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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堂里的树     曹丕的三国txt下载     曹丕的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迎天子

    河东郡,地处河水之东,因而得名。其地山峦纵横,民多临河而居,其内大河汾水北起并州,于西南方汇入黄河。汾水流经之地——白波谷,便是白波贼的起源地,亦曾是胡才、李乐、韩暹等人的老巢。

    董卓死后,关中大乱之际,之前因优屠各胡的反叛,在并州根基尽失的南匈奴,乘机出兵占据了整个汾水谷地,汾河平原,劫掠京畿。本来在并州响应优屠各胡四处劫掠的白波贼众,便是在那时被逼至河东的治所涷水之滨的安邑一带活动。

    兴平二年,汉帝刘协在南匈奴右贤王去卑的以及白波军诸将的帮助下,顶住了李傕、郭汜二人的攻击,于安邑安顿下来,其后有感兴平年间的艰难,决定改元建安。

    其间,河内太守张杨领着麾下骑都尉董昭,以千人负粮至安邑,慰问天子。同时亦带来了袁术称帝的消息。

    本想乘机迎天子东归的张杨,在一众将领的反对之下,悻悻然的回到野王。

    杨奉、董承二人在听闻袁术于淮南称帝后,一番纠结之下,终于认同了太尉杨彪的言论:天子不宜久居荒僻之地。随后,不顾白波众将的反对,带着不太情愿的天子刘协启程,往东出箕关,下轵道,往归雒阳。

    白波贼首胡才与李乐在受封征西将军、征北将军后,告别刘协一行,留在河东。

    建安元年,二月,受封征东将军的白波军韩暹在箕关以西邵亭与董承争夺粮草,随后双方激战,董承败走,投奔张杨。韩暹的气焰,越发嚣张,已有压过杨奉之势。

    三月,居于野王的张杨自董承处得悉天子再度缺粮后,打发董承先往雒阳整治宫殿,随后以粮迎道上,护送天子一路南下进入雒阳。

    其间,曹操曾派遣夏侯惇西入河东,意图奉迎天子,却为董承所阻。其时天子已临河内,张杨麾下董昭此前常助曹操联络长安遣使天子之事宜,此时便以曹操名义书信杨奉,欲为其外援,杨奉迟疑。

    七月,几经波折,刘协终于回到故都雒阳,便见原有的宫殿化为白地,由于长期无人管治,雒阳大火中未被焚毁的民居,便成了盗贼们绝佳的藏身之所。亦因此,当时雒阳城中留下来的底层百姓,在贼寇的压迫下,早已逃离雒阳城。

    如今的雒阳城,早已不是过去的汉都,不过一座死城罢了。

    众人寻找一圈后,才在城西找到一所还算完好的宅邸,乃是已故中常侍赵忠的家宅。得以安顿之后,刘协便开始功赏护送之人。

    俗语说,饱暖思**,权力便是“欲”中最为诱人的一种。八月,在新建的宫殿杨安之中,韩暹仗白波军势,以护送之功,被加封为大将军,司隶校尉。一时间,意气风发,飞扬跋扈,丝毫不把公卿大臣放在眼里,俨然第二个李傕。又与董承、杨奉二人数次互别苗头,令刘协极为头疼。

    见势不妙的张杨在晋升议郎的董昭的劝说下,以“天子应与天下共之,朝廷自有公卿大臣,杨当出扞外难,何事京师?”为由,回到野王驻守,其后马上被拜为大司马。

    河南尹,梁县。此地处在豫州最大的两条河流之一的汝水上游,往东便是颍川境内。

    杨奉手捧美酒,恣意的半靠在案几上,指着坐在一旁的年轻小将对麾下的将领道:“还是公明的脑子好使,留在雒阳,除了整日对着那个哭丧脸的韩暹外,半点好处亦无,这不,效仿一下张稚叔(张杨),官位就来了,车骑将军呀。啧!啧!”

    一个有点年纪的将领干了一口酒,赞同道:“就是,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这可是兵法,叫以退为进来着。哈哈,这一出雒阳,皇帝便眼巴巴的把这些美酒吃食送过来,这是要拉拢将军呢。”

    杨奉有点微醺,笑着打趣道:“你这丑人,怕是那四字都认不全,还兵法。少口没遮拦,我等来此,乃是奉天子命,防备袁家那个逆臣贼子的。这些御酒,是陛下功赏我等的,荆州新奉之物,屁的以退为进。”

    将领连忙赔笑道:“那是那是,我等皆是汉室忠臣,自然得好好拱卫京师。只是这京畿地头也未免太穷了,偌大的县城,也就那么小猫两三只。想外出刮点油水都不行。”

    杨奉撇了撇嘴,道:“别人不知道,你等还不知道,当初李稚然(李傕)带你等来此,难道是为了观光。”

    众人尬笑不已。

    杨奉随后又对着那位一言不发的小将问道:“公明,你聪慧,与某说说看。我等今后当如何?”

    小将姓徐,名晃,字公明。河东人,此前极力劝说杨奉仿效张杨,远离雒阳这个权力争夺的漩涡中心。如今众人逍遥自在,该得的亦已到手,对徐晃的话,自然越加重视。

    “杨大哥说的不错,如今京畿之地的百姓早已逃难而去,我等无法就食于此。可手下弟兄还要粮饷,陛下那,虽得刘荆州朝贡之物,可京畿之地如今一穷二白,怕是指望不上。

    听闻颍川之地去岁亦遭了灾,如今怕是极为穷困。豫州刺史张燕就在阳城,其目的,不问便知,意在天子。

    我等若就食颍川,怕是会跟那位直接杠上。黑山军不弱,我等不能枉顾儿郎们的性命。

    不若与之连和,让其为我等提供粮草。”

    杨奉手抚短须,顾虑的道:“那黑山飞燕曾是袁逆麾下,我等与其连和,陛下那,怕是不好交代。”

    徐晃微笑道:“将军,司隶之外徘徊的,可不止那张燕一人。”

    ……

    九月,杨奉联合议郎董昭表曹操为镇东将军,承其父曹嵩爵位,为费亭侯。

    此后一月,同为皇宫守卫的董承与韩暹矛盾愈深,几欲火拼,天子刘协劝解不得,董承在董昭的建议下的密召驻扎许县的曹操至雒阳,随后,曹操以朝贡天子之名,领着千余兵马进驻雒阳,梁县的杨奉并未阻拦。

    嵩高山下,轘辕关前,张燕在此已被杨奉阻挡了数月,如今,看着曹操轻轻松松的便带着人踏关而去,张燕的内心,数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眼看着曹操捷足先登,张燕只能缩回汝南自守。

    及见天子,曹操当面奏呈韩暹与张杨等人的罪行。韩暹大惊,孤骑退走梁县,投奔杨奉。此前蹬鼻子上脸的家伙此刻如鹌鹑一般投靠自己,杨奉的心情,别提有多爽快。

    破败的雒阳城中,曹操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多番为他谋划的有心人——董昭,董公达。

    “公达,你招操来此,如今,某来了。可某这区区千人,敌不过雒阳诸将呀。”

    董昭微微一笑,道:“请曹公放心,自去岁于安邑见过天子后,昭一直谋划至今。

    张稚叔性子仁和而无断,此前曹公常赠其金银粮秣,关系极好,断不会贸然相攻。董候(董承)才能平平,如今领着仅余百人的虎贲羽林卫,不足为患。韩暹孤身退走梁县,其部下四散。只余杨车骑,横于曹公与尔部下之间,然其人勇而少虑,易于戏耍,且其身旁,有某的人……”

    数日后,在董昭的建议下,以杨彪为首,对雒阳的穷困体会极深的一众臣公,同意了迁都之事,目标——鲁阳。

    其后,董昭以汉帝的名义,赏赐了极多的物资给杨奉。并遣使者告知为方便接收荆州而来的物资,天子欲迁居至更为富庶的南阳鲁阳县。

    河南尹的破败,杨奉亦深有体会,刘协想过的富贵,只能迁都。鲁阳远离河内,就在梁县之南,虽有大山阻隔,然轘辕关在其掌握之中,兵至鲁阳不过数日,天子,还是其掌中之物。

    建安元年东,在曹操与董承的护卫下,天子乘舆出轘辕关,其后,并未西向入鲁阳,而是在曹操的逼迫下,一路东向入许。

    至此,杨奉才恍然大悟,为曹操作了嫁衣,可惜,已然追之不及,随后,与韩暹于许县邻近的定陵,发泄般的劫掠。曹操对此置之不理,回返军中之后,以骑军兵讨梁县,在徐晃的内应下,打开轘辕关,破了杨奉大营。

    失去立足之地的杨奉,在轘辕关前口吐芬芳之后,领着残军,往汝南,投张燕去了。

    建安元年末,天子诏天下,定都许县。

    “操,地方诸侯都那么卑鄙吗?”在董承怜悯的目光下,写了封赏诏书的刘协,如是爆粗道。他有强烈的预感,那董卓、李傕般的岁月,又回来了。

第六十章 都许

    时间,回到兴平二年秋天。

    郯县,陶谦得到袁术称帝的消息之时,正躺在病床上,闻讯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随后仰天大笑:“天不亡我陶谦,哈哈哈哈!咳~咳~咳……”大笑之中,陶谦一口浓痰卡在喉咙上,差点背过气去。

    城外,曹营之中,士卒们已在收拾行囊,袁术这一记窝心脚,狠狠的把曹操踹回原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历史老路上。曹操在哭笑不得中,留下曹仁、曹洪驻守襄贲、阴平二县,命曹纯继续在泰山、琅琊一带以臧霸锻炼骑兵,随后下了兵退下邳的命令。

    匆匆返回东武阳的曹操,立刻召集了麾下最出色的谋士商讨奉迎天子之事。

    建安元年夏,曹操命济阴太守刘备出兵沛国,命陈留夏侯渊进攻梁、陈,命夏侯惇为使,西迎天子。自己则是带着万余兵马,从尉氏入颍川,屯兵许县。

    刚到达许县安营扎寨的曹操,随后便遇到了带兵而来的张燕,许县周边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没有所谓谋略,狭路相逢勇者胜,战便是。

    “这位黑山之首还真是了得,以其观袁本初兵势,幽、冀之地确实能出强兵。我兖州,还是要差上不少。”张燕如今虽然洗白,可黑山军贼寇出身,兵种单一,便是步兵,弓箭手亦是稀少。曹操以刀盾兵配合弓箭手,再以骑兵攻其侧翼,张燕败退。

    随即,追击张燕至阳城的曹操,远远的望着阳城城墙,发出如此感叹。

    荀彧守家,戏志才病倒。这次跟在曹操身旁的乃是程昱,闻言道:“我兖州之地,北邻黄河天险,东据险峻高峰(现在的泰山),西接嵩高群山。只余南面通豫徐之地,百姓多惯于安稳,自然不及幽冀之地民风彪悍。只需严加训练,再多经历些作战,便能赶上来。汝南黄巾应是个不错的对手。”

    曹操点了点头,回忆了一下这些时日与董昭的书信内容,计算了一下时日,随后下令道:“善,令诸将各领三千军,以一月为期,轮流兵进汝南,讨伐黄巾。”

    随后巡视诸营,询问道:“仲德,物资辎重可还齐备?子脩(曹昂)头回督运粮秣,可有延误?”

    程昱笑着赞道:“大公子处事温和,做事却干净利落,这次督运的粮秣,较之以往,节省了近三成时间。按公子的话,陈留到尉氏的道路实在平坦之极,运输出奇的顺利,省下来的三成时间,基本都是拜道路所致。且某路过陈留之时,听张太守的提及,公子在白马所铸城池,更令人震撼。

    主公,二公子那工坊,愈发重要了。”

    ……

    沛国,汉朝开国之君刘邦的老家,初为郡治,后来刘邦称帝后,赏给了侄子刘濞(bi)为封国,不久后又被撤销,至东汉顺帝之时,改沛郡为沛国。

    从地图上看,沛国的范围彷如一个歪掉的人字。

    《三国演义》中,刘备屯兵的小沛,便是处在人首的沛县。而沛国的治所相县,则在腰上。

    攻陷相县并未花费刘备太多的功夫,几乎是在刘备兵锋所指,相县县令便开城投降。

    相县城楼上,刘备遥望西北,喃喃自语道:“陛下,你可安好?”

    尽管自己努力争取,可迎接汉帝的人员还是没有他的份。他清楚曹操这是故意为之。自己表现的实在过于迫切,且又与天家沾亲带故,曹操自然要防他一手。

    刘备对此并无怨怼,因为跟曹操易地而处,他也会如此做。这些不过是作为一方诸侯之人的基本操作,不管换了谁,都会这么做。

    一切,皆因天子年幼。

    更准确的说,应是天子为政的资历不足。如今,天子身旁,对内,以杨彪为首,尽管其一直标榜自身的忠诚,可这位灵帝时的老臣子,在面对意见相左的天子时,怕亦只有“陛下年幼。”这么一句。

    其下,官职稍低者,要么是地方诸侯安插之辈,要么便是那些老臣一手间拔起来的人。这样的家伙,又有谁会真心听从天子?不过是打着忠诚的名号向上爬而已。

    除去这些人,真能对天子唯命是从的,便就只有宦官了。

    对外,天子作为帝王,其实无须精通征伐之道,但手里必须要有一批从微末之时间拔起来的统兵之人。

    只有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哪怕是幸进,经其手中间拔起来的底层将领才会对天子有忠诚之心。

    可惜的是,刘协身旁,这样的人,便只有董承能算半个。

    内外皆空!这,才是天子年幼之言的真相,可惜,如今看来,并未有人为那位曾经的陈留王教授过这些帝王术的基础。

    “天杀的王子师,天杀的杨文先,都是贪恋权势的老东西。”狠狠地一拳击打在城墙之上,刘备心中的愤怒,压根无法抑制。

    不知刘备所想的关张二人,自然对刘备突如其来的怒火一头雾水。

    张飞还是上前劝道:“大哥可是心忧天子?我与二哥加把劲,争取秋收前打下沛国,然后带着兵马粮草去雒阳,赶在那曹阿瞒之前迎接天子,可好?”

