县。
第七十九章 蔡琰
并州,汾阳。县令卫博,卫广纳顶着寒风,已经在县城门口站了一个时辰。远处一队骑军护着一队车队在飘雪中缓缓而来,此情此景,不禁令卫博回想起一年前。亦是如此天气,亦是骑军护着车队,其规模,却比之眼前,小了极多。看来,此次河东之行,很是顺利。
见到车队临近,卫博赶紧迎了上去。
“恭迎温候凯旋。”
骑军的首领一身黑袍黑甲,马上系着的长戟闪烁着寒光,鹰目扫过卫博,点了点头,来人正是吕布。而吕布身后,一名裹得跟粽子似的骑士打马上前,出言道:“卫掌柜,那些虚的就免了,赶紧进城,冷死了。”身后的骑军闻言,哄堂大笑,粽子骑士亦不介意,连声催促。
随后,一群人迎着车队进了城内。
这是一处新建的别院,看的出来,与周遭建筑的风格完全不同。一袭五进的院落,房屋少见木材,多是砖石砌筑。院落中,亭台楼阁一样不少,即便冬日,亦有梅花迎雪而放,甚是娇艳。当蔡琰从马车上下来时,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精致的院子,开始四处游玩了起来。
自其父亲蔡邕(yong)死于狱中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松了,仿佛,又回到未嫁之时。
那时父亲乃是董卓跟前的红人,左中郎将,高阳乡候,被董卓尊为尚父。出嫁之时,红妆十里,夫君卫仲道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一切,都如此美好,却又如此的短暂。(注一)
不过一年,夫君便撒手而去,董卓倒台,父亲在醉酒中为董太师说话,却因此获罪于王允,惨死狱中。夫家便是从那时开始,对自己这位新寡之妇冷言冷语,其后,小叔又以无所出为由,把自己赶回娘家。
就这样,自己这位弃妇便回到了陈留,本以为会在乡中平淡终老,可谁又能想到,以往只流传于市井传言,朝堂公文之中的胡人,有朝一日,会出现于自己家的门口,烧杀抢掠。
她如今还清楚记得,那个名叫刘豹的男人举着滴血的胡刀,朝着母亲的头上砍落,而如麻袋般倒伏在马背之上的自己,却瑟瑟发抖的庆幸,自己还能活着。耳边传来的,只有亲人痛苦的惨嚎,口鼻之中,充溢着马上男子的狐臭以及怎么都挥之不去的血腥。
那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憎恨那个噩梦中的自己,那个明明满心怨恨,却为了活命,委身刽子手的自己。如今,噩梦醒了么?仰望着满园的寒梅,蔡琰如是想着。
前院,一群出征回来的大男人正聚在一起饮宴。
炽热的炉火阻挡了外间的寒风,整个厅堂温暖如春,我们的粽子骑士亦剥去了粽衣,露出里面鲜嫩的主角。
吕布居于主位,与诸将把酒言笑,见曹子恒趴在案几上,亦不喝酒,只就着茶水对付着眼前的烤羊,便打趣道:“小丕你今年亦有十二,就没有想整点美酒美人尝尝。”
曹子恒咽下口中肉,撇了撇嘴,道:“不知道是谁,当初听说我来并州要找女人,脸黑的当场便要砍人。”
众将闻言,哄堂大笑。
吕布哼了一声,道:“你待薄某的宝贝儿,还一见面便向某这当岳父的要女人,不砍尔小子砍谁。”
“切,我娘把小灵儿疼的跟眼珠子似的,谁还能欺负她,那日久不见至亲,她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哭不是正常的么。”
“你们这等玩心眼的,怎么都有理。不说这桩,这次死了数百弟兄,那女子真有如此重要?当年蔡伯喈确实有才,董太师亦对其推崇备至,可亦不过如此罢了。”吕布回到并州后,主事日久,渐渐有了一点枭雄的样子,开始懂得收买下属人心。
这次征讨盘踞在汾河平原一带的南匈奴,死了不少士卒,麾下的意见并不少,尤其是曹操因女人败事的传闻传到并州之后,吕布不得不如是问道。
“重要的,不是那名女子,亦非其身份,而是她脑子里的经典。”曹子恒喝了口茶,继续开口道:“当年董卓火烧雒阳皇宫,只带走了金银财宝这些阿堵物,而我大汉五百年积攒而下藏于东观之中的各种孤本典籍,却在那场大火中被付之一炬。
小子说得难听些,始皇焚书,过不及董卓之万一。那些典籍,才是大汉千万百姓的珍宝,那袁氏如今心心念念的天子宝玺,实不及其万一矣。”
儒学,主掌了这片大地千余年,早已把其一切,铭刻到了华夏子民身体灵魂的每一处,小到街坊邻里的日常招呼,大到国家外交辞令,儒学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几乎无处不在。如果说近现代科学强健了华夏的躯体,那儒学,便是用了千年的时间,铸就了华夏的灵魂。
尽管这千年的封建时代留下的,还有为数众多的糟粕,可亦无人能否定儒学在整个中华文明的进程中的重要性以及其作用。
而在九年义务教育的培养下成长起来的现代青年,曹子恒的眼中,如今这没有经历过宋、元、清这三个朝代的儒学经典,其珍贵,更需保留。
“小子多方打听,才在泰山羊家口中得知,蔡伯喈当年任郎中之时,曾在东观校书,其时正值其幼女蒙学之时,蔡伯喈便一边校书,一边以东观藏书为其幼女蒙学。蔡琰的脑子里,藏了不少东观的珍贵典籍。”
这样的解析,对于吕布这样的武夫而言,跟用爱情劝求老鸨放妓子从良一样可笑。
“荒谬,天子宝玺乃帝皇象征,区区几本破书,如何能与之相较,且你这小儿口中千万百姓受益,可某却未见,只知并州为此付出千百伤亡。”
曹子恒叹了口气,心知自家老丈人贪婪的老毛病又犯了。
起初,为了说得老丈人出兵,曹子恒以帮助并州发展为条件,拿出了蜂窝煤技术,开始在太原各地建起了蜂窝煤工厂,以极为低廉的价格贩卖给当地百姓,助其渡过隆冬。帮吕布建起了煤炭司,专门为此收税。大厅中取暖的炉子,便是这些工厂的产物,其后,又建了砖厂,生产方砖。只要是吕布麾下当兵的并州士卒,其家中皆能免费得到一间新的砖房。
为此,张辽坐镇的晋阳,招募士兵的事情变得非常顺利。
而本来打着商队的旗号,实际上不过带了几罐茶叶,几瓶美酒便上路的来到并州的曹子恒,其庞大的车队,带的,皆是钱财。而这些钱财,便在这半年间,挥霍一空。
亦就是以此为条件,吕布带着曹子恒,领着三千骑军沿汾水兵入临汾,把蔡琰从南匈奴左贤王刘豹手中,抢了回来。同时,亦打通了经临汾、弘农至许都的通道,太原的商队无需再翻越太岳,进入上党才能南下。
只是,人心总是不足,得一便想二,曹子恒叹了口气,道:“蔡琰一旦把书籍默写出来,某总不能放在家中长虫子。去年小子在兖州、徐州等地开设了多所书局,贩卖书籍。这些默写出来的经典,亦会在其中出售,其封面之上,皆会有此一句:建安三年,温候领其觽(xi)征南匈奴,得迎蔡邕之女归汉,蔡女诵其文,至此书得以存世。”
抬头望向吕布,见其已然心动,便继续加码道:“这些默写出来的东观藏书,贩卖所得一成,归并州。如何?”
“我要三成。”
“可!”
宴会后,曹子恒便往自家院子走去,身后跟着的,乃是县令卫博。
“卫掌柜,晋阳那边,小灵儿的母亲临盆,怕是这些时日了吧?”