    看着这个冲动单纯的三弟,刘备突然就笑了,是呀,又何需心忧这些,天子若无外援,我刘玄德便是其外援。他日,若我掌权,与我结拜的这两位兄弟,又岂是忤逆反叛之辈。天子,定能在我等相助下,重新掌权,再现光武盛事。

    数日后刘备以关羽领主力东进,那边紧邻彭城,又被高山阻隔,一直都是袁氏的势力范围,乃是块硬骨头。

    自己则带着张飞攻取西边诸县,沛国的最西端,便是谯县。

    谯县,位于梁、陈、沛三国交界之地,夏侯氏自滕公夏侯婴起,便世代盘踞与此,因此,夏侯渊征伐梁、陈二国,可以算是手到擒来。

    建安元年秋,夏侯渊与刘备完成了对豫州三封国的征讨,颍川之东,全部落入曹操的手中,与徐州之地,连成一片。

    冬,天子定都许县,作为迁都之喜,曹操为天子献上至宝鎏金碧玉五爪龙,为皇后伏氏献上八宝玻璃明镜,据当时受封卫将军的董承回忆道:“鎏金碧玉五爪龙通体碧绿,如冰晶般剔透,毫无杂色,形态修长而威严,其上龙眼、龙角、龙须、龙鳍,龙爪皆以高超的手艺覆上金箔,光彩夺目。八宝玻璃明镜,以纯金为框,上嵌八颗拇指大,颜色不一的明珠,框中明镜,照人纤毫毕现。董贼郿坞之宝库,某亦曾观之,能及此二宝者,寥寥也。”

    天子大悦,酬功拜曹操为大将军,随后又以袁绍讨伐董卓之功,封为太尉。袁绍耻于官职在曹操之下,坚决不受。曹操随后行文斥袁绍不敬天子,袁绍太尉之职作罢,随后又以己身德行不彰为由,辞天子所授大将军职,退居司空之位,天子命其代行车骑将军事,统兖、豫、徐三州之军政。

    岁末,曹操用东阿令枣祗与夏侯惇麾下部将韩浩之言,接纳河内郡、河南尹、颍川三地的流民,尝试在许县展开屯田。建安二年秋,得谷百万斛,曹操随后便把屯田官推行至治下州郡,以为常例。

    这是后话,在建安元年的冬天,曹操收获满满,而我们的主角,蛰伏了年余,又再度搞事。

第六十一章 搞事·其一

    兴平二年初秋,就在曹操忙于筹备奉迎天子之事时,一直在白马筑城的曹子恒从后方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水稻田,怕是只有寥寥一点的收获,荀诜在询问过种地的老农后,确定,经过一年的种植,水稻这种作物,并不适合兖州。

    不大甘心的曹二公子在把所有的琐事都交给如今青兖工坊的头号大掌柜陈鱼后,便就匆匆赶回家中。

    青兖工坊,如今,四面坊墙已完全改造成城墙模样,加之比东武阳城楼还高不少的四角瞭望塔,以及已经增加到一千二百人,合共三部的士卒。东武阳的城内百姓,把此地戏称为小武阳城。

    坊外的田间。去岁大旱,兖州受灾后应对得当,还是收获了一定的粮食,在秋收之后,我们的主角便决定在自家的田地上,尝试种植一下冬小麦。这种直到民国之时,才开始推广开来的小麦种植法,在种植户们深入黄河河床取到足够的水后,种下去的小麦种子在八月末破土而出,惊喜了众人。其后在工坊长陈坤的严防死守以及农人们的悉心照料下,这些小麦最终顶住了兴平元年的隆冬,存活下来了,一成。

    对此,我们的曹二公子自然十分的失望,可如此“惨淡”的收成,却喜坏了工坊中的百姓,陈坤甚至声称,这是祥瑞,可以进献天子。

    进献天子,曹子恒自然是丢不起这人的,上一世上网查询魏文帝的生平时,便看过一篇文章,上面陈述了《左传》等书籍中明确记载了,晋、郑、陈等中原数国,有种植冬小麦。所以,但凡读了点书的,都知道这事,例如青兖小学的教书先生黄仲坦。

    工坊百姓不知道的是,这桩冬小麦的种子,便是在黄仲坦的建议下,取自春秋之时的陈国之地,亦就是如今的河南尹新郑县。可惜,这可怜的存活量。

    祥瑞什么的自然没啥鸟用,曹子恒要的是确实的产量,可以曹二公子贫乏的现代杂交以及选种知识,想在最短的时间改良出抗寒小麦,那就是想屁吃。无可奈何的曹子恒最终选择了最笨的办法——拼时间。

    随后,曹子恒向工坊的种植户下了一个被载入史书,为后世所纪念的命令——留种。

    存活下来的小麦,这些比之其兄弟要强壮的家伙,全部留种到明年冬季,一年复一年,挑选当年长的最好的冬小麦留种,直到能得到稳定的抗寒小麦。

    而随后而来的兴平二年夏初,再次奔涌的黄河之水,带着曹子恒对白米饭的野望,来到了工坊的田间。早在春季便育上的水稻苗,便是在此时,插进工坊的田地之中。

    李老头是工坊中的新任的种植户头领,去岁济阴郡因为太守吴资勾结泰山贼昌豨事败被诛杀,刘备作为新任太守,上任之时已是夏天,对旱情早已无能为力。为了拉来赈济的粮食,曹操更是被刘备烦的想杀人,济阴郡内,自然就产生了大量的破产自耕农,这些人,最终被郡内以及周边的诸郡的豪族瓜分掉。而有一小部分精于农事者,被分到了曹子恒的手中,就是李老头这些人。

    夏初,收获了冬小麦后,工坊外的耕地被一分为二,临近黄河的一块,改成水田,种植水稻,而剩下的,则保持为旱田,夏季栽种更为高产的高粱,用以酿酒,冬季则是继续种植选种抗寒小麦。

    如此,兴平二年的上半年,曹子恒一直在忙活筑城之事,直到如今收到了坏消息,不得不回来。

    田间,望着一大片长跟痩鸡仔似的水稻,再望望旁边在沼气肥料的加成下,长的跟大姚一样的高粱,曹子恒明白,他那白米饭的野望,怕只能靠进口了。

    旁边陪同的李老头看着匆匆而回的曹子恒那失望脸色,一个激灵跪了下去。有点怯怯的道:“公,公子。小老儿本事不济,种,种坏了公子的田地,小老儿愿意抵命。只是乡亲们这半年都勤勤狠狠,没有片刻偷懒,请公子宽恕他们。”

    曹子恒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东汉末年,底层百姓的命,压根不是命。他笑了笑,拍了拍李老头的肩膀,道:“没事,我这人没你们想的那么刻薄。这次大概是我想当然了,与尔等无关。只要不是故意使坏,工坊里都不会怪罪。”

    李老头闻言,睁着眼,不敢相信,自己这些人,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放过了?一旁的陈坤见此,骂道:“你这死老头,好不晓事,公子不与尔等计较,还不赶紧叩头!”

    得了提醒,李老头连忙谢恩。

    曹子恒笑了笑,道:“李老丈,与我说说,这些稻苗长成这样的原因?尔等一直照看,应该能大概找到原因吧。”

    李老头连忙表现道:“那几个广陵招来的农户,在这住了一个夏天后,说是东郡的雨下的不够多,不及其家乡之半……”

    曹子恒思考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历史,必然有其合理性呀。”北方长期以黍、粟、梁等旱地作物为主,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百姓的进食偏好外,更多的,怕是因为黄河的不安定。雨水充足之时,便起舞,遇上旱灾,便断流。

    黄河的捉摸不定,便如女子的心思。这样,加上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那并不稳定的降水,水稻这样对水源要求极高的作物,中原之地,便就不适合种植了。

    后知后觉的曹子恒随后下令道:“罢了,秋收后,这半边水田便改回旱田,然后把冬小麦的种子种上,挑上麦穗多而大的植株留种,陈老丈盯紧些,那些麦种不要让外人得了去。”

    陈坤自然拍胸口保证,以后秋收,便让护卫军派人来巡逻。

    水稻推广的失败并未让曹子恒太过气馁,毕竟不过是自身对白米饭的执念罢了,要是能让冬小麦达到春小麦五成的产出,那才是真正震惊整个中原之地的头等大事。

    而实现这些,皆需要时间与气运。

    工坊之中,曹子恒的办公室,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曹家二公子感叹,纨绔的日子,离其越来越远了。

    “曼倩大哥,这些东西,你就不能替我处理了?”

    荀诜微笑道:“这些皆是去岁秋后,对改良工坊中各种工艺的匠人的封赏。除了固定的青兖之家的房子外,其他的奖励,还要公子自行定夺,恩出于上,这是公子的责任,自然不能假手他人。”

    “呵呵……”

    看罢卷宗,曹子恒心中感慨道:“中国古代的工匠,真是一群被历史与文化埋没了的特斯拉。”

    没有过关于物理与化学方面的学习,铁工司的司祭张晟便帮助高炉司司祭赵楠改良了高炉的局部结构以及各种材料的放置方式,令浇注出来的铁锭一开始便有十数炼钢的韧性。

    还发明出以不同韧性、硬度的钢材叠合锻打的方法,做出的性能优异的钢材,这些钢材,如今尝试着用于制作钢弩这种大杀器。曹子恒对于这样的天才铁匠,自然要大力笼络,给出了百金的奖励。(注一)

    木匠部的林木匠总是不务正业,这不此前的封赏还没冷掉,这次又在曹子恒提出的羊毛轮的基础上,用猪毛与兔毛制作磨轮,配合滑石粉分序抛光玻璃,做出更为平整光亮的玻璃制品,而作为试作品,便是抛光出来一条碧绿青龙以及一块玻璃板。这两件东西,其后被荀诜交给新招来的饰品工匠装饰了一番,送到曹操那作为进献天子之物。

    这次这位林木匠因为此前已得到房子,这次曹子恒便没再给房子,只给了十金的奖励。

    而受到林木匠杠上开花的影响,知耻而后勇的赵楠带着徒弟,闭关尝试了数百种泥土,最终烧出了符合曹子恒要求的胶泥。为此,曹子恒专门写了书信回来,好好的表扬了赵楠一番,给出了与张晟同等的奖励。

    还有极多,多是对造纸过程的某个步骤进行改进,或增加了效率,或提高了成纸质量。这些,曹子恒只是在房子的基础上,再给了万钱的奖励。

    忙活完这些,已到响午。与荀诜一起用了午饭后,曹子恒便带着人跑到金沙渡旁边的炼铁厂去视察。

    今岁初,随着黄河水势的恢复,铁匠部便搬进了新修建在黄河河畔,金沙渡旁边的炼铁厂中。这里四周亦被高墙环绕,有两伍士卒轮流护卫。内里除了数间简陋的砖石平房,供匠人们休息以及文书只用,并无其他建筑,说是工厂,其实喊工场更为合适。

    一架较六丈高,通体硬木制作的水车立在河流之上,随水而转,带动着纯钢铸造的轴牵引着工厂内巨大的风箱,亦就是这个时代的橐龠(tuoyue)。磅礴的空气经过一个加热铁箱,灌注进一个两丈高的高炉之中,高温之下的焦炭还原出铁矿石中的金属。

    如今高炉司的工匠们建造这样的高炉已经驾轻就熟,原因,便是建造高炉的砖头耐高温的性能实在强差人意,这亦是这个时代的局限。由这样的砖石的建造出来的高炉,自然无法经受得住焦炭灼烧的高温,只要炼铁数十次,砖块便多有开裂,须要拆掉重建。

    而旁边土法炼焦的炉窑就好了很多,从建造之初一直用到现在。

    焦炭,便是煤炭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到1000°C左右,通过热分解和结焦得到产物。普通煤炭燃烧,也就能达到1200°C左右,而高炉中的煤炭,能达到2300°C的高温。

    焦炭的应用,是现代高炉大型化的基础,亦是冶金史上的一个重大的里程碑。

    可以汉朝的条件,想要隔绝空气,那显然是做不到的。而土法炼焦的思路,便是因为做不到隔绝空气,便干脆在炉窑的底部做出风窗,以层叠煤炭的方式,在点燃底层煤炭之后,以炼焦煤自身燃烧的热量,逐层往上加热煤炭,当顶部煤炭的温度达到之时,其所处的状态,便已近乎隔绝空气。从而达到结焦的目的。

    以这样的方式结焦,消耗自然非常巨大,且生产出来的焦炭灰分非常高,可即便如此。这些焦炭依然是这个时代冶炼的大杀器。

    如今,这些焦炭,还有一个极大的用处——制作玻璃。

    玻璃的历史非常悠久,并非如我们固有观念般的诞生于近代现代工艺。

    现代发掘的古墓中,就出土过不止一件玻璃文物。例如安徽亳州挖掘到的春秋末战国初的古墓中,便有一颗半透明的玻璃眼珠,湖南长沙资兴的西周古墓中出土的琉璃壁,长沙市北郊沙湖出土的玻璃矛皆是铅钡玻璃的制品。

    中国古代的工匠实在是非常的聪明,很早就会使用助熔剂,例如为了融化铜,便加入了铅和锡,使铜的熔点从1100°C降到了800°C,同时又增加了铜的硬度。

    而玻璃的制作,石英砂的熔点在1750°C,这在使用焦炭之前的时代,是无法达到的温度。考古学家们推测,先民们使用的草木灰、氧化铅和硝石等助熔剂以降低石英砂的熔点,从而制作出铅钡玻璃。

    可惜的是,这样的技术制作出来的玻璃,极脆,且稍微受热,便会碎裂开来,压根没法作为日常器皿使用,只能沦为装饰品。

    曹子恒知道这些,自然是因为上辈子上网查资料之时,看见曹操的家族墓葬中,有玻璃这么一件现代之物,好奇之下四处翻找各种古玻璃的资料所致。

    玻璃,古来有之。只是在这个年代,被称为琉璃。《集韵》中载:瑠璃,珠也。

    曹子恒自然不想让人把玻璃往琉璃上想,便干脆使用玻璃这样的现代称谓,为以后的骗钱计划做准备。

    如今,有了焦炭,再加上卫家寻到的,近在开封的石英矿,便有了如今炼铁厂的玻璃车间。

    摸着已不存在的右手尾指,看着车间中陈列着的一个湛蓝透明的酒瓶,以及与之对应的四只富有现代感的方形酒杯。曹子恒突然有种冲动,他想让这个时代的人们看看,何为资本的力量,何为贪婪的可怕。当这一切套上一件忠君的华丽外衣,又会变的如何——疯狂。

    注一:汉朝一斤(汉斤)金=一万钱

第六十二章 搞事·其二

    建安元年,最为天下关注的事,便是一直窝在河东的天子,终于起行返回东都雒阳。其次,便是以极快的速度吞下江东而声名鹊起的孙家大公子,正式与逆贼袁术决裂。

    是岁春,孙策的舅舅吴景以及堂兄孙贲辞了袁术的授官,带着孙策的家眷离开历阳,返回孙策的身边。

    朱治于去岁在吴郡南面的由拳大败吴郡太守许贡,随后与北面的孙策会师吴县,吴郡落入孙策的手中,而许贡这位吴郡太守则是往西北投奔盘踞乌程的大山贼——严白虎。

    时隔多年回到自己家乡,吴景踌躇满志,此时吴氏在吴郡的势力,早已不复当年的辉煌。吴氏的姑爷孙坚兵败江夏身死,麾下军队被袁术吞并冷藏,这对吴氏而言,打击极大。

    如今,孙策王者归来,吴景决心,要让吴氏重现往昔的辉煌,第一件事,自然便是压服吴郡境内的各个山头。因此,吴景迫不及待的向孙策建议,征讨出身吴郡豪族的山贼严白虎,顺带除掉许贡这个不稳定因素,毕竟那是朝廷任命,正儿八经的吴郡太守。

    可惜,作为外甥的孙策却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小毛贼,自然不及王朗王景兴这位会稽太守有吸引力。

    四月,孙策兵进会稽,太守王朗以范蠡(li)的屯兵之地固陵防御孙策的入侵,孙策渡河数次强攻,不得寸进,其后用其叔父孙静的计策,诈令军中用数百大缸澄清河水,以防近日大雨所致河水浑浊,士卒饮用后腹泻之症。其后于晚间点燃数百篝火焚煮大缸,如此规模的火光吸引了王朗军的注意,亦照亮了孙策分兵绕道查渎,夜袭高迁屯的道路。(注一)

    王朗知悉自家屯粮之地被袭,派遣前丹阳太守周昕领兵去救,结果被孙策半路伏击,阵斩之。

    五月固陵破,王朗在功曹虞翻的帮助下,经沿海往南逃向交州。二人逃至候官,王朗遣回还在父丧,有老母亲需要照顾的虞翻后,不久,便在东冶被孙策追上,虏之,会稽易主。

    搞掂王朗之后,孙策便调转枪头,北击乌程,征讨严白虎。

    严白虎,本名严虎,只因喜好银白色的盔甲,别人便送了他一个“白虎”的匪号,其盘踞的乌程县,位于天目山脉正对震泽的尖尖处,亦就是后世的湖州市附近。

    严白虎于临近乌程县的山脉一头,依山而建一座极为突兀显眼的大寨,内里的匪类,山越有之,汉民有之,皆是悍勇之辈,加之严白虎本人乃是太守许贡的好友,整个吴郡,自然任其纵横,朱治之前的那位吴郡都尉,可没少在其手上吃瘪。

    许贡投奔,严白虎随即对孙策严阵以待,结果,那位江东虎子,却跑到会稽,征讨王朗去了,这差点没把严白虎气吐血。

    如今,携大胜王朗的势头,孙策领兵,出现在了天目山脚下。

    秋风,带着烘烘的火势,焚烧着严白虎的营寨,没有人能想到,孙策竟会如此疯狂,在狂攻营寨三天不下后,孙策便命人于西北侧的山腰处开始放火,秋高气爽,火势压根无法控制。

    “麻蛋,你们谁看着伯符了?”程普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一边指挥着进攻部队躲避四处包围而来的大火。

    而此时,身量并不高大的孙策,正拦在严白虎逃往天目山深处的道路上。严白虎一方,有近百人,而孙策身边,只有寥寥几十亲卫。

    望着一身银白铠甲的严白虎,孙策舔了舔上唇,问道:“你,能打么?”并无多余的言语,孙策睁着猩红的双目,如出闸猛虎般,冲了上去。

    钩镰枪如撕天的利刃,狠狠的砸在严白虎堪堪举起的大盾上。瞬间,一股大力把严白虎整个人推向空中,飞行了六尺有余,双脚在地上连连践踏,才止住退势,站定的瞬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尼玛,老子连人带甲起码三百斤,这都什么怪物。”