卫博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回道:“确实如此,据线报,温候家中,曾派人寻来有经验的产婆,说是看情形,会是个男丁。”
曹子恒止住脚步,望着廊外的寒梅,低语道:“男孩呀,难怪,人的想法,真的很容易随着地位与境况而变化呢。”
卫博躬身一礼,道:“某却从未变过,会一直忠于公子,吕府的眼线某早年曾救其一家,其愿意为某效死,若公子允许,某能制造一场意外。”
曹子恒回转头,眯起眼,笑着道:“杀了又能如何?并不能让并州姓曹,闷没意趣。那眼线姓甚名谁,我去向温侯把他要出来吧。知恩义之人,当好好重用。”
注一:尚父,即姜尚姜子牙
第八十章 并州攻略·其一
曹子恒来并州的目的有三,其一,自然是抢回被掳的蔡琰——这位写出《胡笳十八拍》,默写出五百余册珍贵经典的历史著名才女,蔡文姬。当然,在如今的时代,她的字,还是昭姬。
说实在,蔡琰被掳走是在曹子恒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兴平二年,河东郡大旱,生活于汾河流域一带的南匈奴亦受了灾。
其时,南匈奴单于栾提于夫罗的两个儿子,在其叔呼厨泉的指派下兵出临汾盆地。
只是,右贤王去卑刚好遇上了刘协出逃长安,李榷、郭汜二人领兵追击之事,选择了站在天子刘协的一方。
而左贤王刘豹则是一路跑到了兖州,乘着夏侯渊应对李利之时,把陈留南面祸害了一遍。其时,曹子恒正好在从白马离开,返回青兖工坊,身在围县的蔡琰,便是如此在主角的眼皮子底下被掳了去。胡骑来去如风,当曹子恒得到消息,刘豹等人,早在百里之外。
当然,事后于夫罗的两位儿子的待遇亦就折然不同了。
去卑因为有功于刘协,授河东校尉。而劫掠陈留的刘豹,则被曹操以刘协的名义,一纸诏书,招来了白波军胡才、李乐以及右贤王去卑的围攻,日子很是难过。
即便如此,面对曹子恒以于夫罗名义,令其归还蔡琰的要求,刘豹还是选择了拒绝。
原本的历史上,建安十一年,与蔡邕有旧的曹操,哀伤老友无后,便以金壁赎回蔡琰,并将其嫁与董祀。其时的曹操早已击败袁绍,一统北方诸州,权势滔天,向刘豹赎回蔡琰,不过一句话之事。
而如今的曹操,却还没有这样的实力,更别说曹操的儿子。
而从刘备的老友,中山大商张世平处得来的消息:高干,曾出现在呼厨泉的营帐。
很明显,南匈奴,靠拢了袁绍。
和平的手段达不到,便唯有战争。
曹子恒很是高兴,当他以来并州的第二目成功说动吕布出兵临汾,他的最终目标,离达成,已然不远了。
吕布太弱了,或者说并州的战争潜力实在太差,上党与太原两郡统共加起来不过三十多万人。余下七郡的人口还不到十万,即便民风彪悍,所能征集的军队实在不多,对袁绍的威胁有限,加上上党高干的牵制。未来的北方之主争夺战,吕布的作用,实在非常鸡肋。
帮助吕布强大起来,便是曹子恒为自己来并州所定下的第二个目的。
河东商道的打通,将能极大的增强吕布的实力,而当吕布强大起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无需推手,吕布便会乖乖的去打高干。
而这,正是曹子恒来到并州想要达到的最终目的。
奈何的是,主角千算万算,算不得那位被罗导神化,在后世当上了见利忘义课代表的吕奉先同学竟如此的温吞。
曹子恒好说歹说,把并州的短板与攻打南匈奴的好处掰碎了讲,可进入小富即安状态的吕布,最终还是等到两个砖厂落成,张辽那边募兵顺利,才肯领兵出征,这拖拖拉拉的,等到大胜归来,已是建安三年末。
这一切的根源,便是在吕布反复无常,贪心不足的性格掩盖下,那不过一州刺史的细小野心,地道的小富即安国人普遍惰性。而就在曹子恒烦恼该如何撑大吕布的野心之时,自己那位岳母大人,给他来了个神助攻。
太原郡,郡治晋阳城。这里是太原盆地的正中心,整个并州最富庶之地。吕布与曹子恒紧赶慢赶,最终在魏氏临盆之前,赶回了这里。
侯府之中,曹子恒正陪着小灵儿下着象棋,吕布,则是守在产房门外,焦急的等待着。
虽说魏氏并非头胎,可这年头产子实在非常危险,曹子恒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拿出了用来应急的酒精,一旦魏氏难产,无计可施,随行而来的华佗徒弟樊阿便会尝试手术。
预想中的最坏情况并未出现,魏氏的生产很是顺利,可曹子恒此刻却很想找条狗哔了,说好的古代黑科技了呢!
“恭,恭喜侯爷,是位千金。”产婆的道贺颇为尴尬与害怕,终日打雁,不成想,今日被雁啄了眼。望着吕布黑的跟炭似的面色,曹子恒只能亲自出面,赏了产婆一个红包,把她打发掉。
是夜,吕布喝的酩酊大醉,一旁陪伴的魏续亦是如此。
而这一夜,曹子恒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张辽,张文远。
“文远叔,你这大忙人怎么得空来小子这闲逛。”张辽作为吕布麾下稍通文墨的将领,被吕布抓了牲口,如今主管并州的政事,手底下缺少文士,自然是忙的不可开交。
这位长于边陲的历史名人少时便数历战乱,其时的并州,胡汉杂居,其中的鲜卑在檀石槐的领导下,在塞外势力庞大,时常劫掠并州诸郡,雁门更是这之中的重灾区,并州之乱由此而起。
在这样战乱的环境下,年幼的张辽当上了雁门的郡吏。亦就在这数年之间,并州的胡乱日益严重,刺史张懿亦在一次平乱中被杀身亡,自此并州糜烂。
继任并州刺史的丁原打仗是个废物点心,眼见胡人势大,便窝在河内,连并州的地界都入驻不得。可在举荐人才之事上,还算是颇有建树。吕布、张杨、张辽,皆起于其手,亦具是后来的一时之雄。
这之中,便以张辽最为年轻,被举荐到了何进的麾下当上了募兵官去到了河北招募士卒,完美的错过了灵帝驾崩后的权争大戏。
后来,当张辽招到了千余士卒,回雒阳向何进复命时,大将军已然身死。
而在这场权力斗争中当上了渔翁的董卓随后便眼馋上了并州一系军力,诱使吕布反叛自家的老上司——执金吾丁原,亦搬开了他登上权力巅峰的最后一块绊脚石。而吕布在当上了董卓义子之后,亦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当时并州一系人马的名义上的首领。张辽,亦归入到了吕布麾下。
其时的张辽,因手握千余军队,受到董卓拉拢,当上了雁门太守,兼领鲁国国相之职。当然,张辽却并没有因此脱离吕布的统领,而是跟随在吕布的身后直到如今主掌一州之政。
“某是个粗人,便就直说了,公子这是欲令温候攻伐上党吧。”
心思被看破,曹子恒有点尴尬的饶了饶脸,道:“我做的有这么明显么?”
张辽摇头,有向曹子恒抱拳道:“若非某时常留心公子举动,亦不能察觉。在温候继承人之事上,公子之作为,实能担君子之名,文远佩服之至。只是,公子,或者说曹氏,便不想把并州捏于手心?”