    孙策看着还能站定的严白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道:“看来,能打。”

    ……

    七月,放火烧山的孙策最终被程普等人找到,其时,孙伯符的身旁,尽是敌军的尸体。严白虎早已不见踪影,其后乌程城陷,严白虎带着残部以及吴郡太守许贡南下投奔盘踞余杭的好友许昭。

    孙策追击至余杭,许昭不敌被俘,其后,余杭亦陷。

    孙策进驻余杭,大将程普联和吴景以许昭包庇许贡、严白虎二人为由,请求斩杀许昭等三人,而孙策却很是欣赏许昭为人,“许昭有义于旧君(前吴郡太守盛宪),有诚于故友,此丈夫之志也。”说着这样的话,孙策释放了三人。

    严白虎得脱牢笼,南逃东冶,许贡与许昭则是选择归附孙策。

    然而好景不长,半月后,孙策手执一份奏表质问于许贡之前,奏表乃是孙策麾下的候吏截获,上书:孙策骁雄,与项籍相似,宜加贵宠,召还京邑。若被诏不得不还,若放於外必作世患。(注二)

    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升于心底,孙策没有听从许贡的解释,命士卒上前将其绞杀。不明真相的许昭以为孙策出尔反尔,要诛杀二人,连夜逃出余杭,不知所踪。

    夜,程普的住处,繁花盛放的园子中,程普正与吴景相对而坐,喝着酒,享受着夏日夜间的清凉。

    “有光真是好手段呀,伯符这次可是真的伤心呢。许贡那货不说,许昭那义气的家伙连我也喜欢。”程普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略带点阴阳怪气的道。(注三)

    吴景脸色不变,淡淡的道:“印绶是他的,侯吏亦是从他的随从手上接过的奏表,他无从抵赖。”

    程普叹了口气,道:“许贡怎么说也是个当过太守的人,一个新降之辈,在我等腹心之地向朝廷送这样的奏表,先不说能不能送到,即便事成,伯符离开江东之日便是其身首异处之时。

    伯符或许处事宽仁了些,可却不是愚蠢之辈,如今心情沮丧,想不到此处,日后……

    有光,伯符如今已不是孩子了,他是我等君上,有自己主见。

    算上九江那次,你一声不吭就召来左老仙人,伯符最不喜就是神仙志怪之事。即便成功说动袁术称帝,你舅甥之间,往后怕是再不好相处了。”

    吴景对比并无意外,他早已立定决心:“光有义气,并不能击败袁术,让伯符成为江表之主。像许贡这样的不安分之辈。伯符这位仁义之君不适合出手,就由我这个当舅舅的来。

    他,继续当个能聚拢天下英才的仁义之君便可。”

    说完,起身离开。

    花园门口,一个青年正在等待,“仲谋,手尾可清除干净?”孙权向行来的吴景点了点头,道:“那人喝多了,掉江里喂了王八。”

    ……

    九月,孙策自领会稽太守,遣使携带大量礼物前往雒阳朝见天子,后又以吴景为丹阳太守,领军一万进攻袁胤(yin),这位袁术的堂弟在吴景的进攻下,不过半年时间,便丢了丹阳人口最多的北部之地,退守宛陵。正在过“仲家帝”瘾头的袁术闻讯大怒,调了驻守淮阴的桥蕤回来代替袁胤防守庐江,随后,又以大将纪灵以一万兵马渡江兵进秣陵。

    双方互相攻伐,随后相持。

    在曹操的示意下,徐州陈家乘着这个机会,出兵占领了高邮,兵逼广陵县城。

    孙策凭借其出色的军事才能,以及出众的人格魅力,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由一个麾下只有数百人的小人物,成长为虎踞江东三郡之地的一方诸侯,立马成了江东之地所有年轻人崇拜的偶像,威名远播。

    一众广陵之地的士族,因袁术乱兵劫掠不止,逃难至江东之地,此刻,纷纷派出家中翘楚,投奔孙策,这些人中有张纮,张子纲,秦松,秦文表,陈瑞,陈子正。孙策便以此三人为谋士,图谋整个江东,一时间风头无两。

    徐州之地,更是有商人传出诗句:独战东南地,人称小霸王。运筹如虎踞,决策似鹰扬。威镇三江靖,名闻四海香。

    自此,孙策小霸王的名声,更为炽热。

    注一:《三国演义》中被骂死的,是这位王朗。于禁的伯乐王朗乃是兖州武将。

    注二:候吏,多指驿吏,送信的官吏。

    注三:作者给吴景按的字。

第六十三章 搞事·其三

    南面,袁孙两家反目,打的极为火热,北面的冀州之主却正在为继承人之事烦恼。

    袁绍,字本初,是这个时代少有的伪高帅富,出身于汝南袁氏这个天下最顶级的豪门世家,父亲袁逢官拜司空,叔父袁隗(wei)官拜司徒,其人长相资貌威容。

    可惜,却是个庶子。

    在这个讲求身份的年代,嫡庶之间的待遇差如鸿沟,士族之首的袁家更是如此。

    其弟弟袁术更是常常斥其为“吾家奴”,袁绍的童年,过的并不愉快。(注一)而这些,直到其官拜左中郎将的伯父袁成死后,才变得不再一样。

    谁也没想到,一个身体康健的人会死的如此突然,随后,袁绍被过继成了袁成的儿子,那一年他十六,在高门望族中长大的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其父亲收拢伯父一脉资源的一个手段罢了。

    高门大族看着表面光鲜,内里的倾轧便是如此残酷。

    若是按部就班的成长,袁绍最大的可能,便是如那些庶出的叔伯般,管理袁氏某处的产业。如今,袁成的死了袁绍向上攀登的最大机遇。

    在袁绍及冠之年,作为左中郎将袁成的嗣子,萌阴出任濮阳县令,在任期间渐渐便有了清正能干的名声,亦渐渐的受到袁隗、袁逢的关注。

    其后不久,袁成的妻子病故,袁绍便就挂印回家服丧三年,其后,又补服父丧(袁成),又是一个三年。袁绍用了整整六年的光阴,博得了一个孝义的名声。

    孝期结束后,袁绍拒绝了朝廷的征辟,隐居于雒阳之中。表面遗世独立,内里却是不停的联络党人,如八厨之一的张邈,谋刺董卓的何颙(yong),三君之一的陈蕃,八俊之首的李膺。这些人,具是当时党人中的人杰之辈。

    亦是在此时,袁绍认识了其知交好友,一生之敌——曹操。

    更是在随后的讨董联盟中,与曹操有了《三国志》中所载的逸闻,绍与公共起兵,绍问公曰:“若事不辑(顺利),则方面何所可据?”公曰:“足下意以为何如?”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公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广纳天下的人才和英雄,以忠义之道驾驭他们,便可无往不胜。)

    这是袁绍向上攀登的计划,亦是其蓬勃而长的野心。

    如今,袁绍离这最初的计划,仅一步之遥了。

    兴平二年岁末,在得到家族的全面支持后,袁绍撇开征讨公孙瓒的麴义,开始招募冀州西面的山民,组建精锐强军。又在邺城修建工坊,制作强大的弓弩。有了袁氏的钱财支撑,冀州受黄巾之乱影响的民生,开始极大的恢复,大汉第一州的名号,似乎又要回到冀州的头上。

    幽州,与袁绍激战数年的老对手公孙瓒,如袁绍般正值壮年的他,仿佛一下子步入了暮年。继丹阳太守邹丹饮恨潞河之北后,公孙瓒亦败在阎柔与麴义的联军手上。那位不可一世的白马将军,在鲍丘丢下两万尸首后,狼狈的逃到了易河之北,立寨据守。

    随后整个幽州西部都掀起一股反公孙瓒的浪潮,由公孙瓒任命的各郡长官,几乎被屠戮一空。一时间,幽州四处皆是血雨腥风。任谁都能看出,公孙瓒的败亡,不过时间的问题罢了。

    幽州,已是袁绍吃到嘴边的肉,再拿下青、并两州,天下,便是袁某人的掌中之物。

    而如此之大的一份家业,袁绍更想留给后妻刘氏所出的幼子——袁尚,袁显甫。

    孩子总喜欢模仿父母,如今已长成一方霸主的袁绍,有意无意之下,亦用上了其父亲的招数。

    兴平二年末,袁绍把自己不大看得上眼的嫡长子袁谭,袁显思,过继给了亡兄袁基。好给其后妻刘氏所出的幼子袁尚让路。

    至于次子袁熙,袁显奕,那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才能平平,在冀州的存在感极低。

    袁谭,有贤名,才能亦足,在平定河北之事上有不少功绩,如今被废,袁绍账下的正直之人,便就坐不住了。

    “世称一兔走衢(街口),万人逐之,一人获之,贪者悉止,分定故也。且年均以贤,德均则卜,古之制也。愿上惟先代成败之戒,下思逐兔分定之义。”而沮授的这番肺腑的劝说,换来的,却是袁绍被看破小心思后的硬撑:“孤欲令四儿各据一州,以观其能。”(注二)

    主上不听臣下之言,臣下又能如何,尤其是像沮授这种只靠嘴皮子的谋臣。本就因为袁绍从河内退兵而心中有气的沮授,最终丢下了“祸其始此乎!”的话语,愤然离去。

    沮授的进言,未能阻止袁谭的出继,却也为袁谭挣来了督军青州的差事。而他不知道的是,袁绍对他这位敢于插手主君传承之事的谋士已有了嫌隙。

    建安元年初,袁绍以臧洪的督战青州不力为由,除臧洪刺史之职,以其子袁谭替之。又令次子袁熙领幽州刺史,外甥高干领并州刺史。

    袁谭在军事上的才能确实不错,刚入青州,只有平原之地的他,便径直往东北方向进军,一副兵进黄河口蓼城,要截断田楷与幽州的联系的姿态。而当田楷于南面的乐安国引军来救之时,袁谭军早已登上黄河上的船队,逆河而上,进攻兵力空虚的济南国。

    在出其不意的拿下济南国后,袁谭又把布置于平原西北部的兵力都收拢回来,以济南国为基,往东蚕食齐国、乐安国。建安元年的春末,田楷收到公孙瓒兵败鲍丘,退守易京的消息后,心知大势已去,带着部队回到幽州,协助公孙瓒防御麹义等人的进攻。

    挤走了田楷,袁谭继续东进,成功在夏末攻陷北海国治所剧县,孔融流亡山东(太行山以东)。其后数月,袁谭以麾下得胜之师于莱州湾沿岸巡梭,青州之地的士族自觉袁氏治下一向宽厚,便就接纳了袁谭的统治。

    建安元年,袁谭以一年不到的时间,在周边诸侯未及反应的情况下,独霸了青州,再次向其父袁绍证明,他,才是袁氏最为合适的继承人。

    袁绍后来的想法没人知道,可袁谭的这次演出,成功为他赢得了袁绍麾下不少谋士的青睐。

    撇开打酱油的袁熙不说,袁绍遣出三子,外甥高干亦在并州混的颇为不错。

    高干,字元才,陈留圉(yu)县人。陈留高氏以世代孝节清名,享誉士林,亦因此得以和汝南袁氏这个庞然大物联姻。初平二年说服韩馥让出冀州刺史之位的人中,就有高元才的一份。凭借此功,高干本在邺城过的极为逍遥。

    如今受袁绍继承人之事的牵累,非得跑到并州这样的穷乡僻壤,说实在,高干并不愿意。奈何自家舅舅强势惯了,那容得了他拒绝。

    无奈之下,高干领着部队从魏郡涉国进入并州,于上党潞县驻扎,其后书信族中他极为看好的从弟高柔,高文惠来并州帮忙。

    高柔到达并州后,为高干执掌政事,并建议高干按兵潞县,以高氏的名望为资本,交好上党大族陈、冯两家,并遣使前往太原郡联结吕布。

    在高柔的谋划下,建安元年夏天,吕布在收了高干不少的财货之后,许诺只要高干不滋扰北上而来途径上党的商队,双方可各自相安。

    秋收后,与河内张杨这个老军阀头子的待遇截然不同,陈、冯两家于上党郡治所长子城打开城门,迎接高干的进驻。(注三)

    随后更是在一众上党士族的联名下,天子授高干上党太守之职。

    建安元年冬,高干兵不刃血的拿下了并州为数不多的富庶之地——长治平原,并开始组织屯田,并以此一郡之地,在即将来临的中原之主的归属大战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遣出三子,有二子收获不错,更让邺城的袁绍坚信,气运在其一方。

    建安元年初秋,就在雒阳争夺天子白热化之时,袁绍无视沮授、田丰等人奉迎天子的劝说,领着数千兵马,增援久攻易京不下的麹义。

    可惜,还没等他进入幽州地界,便传来了麹义兵败易京的消息。

    逃到易河的公孙瓒在勘察了易河周边的地势后,察觉此地乃是易守难攻的险峻之所,便开始在此地筑城,并展开屯田。

    不得不说,这位从刘虞之时便喜欢筑城的诸侯,在这方面的天赋实在点满。就在鲜于辅等人忙于推举刘和为新的幽州之主时,公孙瓒便在易水之滨,凭着草草垒起的土城,抗住了麴义的追击。

    在二人相持了近一年后,人困马乏的麴义决定退兵。而公孙瓒等了一年,成功抓住了唯一的胜机,趁着麴义退走,士气不高之际,与从青州返回,藏于故安城外山林数月之久的田楷,来了个前后夹击,狠狠的让这位后起之秀见识了何为“白马将军”。

    随后,经过一轮政治斗争后,姗姗来迟的刘和军,成功的被麴义所迁怒。双方于夜里来了一次混战,混战过后,幽州牧刘虞唯一的血脉——刘和,不知所踪。

    ……

    就在鲜于辅等人哀伤于刘和之死时,荆州南阳,穰城外,张绣亦在对着其叔父的尸体,痛哭不已。

    注一:“吾家奴”出自《后汉书》:术结公孙瓒,而绍连刘表。豪杰多附于绍,术怒曰:“群竖不从吾,而从吾家奴乎。”虽是怒极之言,可亦能看出,袁绍早年在袁氏的地位。

    注二:这一段出自西晋司马彪编撰的史书《九州春秋》。四儿便是袁绍三子谭、熙、尚以及外甥高干。

    注三:张杨曾图谋上党郡,可惜,被当地的地方势力赏了一个闭门羹。史料请自行百度《三国志·常林传》

第六十四章 搞事·其四

    建安元年对曹子恒来说,是个平静的好年月。自白马回到东武阳之后,曹子恒便化身宅男,每天除了工坊,便是到夫子处,聆听教诲。

    偶尔卖弄些后世的情诗,如什么红豆生南国,人约黄昏后之类的,哄哄因为自己屡次爽约而生气的萝莉未婚妻,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不过十岁的吕灵儿,压根无法理解这些诗词的美好。

    倒是如“年方十二岁,生得尖嘴缩腮,一头黄毛促在中间。戴一顶乌金冠,面如病鬼;骨瘦如柴,力大无穷。两臂有四象不过之勇,捻铁如泥,胜过楚汉项羽……”

    “人称小霸王。运筹如虎踞,决策似鹰扬……”

    “虹飞电闪,剑戟横空;月转星奔,戈矛耀目。何殊海覆天翻,成个你赢我负……”

    这类英雄传说,成功博得了小灵儿的一笑,亦吸引了以曹真为首的一帮热血小伙的追更。

    除此之外,便是经由一些商人的手,往外散布些消息,以少年人方便的身份,替丁夫人打听兖州某些官宦之家适龄女子的真实情况。

    时间便在这平淡的生活中慢慢流逝。

    “项籍者,下相人也,字羽。

    ……於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舣檥船待,……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於心乎?】……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项王身亦被十馀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头,馀骑相蹂践争项王……

    天实不与。嗟彼盖代,卒为凶竖。”

    听着曹子恒背诵的《史记·项羽本纪》并无错误,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项籍所处年代,与今何其相似,兵败后最终自刎乌江,结局何其凄惨,小丕你这段时日读下这段历史,可有所得?”

    曹子恒背完一整篇的项羽本纪,口感舌燥,灌了一整盅茶水后,才施施然的道:“霸王乌江自刎,或许是出于那高傲的性情,亦或许对自己兵败感到悔恨。

    可小子感慨最深的,还是,即便项羽本纪通篇近万字,记载其兵败之言,不过二三百,余者,巨鹿之地败秦军,函谷关前分诸侯,即便雄才的高祖,亦是其手下败将。这些伟业,多无人问津。提及楚霸王,多是被问,尔可从中,得到教训?