“文远叔谬赞了,本人志不在此,权力于小子而言,不过是过的更自在的一个手段罢了。如今温候正当盛年,当个继承人又能如何?而于曹氏而言,并州太远,鞭长莫及。当然,若温候能臣服于我曹氏,那自然是最理想的状况,可这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退而求其次,若能把高干这位上党太守赶回河北,温候雄踞整个并州。其时,看在小灵儿的份上,某这数年亦小有功劳,兖州若不是处于绝对的下风,温候当不会助那袁本初。
相反,一旦我曹氏能得上风,有了野心的温候,便忍得住不兵出幽、冀?
可惜,一子错,满盘皆落数。怎么就不是个男儿。”
张辽闻言,苦笑了一下,眼前这十二岁的少年,真能一脸平淡的说出这种沙场老将,智谋之士花了半辈子才能明白的道理。倒是与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只是……
“公子闷小瞧我并州之士,你是笃定,坐拥并州的温侯,不是曹司空的对手。”
曹子恒笑笑,道:“为战之事,如何笃定,只是,某曾听说一句话,并深以为然。战争,打的不过是钱财。并州实在过于穷困,若无它州之助,输一场,便万劫不复。而并州落在温候手中,跟落在高干手中,于我曹氏而言,后者所能带来的麻烦,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这些不过日后之事,如今我曹氏与温候,乃是合则两利的大好事,不是么?”
第八十一章 并州攻略·其二
张辽的来访说白了便是代替沮丧的吕布替并州一系的人马试探曹子恒如今的态度,其结果还算不错。而在随后与张辽的攀谈中,曹子恒亦找到了破局之法。
翌日下午,曹子恒看着面前这个面色发青,一脸颓然的中年男人,实在无法将其与那位暴烈的三国第一猛将联系起来。
“女子乃千金,且温候正值壮年,下一胎出位公子亦属寻常,何用如此沮丧?”
吕布妾室不少,可子女却只有小灵儿一人,过去征战四方,颠沛流离,没有子嗣还算是事出有因,可到了并州安定后,却过了数载才得此一胎,竟还是个女孩儿,可想而知吕布此刻的心情。
“贤婿呀,某就是想要个继承人罢了,何以如斯艰难?那稳婆在晋阳远近驰名,百猜百中,可为何到了我吕某人,为何偏偏是我吕某人。难道真是某叛逆弑父的报应?”
“董卓叛逆之徒,温候那是大义灭亲之举,合乎天道。子嗣艰难,皆事出有因,可令郎中诊查一二,或有转机亦未可知。”
吕布闻言眼中精光闪闪,走上前来,双手扶着曹子恒的肩膀,问道:“贤婿,传闻你麾下有一神医,名华元化,可能招来并州。”
“咳!华老先生现在正在家父军中,大概是来不了的。这次随我来的,乃是其徒弟,樊郎中,要不?”
随后,樊阿为吕布诊视了一番,定下了治疗计划。
“什么?禁欲三个月?”
“没错,温侯接触房事太早,年轻贪欢又不懂节制,如今再想拥有子嗣,除了药石之力,禁欲乃是最为有效之法。当然子嗣之事实乃命数使然,强求不得,要否行此法,全凭温侯自决。
温侯亦可问诊城中大夫,某自信,结论相差不会太大。”
最终,晋阳城最好的大夫,被请来了三人,而后,三人皆被软禁侯府之中。
随后数日,侯府之中,碎了无数精美的瓷器。而曹子恒,亦在第五日被请到了侯府之中。
“贤婿,快与某想想法子。某这些时日把那些妾室全部禁足,可如今不过五日,某看见府中侍候的老妈子,亦觉其清秀可人。
再如此下去,别说子嗣,某在此前便要发疯。”
曹子恒想笑又不敢,憋的异常痛苦,强忍着道:“温侯当局者迷,男人火气上来,除了女人,人命,亦是个不错的发泄渠道。”
……
建安三年末,汉温侯吕布以高干胆敢扣押天子使节为由,出兵翻越界山,奇袭襄垣,兵逼壶关,拉开了征讨上党的序幕。
上党郡,比邻冀州魏郡与司隶河内郡,夹在太岳与太行两座巨大山脉的中间,在大河浊漳的冲刷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盆地。
盆地内山势阻隔分为三部,上部为上党高地,山势延绵,此起彼伏,大部分地区人迹罕至。只有涅县、铜鞮等数县汇聚人烟。
中部为上党盆地,亦称长治盆地,此地经漳水河网的万年冲刷,衍生出了富饶平坦的百里沃土,郡治长子便在此地。
下部为泽州盆地,其内亦是山势延绵起伏,分隔成了大大小小数个盆地,战国之时著名的长平之战,便是发生在此。
整个盆地内河流曲折,水系众多,降雨又频繁,地下水充沛,乃是华北之地少有的富水区域。而四面环山的盆地地形,使得这里易守难攻,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得上党而望中原”的说法。
壶关,便在上党高地的出山之处,《水经注》云:漳水又东北迳壶关县故城西,又屈迳其城北。故黎国也,有黎亭。县有壶口关,故曰壶关矣。
此刻,整个壶关县的地形,已微缩成一个精致的五尺大小的模型,摆在襄垣的城楼之内。吕布领着麾下,围在模型之旁,正在研究,如何攻下壶关。
只是,壶口关这险峻的地形,浊漳于此地又极为汹涌,众将更是不习水战,实在无计可施。这十余日,吕布数次尝试进攻,却收效甚微,可不惜士卒性命推关,吕布亦是舍不得,因为随着吕布奇袭襄垣,高干便向壶关增兵近四千人,并于此亲自坐镇。这位上党太守虽然年轻,可打仗的本事却并不含糊,想要破关,没有同等数量的人命,是不大可能的。
吕布与麾下商量了半日,眼见事不可为,只能无奈的看向一旁的曹子恒,道:“贤婿,你这沙盘虽然好用,可壶口的地势实在险峻,我等实在无计可施。”
曹子恒对此并不意外,淡淡的道:“若是打不下,不打便是。”
吕布身后的魏续眉头大皱,呵斥道:“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虎头蛇尾,如何向麾下将士交代。”
吕布亦觉有理,点头道:“若是如今退兵,确实草率了些,有损大军士气。”
“某亦没说现在撤兵,如今的壶口关,聚集了上党守军四千,已经超过了高干一半的兵力,某此前已去信张杨,若其知机,此刻,天井关应已告破。”(注一)
吕布闻言,呆了一下,随后大怒道:“小子,你算计某。”说完冲上前来,抬手便要拿下曹子恒。曹子恒身后的赵云自不是吃素的,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于吕布赤手空拳的战成一团,双方拳头击打盔甲的声响,震撼了整个军帐。
吕布麾下魏续、侯成见此毫不犹豫的拔剑而出,向曹子恒逼了上来。曹子恒身后的两名护卫自然拔剑应对。一时间,军帐内气氛肃杀。
曹子恒叹了口气,心道:“若张辽跟来,那能变成如此局面,演义之中吕布麾下的所谓八健将,除了张辽、臧霸,余者听令行事还行,对大局的判断,真是废物点心呀。”
站了起来,对吕布抱拳道:“温候,小子与您相处,亦颇有时日,可是个会自陷险地的蠢货?”
吕布闻言,逼退赵云,抬手止住麾下,厉声道:“理由?”
“高干无论治政还是行军,皆颇有才华,天井关破,则张杨必兵进长子,报过往兵败之仇。温候你觉得,其时,高干是退保长子城,还是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壶口关?”