    可小子要说的是,我们人,从未与历史的变迁中吸取过教训。我们的先人,希望我们能从前人的错误中,寻觅到正确的道路。可惜,能有此作为者,皆已为人杰。余下众多的庸碌之辈,不过是养成了注目他人失败与凄惨的习惯,并为之乐此不彼罢了。”

    夫子佯怒:“臭小子,拐着弯来骂老夫,想死呢!”说完,拿起桌上戒尺,扔了过去。

    曹子恒躲过之后,对夫子行了一大礼,笑嘻嘻的道:“夫子,今天就到这吧,小子下午还有事。”说完快快的溜出门外。

    “从未吸取教训么,哼哼,有点意思。”

    是的,这句出自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中的话语,在后世的信息大爆炸时代,被人们广为流传。可惜,就如这句话说的,人,又那有从历史中得到了什么。教训这玩意,到了自己身上,谁认为它会发生。

    而为历史所铭刻的众多失败者,不过是让后人多了吹牛打屁的资本,论及他们的失败之处,亦多在最后,加上若是某,当如何如何的意淫。

    张济便是这样一个失败者,这位曾经击败过朱儁,当上过平阳县候的西凉军阀,能被后人铭记的,怕就只有那顶曹操送他的绿色帽子了。

    建安元年冬,在司隶毫无根基,短衣少食的张济军,兵出南阳,攻打穰城,张济在激战中,身中流矢而死。其从子张绣继承了他的一切,并在贾诩的劝说下,接受了刘表的招揽,委身宛县,为其防备刚刚奉迎天子,定都许县的曹操。

    ……

    司隶,河内郡,张杨自雒阳返回后,便被天子拜为大司马。其后,北面那位自己颇为崇拜的并州飞将,更是遣使前来道贺,使者携带之礼物,有貂皮骏马,黄金首饰,尽是名贵之物。张杨高兴之余,便答应了吕布的结盟,共同牵制上党太守高干。

    在岁末,大批的胡商自并州而来,转道兖州,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些人,具是往兖州白马而去。那边将于明岁惊蛰,举办名为交易会的集市,在那之前,还有极其珍贵的宝物会以价高者得的竞拍方式,进行售卖。

    主持这些的,便是过去几年常常送他财货的兖州之主——曹操,他的二儿子。

    得益于曹操与吕布的脸面,张杨并未为难这些胡商,还在河内境内派了军队护送。

    而胡商们的大举出动,为的,自然不是为了小小的拍卖会,毕竟那是大商们的游戏。他们所为的便是交易会中大量的部落所需之物,盐铁之类的商品。

    而除了并州,扬州吴郡,荆州南阳,这些富庶之地,亦有类似的消息,传闻之中,更多了拍卖品中,有鎏金碧玉五爪龙与八宝玻璃明镜同类的宝物这样的信息。

    一时间,汉商们,亦都躁动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搞事·其五

    建安二年,岁首,白马。

    望着匍匐于面前庞然巨兽,张世平十分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白马不是没有来过,过去这个兖州的边境小城实在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地狭而人穷。如今其四丈高的外城墙,已可与邺城的城墙相比,更别说更为高耸的内城墙,雒阳城被毁前,亦不过如此模样。

    那位曹氏二公子,投入如此之多的钱财,只为建设一座边境城市,张世平很怀疑那位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可当他进到城内,望着四周高耸入天的城墙,他突然有了一种致命的安全感。

    白马只是小城,如今一下子涌入如此之多的商人,商人还有他的伙计,货物。整个县城,显得极为拥挤,城中普通百姓的房屋,早在

    去岁末便被曹子恒以无法令人拒绝的价格全部租了下来,如今白马附近的乡亭,已塞满了投奔亲戚的县城百姓。

    而闻讯来此的商队,来的早的,便能安排入住客舍,来晚了的,自然只能窝在城中普通百姓的小茅房。

    受邀而来的张世平自然不用屈就这些,早在年前曹子恒通过刘备的关系找到他时,便已经为这位中山大商安排好了住处。

    一溜新建的砖石二层小楼,自带花园马厩,伙计们的宿舍以及货物的仓库。他的旁边,住着的十多户人,皆是各地有名的商人,名号稍差,都得靠边站。

    这些小楼群落的不远,便是县令府,以及曹子恒白马的住处。

    更远的地方,有带着牧畜至此的胡商,更多的,乃是闻讯赶来的汉朝大小商人,这些人按照售卖的货物种类,被安排到了相近的地方居住。再远些,一群群衣着破旧的百姓,正使用着让人好奇的器械,为城墙做着建筑的收尾工作。

    拥挤的人群使得这座黄河边上的小城,显得格外有活力。

    时间,便在拜访认识商人好友,打听同行动向,寻觅自身感兴趣的商品中悄然而逝。惊蛰,万物复苏,拍卖会,便在县令府前一所新近新造的宅邸中举行。

    张世平带着仆从,随着宅邸的侍者往庭院的深处走去。一路所见,竹木花草皆是寻常,却布置的错落有致,莲池翠嶂点缀其中,偶有雕刻上唯美诗句的石壁镶嵌于墙上,便是游廊上的石质凭栏,亦雕刻出非常精美的纹路,一切都让人流连。

    庭院的最里面,是一栋二层小楼,青灰色外墙配上火红的飞檐窗沿,醒目之极。及进里间,光线颇暗,却很是宽敞,最中间置一半人高颇宽的四方舞台,四名舞者正围着中间一件器物翩翩起舞。舞台正后方,乃是上下两间趟开式的房间,以竹帘遮蔽,内里传出丝丝乐声。舞台四边,置有莲花池,池后,乃是用竹帘隔开的两层单间,上层名天,下层号地。单间之后,便是回廊。

    张世平的单间在二楼,环视此地一圈的他没等侍者带路,便被舞台上摆放的物件所深深的吸引。铮亮的表面,反射着聚集而来的明灭烛光,夜光杯?那清澈透亮的质地,水晶?可世上哪来蓝色的水晶?果然是进献天子之宝,有戏。

    ……

    巳时,随着一阵激越的鼓响,舞台上的四位舞者徐徐退去,丝竹之声亦停歇而下,一名身穿亮黑长衫,梳着懒散马尾的五尺少年步上舞台。

    拍卖会正式开始。

    曹子恒拱着手,向四周单间中的客人行了一礼,道:“欢迎各位莅临白马,在下谯县曹丕,今日的拍卖会,由在下主持。废话不多言,下面有请我们的第一件拍卖品。”

    随后,十三名穿着墨绿色儒服的青年,手中各捧着一个托盘,上覆红绸,缓步走上舞台,于曹子恒身后,一字排开。

    “我大汉自高祖立国至今,已辉煌四百余年,别国他邦,无不称臣纳贡,这之中,有先武皇帝北击匈奴之功,亦有儒学治世之劳。所以,我们拍卖会的第一件宝物,便是儒学的经典《诗》、《书》、《周礼》、《仪礼》、《礼记》、《易经》、《左传》、《公羊传》、《榖梁传》、《论语》、《尔雅》、《孝经》、《孟子》等十三部书籍各二十套。”

    说完转身一一揭开托盘上的红绸,露出托盘上躺着的书册。而十三名青年亦行至舞台边沿,轻轻翻开托盘上的书籍,其上字迹清晰,文字排列极为工整。一时间,上层的各个单间都躁动起来,不少人为了看得更为清楚,扶着栏杆,探出身子。

    这个年代,商人与士人的最大区别是什么?是地位?

    错了,是知识。

    虽然西汉初期,高祖与武帝都实行非常多的抑商政策,例如高祖禁止商人及其子孙为官,禁止其穿着名贵服饰,乘坐车舆,武帝把盐、铁、酒等收归官营,算缗令及告缗令等等。

    可时至今日,这些早已成了一纸空文,不少士族行商贾之事聚敛财富,亦有不少商贾之家的人才出仕为官。

    这当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徐州麋家。

    可以说,在汉末,只要你是个人才,诸侯们可不会太在意你的出身。

    想成为人才,自然需要学识,这个时代,获取学识最便捷的方法,便是拜师与看书。

    麋竺的弟弟麋芳,便是此次拍卖的客人之一。下邳城破后,麋家便成了首个附从陈家投降的豪强,麋竺别驾从事史的官职便被曹操留了下来。而麋家作为徐州的大商家族,这样的大买家,曹子恒自然不会放过。

    眼见众人反应热烈,曹子恒便让众青年带着书往一众单间门口送去,方便众人察看。

    “书,诸位都看过了,这些典籍的内容皆经过兖州大儒的校对,并无错谬。在下亦向诸位保证,其余的19套经典与诸位看到的无异,现在,这两百六十套儒家经典将一起拍卖,起拍价一百金。每次加价,不能少于一金,请喊价。”

    拍卖会的规则,早在一月前公布在县府的门口,在场的皆是各地有名的大商人,即便是不通汉文的胡商,亦有翻译在旁,众人对拍卖的规则早已了然于胸。

    无需片刻,这些书籍的价格,便飙到了四百金。随后,参与竞价之人,便只余中山大商张世平、徐州麋家以及一位来自幽州汉商。

    “四百八十二金第一次,能一次集齐所有儒学经典的机会不多矣,不管留给家族后辈,还是送人,都是体面之物。错过这次,不知要等到何年月。四百八十二金第二次,学识就是力量,一个家族的崛起靠的便是子弟的学识,一把百炼刀亦需万钱,一册两金不到的儒学经典实在非常便宜……哦,天字二号单间的客人出价五百金……”

    听到隔壁的出价,坐在天字一号包间中的麋芳随即对书籍熄了心思。对于已经有了出仕之人,半只脚跻身士族之列的麋家而言,以五百金购买如此之多的书籍,除了送人外,并无太大用处。

    且刚才查看书籍,发现内里文字不管大小距离,皆是相同,压根不像抄录所得。想起关于这位二公子的传闻,怕不是机巧之造物。往后,这些书籍绝不值当这个价钱了。

    最终,书籍并未落到天字二号单间的张世平手中,被幽州来大商人以五百五十金的高价买走。苦寒之地的幽州,这可是极其难得的稀罕物。

    汉商之间的争夺战,看的一众胡商们大呼过瘾。亦为汉商的一掷千金的豪迈所——嗤之以鼻。几张破纸就出这么高的价格,脑子被马尿淋过?

    书籍这样的东西,他们是不敢兴趣的,可汉人制作的刀剑,便为他们所向往。接下来的拍卖品,便是三柄胡刀,传闻皆是削铁如泥的宝贝。

    昨日,来自幽州代郡的鲜卑大胡商便召集了他们,达成了协议,由他出价,拿下三柄胡刀,再以众人的名义一起献于鲜卑大人的座前。

    “下面,我们来看第二件宝物。”

    只见一身戎装的赵云手捧一个刀架,上面摆放有三把五尺余长的胡刀。

    刀身与一般的胡刀并未有区别,可刀刃上反着寒光,看着锋利异常。刀柄亦为钢铁铸造,其上的护手三把不一,一为狼首,作撕咬刀刃之状,名噬敌。一为羝羊头骨,名吞财。最后乃一头俊逸的马鹿,名敬神。

    三刀一出,居于地字单间的胡商们立马坐不住。而随着曹子恒的讲述,胡商们眼中的精光,亦越来越盛。

    “……在下说了再多,估计北地来的朋友也是不大相信的,百闻不如一见,我等便来试试,这三刀的成色。来人呀,抬铠甲来。”

    只见一名强壮的士卒抬上来一副汉朝军队中非常普遍的扎甲。内里包裹了一头猪身,被固定在一根木桩上。

    “下面,我们有请地字一号包间的客人,为我们验证,这幅铠甲的质量。”

    地字一号包间,便是那位来自幽州的鲜卑大胡商。只见其挺着挺着肥硕的肚子,施施然的走上舞台。一番检查后,用胡话道:“曹孟德,还是可信的。”随后亦不下去,站在台上睨着曹子恒。

    曹子恒翻了个白眼,对赵云指了指扎甲,然后退至一旁。

    赵云提着“噬敌”,来到扎甲之前,说实在,胡刀这样弯曲的式样,并不适合砍劈。

    胡人乃是马背上的民族,胡刀的式样,是为了在战马掠过敌人之时,方便架在身前的胡刀滑过敌人的盾牌,收割敌首。

    可这又如何,只见赵云高举着胡刀,手臂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膨胀,刀光泻地。

    这是模仿自关羽的一刀,顷刻,扎甲一分为二。

    台上,胖子胡商目瞪口呆,看着递给他刀的赵云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台下,胡商们更是议论纷纷。

    反应过来,接过宝刀仔细查看了一番,胖子胡商轻轻的抚摸着铮亮的刀身,道:“好刀,好宝刀!”

    “看来,我们北方的朋友很满意。那么,我宣布,我们的第二件宝物,拍卖开始。噬敌、吞财、敬神三刀一同拍卖,起拍价,一金。”

    本来议论纷纷场地,霎时之间鸦雀无声。

    台上,胖子大胡商睁着豹眼,难以置信的问道:“小公子这是跟我们开玩笑?那好,某出两金。”说完,揶揄的看着曹子恒嗤笑。

    台下的汉商闻言,群情激昂,麋芳更是直接喊价:“某出一百……”可话到一半,便被曹子恒阴冷的眼神给顶了回去。

    “天字一号包间的客人这是要喊价?”阴阳怪气的声音自曹子恒的口中发出,在场皆是八面玲珑之辈,见此,都默契的缄口不言。

    胡商同样不蠢,虽然不知眼前的娃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如今情形对其有利,便连声催促曹子恒倒数。

    曹子恒冷淡的看了这个胖子胡商一眼,继续主持拍卖道:“如此看来,我们天字一号包间的客人不愿出价,真是可惜,做工如此精湛的宝刀,这把“噬敌”若是献给大人们,不知道能换个多大的官来当?两金就能得到这么一把宝刀,真是划算。在下再问一次,地字一号的客人出价两金,可有比他高的出价。两金第一次,看来北地来的朋友不太识货呀。两金第二次,可有比两金还高的出价,北地豪商都那么精穷吗?真是可惜,两金……”

    “我,我出三金。”

    曹子恒闻言,松了一口气,高声道:“地字八号包间的客人出价三金,三金,真是个豪气的北地男儿。”

    胖子大胡商站在台上,听到喊价,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暴怒的用胡语向着八号包间咆哮,可惜,这并未有什么卵用,这三金仿佛导火索般,引燃了争夺,而争夺一旦开始,便就不是谁都能喊停的了。

    看着其余的胡商纷纷加入战团,曹子恒得意的吹了下口哨。心道:“看来弄进来一个没啥见识小胡商真是做对了。小样的,敢围标,这么高调的在城内聚会,以为本公子不知道?看我治不死你们。”

    最终,这场争夺战,胜出的,却是来自汾河流域的南匈奴商人。三把胡刀,卖了两百三十金,乐坏了曹子恒。

    随后的拍卖品,相对便逊色不少,多数为曹巨高的收藏。被曹子恒以一副麻将以及五成的分润骗了过来。

    而作为压轴的蓝色玻璃瓶套装与银镜,则是分别被张世平以及一位吴郡来的豪商以同样的一百五金买了去。

    至此,拍卖会完美落幕。在舞台后面的演奏声中,曹子恒给在场的大商们宣布了一个振聋发聩的消息。亦是他花费心思,搞出来这么一场大戏的最终目的。

    摸了摸左手那并不存在的尾指,收起脸上狰狞的神色,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神情,曹子恒缓缓的道:“去岁,家父奉迎天子于雒阳,随后,刚抵东都的天子便要求家父协助其迁都许县之事,诸位都听说了吧?”