吕布此刻脸色阴晴不定,算计半响,出言道:“哼,某如傻子般为你曹氏当了月余招引高干兵力的幌子,到头来,你曹氏却得了大头。某可是清楚,张稚叔去岁便投了曹操。”
曹子恒颇为无语,吕布实在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气馁的抱拳道:“温候,你总不能,让我曹氏把上党之地举双手奉上吧,即便如此,你倒是抬起手来接住呀。
你想要上党之地,攻打襄垣倒是顺利了,如今整个上党北方皆在尔等之手,一旦高干从壶口撤兵,壶口关顷刻便下,有了地利,上党北部便固若金汤。其时,张杨能否攻下长子亦未可知,若你垂涎上党富庶的南地,自与张稚叔相争去,小子身体不适,恕不奉陪了。”说完拂袖而去。
而吕布,则被曹子恒的一番话说的满脸通红,麾下诸人更是尴尬。未几,各自散了。
……
建安四年春,张杨起兵一万,攻破兵力不足的天井关,随后在长平亭击败领兵而来的高柔,兵围长子城。而高干从壶口撤兵之后,吕布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拿下了壶口关,与张杨会师漳水之滨。
随后,亦不知吕布用了何法,成功说得张杨改攻高干屯驻的发鸠山大营。支开了张杨,吕布便迫不及待的要取长子城这块肥美的肉,可惜,他低估了守城的高柔这个张杨的手下败将。花了整整两月,死了无数士卒,眼看着长子城摇摇欲坠,却总是不倒。
耗费如此时间,张杨已从发鸠山大胜而回,他动用了曹子恒调拨给他的猛火油弹,以火攻之计,耗费两月,成功把高干赶进发鸠山深处。随后,以优势兵力,乘大胜之势,先于吕布破了长子城的大门。
心有不甘的吕布,在得到消息之后,派了魏续偷袭了张杨的大营,自己则是带着骑兵,赏了张杨一朵漂亮的菊花。在高柔狼狈奔逃以及张杨骂骂咧咧远去的声音中,吕布领兵入驻了长子城,拿下了整个并州最为重要的战略之地。
而张杨则是退守至长平驻扎,与吕布展开对峙。
这场上党之战,吕布虽然成了最后的赢家,可亦拉开了并州一系军阀内耗的开始。
注一:天井关,太行八径之一,位于太行山脉最南端,分隔上党与河内。
第八十二章 幽州
长子城逆主,孔融这位天子使节,便被放了出来。在宣读了天子诏书,拜吕布为并州牧后,这位被囚了两年的将作大匠,终于得返许都,随行的,自然还有我们的主角,以及蔡琰和她的一对儿女。
小灵儿则被吕布勒令留在了太原,这亦是曹子恒当初要带其北上的目的,熟知这段历史的曹子恒,很明白,袁曹之战,曹操胜的有多险。
袁谭兵败东武阳,高干狼狈逃回魏郡,这些袁绍还不知道,建安三年,身在幽州的袁绍正为麴义之事焦头烂额。
刘备的老家,涿郡,一身白狐皮裌衣的袁绍,正在批阅公文,房间里炭火很旺,一名文士坐于下首,正举着一只精美的玻璃碗把玩着。
“子许,渔阳那边如何?那些刘虞的旧部,可提了什么要求?”
袁绍来到幽州,与公孙伯圭纠缠,已有一载有余,可收获,却仅仅只有田楷的人头。
公孙瓒在易水之滨龟缩不出,其所在营寨,如今已能称作城池,被附近的百姓,戏称为“易京”。袁绍领兵数次攻伐,却收获寥寥,这位老对手的顽强,出乎袁绍的意料,不欲再与其浪费时间袁绍,去信释和,换来的,却是易京更为强烈的戒备。
老鼠拉龟的袁绍失去耐心,在放了两千士卒于故安以作防备后,便开始着手征讨幽州之事。可不打不知道,刘虞在幽州的威望,到底有多高。
幽州下属十一郡,除却辽西郡以东冰天雪地的五郡乃是胡人与公孙度的地盘,余下六郡,代郡与上谷郡胡人众多,却受阎柔这位乌桓司马节制,此前曾联合进攻渔阳太守邹丹的乌桓峭王所部,便活动于其内。
此二郡的胡人,在白马公孙鼎盛时期,被撵的跟狗似的,乃是后来刘虞庇护,才得以休养生息。如今,为刘虞旧部阎柔马首是瞻。
而涿、广阳、渔阳、右北平四郡,生活的多是黄巾之乱时,受难最为严重的冀州百姓,他们逃难至此,得到刘虞的安置,于幽州安居。这近百万的百姓,皆是刘虞的铁杆粉丝,而今,这位过往深受幽州人敬仰的州牧大人,身死之后唯一的子嗣,亦在刘虞旧部与麴义的乱战中,死于非命。
可想而知,袁绍在幽州的日子有多艰难。
而麴义这位战功卓越之辈,说实很受袁绍的倚重,未来与南面那位老友的一战,需依仗其出力的地方,可不要太多。可袁绍动用了无数关系,最终还是关押了麴义,才说得涿郡与广阳郡的本地士族的支持,顺利的把二郡收入囊中,入驻到这琢县城中。
而剩下被阎柔与鲜于辅分别控制的四郡却毫无办法,阎柔还好,好歹提出了只要麴义的人头,二郡的胡人便可为袁绍驱策的条件。可鲜于辅却是盐油不进,与其从弟鲜于银占据着渔阳与右北平,死活不受袁绍的招抚。
为此,袁绍招来许攸,命其为说客,出使鲜于辅。
“某到了渔阳,等了近月,却连鲜于辅的面亦没见着。出面应对的,具是一名叫田豫的后生。鲜于辅如此作为,怕是铁了心要跟主公对抗到底,主公还是考虑一下阎柔此人吧。”
袁绍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呀。”
建安三年秋,袁绍从魏郡增兵,决心以更大的代价,扑灭公孙瓒这位老对手。他与公孙伯圭之间,纠缠得已经够久了,是时候斩断这段孽缘。
……
天空,乌云盖压,往日凛冽的寒风,今日却没了影踪,只有飘荡于半空中的洁白花瓣徐徐的落在麴义的肩膀上,悄无声息的化去。
自有的空气是多么的甘美,麴义陶醉的张开双手迎接扑面而来的寒风,感受着这久违的广阔天地。远处校场之上,袁绍正高声讲话,鼓舞着士气,看着那俊美的身姿,麴义低下头,喃喃的道:“最终,还不是得依靠老子。”
建安三年末,高估了自己打仗本事的袁绍,以将功抵罪为由,释放了被关押的麴义,再次兴兵万余,在麴义的带领下,屯驻高阳,欲强攻易京。便如曹子恒所说的,公孙瓒筑城的本事实在一流,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把易京修筑城易守难攻之地。
易京,临近河间国高阳县,处在易水与泒(gu)水这两条大河包夹形成的喇叭般的地形的最尾处。除了高大的易京城墙外,围绕易京的,还有极多零星的堡垒,这些堡垒的位置,皆能相互呼应,把倚河而守发挥到了极致。
公孙瓒便是利用北人不善水战这一点,窝在易京之中,守到了建安三年的冬天。
公孙,乃是贵族之姓,华夏最古老的姓氏之一。其源有二,一为二周时期,诸侯国王族后裔,以贵胄身份称谓为氏,演化为公孙氏。
另一,则是源于黄帝,《路史》载:轩辕帝初名公孙,后改姬。当然,出于轩辕帝之说,无法辨其真伪,可亦不改,公孙家族,乃是古老贵族的事实。
出生于这样一族的公孙瓒,其实与袁绍很像,皆是生母出身卑微,不受待见。
年轻时的公孙瓒不过一辽西郡吏书佐,因太守刘基喜其英俊的相貌与聪慧的辩才,收为女婿。其后才得以师从卢植这样精通兵法的大儒,并拜入了宗室名臣刘宽,刘文饶的门下,结识到诸多贤才。
关靖便是这其中一位,乃是公孙瓒麾下,屈指可数的文士之一。
如今,在袁绍的万余大军的压力下,公孙瓒虽然守到了冬天,可面对攻势凌厉,连破城外诸多堡垒,攻至易京城门之下的麴义,公孙瓒怂了,他想逃。
这样的心思,长年跟在其身边的关靖又如何不知。