    在座的大商,自然有自家的情报来源,事情到底如何,都心中有数,对于台上少年堂而皇之的颠倒黑白的脸皮,实在佩服之至。

    “至于刚抵东都的陛下为何要急于迁都,便是因为雒阳实在过于残破,西边来的客人怕是瞧得清楚吧。我堂堂大汉的国都,如今竟然沦为盗贼的巢穴,偌大的河南尹,千里无鸡鸣呀,诸位,这是我汉民的耻辱呀。万幸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董卓已然伏诛。

    这一切本应向好的发展,奈何,董贼的党羽中,有二人如董贼般忤逆天子,祸害中原,致使司隶十室九空,流民遍地,中原之地,哀鸿遍野。

    如此恶贼,犯下如此滔天之罪,只因坐拥雄兵,此刻还能在关中逍遥,在下虽不才,亦欲以举家之财为国除奸略献绵薄之力。如今,在下恳请在座诸位回去之后,代为传一消息……”

    ……

    建安二年,随着天子的归属尘埃落定,鼓噪的中原大地,仿佛平静了下来。

    得到天子的曹操,随后开始了他一系列的骚操作,先是以不奉朝贡,不敬天子的罪名斥责了袁绍,其后,又以司空的权力压下了袁绍为袁谭请的青州刺史官职,并在同一月以天子的名义下诏,斥责袁谭无故攻伐朝廷任用的北海国相。

    暴怒的袁绍,反击亦极是凌厉,以辛评、郭图二人各领一军,进驻清河国贝丘、灵县,配合高唐的袁谭,劫掠东郡北部。又书信曹***迫他徙天子于鄄城,被曹操拒绝。随后双方于冀兖两州边境摩擦不断,火药味越发浓烈。

    又以议郎王誧(bu)为使,带着天子诏书,任命孙策为骑都尉,兼任会稽太守,同时袭孙坚乌程侯爵位。命其配合广陵陈瑀、沛国刘备、汝南张燕,一同讨伐“仲家帝”袁术。

    此后,在荀彧的进言下,曹操又命令曹洪整顿兵马,准备征讨张绣这个跑到他眼皮子底下来的初生之虎。

    随着参与拍卖会的商人开始出没于汉朝各地,有关拍卖会的一切,成了各地客舍酒楼津津乐道的话题,轻便的书籍,能破开扎甲的胡刀,照人纤毫毕现的银镜……这些都不及某二人的人头来得有吹牛打屁的价值。

    曹司空的次子,竹纸的发明人,曹丕,以竹纸制作工艺以及所有的生产细节为酬劳,买下李傕、郭汜二个大活人。据说,如今的青兖工坊,每年产出的竹纸,达数百万方,可依然供不应求,天下九州,除了幽、并、凉三州所需不多,即便远至交州之地,贩纸商人所到之处,皆受到士族们的热烈欢迎。

    这是何等金山,如今只要你有能耐把李、郭二人中的一个绑到曹丕的面前,这座金山便属于你。

    退而求其次,即便是把二人的首级奉上,一首亦值五千金,而二人三族族亲,一首十金。霎时之间,李傕、郭汜二人成了天下游侠眼中,最大的移动金山。

    而跟随消息一同传出的还有曹子恒那段略带中二的讲话。对这个时代而言这段忠君爱国的中二讲话的杀伤力有点大,最起码,刘协这位天子便被他感动的痛哭流涕,下了诏招他入许都相见。与诏书一同到来的,还有曹操斥责他败家的书信,并命令他在朝见天子后随军出发,征讨张绣。

    消息传到司隶,李傕、郭汜二人对此一笑置之,二人皆是天下有数的强军——凉州军的首领,那是区区游侠所能制。

    这些,直到一个人心动后,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伍习,小时不过一介平头老百姓,董卓于西凉起兵,伍习算是最早一批接受招募的士卒。如今,征战多年,伍习已是郭汜手下,最被看重的将领。

    可,亦仅仅只是看重。

    自从丢了天子之后,李傕、郭汜二人便在相互提防之中,分道扬镳。李傕以陕县一带为基,继续于弘农、河东、左冯挧、京兆尹一带四处劫掠,扩充队伍,与段煨等人便常有摩擦。而郭汜,则是返回董卓的聚宝地郿县,以当日曹阳所得,关起门来,过上了奢靡的生活。

    而他的部队,自然不可能享受到跟他一样的待遇。

    作为郭汜最看重的下属,伍习的生活,不过是跟汉朝普通的富户类似罢了。

    如今,一座金山摆在面前,整日于自己眼皮子底下四处游晃,伍习的心中的贪念,压根无法抑止。

    建安二年秋初,伍习鼓动了一帮对自身待遇极其不满的将领,乘着郭汜带兵出城察看秋收成果之际,举兵反叛,当场斩杀了郭汜,随后,带着反叛的军队投奔许都的曹操。

    天子以伍习诛杀郭汜有功,赦免了这一群西凉将领的过往的罪责,而曹操则是在夺下伍习的兵权后,将其囚于许都之中,终身不得离城。

    而那五千金的买首钱,尽管曹操极为不舍,可在曹子恒的坚持下,五千斤的黄金,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抬进了伍习在许都的新家之中。

    这件事随后便在天下各地传扬了开来,这下子,整个天下的游侠都疯了。

    最先发疯的,便是目睹黄金搬入伍习家中的许都闲儿们,王想,便是其中之一。黄白的金光晃花了他的眼,一辈子头一次看见如此之多钱财,他甚至没多想什么,便要出手抢夺。庆幸的是,有人比他更快,死的,也更快。

    鲜血的嫣红泼醒了被金钱迷花了的脑袋。王想当天便卖了家产,买来马匹,直奔弘农而去。

    十数日后,来到陕县的他发现,压根就进不去城里。早在伍习反叛后,李傕便把自己身边的护卫军统领,换成侄子李利以及外甥胡封。又为了防备刺客,下令,只有陕县城中百姓,才被允许进出城门。

    进不了城,当然不是杀不得人。

    在陕县城外盘踞了半个月,王想终于逮到李傕外出的机会,尾随而去。作为一个闲儿,自然比不得绿林之中,见惯生死的游侠,尾随着大金山,却又不敢靠的太近。最终,他又迟了一步,崎岖的林间小路旁,突然窜出数十个身材健硕之辈,皆绿衣蒙面,手中兵器各异,为首之人,竟然是个光头之辈,额上六点戒疤,明显是位佛门浮屠。(注一)

    “敌袭!”军伍的配合是绿林中人不能比较的,直奔李傕而去和尚刺客,不过奔出十丈,便被数名士卒阻挡,方便铲挥舞间,便收割了一名士卒的性命,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找到空挡刺来的一枪。

    堪堪躲了过去的和尚刺客并未恋战,继续往李傕冲去,可惜的是,奔至李傕马前的,仅其一人,在其余刺客的惨呼中,和尚大喝一声“逆贼受死!”挥舞着方便铲便要向李傕杀去,迎接他的,却是李傕近卫的乱刀。

    王想亲眼看着这有组织的刺客们被李傕的军队拦下,被一个个围殴致死,浮屠被乱刀分尸,正欲转身逃跑。李傕坐骑旁边的一处草丛之中,突然尘土飞扬,一个如稚童般矮小的身影一声不吭的直奔李傕的身前,刀光闪过,李傕微一侧头,小刀,仅仅刺在李傕的头盔之上。

    又是乱刀分尸。

    这下,王想的下身,有点憋不住了,赶忙逃之夭夭。

    目睹了这么专业的刺杀,李傕仍然活的好好的,王想便就有点想打退堂鼓了,钱财,哪有小命重要,而正当他要折返许都之时,陕县城,又能进去了。

    陕县城的城守是个贪婪的人,在收取了王想的半金之后,便在夜间把他放进城内。

    进了城,便是属于王想的领域的领域。闲儿,偷鸡摸狗自然没少干,如何接近豪富们庞大的宅邸,摸上一两钱财度日,乃是他的看家本领。

    在勘探了数日地形之后,王想成功的在临近李傕府邸的一所酒楼的高处,找到了一个藏身的角落。

    随后的一月,王想都仔细的观察着李傕家中的动静,在这段时日中,王想看到了李傕带着十数人护卫着如厕的场景,亦听到了刺客们杀李傕不成,转而对其亲眷下手时,妇孺们临死前的慘嚎。

    十金,亦是个不错的报酬,胆小的王想决定仿效他的前辈,转移目标。

    这是一个幽静的东边小院,里面住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李傕每隔几天,便会来这里一次,在花园中待上半个时辰陪女人说说话后便离开。王想对女人的身份很是好奇,她既不像李傕的姘头,年龄上亦不像李傕的女儿。但可以推测的是,这是个重要的人。

    杀了她,十金,应该跑不了。

    月黑风高夜,王想窝在院子中的一颗大树上,等了半宿,终于等到东边的喊杀声,那边是李傕的卧房,毫无疑问,今晚的刺客们如常而至。像猫一样轻轻的落到树下,王想垫着脚靠近卧室的一处偏僻的窗户。

    这里,是巡夜人看不到的死角,轻松的,王想进到了卧室之中,轻轻的靠近床沿。

    这时,天空的云层裂开了一角,露出其遮蔽的月亮,房间,亮了起来。卧床上的帐子开着,一名女子穿戴整齐的坐在床上。

    王想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身月白的绣莲长裙映衬着她恬静的气质,微弯的嘴角,明净的眼眸,一切,全都让王想看的痴了。

    女子看着王想手中的尖刀,道:“壮士来此,不欲取小女子性命?何以踌躇不前?”

    王想咽了咽口沫,用力的晃了晃脑袋,顿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中升起,道:“你是人是鬼?”

    女子皱了皱眉,叹息道:“壮士欲行杀人之事,又何以为鬼神之事所惊惧,途令小女子瞧之不起。”

    王想受此一激,露出狰狞的面容,举刀上前,便要结果女子性命。

    女子见此面露解脱,对王想道:“壮士许县受赏之时,请为小女子向陛下带一句话,唐氏,此生未负其刘家人。”

    王想听到这句,一个激灵,问道:“你不是李傕的家眷?”

    女子凄然道:“小女子乃已故弘农王之妻,曹阳之时,落于李傕之手,可亦不曾为了活命以身许贼。身死不足惜,却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污了夫君之名。还请壮士成全。”

    见女子不像说谎,王想犹豫了,杀李傕的家眷能领赏,可杀了弘农王妃那便是杀头的大事,带着这女人的头颅去许都领赏,那压根就是茅坑点灯呀。想明白这些,王想便徐徐退至窗边,正欲原路退走,却见本来满脸失望的女人脸色大变,双手更是捂到嘴上,王想便知大事不妙。

    一道人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洒在了窗前,可还没等王想反应,人影的大手便从他身后探出,捂上他的嘴巴,一把冰凉的铁剑从他后腰没入他的身体,又狠狠的搅动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带来剧烈的挣扎,王想直直摔在地上,身后,一个男子淡淡的道:“东边的蟊贼已经伏诛,王妃还是收起你那点小小的心思,安心留在此地,等待叔父的宠……”

    男子的话只说到一半便就没了声息,王想只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洒在了自己背上,再接着,便是一具沉重的躯体倒在自己的身上。

    此刻,王想突然发现,身上的剧痛仿佛消失了。他努力的挪了挪身子,扭过头,影在他眼中的,是一个如孩童般的身影,静静的矗立在月光之中,“怎么这些天,尽是遇见侏儒呀。”带着这样的思考,王想的意识渐渐消散,耳中,只余下侏儒的言语:“若你所言为真,某愿护你逃至许都。”

    ……

    建安二年秋,在这场疯狂的刺杀盛宴中,李傕失去了一个儿子,两个妻妾,下人仆役等的失踪者更是不可计数。

    郭汜出身马贼,三族早已不可考,而李傕出身的泥阳县,其三族之亲此刻已被屠戮一空,有些三族之外的亲戚,亦为来迟一步的疯狂游侠所杀害。余下的李家族中余老,吓得连夜祭拜祖宗,把李傕革出族外。

    为此,暴怒不已的李傕以重金聘请游侠杀手,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果,招来的却是乘机近身刺杀之人。

    按照后来西凉军中投降之人的说法,那段日子,李稚然早已疯癫,只要身边有所响动,便会拔剑杀人,可怕至极。

    冬十月,曹操派谒者仆射裴茂率领关西诸将段煨等讨伐李傕,双方在陕县外大战,李傕被杀的大败,领着残兵仓惶的往凉州逃窜,结果刚到了华阴便被刺客袭击,腹部受到重创,肠子流了一地。刺客见周围的凉州军围了上来,来不及割下李傕的首级,便抢过李傕的坐骑飞奔而逃,只留下一句:“杀李傕者,幽州韩龙是也。”

    不久,李傕外甥胡封便带着李傕的首级来到了许都,向曹操投降。

    李傕的首级献给曹操后,刘协命令高挂在许都示众,表达他对李傕的强烈痛恨。而这些,皆是后话。

    注一:佛教点戒疤相传始于元代,作者不太想考校阿三教的历史,看官们凑合着看吧。

第六十六章 觐见

    刺杀李、郭二人之事虽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可对于朝堂诸公而言,不过是件小事,盖因没人会认为,那位凉州军头会死于刺客之手,除了被感动得稀里哇啦的刘协。

    刘协,字伯和。灵帝嫡次子,少帝刘辩即位后,先是被封为渤海王,其后又改封为陈留王。九岁那年,刘协被董卓扶上了帝位,开始了他傀儡皇帝的一生。

    这位少年得位,却从没有被当成过皇帝对待的可怜人,如今,却惊喜的发现,即便是他这样被人挪开挪去,不得自由,不得权力的废柴皇帝,亦有衷心的拥护者。破家为君,原来这个世上,真有这样的忠臣。

    尽管,这位忠臣是那位在朝堂上大搞一言堂的曹司空之后,当然,这亦就更加难得。若不是曹子恒年纪实在太小,刘协都想给他封官来着。

    想到这里,刘协越发迫切的想要见到那位豪掷金山的少年。

    殿外,我们的主角今日梳着他深恶痛绝的童子髻,亦就是就是老版封神少年哪吒的那个丸子头,穿着儒衫,腰间吊着玉坠。正浑身不自在的左顾右盼,生怕被熟人撞见自己这个社死的打扮。若不是母亲的强烈要求,打死曹子恒,都不会整这么一出。

    “干什么不好,招我这么个低调的庶子觐见,闲的蛋疼的家伙。”尽管猜到刘协召见自己的原因,可并不妨碍曹子恒在心底画圈圈诅咒其无有小基基。

    许县本就只是颍川一座普通县城,只因离曹操的屯兵地定陶颇近,离别的诸侯势力范围又颇远,尤其是袁绍的冀州,中间相隔了一整个陈留,当初董昭提出定都这里时,曹操便有了一种拾得知音的感觉。

    随后,便把都城定在此处。

    许县地理位置是有了,可小县城要啥没啥,尽管过了年曹子恒便把整个二十万人的流民建筑队派了过来,又有陈留水泥官道上源源不绝送来的物资,可如今不过三月,许县的城池连个轮廓都还没有。宫殿那就更是没影了。

    曹操便就把城内的一座占地颇大的道观用来充当刘协的临时住处。道观原来的主殿搬走了神像用于朝堂议事,而刘协接见曹子恒的地方,则是一座偏殿。经过漫长的等待,曹子恒总算进到了这里。

    偏殿中,除了刘协,还有董承这位刘协的狗腿子。以及,一名颇让曹子恒忌惮的人——陈宫。

    看见这位,曹子恒立马汗毛倒竖,心中大骂:“哪个缺心眼的把这位主放了进来,加上外面的刘备,这是想让衣带诏变成事实的节奏。”

    如是想着,曹子恒内侍的引导下向天子刘协行了大礼。似是看穿了曹子恒的想法,在天子一番寒暄后,陈宫开口道:“二公子近来可好,曹司空有感于治国之难,心忧天子学业,特命宫教授天子为政之道。”

    “你猜我信还是不信?”曹子恒心中吐槽,打定主意事后要跟曹昂打听清楚事情始末。

    心中急切,对刘协热情的话语,应对的很是敷衍了,刘协热情上头并未察觉,可一旁本就黑着脸的看着一切的董承,其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了。

    最终,曹子恒的不耐烦在刘协留晚饭的热情中爆发,狠狠的扯掉丸子头的绑绳,在众人错愕中,熟练的给自己绑了个舒爽的马尾,强舒了一口气,对刘协拱了拱手,道:“草民行为孟浪,陛下恕罪则个。”

    刘协呆了呆,对眼前稚童特如其来奇怪行为一时不知作何应对。

    旁边,早看曹子恒不顺眼的董承,则是已经直接开骂。陈宫倒是见怪不怪,这才是这位二公子的做派,今天觐见天子的规矩压根不是其本性。

    曹子恒见董承骂的难听,一把扯掉腰间的玉佩,狠狠的扔了过去,大喝道:“闭嘴,你这靠女人上位的废柴。”

    董承没想到眼见的小童竟敢呵斥于他,一时间亦呆在当场。曹子恒骂了一句,便转头向刘协道:“某知陛下身旁缺人,可亦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收到边上来,甚是影响陛下聪慧的形象。”

    这番话,气得董承伸着手指,话都说不出来。

    随后,见曹子恒收起懒散的神情,正容道:“前些时日,某遇着不平之事,一时义愤,未得陛下允许,便借用了陛下的名头,于此向陛下告罪。”说完朝刘协大礼下拜。

    边上的陈宫闻言知意,长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能再为陛下挣一助力,如今看来,自作多情了。

    “宫不解,以宫所知,二公子与那二人并无交集,今,陛下已入许都,若只为曹氏谋一忠义的虚名,公子所出,未免过多了些。”

    人总是从自身的学识,见识,常识出发去看待事物,看人亦是如此。曹子恒看向陈宫,心中确信这位在看人一道上,实在很是欠缺,道:“某从不说谎,悬赏那二人的头颅,不过是为那百万命如草芥的普通百姓讨一个公道罢了。

    忠义之名,哼,能为陈留那数十万流民挣一口热饭么?哦,某忘记了,于尔等而言,忠义确实能换饭。这些,陛下应该有很深的感触吧?”