“今将军将士,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能相守持者,顾恋其居处老小,以将军为主耳。将军坚守旷日,袁绍要当自退;自退之后,四方之众必复可合也。若将军今舍之而去,军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将军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
冷静下来的公孙瓒亦觉此话有理,可却不想坐以待毙。
“臭小子,此去上谷,不找到支援,不要回来。”
易京城门,公孙续抹了抹眼睛,带着老父临终前的嘱咐,冲进漆黑的茫茫的雪幕之中,突围而去。
代郡与上谷郡,胡汉杂居,随着塞外鲜卑的崛起,胡人的势力亦水涨船高,散居于此两郡的汉民百姓,多受欺压。白马公孙的出现,使得当地的百姓有了依托,这亦是刘虞死后,公孙瓒被其旧部打的抱头鼠窜,可仍然能据易京之地抵御袁绍近两年的根本原因。
这两年间,公孙瓒受到两郡汉民的帮助极多,可惜,如今此二郡汉民的力量,早已大不如前,哪里还有余力组织援军。公孙续心知,这不过是老父不欲血脉断绝,让他远离易京的借口罢了。
送走自家儿子,公孙瓒便打起精神,应对如山般压来的袁绍大军。兴许是公孙瓒命不该绝,又或者,是他过去庇护汉民的恩德,公孙续走后五日,易京,起了白毛雪,易水,亦冰封了起来。如此天时,袁绍的大军,亦只能缩在营寨之内,以待来日。
这一等,便是建安四年的春天。
第八十三章 麴义
春江水暖。
以往,刘德然总觉得书中说的很有道理,可如今在上牙跟下牙的相互打架中,他清楚的认知到一件事,那些过去的先贤,一定没有在这春水里走过一遭。
所谓的和暖春风,如今,却成了刘德然的催命符,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停歇下来,找个避风的地方暖和一阵,乡亲们的惨嚎还在他耳边徘徊,他那年迈的父亲,好不容易才拖着那些禽兽,让他有机会跳桃水逃跑。他必须把那些人的恶行,诉诸天下。
涿郡,琢县城,袁绍神情平静听着下方的汇报,手中捧着的茶盏,却“嘭”的一声,碎裂开来。此刻,他实在后悔,把那只桀骜不驯的猛兽给放出来。
不久前,强攻不下易京的麴义,为了发泄郁闷,在回军的路上放纵士卒抢掠了桃水之滨。起初,百姓多不敢反抗,散兵们亦只是抢了东西,并未多伤人命,可到了刘亭,这刘氏乃是皇亲,居于桃水的这一支虽落魄,可亦出了好几名县令级的人物,如今的琢县令刘几便是其族人,这样的一堡百姓,如何会甘心低头被抢。在坞堡的防御下,散兵们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倒被伤了几人。
这样的结果,让向来嚣张惯了的麴义如何接受。随即便遣了一曲士卒强攻刘亭邬堡,破寨后更是屠了刘氏一族。
本来,这在袁绍看来并未有太多麻烦,兵荒马乱的年月,把它推到公孙瓒那些四散的逃兵头上便是。可让袁绍暴怒的是,那头让他又爱又恨的猛兽,居然让刘亭有了漏网之鱼。
昨日,刘亭那条漏网之鱼,便找到了县令刘几。这下,可算是捅了涿郡豪族的马蜂窝,善后工作,想想袁绍便觉头皮发炸。怒火冲霄半日后,袁绍派出使节,便想故技重施再次关押麴义,好安抚涿郡本地豪族。
可等来的,却不是被押着的麴义,而是麴义本部先登营的八百死士。
不甘心再次被关押的麴义,杀了袁绍的使者后,便带着本部先登营八百余人,向琢县城池发起强攻,而琢县守军并未意识到麴义已反,被一下子冲开城门,杀进琢县之中。
袁绍则是在大戟士的护卫下,狼狈的逃到了范阳。
此举是彻彻底底的惹怒了袁绍这位河北之主,随后而来高干兵败上党的消息,更令袁绍下定了决心。
建安四年夏末,袁绍从魏郡招来沮授这位原韩馥的麾下,军中威望极高的谋士,聚拢因麴义谋反而四散的士卒,再次兵临琢县。
……
琢县,城楼此刻已被烧塌了一半,面对袁绍的大军,琢县的城墙并未让不太擅守的麴义支撑多久。城楼之前,麴义在数十近卫的护卫下,被袁绍的士卒重重的围在中间。
这位生于武威郡姑臧大族麴氏的武将,早年跟随冀州刺史韩馥之时,便是位桀骜不驯的主。
在了解了韩馥胆小的个性后,便带着麴氏庞大钱财供养出来的私军,反叛了韩馥。随后又联合袁绍,逼迫韩馥让出刺史之位,自此,冀州落入袁绍手中,而麴义,亦成了袁绍军中最大的山头之一。
可野心勃勃的他并不甘于人下,反叛韩馥的过程无人相助,让他明白名气的重要性。作为一个武将,成名最快的办法,便是找一个名气极大的将军,踩着他的尸体往上爬。
匈奴单于于夫罗是他的第一个台阶,而公孙瓒白马将军的名号,则更加的响亮。
其时的公孙瓒,统帅幽州的强军,所向披靡,一路南下青州平定黄巾之乱,顺手便把青州收入囊中。随后,又因其弟公孙越败亡豫州之事,与袁绍反目,兴兵征讨冀州,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降,不过半年,便横扫了近半个冀州,进驻到了界桥附近。
整个河北,皆在白马将军的兵锋之下,瑟瑟发抖。而袁绍这位新晋冀州刺史,亦不得不与公孙瓒在界桥展开决战。
界桥一战,亦是公孙伯圭轻敌,自持兵力之优,轻率的发起冲锋,被麴义以巨盾兵在前遮掩,大刀兵突然从后杀出,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前军阵营散乱。
在后方督领弩兵的袁绍此刻福至心灵,打出了一波高伤,一战击溃了手握大汉幽州边军的公孙瓒。创造了汉末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界桥之战。
亦是从这一战开始,冀州的攻守态势来了个大逆转。最终,袁绍用了近四年的时间,把公孙瓒赶出冀州,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冀州之主。
麴义,亦在这延绵的战事中,硬生生的踏着公孙瓒的威名,把他麴义的名字,传遍了整个河北。可以说,平定冀州的功劳上,麴义可以占下一半。
有了如此功劳在身,麴义便彻底的放飞自我,嚣张跋扈的性格展露无遗。刘和死于乱军之中,这在麴义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袁绍派颜良文丑二人前来捉拿自己,在其看来,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可让麴义没想到,这一关押,便是两年。
那两年间,每日面对那起初还算恭敬,后来连理都不理他的狱卒,吃着散发霉味的食物,困于方寸之地,不得自由。离开那天,他斩杀了牢中的所有狱卒,畅快的大笑而去。
经历过这些的麴义,又怎会束手就擒,面对再次而来的牢狱之灾,他选择了毫无预谋的反叛。可这一时的冲动,换来的便是马革裹尸。
“可惜了这些精锐之士。”沮授一边感叹一边指挥着弓箭手以箭雨压制城内守军,掩护步卒攀城。小型投石机不停的往城墙上砸着石头,简易的井阑从城墙的两角发起进攻?