    “你倒是敢说真话。打着忠义的名号,不过是想从孤的身边谋取权力之辈,比比皆是,孤本以为,汝会有所不同,结果却是自作多情么。”刘协如此自嘲的道。

    曹子恒略带怜悯的看着这位原本历史上汉家最后的帝王,道:“这世上,哪来无缘无故之爱,一切,皆是交换罢了,若陛下得到了什么,却并未为之付出,想必是有人已为陛下支付了代价。”

    “你说的话倒是道理深沉,那你可能告诉孤,曹氏付出如此之多,又是为了得到什么?”

    “曹氏么,陛下又误会了,某说过,要杀人的是某。”摸了摸左手那并不存在的尾指,看着偏殿中,占据了神像位置的刘协,继续道:“陛下可曾见过吃人?”

    曹子恒的问题勾起了刘协逃亡雒阳的路上的梦寐,那些枯瘦身影望他的可怕眼神如今还记忆犹新。摇了摇头,道:“众卫士自然不会让那等邪恶之人靠近。”

    “某便见过,当日看着那被咬的不成人形的孩童尸骸,某心中的愤怒,几欲把某烧穿。可某最后,还是放过了那些家伙。”

    说到此处,本来静静听着曹刘之间对话的陈宫,愤怒的指责道:“吃人者,已非人,公子为何放过此等恶毒之辈。”

    曹子恒嘲笑道:“非人?好一个卫道士陈公台!汝可能告诉某,尔等何时把彼辈当人了?”

    亦不等陈宫反驳,继续道:“牧羊、牧牛、牧马,呵呵,从何时开始,尔等狂妄的自称代天子牧民了?尔等把其与畜生等同,如今,却以非人罪之,真好言辞也。”

    此刻,以纵横之学名动天下的陈宫,竟呐呐然,不能言语。

    “陈叔怕是没有见过,那些人临死前的模样吧,那种解脱的神情,某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彼辈本不过老实的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中的绝大多数,一辈子都在自家的土地上老实的刨食,甚至连县城长什么样怕也是不大清楚。彼辈甚至不敢离家太远,怕找不到回头的路。

    一辈子都在老实的种地,老实的纳粮,老实的服徭役,这之中,或有些小贪婪,可亦不过是为了多攒点存粮。有运气不好的,受了灾,生了病,便老实的借贷,还不出,便卖地。老实的当个佃户,随后,再遇荒年,被主家抛弃,老实的贩儿卖女,老实的流亡,即便如此,其中的绝大多数,亦不曾想过反抗,仅仅只是想另寻一个能收留他们的场所,继续老实的活着。

    他们大多数,撑不到目的地,便会倒在半路上,沦为野狗的口中食,即便侥幸能到达目的地,亦会被当地百姓所排斥,寻不到活计,为了活着,有些人会干些以往被他们自己所憎恶的恶事,最终抢夺杀人,沦为流寇。

    亦有一些,即便到了如此境况,亦不敢拿起武器,只能如老鼠般,畏畏缩缩的藏到僻静之处,吞食彼此的至亲以求活命。最终,变成不人不鬼的存在,人人得而诛之。

    邪恶乎?可怕乎?不过是一群被我等‘智者’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羸弱之辈罢了。猪羊般的家伙,死光了,又有谁会在乎?

    我大汉数百年的繁华,定中原,击胡虏,汉家子民不应该是人上之人么?何以活成如斯凄惨的模样,陛下,你可能教某?”说完,怔怔的望着刘协,等待着。

    可惜,刘协稚嫩的肩膀,如何能回答如斯责任。

    曹子恒失望了,淡淡的对着陈宫道:“看,连他们的天,亦毫不在乎。

    陈叔,尔可知,这才是某最愤怒之处。他们做错什么了吗?没有吧。当他们借贷之时,便有有识之士明知其返还不上,却缄默不言;当他们卖地之时,便有义气之辈吞下他们的土地,还装作和善的雇佣他们种地;当灾难来临之际,更有智谋者,为了节省口粮,果断的驱逐他们……”

    “够了,别忘了,汝,亦是我等中的一员。”陈宫红着眼,如是打断道。

    这一刻,曹子恒的脸色灰白,惨笑,道:“是呢,某亦是那敲骨吸髓者的一员。所以,某没有资格,审判他们,某放过他们,可又如何,还是有人,对已经活成非人的他们,肆意凌辱,在他们最需要一口吃食之时,把他们仅余的活命糟糠,狠狠的夺了过去。当着他们的面,杀戮他们的至亲,玩弄他们的妻女。

    陛下,你说,这样的杂种,他该不该死?可恨的是,某这能力,杀不光那些肆意妄为之辈,便只能拿他们领头的来祭奠那些饿死的百姓了。”

    曹子恒说到这里,已经不再掩饰他狰狞的表情,声嘶力竭的道:“这样的公道,可应该讨?可值得讨?他们的天,汝可能答某?”

    说完,并未等待刘协的回答,与刘协行了一大礼,徐徐离开。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刘协久久不语,眼前这个比之还小近十岁的少年,其野心,竟如此之大。

    “曹家少年,欲成圣人乎?”董承早已不再开口辱骂,而是怔怔的听着,此刻,面对如此呐喊,竟不由得开口如是问道。

    缓步走出天子道观,望着远处已有了雏形的城墙,以及那上面蚁附般忙碌的渺小身影,曹子恒平静的对自己道:“快了。再等等。”

    ……

    建安二年三月,曹操亲率三万大军,进军南阳。

第六十七章 宛城之战·其一

    南阳郡,地处荆州最北部,治下三十七县,沔水、均水、淯水等大小河流无数,孕育出了极其肥沃的土地,而这些土地养活了近两百四十万的百姓。乃是灵帝之时,天下人口最多的地方,即便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州冀州,其治下人口最多的渤海郡,亦不及南阳的一半。

    袁术能以一郡之地面对雄据荆州的刘表,其底气除了袁氏的显赫,还有便是这两百四十万人口的战争潜力。

    若说冀州是汉末天下第一州,那南阳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郡。

    袁术盘踞此地之时,借助南阳宗贼的势力,做事肆无忌惮。期间不恤民力的挖掘南阳的战争潜力,又连着两次大战的溃败,令南阳的人口,迅速衰败。此后,在刘表治理之下,有了关中逃难而来百姓的补充,南阳一地的经济才有所恢复。

    而对于急需肥沃的平原土地来安置与发展人口的曹操而言,早在击败袁术之时,便已对此地垂涎三尺。

    可惜,当时的他并没有足够的实力打穿被袁氏控制的颍川郡。只能眼看着南阳之主被自己追成狗,南阳却落在了刘表这个渔翁手上。

    如今,把南阳这块肥肉,送到曹操口中的,是颇识时务的张绣。

    建安二年,刚领着大军来到淯水边上的曹操,便收到了这位青年军阀的投降。而远在襄阳的刘表还在高兴,白得了一头雄壮的看门犬,结果却是白给了一个宛城。

    夜,微风吹不散白日的酷热。一身小号戎装的曹子恒喝着冰镇过的羊奶,晓有兴致的看着曹操带着典韦借着敬酒的名义,威吓众西凉将领。

    典韦,陈留己吾人,这位在关东联军讨伐董卓之时,便在张邈麾下效命的猛士,因其身上的任侠气为张邈所喜爱,举荐给了曹操,当上了别部司马。其作战时不要命的打法,虽然提振士气,可久而久之,典韦就成了光杆司令,没有士卒敢跟随他。

    曹操这位喜爱雄壮猛士的枭雄,便以其功拔升其为校尉,专职巡逻大帐,护卫己身。

    在徐州作战之时,这位饮啖兼人,吃相豪迈的校尉每每巡视营地,常昼立侍终日,夜宿帐左右,稀归私寝,其忠至谨重的性格,为军中将士所喜爱,更有了“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ji)八十斤”的军谚。(注一)

    此刻,典韦正手持巨斧,跟在曹操身后,不管曹操向谁敬酒,他都狠狠的盯着对方的脖子,丝毫不去收敛那能跟吕布媲美的杀戮气息。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些见惯生死的骄兵悍将有没有被吓到曹子恒不知,而自家老爹背上的汗迹却是十分明显。有这样一位被罗导誉为“古之恶来”的杀戮之士提着大斧站在身后,曹子恒想想都替自己老爹磕碜。

    在这场“我警告你要乖乖听话,你识时务的表示明白”的酒宴上,双方都非常默契的显得十分和谐。

    只有曹子恒知道,这和谐的背后,隐藏的危险有多高。直到此刻,一直观察着西凉诸将的曹子恒,依然想不到完美破局的办法。

    宛城之战,这场在历史记载中,由男人胯下那二两肉引发的血案,导致曹操失去了精心培育的继承人,一位值得托付的爱将,以及已经到手的南阳,可以说,痛彻心扉。其诱因,在历史的记载中,仅不过是因为一个美女,以及一个猛男。而读来这段历史,曹子恒都觉得这两位的行事都极为可疑。

    美女,如今还没有眉目,而猛男,此刻正与将会死去的曹操侄子曹安民喝着酒,亲密的说着话。

    胡车儿,作为张济的旧部,乃是其军中武艺最高,作战最为勇猛的将领。胡车儿亦对此颇为自豪,可惜,这一切,从张绣带着一众青年军来到张济军中之后,便开始改变。起初,不过是有好事之徒闻说张绣于武威颇有名望,为凉州豪杰,便问了一句“不知与胡将军比,谁更厉害。”

    这样的话,传到双方的耳中,张绣军中的青年子自然是对张绣一阵吹捧,把张绣说成天将下凡,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无名小卒,哪能与之相比。

    胡车儿这一边,本人倒是对此不太在意,年轻人,那个不爱吹牛。且张绣,很明显将来是要承了无子的张济的家业,犯不着为了几句不相干的流言蜚语开罪了未来主君。奈何,他本人不在意,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部属就不干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些名号,乃是他们一刀一枪,从血雨火海中拼杀出来的,几个毛头小子吹嘘几句,轻飘飘的便想把军中第一名号拿过去,天下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其后,双方之间的龌龊在两位主将的默许下,很快便发展成了火拼,吃亏的自然是那些张绣麾下的青年子,年轻人什么都没有,可是那种不服气的倔强却是十足。张济劝说了几次,无济于事。最终,胡车儿亦烦透了这种破事,打算跟张绣来一次公开的比试,了结这件事。可惜,迟了一步,张济把张绣安排到皇帝那边镀金去了。

    而事情,亦随着张绣的离开,平息下来,一直到其带着贾诩再次归来,然后张济于穰城外意外身死。张绣从继承人变成了军主,胡车儿这个军中刺头,处境便艰难了很多。当日,贾诩提出要投靠刘表之时,胡车儿便第一个出面支持。

    进驻了宛城,这位原张济军中第一人,便第一时间写信媾和刘表,想要表示效忠。可惜,胡车儿错估了刘表的野心,这位自初平元年(190年)单骑入荆,治理了荆州整整七年,如今已经五十五岁的汉室宗亲,早没了向外扩张的锐气。

    对水战一窍不通的西凉将领,于其而言,不过鸡肋,犯不着为此开罪新得的挡箭牌。

    胡车儿的投奔计划,崩。

    其后,曹操兴兵来攻,贾诩再次提出投降。又是胡车儿头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谁都知道,贾诩乃是坚定的张绣派,胡车儿这两次表现,军中立马便有了胡车儿当上了张绣心腹的流言。

    得益于此流言张绣军中的军心士气,在权力交接之后,很快便稳定了下来。当然事情的真相,便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三位知道了。只苦了胡车儿,他军中的老兵们,对自家主将的软弱很是不满,弄的胡车儿如今里外不是人,离去的心思,愈发的重了。

    这次来曹营饮宴,曹操忙着威吓众西凉将领,其长子曹昂则在招呼着张绣说话,胡车儿便只能把试探的对象,找到了曹操的侄子曹安民的头上。

    耐着性子,与这个一看就是军中新嫩的年轻人说着仰慕曹操的话,好不容易表达出希望投效曹操的意愿,正要询问曹操的喜好,一个少年人走了过来眯着眼看着自己,打断了双方的谈话。这个少年人打扮颇为慵懒,眯着的眼睛让胡车儿想到一种动物——狐狸。

    一旁的曹安民自觉能为曹操拉来一员悍将,正沾沾自喜自己有张仪的口才,可正在酣处的谈话,却被那个妾生子打断,未等曹子恒开口说话,便如打发苍蝇般的挥挥手,道:“大人说话,小孩子走一边去。”

    曹子恒的目光移了过去,开口道:“闭嘴,军中何时轮得到马屁精说话。”

    曹安民,曹操的弟弟曹德之子,当初曹嵩逃出琅琊,便带着儿子曹德与这个孙儿,被魏延一同带回了东武阳。

    如今,随着天子定都许县,袁曹两家交恶,曹操这一大家子便一同搬到了远离冀州的许县。曹德见识了大哥曹操的威势,心思亦开始活泛,想要讨得一官半职,将来封妻荫子,可朝廷如今正是烂泥塘,曹操自然不会让自己这个一直窝在琅琊,没啥见识的弟弟踏足进去。

    只允了其于军中发展,不许涉足朝堂。

    曹德长于曹嵩身旁,随了曹嵩的胆小,没敢进入军队,却派了自己那位比曹昂稍小的儿子曹安民跟在曹操的身边当个文书,好打熬资历。

    而曹安民并不被曹子恒所喜,这位堂兄惯于巴结大哥曹昂,对卞氏所出的曹子恒等几个兄弟却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还曾经自持身份,在汉医院出言调戏护士们,被曹子恒带着人拎了出来,随后,还于曹操跟前搬弄是非,害的曹子恒被打了一顿,二人的梁子自此结下。

    此时,军帐之中,众人触筹交错,可曹子恒这“马屁精”的骂声并未压抑,在座的皆是耳聪目明之辈,闻声都望了过来。曹操亦是如此,看着曹安民涨红的脸,又看了看一旁的自家儿子,犹豫了一下,没有出言制止。这是自家儿子踏入军中之后的首次发声,不应被打断。

    “你……”曹安民话没说完,一道刀光闪过,身前的案几被劈成两半。曹子恒手中,拿着一把乌黑发亮,形状古怪的短刀。

    “让你闭嘴。”随后不理曹安民,转头对着胡车儿道:“小子谯县曹丕,听闻胡将军乃是张将军手下心腹,亦是其军中最勇猛之士,何以窝在此角落之处,与小人为伍?”

    胡车儿自然答不上来,曹子恒亦没有让其难堪,接着道:“闻说西凉男儿皆是豪勇之辈,将军又是其军中第一人,小子初入军营,对此并无多少认知,西凉强将到底如何威武,不知将军可否指教一番?”

    胡车儿眉头大皱,直直的道:“非是某小观了公子,只是公子这年岁……”

    曹子恒眯着眼,笑道:“将军误会,小子年不过十二,便是再狂妄,亦自认不是沙场老将的对手。不过,小子麾下有一将,乃是北地男儿,曾效命过白马公孙,折于其手的胡将,亦不在少数,不知将军可愿与之比试一番?”