教科书式的攻城战,欺负的便是麴义兵少,守城器具不足,并且不得城内人心。此刻,另一边的袁绍亦在强攻城门,没有惯常的冲车,只有为数不少的投石机,不停的抛掷着圆形的火罐,哄哄的烈火围绕着琢县并不是十分牢固的城门,还蔓延到了上面的城楼之上。
望着摇摇欲坠的城门,袁绍赞叹道:“曹孟德的这个猛火油还真是好用,公与这事真是干的漂亮。”(注一)
在东郡边境骚扰了近一年,沮授见识了兖州守军火器的厉害,多方打听之下,很容易便找到了猛火油这个利器,仿制之下,便得到了这个由投石机抛射的特大号猛火油弹。被沮授带来幽州,琢县城门,成了这个被沮授命名为烈火罐的特大号猛火油弹的头一个祭品。
“轰!”不过半日,城门便应声倒塌,袁绍的部队冲进城中,麴义留在此地防守的两百守军,片刻便被大军淹没。县令刘几带着近百私兵,随着袁绍的军队,冲向麴义所在的城墙。前后夹击之下,麴义被重重围困。
琢县城楼之前,身中三箭的麴义,力战而亡。
狡兔尤未死,强弓却已崩了弦。
……
麴义的死让袁绍对刘虞的旧部有了交代,建安四年夏末,阎柔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带着六千胡骑兵进易水之滨,敲响了公孙瓒的丧钟。
注一:沮授正史中居然没有被记载字,这里用了《三国演义》的设定,字公与。
第八十四章 返许
河南尹,其郡治始于秦,东汉武帝刘秀看重此地洛阳县四面环山的险峻地势,定都于此。汉以火德,忌水,故云洛旁“水”而加“住”,复改“洛”为“雒”,是为雒阳。建武十五年又改河南郡为河南尹,郡治雒阳。
而河南尹的东部诸县荥阳、京、中牟、新郑等,便是现代的郑州一带,地势平坦且接壤开封、陈留等地,与雒阳隔着崇高与大伾两座险峻大山。我们的主角出发并州之时,袁绍以沮授等人骚扰兖州边境,河南东部亦在其兵锋之下,走这一边,运气不好,被大军围困亦属寻常。
其时,众人只能选择从盗贼遍地的雒阳绕道。如今回返,黎阳一带的冀州军要么增援幽州,要么聚拢到了青州平原一带,河南东部,安全了很多。曹子恒一行人便取道此地,一路南下回返许都。
河南尹东部,百里沃土自大旱之后,又开始有了炊烟,一路走来,四处可见过路的商队,结伴而行的卖货郎。
中原战乱各地军阀割据,商道不靖,各地大城过往一些异地紧销之物,如今皆价格腾贵。只要你胆子够大,运气足够好,往那倒腾一批货物,利润便很是可观。如此催生出一批敢于冒险的散兵游勇,于各地荒野间四处来回贩运,过得很是滋润。
当然,这些过往不过是闲儿地痞的家伙,死于荒山野岭之中,被野狗啃食掉的亦是不计其数。
而随着此地的安定,在许都城墙竣工之后便一直闲置的工程队亦开始往北进军,修路筑城。近十万人,尽管分开数处,可驻扎之处很快便成了货郎们聚集的热闹集市。
亦不知谁开的头,并未逃荒的河南百姓开始从荒山野林中走了出来,于集市之旁安居。这些依附而来的百姓在荀诜向曹操汇报过后,以屯田制的方式管理,在那些逃荒而去的百姓田地上,开始重新耕作。不过一年的时间,河南东部的生机,便从新郑县一路往北延伸而去。
孔融这位将作大匠逃到许都之时,便到过河南这里,那是的河南之东正应了那句“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如今,却生机怏然,起了心思的孔融在曹子恒顺道视察几处大工地期间,专门找上了荀诜,想在天子跟前,为其举荐。
“陛下之旁,并不缺少贤才,可这些罹难的百姓,却需要一位有识之士的引领。这本应是二公子的工作,可其有更为重要之事,只能假某这部下之手了。大匠的好意某心领,可即便不在庙堂之中,亦能为陛下尽忠。”
眼看着如此才华后生,却拉拢不得,孔融心中郁郁。“如此温润贤德的后生,为何偏偏意属那权阉之后,还是个庶出子,唉!”
“世家大族又能如何?曹氏如日当空,曹司空于朝中更是一言九鼎,遍观天下,能与其争锋的,不过河北袁本初一人。
袁将军麾下,倒是不乏世家大族之人,可幽州局势,却是一拖再拖?反倒是曹司空麾下,多是贫寒微末之士,却牢牢的把控住了兖、徐两州。
孔大人,这高下之分,还不够明显?
那位曹丕,少而成名,于东郡名声极佳。吕布出兵上党之事,如今想来,怕是其一力促成,如今年不过十二,如此人物,得荀氏青眼,寻常矣。”搭话的人颇为年轻,长的极为俊俏,只是作为男子,长相略显阴柔。乃是如今杨彪的儿子,杨修,杨德祖。
“那曹孟德独霸朝堂,国丈亦被其逼得挂印,与当初董仲颖何异?越是才能卓越,才越需警惕,其与我等道不同矣!”
“天下诸侯,皆利欲熏心之辈,四世三公的袁家便能例外?孔大匠怕是忘了我等在上党的遭遇。”弘农杨氏四世太尉,家世比之袁氏亦不遑多样,杨德祖自幼锦衣玉食,何曾遭遇过软禁之苦。这次出使并州,杨彪打着为天子拉拢吕布的心思才把儿子塞进使团,结果,在上党被囚了近一年有余,耽误了大好时光,杨修自然心中郁愤。
孔融对此倒是不太在乎,对吕布的封赏乃是出自曹操的意思,并非天子本意,高干拦阻亦是情理之中。且其圈了整个使团,却不敢对孔融无礼。虽不放人,日常用度亦是极佳,亦不禁使团的书信往来,只有杨修这种没啥历事的公子哥才觉得憋气。
长子被攻破后,吕布受赏时,那失望的神情可逃不过孔融眼,一个白眼狼。
“德祖别忘了,令尊的尊位乃是败于曹操之手。”
建安二年,为了削弱天子的权柄,曹操以杨彪为袁术姻亲的罪名,命荀彧继任尚书令,随后便将杨彪下狱,乃是孔融出面说项,才得以幸免,如今被任为太常。(注一)
提及这桩,杨修亦不能说话,只好闷声喝酒。
……
便在这和平的氛围中,使团慢悠悠的走过河南,许都,已遥遥在望。亦就在此时,麴义这位袁绍大将的死讯,传到了曹子恒的手中。
“麴义死了,白马公孙怕亦是离死不远矣,子龙大哥,大战要来了。”
迎着微凉的秋风,曹子恒如是说道。