    胡车儿寻思个中得失,可惜其脑子不够用,实在想不出曹子恒目的,便要拒绝。曹子恒又开了口,道:“光比试,亦没甚意趣,小子手中的刀,在座的诸位皆是行家,应该懂其价值。这把自然是按照小子身高定制之物,可小子的帐中,还有一把大号的,以此为彩头,不限于胡将军,在座诸位谁能败下小子的这位赵大哥,刀,小子双手奉上,如何?”说完,把手中的狗腿刀置于胡车儿的案几之上,行了一个请的手势。

    坐于案席最后,一直默默注视着现场贾诩此刻眉头大皱,正要出言阻止,张绣这小年轻比他更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此刀一看便知,乃削铁如泥之物,我等新降之人,如何能贪求公子财物,且刀剑无眼,一旦有所损伤,伤了大家和气。”

    曹子恒笑了笑,对张绣抱了抱拳,道:“我等皆是行走于生死之间的勇士,不过一场比试,便是有了损伤,过后把酒一醉,谁在乎?张将军如此说话,实在有点……”

    “闭嘴,张小将军顾及你我脸面,你倒是嘚瑟上了。”曹操此时开口喝止,打一场亦好呀,有了这小子的话语相辅,即便打服西凉诸将,亦不怕有逼迫过甚之嫌。

    “某亦颇为好奇,西凉将领的本事,那杨奉出身白波,本事却稀松平常,一战便败,令某失望得很呀。”曹操如是笑着道。

    注一:喝酒吃食都比别人多一倍。

第六十八章 宛城之战·其二

    有了曹操的发话,这场比试便成了必须之事,容不得西凉军拒绝。

    而胡车儿在把怪刀实际拿到手中感受之后,胡车儿已经对那把作为彩头的怪刀惦记上了。待乐舞撤下,便急急的走到场中。他亦想在曹操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自身的勇武。

    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擅骑兵,有谋略,其德行高洁,行事磊落而富有大局观,亦敢于为此牺牲。

    刘备平定益州之时,曾与众将士约定:“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预焉。”待到成都城破,众将士分润了府库,刘备却无足够的钱财置办军用,复兴益州的市场。其后用了刘巴的计策,铸直百钱,平诸物贾,令吏为官市,才勉强维持住了益州的经济。(注一)

    亦就在那时,有人提出要分成都周边之地封赏诸将,《云别传》中载:“益州既定,时议欲以成都中屋舍及城外地桑田分赐诸将。云驳之曰:【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今国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需天下都定,各反桑梓,归耕本土,乃其宜也。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令安居复业,然后可调役,得其欢心。】先主即从之。”(注二)

    是那位隆中一贤眼浅,还是刘备这位雄主蠢顿。谚语云: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唯一一个看的明白,亦敢于开口断了整个蜀汉武将集团“财路”的,便是赵云。

    自此以后,这位被军中尊称为虎威将军,刘备赞誉过:“子龙一身都是胆也!”的统帅之才,在建安十九年(214年)平定益州后,得了一个“翊军”的杂号将军的封赏。(注三)自此,一直到刘备身死,赵云的官职,都没有再变动过。

    而刘备称“汉中王”时,黄忠,黄汉升这位在建安十四年(209年)才投降于刘备的新人老将,亦得已受封为后将军,赵云却毛都没一根。

    当时黄忠最大的功绩,不过汉中之战中阵斩夏侯渊,其时,黄忠统领的兵卒并不多,欲偷袭曹操的粮道,还得找赵云借兵,偷袭不成,救人的还是赵云。(注四)

    当然,这些皆是原来的历史,如今的赵云,乃是曹子恒的人。

    立于场中的赵云,一身银白鱼鳞甲,手持银枪,平静的望着对面的胡车儿。仕途受阻,不得不把一身绝学委为他人充当护卫,即便性子再阔达者,亦会心中不忿。

    如今,北方商人们传来了消息,袁绍已开始于中山国、常山国、赵国三地征召山民组成新军,掣肘他腾飞的最后一重枷锁已经破开,击败眼前的对手,未来的白马,便是他赵子龙的腾飞之地。

    枪出如龙,银光笼罩了胡车儿的上身,这位军中猛将手中长刀轻轻一架,把直取咽喉的枪尖扫开,刀随身走,欺身而上,长刀猛挥,被赵云侧身避让而过,只见其手腕一抖,长枪仿佛柔软的绳索般,神奇的拐了个弯,往胡车儿的身侧猛刺而去。墨黑的长刀刀身化为盾牌,挡了这致命的一枪,双方再次拉开了距离。

    一滴冷汗从胡车儿的额上流了下来,神情凝重的望着赵云,心中大骂:“这他妈哪里蹦出来的猛人,一身骚包的铠甲不说,这枪法真是犀利,老子要是慢上半拍,刚才便要被刺个对穿。”

    而对面的赵云却收了枪,淡淡的看着他,往他手上的刀一指,道:“将军还是换把刀把,不然会死。”

    只见刀身上刚才挡枪的地方,有了一个明显的凹陷,仔细的看,乌黑刀身之上还有了裂纹。再磕碰几下,怕便要断掉。

    “兵器之利?不对,这是很高深的发力技巧。”在场的皆是沙场老将,这些技巧杀敌之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可面对高手,便是分生死的界限。且刚才胡车儿格挡那一下,场中绝大部分人,自问亦做不到,太快了。

    是的,真的太快,在曹子恒这个菜鸡的眼中,二人不过接近了一下,随后听见“叮”的一声小响,再分开时,胡车儿的刀已经破了。

    胡车儿脸色犹豫,随后叹了口气,抱了抱拳,道:“某败了。”

    这一刻,场下议论纷纷,尤其一些西凉军中的年轻将领,已经开始出言讽刺。更有甚者,跃跃欲试,想要拿下那个彩头,杀杀那个小鬼的威风。

    赵云对此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言什么,只是对胡车儿行了一礼,道:“承让!”

    随后而来的数位年轻将领,便实在没法看,皆不是赵云一合之敌,连曹子恒这个菜鸡都看得出来,这些人,任侠斗殴还好,这种武将之间的拼杀,估计还打不过如今的曹真。张绣这位耍枪的高手亦是跃跃欲试,被贾诩的眼神制止,最终,西凉军中,再出来了一名老将,谨慎的与赵云缠斗了数个回合,亦败下阵来。

    眼见西凉军中再无人出来,曹子恒便打发了人去其帐中取来大号的狗腿刀。拿到胡车儿的案前,轻轻的放下,与其一礼,道:“丕常闻宝剑赠英雄,将军本事出众,足以配上此刀有余,烦请收下。”

    这话曹子恒说的极为真诚,能跟常胜将军打个来回的,已经能算是人杰了。赵云那把枪,可是张晟花了足足一个月才做出来的稀罕货。

    胡车儿见曹子恒说的真诚,犹豫了一下,最终收下了狗腿刀。

    而曹操眼见比试尘埃落定,威风亦耍了个够,便招呼起众人继续饮宴。

    宴席,一直持续到了亥时(晚上十一点),众人才散去,大帐之前,曹昂送别了张绣,回来看到曹子恒仰望着明月出神,轻轻的靠近,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曹子恒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觉着张绣投降得过于轻易,他先投刘表,见父亲来攻,便转投我等,事情来得过于轻易,我心中不安罢了。”

    曹昂笑了笑,道:“张济之死,虽说是咎由自取,可毕竟死于刘表治下,其时荆州各族弹冠相庆,你说张绣心中没有芥蒂,怕是不能吧。委身刘表,不过形势所逼,刘表对其亦是颇为防备。

    父亲如今身居朝廷正统,实力亦强于张绣,竭力抵挡之下,只会便宜了刘表。且此事并非张绣主动来投,而是你的卫大哥以长安之时的交情,书信那位贾先生说来的。你还担忧什么?”

    是的,一切实在太合乎情理了,合理得任何人都没有想过张绣会降而复叛。

    ……

    建安二年夏天,接受了张绣的投降,曹操便开始给诸将委派任务,领兵攻略南阳诸县。我们的主角,则是死死的躲在淯水大营的匠作营中,与陈石一直在捣鼓着什么。丝毫不管外界之事,曹操对此亦颇为无奈。

    注一:出自《零陵先贤传》,意思是铸造价值百钱的铜钱,用于市场的流通,平抑高昂的物价,再于其后派出官吏,统一市场中流通商品的价值。

    注二:《云别传》裴松之所写,关于《三国志·关张马黄赵传》中赵云生平的补充,全书早已遗失,只余注解于《三国志》中的部分。

    注三:杂号将军,始于汉代,盛行于南北朝,唐以后逐渐衰微。东汉以后自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为重号将军,为皇帝的最高级武官,此外即众多的杂号将军。翊军将军便是刘备私设的将军名号,于刘备攻破成都后专为赵云私设。可自此之后,便没有任何相关史料记载赵云的其它封赏,直到刘禅继位。

    注四:《云别传》夏侯渊败,曹公争汉中地,运米北山下,数千万囊。黄忠以为可取,云兵随忠取米。忠过期不还,云将数十骑轻行出围,迎视忠等。值曹公扬兵大出,云为公前锋所击,方战,其大众至,势逼,遂前突其陈,且斗且却。公军败,已复合,云陷敌,还趋围。

第六十八章 宛城之战·其三

    数日后,夜里,月明星稀。宛县城外,官道,一辆马车正行驶其上,胡车儿护卫于前,其行进方向,正是淯水。

    至曹营,只见一名瘦弱的身影已早早等在寨门之前,正是曹操的侄子,曹安民。二人见面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契的点了点头,随后胡车儿便留下马车悄悄的离开。

    马车最终直入大营至主帐前,车上,下来一名神色哀怨的美貌妇人,身姿婀娜,月色之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旁边护卫的军士都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离得最近的曹安民,更是直接看呆了,过了良久才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就在众人正沉迷女色之时,军帐的门口,曹子恒已挡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曹安民,问道:“这是张济的遗孀吧,你从何处听说的这个女子?”

    曹安民咋看见曹子恒拦在身前,手中提着那把怪刀,怂怂的回道:“张候生前颇爱炫耀他妻子的美貌,言其年过中年,还能取得如此娇妻,简直得天之幸。其大婚之时,军中将领皆在场,邹氏的美貌,在西凉军中很是有名。”(注一)

    “即便如此,胡车儿亦不敢也没能力把邹氏带出来,你逼迫他了?”那是张绣以母侍之的张济正室,能被带出张济的府邸都是天荒夜谈,如今,却被带到曹操的帐前。这阴谋的味道,未免浓烈过头了。

    曾经,曹子恒以为,邹氏的出场,应该是更为巧合,或者,如演义写的一般,曹操在清理好周边之后,进入宛城,在张济府中用的强。

    可如今,却是邹氏自己送上门来。这发展,亦让曹子恒想明白,那位毒士到底行的什么诡计了,那位庙算人心的本事,还真是出神入化。

    此刻,即便把邹氏送回,明日,依然会有大量的流言出现在宛城城中,甚至,其流言的内容,会更为恶毒。从邹氏踏出张府的大门起,贾诩的计划已然成功,张绣的反叛,变得名正言顺。

    曹安民听得曹子恒如此问道,心虚的撇开目光,正要辩解一二,一个略带柔弱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位小将军恕罪,来此乃小妇人自愿,非是胡将军与这位先生的逼迫,毕竟,成巧(张绣)新降,需要在曹公身旁,有一个名能说得上话的人。”邹氏如此诉说完,便以袖遮脸,轻轻拙泣。

    眼见如此美人受到欺负,旁边的近卫都向曹子恒投来了愤怒的目光。

    而一脸黑线的曹子恒正要采取行动,进帐劝说曹操防备张绣。却被人从背后如拎小猫般拎了起来,来者,正是典韦。而典韦身后,便是一脸爱怜的望着邹氏的曹操。

    见此,曹子恒叹了口气,放弃挣扎,典韦的出现让他明白,跟一个精虫上脑的男人说道理,还不如对牛弹琴,起码听了琴的牛肉更好吃不是。

    “典叔,能换个姿势么,你这样我很丢脸的。”

    听到这话,本来带雨梨花的邹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霎时间,明月失色。

    ……

    是夜,宛城内,张绣狠狠的摔了一个花瓶,对着贾诩质问道:“不是说好了,用城中的妓女代替婶娘吗?为什么?”

    贾诩神色平静,道:“本来便没有打算要用替代者,你以为随便来一女子,便能令城外那位沉沦了?”

    “那我等又何需如此,曹操已接纳我等,某亦说过,大不了交出兵权便是。又为何,要婶娘受此屈辱?”张绣咆哮着,完全不能接受贾诩的解释。那两位待他,是真如亲子呀。

    贾诩脸色悲苦,缓缓的道:“哪能如此便宜,我等在司隶之时,短衣少食,可你见着军中何人离开了?即便是如今三番四次想要改换门庭的胡车儿,若张候尚在,亦只会自觉的找你缓和矛盾,哪怕会因而居于尔下。

    你叔父或许能力不强,亦没甚雄心壮志。可于众将心中,他乃是无可替代的明主,而你,是他临终之时,亲手指定的继承人。”

    说到此贾诩叹了口气,继续道:“如今,公孙瓒还在苦苦支撑,离袁曹开战尚早,曹操有足够的时间整合我等降军,一旦其发现军中如斯情况,即便成巧你愿意交出兵权,曹操亦不会接受,只会在随后的袁曹之战中让你死得合情合理,再利用诸将的仇恨,为他攻伐袁绍。如此,才符合他曹氏的利益。

    而成巧你唯一的活路,便是于此次狠狠地击败曹操,待得公孙败亡,袁曹开战,其时,你再降,便能保住兵权,留的性命了。”

    张绣想反驳,却是辞穷,半响,颓然的跌坐于榻上,喃喃的道:“即便身死,某亦不欲婶娘受此侮辱呀。我,我去把她追回来。”

    贾诩闻言,目露欣慰,道:“你这性格,倒是随了张候。别去了,护送弟妹的胡车儿已返回城中,追不及了。”

    “呀……”张绣心中悲苦无力,最终,亦只能化作一阵狂叫。

    一旁的贾诩看着这位失态的年轻人,心中对张济道:“你的死,只因某的建言,如今,你托我之事,已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便要靠你在天之灵的护佑了。”

    翌日,淯水营寨,曹子恒帐中。

    “……南阳之地,被刘表经营了数年,内外皆是效忠之人,张绣新降又与刘表有隙,必被掣肘。此时父亲来攻,胜,则为刘表所忌惮,还会有被前后夹击的危险,败,以父亲心狠手辣的性子,怕是想好死都难。主动投降除了怂了点,亦不失为上策。

    如今西凉诸将已有了表面的臣服,其后按部就班的表示效忠,父亲亦未必会收回张绣的军权,此刻送来邹氏,实在是有点画蛇添足。除非,张绣诈降,使的美人计,要麻痹父亲。

    可张绣为何诈降,连大哥亦说了,张绣此人,不像野心勃勃之辈。这降而复叛的把戏,原因不明呀。

    子龙大哥,你怎么看?”