袁与公孙之间的战事出乎天下人意料的长久,那位从前面对公孙瓒总是势如破竹的麴义,被释放后技艺似乎有点生疏。而到底是公孙瓒防守本事了得,还是麴义欲养寇自重未尽全力,远在中原的曹子恒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原来的历史中,麴义骄纵不轨被斩杀后,在易京顽抗的公孙瓒很快便因自作聪明而败亡。
其后,收拾好整个河北之地的袁绍,便值着衣带诏事件,让天下第一喷子陈琳起了讨曹檄文,进军兖州。
带着对大战的期待与忧虑,一行人又行了一日,终于在傍晚之时,见到了许都的大门。只是,与离开之时一片大工地不同,夕阳西下的平原之地,突兀的匍匐着如此一座巨物,被洒下的阴影所笼罩,众人都不由屏息片刻。
“好一座雄城!没有十万带甲之士,属能破之!”面对十丈高的城墙,人的渺小感油然而生,孔融这样的大儒亦不例外。
“再坚固的堡垒,亦能从内部被攻破。”曹子恒不以为然的抛出了后世的一句名言,而策马一旁的杨修顿感眼前一亮。
“曹氏对自家的造物便如斯的没有信心?”一路上,孔融与曹子恒没少斗嘴,此刻,被怼了一下,孔融本能的反击。
“半年前,有人从南门进城,攻至皇城跟前,盖因城里出了鬼,有人想要立下泼天之功劳。如今,怕是成了北风中的风干肉了吧,就是不知,便宜了城外哪条野狗。”指着斑驳的墙体以及还算新鲜的焦黑痕迹,曹子恒如是说道。
“哼,你曹氏不敬君父,自有为之抱不平的义士。”
“是那如高干般,敢于囚禁天子使节的所谓义士?”未等曹子恒反击,前方,一把年轻的声音如是接话,来人身量不高,身板却很是壮实,即便怼人,脸上亦满是阳光,正是曹子恒的大哥,曹昂,曹子脩。
只见他向孔融一礼,随后笑着看着自家弟弟。他的身后,夏侯楙带着护卫警惕的看着出入许都的行人,戒备之态十足。
曹子恒见了曹昂,亦高兴的迎了上去,道:“哥,听说你给我找了个寡妇嫂子。”
曹昂阳光的脸上顿时挂不住,狠狠的敲了曹子恒一个爆栗,道:“给我放尊重点,娴儿是个好女子。且我两的姻缘,源头还在你那。”说完举手指了指头顶。只见门洞顶上,一颗早已风干得不成样子的头颅吊在那,甚是瘆人。
“呵呵,那人么。也罢,我们赶紧回去吧,去看看我嫂子到底长啥样。”曹子恒说完,推着曹昂往城内走去,风中只留下一句轻轻的呢喃:“某便是迁怒于你,可那又如何?枭雄不是那么好当的,下辈子记得,当个好人。”
注一:太常,掌宗庙礼仪之官。
第八十五章 筹谋·其上
幽州,就在曹子恒面对城门悬挂着的李榷人头感概之时,袁绍的大军,亦开始向易京动手。
在沮授的统率下,袁绍的三万大军并未在公孙瓒为数众多的邬堡中浪费功夫,便一路直捣黄龙,迅速攻到了易京城下。
这座立地不过三年的新城,最初不过是一营寨,与普通的城池相比,占地简直小的可怜,又在公孙瓒不遗余力的加固下,变得城高墙厚。
望着这座与过去所见的城池大不一样的怪胎,沮授极为不屑:“主公杀那麴义,看来是没有杀错了。”
随即指挥大军于最外围修筑简单的防御工事,应对闻讯来救的邬堡守军,便开始挥军攻城。
过程很是顺利,易京建造仓促,前期动用了大量的木材,后来虽披上了一层石壳,可又如何能抵挡原油的猛烈燃烧。在烈火罐的抛射下,城门并未抗住多久便连着城楼倒塌了下来。随即而来的,便是源源不绝的袁绍士卒,不过片刻,仅有两千守军的公孙瓒便抵挡不住,被袁军冲进城中。
易京,陷。
“沮公与不单有良、平之谋,驭兵之术,亦不输淮阴侯矣。”
一直居于后军,应对着前来救援的关靖等人的袁绍,见不过一日,从前自己奈何不得的易京,便在沮授的指挥下被轻易的攻了下来,发出如是感叹。
话音刚落,只见易京城中,冒起滚滚浓烟,随即,浓烟的范围越来越大,即便是白天,其下方的红光亦在天空中映照了出来,其威势亦越发的大了,那些冲进易京之中的袁军被大火给逼了回来。
袁绍把事情交给了副将,策马穿过大军来到倒塌的城门之前,望着那蔓延而出火舌,喃喃的道:“你倒是烈性。”
烈焰,如鲜红的花瓣般漫天飞舞,在干燥的秋风中,飘向南面的泒水,熄灭不见。
仓促而成的易京城在易水之滨屹立了整整三年后,毁灭于大火之中,与之一同灭亡的,还有白马将军——公孙瓒。
在外围忙活了半日却毫无寸功的关靖等人在袁军的围拢之下,被擒到了易京城前,袁绍的身旁,面色灰败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红焰。
“如今公孙败亡,良禽择木而栖,士起一身才学,不应埋没于此,随了某,如何?”看着昔日的老对手灰飞烟灭,意气风发的袁绍,决定招揽公孙瓒身旁,最后的忠义之士。
“前若不止将军自行,未必不济。吾闻君子陷人于危,必同其难,岂可以独生乎!”关靖心如死灰,平静的看着眼前的易京城,一把挣脱了押着他的士卒,冲进那燎天的烈焰之中,只余那临行前的袅袅余音:“主公,关靖来也,来生,当随汝再征胡虏。”
关靖,字士起,并州太原人。在公孙瓒死后,为其壮烈殉节。(注一)
这场大火,连续烧了两天,第三天时,火焰被建安四年的第一场秋雨所浇灭。随后,袁绍的士卒在公孙瓒的家中,找到了被烧的不成样子的公孙瓒的遗体。在袁绍的仰天大笑之中,其首级,被快马送到了许都曹操的面前。
“奉孝,你觉着某的胜算如何?”曹操声音略有点嘶哑,两眼眼眶发黑,注视着面前的公孙瓒烧得黑糊的首级,问道。
边上的郭嘉亦颇有点意兴阑珊的喝着闷酒,闻得曹操询问,便道:“司空是担忧那所谓的二十万大军吧?袁本初唬人之语罢了。”
自公孙瓒首级送到许都之日,街头巷里便开始有了流言,袁本初在冀州,钱粮丰足,能举之兵,不下二十万,一时间人心惶惶。朝堂之上,因曹操征讨南阳不利,投降派的声音更是冒出来不少。
“某又如何不知,纵是某的这位老友操持经济民生之事堪比萧何,不过短短五六年的时间,冀州的钱粮又能有多少?若其真起了二十万大军来攻,某便是做梦亦得笑醒。
可奉孝觉着这可能么?”
郭嘉摇了摇头,道:“来的,只会是十万披甲执矛的精锐之师。”
“十万呀!”
郭嘉扯了扯嘴角,道:“主公担忧什么?若来者乃是二十万精锐,当然是雷霆之势,我等一起举手投降便是,可如今不过十万人,我等又早已准备停当,如何不能战而胜之。”
曹操抚了抚胡须,感叹道:“是呀,河南、兖州之地,早已准备停当,只等排兵布阵,可某却在南阳折戟沉沙,若得了南阳这样的肥肉,许都左翼便能安稳了,如今却是辜负了这大好形势呀。”
郭嘉闻言,沮丧之色掩饰不住,向曹操请罪道:“嘉谋划不周,有负主公所托。”
“这又岂是奉孝谋划之差,实乃某高估了自家能为,急功近利了。若当初依了奉孝之谋,让子和支援汝南,如今的局面便不知要好上多少。”
郭嘉苦笑着道:“主公言重。当日筹谋,某亦是心存侥幸,战场之事,知己知彼,知己还当在前头,这一点上,某不如公达。”
“如此,你郭奉孝可服气?”门外,一把略带疲惫的男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正是听闻公孙瓒的消息,匆匆从扬州返回的荀攸。
自嘉、攸二人投奔曹操后,曹操待二人极是亲昵,常将二人留宿家中咨询大事。久而久之,护卫对二人的出入皆不大过问。这次荀攸从扬州匆匆回返,便直入曹操府中腹心之地,要赶在郭嘉之前,争一个大战的谋主之位。
“公达回来了,扬州千里之遥,舟车劳顿,当先回家歇息,何以如此急匆匆?”曹操笑着手抚长须,看着麾下两个最聪明绝顶之辈。
“公事为先,公孙败亡,自然得赶紧应对后续生死存亡之大事。”荀攸向曹操拱手行礼,又转头向郭嘉。郭嘉苦笑着点了点头,向荀攸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仿佛放下了心头大石般松了口气,恢复回了那个不羁的郭奉孝,斜倚在案几之上,喝着酒,静听荀攸的高论。
荀攸整了整急忙而来稍显凌乱的衣衫,向曹操道:“主公所忧,不过是袁绍兵力更胜我军,而朝中重臣,多与主公离心,此前豫州之事便是明证,如今因主公兵败南阳,朝堂之上更是多有不稳。大战将近,却要忧心身后之人捅刀子,这人和一项,主公并不占优。”
曹操黯然点头,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安,便是为了这事。袁绍兵力强盛,曹操并不惧怕,总有策略能掰回来。然则人和之事,又岂止这么一点点明面文章。如今荀攸提起这茬,自然是有了解决之道,曹操顿时满是期待。
“孟子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然则,天子所思,却并不见得与朝中诸公等同。当今陛下自登位以来,历经磨难,其不见得会待见那袁本初。袁家与朝中众臣沾亲带故,势力盘根错节,若陛下落于其手,掌权之日怕是更加遥遥无期,这一点上,世间怕是无人比陛下认识得更为清楚。
其次,如今朝堂之上,或许有不少人希望袁本初替了主公之位,可亦有一些人,并不待见他袁家。袁家前阵子才出了一个逆贼,尽管如今已授首,可觉着袁氏忘恩负义的人,怕亦有不少。而这之中,最为之激愤的,便是弘农杨家那位了。
杨氏可不及袁氏多矣。”
曹操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而一旁的郭嘉亦眯起了眼,笑道:“某算是真的服气了,看来这些时日某真有点荒废学业了。”
荀攸一副你知道便好的嘴脸,接着道:“而冀州内部,亦非铁板一块,袁显思新败,袁显甫的那些个舅舅可不会放过此等好机会。这些即便某不说,主公亦知。所以,人和的差距,其实并不如主公所担忧的那般大。
如今天子在许,袁本初的目标必然亦是此地,颍川无险可守,左有张绣虎视眈眈,后有张燕、孙策二人乘机窥探,实乃四战之地。如今张燕受孙策羁绊,后方的威胁少了极多,可亦不得不防呀。”
荀攸所言,指的便是去岁郭嘉所作,汝南的筹谋。
话说建安三年,早已垂涎汝南千里沃土与繁盛人口的曹操,为了让张燕放心离开豫州,亲领大军进入南阳,当然这不过是个障眼法,大军过了鲁阳之后便兵分两路,一路不过万余人,由曹操亲领,稳打稳扎的往穰城进军。另一路,则是由程昱带着转道陈留,在陈国跟夏侯渊汇合,偷袭汝南。
最终虽打下平舆,却在孙大胆的冷静处理下,成了四面被围的僵局。
直到建安四年春,周瑜突袭了汝阴县。
注一:关于关靖,三国志中只有寥寥数语,并未记载其字,这里取似小说多于史书的《英雄记》的描述,字士起。
第八十六章 豫州旧事·其一
颖水,相传乃纪念春秋郑国颖考叔而得名,发源于嵩高山中,流经整个豫州大地,乃是淮水的支流之一。
汝阴便是坐落在颖水之滨的小县城,得益于这条贯穿豫州的大河滋养,这里的百姓过的颇为丰足。正值春耕之际,颖水两岸广袤的田野间,四处可见农人忙活的身影。当然,这亦是整个豫州的常态,中原大地的乱战,并未太多的影响到这里的安定。
“难怪袁氏财力如此雄厚,暗里掌握此等富饶之地,想缺钱亦是难事。”领着近百快船兵临此地的美周郎,纵是自幼锦衣玉食,亦很是感叹颖水沿途的富足。
“袁氏强大,不是对我等更为有利?说不得曹孟德往后顶不住袁本初的攻势,把那刘玄德召回许都去助战,我等平白少一个强敌。”接话的乃是名须发皆白皮肤黝黑,脸相却颇为年轻的将领,姓黄名盖字公覆,乃是孙坚旧部,如今在孙策麾下任别部司马,奇袭汝阴的计策,便是出自这位。
周瑜思考良久之后,采纳了这个建议,带着刚胜过刘勋、陈瑀二人联军的庐江精锐改道颖水西进。
“某的一位好友曾说过江东可为鼎足天下之根基,缺的,只是一个正统之名罢了。袁曹相争,正是取这正统之名的大好时机。
如今天下皆以为北面那位拖拖拉拉,迟迟压不下白马公孙棺材板,可某却不那么认为,袁本初与公孙伯圭之间的恩怨拖的够久了,久得突破了那位能隐忍六年以博得孝义之名的河北之主的底线了。袁本初一定会不惜代价杀掉公孙伯圭。留给我等的时间不多了。须得赶在此之前,吞下九江,再打通去往许都的道路。
所以,黄司马,要快。”
“早说,若伯符有此雄心壮志,某这假老头奉陪便是。儿郎们,来真的了!跟我上!”黄盖抱拳,转身招呼本部精卒,投入身后的战场中去。
“今晚,应不用露宿荒野了。”周瑜如是想着,转身望向身后一碧眼青年,问道:“仲谋,杨奉那边如何答复?”
碧眼青年孙权点了点头,回道:“周大哥,杨奉、韩暹二人听说我等愿接纳他们,答应以固始作为投奔的诚意。”
“仲谋辛苦了,便让我等静观,那所谓的西凉悍将,成色如何吧。”
西凉大地马贼众多,各方零碎的势力又常常为了一点点的利益互见生死,再加上胡人肆虐,在此地成长起来的将领,攻伐的本领能差便见鬼了。
出身黑山贼的孙大胆此刻正深深的体会着这点,当然,长年跟袁绍在北地杀得有来有往的黑山军,亦不是善茬,若面对的还是董卓在时的西凉铁骑,孙大胆自问守不住,可如今杨、韩二人的麾下,大多不过是从南面抓到的壮丁,想要破了固始,还差得远着。
他真正担忧的,乃是手中斥候千辛万苦送进来汝阴的求援信。
为此,这位本名孙轻,却因生性谨慎,被军中好事者送了个“大胆”雅号的沙场老将,连守城之事亦顾不得,枯坐半日,做了一个此生最为大胆的决定。
是夜,孙大胆乘着乌云遮月,遣出八路信使突围,目标不过两个,张燕离去前布置的北面屯兵地——南顿,西面屯兵地——定颖。
一日后,驻守项县的夏侯渊收到斥候报信——固始被围,汝阴城破。正要点起兵马乘机拔掉南顿的钉子,却被南顿守将先了一步在沈丘打了个埋伏,刚出项县就措手不及的被撵了回去。随后双方围着沈丘互相攻伐,纠缠了足足八日,一个从许都而来的消息,差点没把夏侯渊的裤子吓掉——定颖守将王当攻进了许都城中。
得到消息的夏侯渊顾不得眼前的敌人,带着骑兵便急奔颍川而去。南顿守将瞅准了机会,尾随掩杀,斩获近百人,随后回军大破项县夏侯渊大营,领军支援固始,于晚间举火为号,与孙大胆前后夹击,大破杨奉大军,并当场斩杀了韩暹。
而在平舆的程昱一面以曹操的名义修书退保新蔡的杨奉,联合其共同防备孙轻等人的反扑,一面又派兵攻打兵力空虚的定颖,确保与许都的联系。其后书信陈国袁涣,命其出兵重新占据项县,倚颖水固守。
忙活完了这些,程昱才得空大索汝南袁氏族人,罪名——勾连贼寇,谋刺天子。王当不过两千军,如此轻易便攻破许都的大门,程昱用屁股想都知道袁氏在这之中的角色,有了借口,自然便得亮亮刀子。
至于许都的状况,他可一点都不担心,留守许都的荀彧可不是吃素的。只有像夏侯渊这样的曹操亲族,才会关心则乱,失了方寸,不管不顾的驰援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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