    曹子恒两眼乌黑,昨夜压根没睡。一大清早,便拉着赵云帮他分析贾诩的计策。

    赵云寻思良久,才回道:“公子推测,云亦觉无错处,至于原因,不过旁枝末节,当务之急,公子应向曹司空谏言。”

    曹子恒气馁的道:“子龙大哥以为我是为啥被典叔拎回来的,你乃是谦谦君子,可家父却是色中饿鬼,那邹娘子,我这还没知人事的小鬼都能看的发呆,更别说是我的父亲了。如今唯一能劝的,怕是只有我那亲大哥了,可他昨日一早便出发巡视粮道去了,如今,我算是彻底没招了。只能待大哥回来再说。”

    宛城中,一大清早便被一话题充溢着,张绣当街追杀胡车儿,胡车儿且战且退,最终逃回军营之中,不敢出来。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至于原因,更让人好奇,军中,更是传的沸沸扬扬,不一而是。当中便有胡车儿把张济遗孀邹夫人送到曹操营帐的版本,更巧的是,昨晚守城门的,乃是军中那帮青年子。

    一时间,胡车儿被张济的旧部们集体敌视,日子极不好过。

    随后,听说了这件事的曹操,赶紧派了曹安民去安抚张绣,而张绣,亦乘机哭诉军中无粮,想要曹操为其提供军粮之事,还巴结般的提出,无需曹军辛劳,他们可派人前去提取。

    沉浸于温柔乡,还收到了南阳各方以及徐州方面的捷报的曹操,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爽快的应允了张绣的请求。又因为胡车儿替曹操背了口大锅,曹操便命曹安民,为胡车儿送上十金,以作安慰。

    两日后,一队两千余人衣甲齐备的运粮队带着数量极多的板车,于傍晚自宛城出发,往北前往淯水旁边曹操的营地中,接收粮食。而曹昂,亦于这一日,返回营中。

    可惜,未等曹子恒报告张绣之事,张绣的军队便以运粮的名义进入营中,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外寨门。

    随即,以带来的板车中承载的易燃之物四处放火,曹操的大营,乱了。

    冲天的喊杀声惊动了酐睡的曹操,顾不得旁边还在迷糊的邹氏,曹操踉踉跄跄的跑到帐外,只见张绣的军队已经攻至此地,被典韦带着近卫拦在中军营寨门前,大营之内,四处皆是滚滚浓烟以及慌乱的士卒。

    典韦悍勇,一双重戟挥动间,带起激烈的罡风,所及之处,触之即死。张绣带着士卒冲击了数次,皆不能突破其戟围,此刻见曹操赤身裸体的从军帐中走出,那里还能不知,自家婶娘与其刚还在帐中缠绵。

    一股羞辱感涌上心头,随即而来的更是满腔怒火,暴喝:“休走了曹贼!”接着疯魔一般的冲了上去,丝毫不顾典韦戟风的凛冽,不过片刻,便已挂彩数处。

    士卒眼见主将如此奋勇,士气大振,皆奋不顾身的拥了上去,即便是疯狗典韦,此刻亦被压制,眼看中军寨门便要失守。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父亲休慌,昂来也!”

    只见曹昂带着数十精锐,携三匹战马自北边飞奔而来。

    张绣为了此次突袭准备充足,值着之前的宴会,早已摸清曹军大营的布置,放火之人,一入营中,便直奔马厩而去。

    曹昂的营帐离马厩不远,刚闻得张绣偷袭大营,便见马厩方向火光冲天,战马嘶鸣,或被烧死,或是逃离。搜寻极久,才寻回这三匹战马。这是曹操逃得性命的关键。

    很明显张绣的兵力绝不止此,后面的大军,不会来的太晚。

    此刻,乐进、曹洪等人所部,皆远在百里之外攻城略地,淯水大营里火光冲天,四处皆是乱兵,根本聚拢不起对抗之力。

    曹操这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余突围一途。

    可惜,如此四面楚歌之际,曹昂亦是心神大乱,忘了先贤的教导:“悄悄的进村进村,打枪的不要不要。”

    张绣的副将见支援到来,连忙命令弓箭手放箭拦截,亦是时运不济,腾空的箭云收割了两匹战马的性命,以及曹操的一臂。

    箭雨还在继续,被逼至北面军帐之后的父子二人看着这必败的一局,良久,曹昂道:“父亲,典将军扛不了多久,你该走了。”

    曹操面露悲色,痛苦的道:“是为父对不起你。小丕如何,可逃出去了?”

    “父亲安心,有赵将军护着他,没有问题的。请父亲赶紧上马吧,此刻你的性命比儿子的重要。即便某身死,还有小丕能替,可一旦父亲折于此地,我曹氏便是第二个西凉了。”

    话音刚落,一个稚嫩的童音便响起:“我只想当个纨绔,不想做那鬼的继承人。”

    只见不远处的军帐中,曹子恒笑眯眯的牵着马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曹昂闻声大惊,“胡闹,小丕你不逃跑,待在这险地做什么。”

    “自然是牵来马匹,让你等逃命。”

    此刻,曹操感动极了,长子的孝义他自然清楚,可那个老让他上火的次子,在生死关头,还在记挂他的安危,实在出乎曹操的意料。

    曹操还在感动,曹昂却更为担忧曹子恒的安危,“胡闹,马匹给我,你怎么办?”

    “你两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上马跑路,典叔快顶不住了。”

    “不行。父亲,你赶紧带小丕逃命,我这当大哥的不能夺了弟弟的生机。”曹昂是固执的,他有他的骄傲。

    眼见曹操左右为难,且情况真的紧急,曹子恒终于不开玩笑,看来,即便是人杰,亦有脑筋转不过弯来的时候。

    “我说大哥呀,我今年才12岁,可并不算重呀。”

    二人闻言,眼前一亮。正要拉起曹子恒上马逃命。

    曹子恒却摇了摇头,再次出言道:“且,我又没说,马只有一匹。”

    吹了个口哨,只见军帐之后,徐徐而出近四十骑,为首的正是赵云与匠作营首陈石。曹子恒走了过去,翻身上马,提起挂在战马之上,浑身乌黑,造型有点奇怪的弩弓。对曹操道:“父亲还是赶紧逃命吧。典叔这样的猛将不应死在这样的战场上。我等接应一下他便回来。”

    ……

    典韦的重戟挥舞得越发的快了,多年的出生入死让他清楚一件事,这里,是他最后的战场,无需再保留,狠狠的杀便是。眼角扫到的景象,远处分隔营盘的栏栅无人防守,已经有数处被掰开,对面的敌人乘机钻进来不少。越来越多的人从背后包抄过来,近卫早死的差不多了,庆幸主公已经逃跑,以战马的速度,只要他再把对面的主力拖上一刻钟,主公便能脱险。

    死亡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呢?应该能很好的佐酒吧,尤其是那个灼热的烧刀子。真是可惜呀!

    疯狂双戟迎战着疯狂的人,早已不知身披几处创伤的典韦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年轻人,浑身浴血的张绣终于让典韦看的有点顺眼了,那个娘们一样的枪法亦终于有点看头。这种酣战的感觉,真是让人愉快呀。

    “吼!”狂兽,独战千军。

    这是曹子恒看到面前的景象时,唯一的想法。

    一路击杀零散的追兵,一路奔袭至中军大营门口。此刻那些曹操近卫皆已倒在地上,营门前只余一个孤独而雄壮的身影,仍然矗立。

    战争,总是容易让男人为之疯狂。

    正前方,张绣的长枪舞得让人眼花缭乱,枪枪直指典韦要害,边上近十名身材健硕的刀盾兵谨慎的举着大盾围成一圈,不断的压迫典韦的挥戟空间。这已是最危急之时。

    “子龙大哥,救人。都注意,别伤到自己人,连弩,放。”八十米,二十余枚箭矢,不,应该说是钉矢直直的飞向张绣军中,数量不多,却连绵不绝。铁制的钉矢狠狠钉入围在典韦身后的张绣军士卒的背上,惨叫连连。不消片刻,便把后方的敌军清理干净。

    赵云一马当先,左手长枪,右手牵着一匹黑马,冲至营门之前,大喝:“典将军,曹公已脱险地,速退。”

    接着放了黑马双手持枪,突入典韦的戟围,长枪一扫。枪杆打在典韦的胸甲之上,一股大力推出,把这位已是强弩之末的大汉送到马背之上。再回枪一档,架开了张绣的长枪。挥枪直刺,目标乃是张绣左胸要害。

    张绣的反应亦是极快,一枪不成,立马回枪格挡。可赵云的长枪岂是易与。只见赵云手腕一抖,枪尖便已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拐了个弯,绕过格挡的枪杆,继续直逼其要害而去。

    张绣大惊,拼尽全力侧身避让,最终,被长枪带走了肩头上的大片血肉,狼狈而退。

    赵云一身银铠,立马于营门之前,长枪一挥,枪尖直指张绣,冷言道:“某乃常山赵子龙是也,来将通名。”

    ……

    弩,在我大天朝的使用历史,可以说是极其悠久。最早在战国时期,便有了关于弩的记载,《战国策》中云:天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溪子、少府、时力、距来,皆射六百步外。

    弩之中,最为出名的,自然要数秦弩以及宋弩,前者长于轻弩,后者则以重弩护城。这两者,都有两个最大的优点,便是精准与射程。这亦是弩相比于其他远程冷兵器的最大优势。

    而连弩,便是弩家族中,最为神秘的存在,亦是最为另类的存在。

    连弩,在中国弩的发展史上,最早能有此称的,怕便是元戎连弩了,亦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诸葛连弩。当然,其备受现代网民讨论的原因,自然是得益于大天朝频道的《兵器样样观》了。

    《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中记载:亮性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推演兵法,作八阵图,咸得其要。其八务、七戒、六恐、五惧,皆有条章,以训厉臣子。又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

    可惜,诸葛连弩终究只是传说,图纸压根没有传世,连描述的只言片语,亦只得三国志中这十数字,其到底是连射还是俱发,到了现代,还在争论不休。

    后世在网络中流传的结构简单,轻松便能实现连射的火力覆盖弩弓武器,不过是清末兵荒马乱之时,民兵们对抗外国侵略者的一种弩弓罢了,被英国人拉尔夫收录进了他的著作《弩之书》之中,狠狠的吹捧了一番。

    它到底是不是诸葛连弩,曹子恒并不关心,他关心的,乃是这种连弩的优缺点。

    在实际做出了这样的武器后,便如大天朝频道所介绍的一样,这样的武器,在三十米的范围内,准确度还是有的,可其颇短的拉弦行程导致射出的木箭矢,其威力,只能勉强穿过皮甲,对于扎甲,那就是个屁。

    而出了五十米,没有箭羽的弩矢,能翻滚着飞到天上去。在这个普通弓卒,都能射出近百米的距离的年代,等连弩兵靠近到射程之内时,怕是其便当都领了数回了。

    这种注定只能在特定场景中发挥威力的武器,其开发价值实在不大,最终只在陈石的建议下,做出了五十把特大号的连弩,配上了足够的铁制弩矢,再于军中挑选身材高大之辈操持,才有了后来魏延带领的连弩兵下邳夺门战。

    其结果,亦不过失败收场,走了陶谦与诸葛瑾。

    如今,经过再次改良的连弩再次派上用场,张晟制作的复合钢成功运用到了弩臂的制作上,把连弩成功缩小到原来的大小,亦能让木箭矢拥有足够的动能。其后,曹子恒在绘制火绳枪的图纸时,想到,现代的弹丸也是长条形,为何射出去的子弹却并没有翻滚,盖因飞射的子弹自身那高速的旋转。

    连弩与普通的弩弓不同,弩弓的弩矢带有箭羽,平放于矢道之上,被弓弦弹射出去,如弓箭般。而连弩的弩矢,通体光滑,如一根钉子一般,被包裹于矢夹之中,从矢夹前端的口子中发射出去。曹子恒命人在矢夹前端加上一段木制的圆筒,圆筒的内壁上,刻上现代枪械枪管内的膛线。让弹射而出的弩矢带上如子弹般的旋转。

    实验所得,连弩的有效射程提升到了八十米。

    凭借连弩可怕的射速,以及这接近普通弓箭的射程,最终这二十余人的连弩小队救下典韦,从贾诩随后带来的大军的包围下,突围而出。来到了衡山之下的博望县,与曹操一行汇和。又被随后而来的张绣大军一路追赶至鲁阳城下,狼狈的逃回许县之中。

    注一:张济的妻子历史上并未记载其姓名,邹氏乃是罗导在《三国演义》中的设定,太出名了,作者也懒得想。

    PS:邹氏月下起舞求推荐、收藏

第六十八章 北上

    建安二年就在世人把目光投注于于南阳以及扬州两地之时,曹操却悄咪咪的往东海增兵。

    夏初,曹仁与曹洪两兄弟,同时出兵北上,最终与曹纯、应劭于琅琊国阳都会师,围攻臧霸等人于峥嵘谷。

    得到消息的诸葛瑾,连夜起兵救援,却在半路得到臧霸等人投降的消息。哀叹一声“时不我待”后,连夜弃兵往江东逃亡而去。

    数日后,消息传到郯县,陶谦于家中自缢而亡,其后,曹军至,郯县县令开城投降。至此,淮北之地,完全落入曹操的手中。

    徐州的捷报冲淡了南阳惨败所带来愁云惨雾,本还在担忧张绣会乘机进攻许都的曹操,亦在于禁、乐进等人回师之后,安定了下来。自入主兖州之后,一直顺风顺水,战无不胜的他,在张绣这名粉嫩的新人面前,吃到了当头一棍。

    亦让他有点小观天下英雄,飘飘然的心态,落回地上。

    然而,这事并未完结,他随后要应对的,是来自妻子丁夫人以及自家老弟的诘难。曹昂差点被曹操连累死,可曹安民,却是真死在了乱军之中。

    另一边,大胜曹操,尽得其营中辎重的张绣,如今屯兵鲁阳,窥探着颍川,颇为志得意满。其大营门前,悬挂着曾经的军中第一人胡车儿的脑袋,其罪名,便是收受曹操重金,欲行刺杀之事。

    这些时日,南阳的豪族派出使者,带着颇多的礼物,前来祝贺他的大胜,言语间,自然颇为吹捧,还送了他一个南阳张绣的名号。

    其军中,亦有为数不少的声音,希望他能兵进颍川,勤王许县。

    “酒可醒了?”张绣的军帐中,贾诩喝着茶汤如此问道。

    “叔父说笑,军营之中,非是大胜庆功,又如何能饮酒。”张绣刚刚晨练回来,换了身衣服便来见贾诩,却被问得一头雾水。

    “你清醒便好。可有时,奉承之言,较之烈酒,更能让人迷醉。”

    “叔父费心了,绣清楚,之前的大胜,不过曹阿瞒自骄大意的结果,真直面其大军,别的不说,不出半月,绣便得粮尽败亡。那些大族送来的东西,皆是些华而不实之物,里面连颗粮食亦无。真把某当愣头青了。”

    “看来经历此番变故,成巧是长进了不少。那往后,你作何打算?”

    “自然是依叔父之策,据守南阳,静待袁曹开战之日。”

    “呵呵,曹操可不会让你如此逍遥。此次大战,曹操看似败得极惨,可实则不过损失些士卒财货罢了,其实力,仍是关东诸侯之中,最为靠前之辈。卧槽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若无意外,最迟不过秋初,其人,便会卷土重来。”

    张绣闻言,正襟危坐,向贾诩一礼,道:“请叔父教我。”

    六月,张绣与刘表二人再次联盟,其后张绣放弃更为繁华的宛城,退守湍水边上离襄阳更近的穰城,以防备曹操。

    ……

    秋,阵阵的蝉鸣带着盛夏的余热,炙烤着莽莽的大地。

    苍翠的崇高山前,一条大道直通至轘辕关前,高耸的树木为正在等待通关的行人们,洒下一片阴凉。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内,曹子恒正与吕灵儿下着象棋。双方棋力相若,这一局棋,已经下了小半个时辰,我们的主角正处劣势。片刻,输掉了棋局。

    “哈哈,我又赢了。小丕哥哥的冰酪是我的了。”

    输了棋,心情不好的曹子恒掀开车窗的布帘,探出头去,向外面值守的赵云问道:“子龙大哥,轘辕关什么情况,怎么排队这么久?”

    “闻说是河内的那位大司马备下了近百辆大车的礼物,要往许都朝贡。把整个轘辕关给堵了。”

    “那位倒是会拍陛下的马屁。”抱怨了一句,曹子恒便缩回车中,继续等待。

    宛城战败后,曹操颇为失落,每日借酒消愁,哀叹美人不再。亦就在此时,辗转山东(太行山之东)的原北海国相孔融,几历磨难,来到了许都,朝见天子,被天子征为将作大匠。

    其后身为嘴炮王者的他惹到了刚刚经历了宛城之败,许都赏金二事,心情极度不爽的曹操,被打发往并州,持天子符节封赏在并州占据了雁门、太原、西河三郡之地的吕布。

    曹子恒本欲混在队伍之中北上并州,可犹豫了半日后,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普通商人,跟在使节队伍的身后,悄咪咪的北上更为妥当。事实证明,曹子恒的决定很是正确,使节队一路北上皆极为顺利,却在进入并州上党郡地界后,被高干扣了下来。

    这些,如今的曹子恒并不知道,他组织的商队,在轘辕关前,被张杨的朝贡队伍挡了整整一天,待得其通过轘辕关,孔融的队伍,早已度过黄河,进入河内地界。

    傍晚,在曹子恒碎碎念念的声音中,车队徐徐的通过轘辕关,进入河南尹地界。在车上憋了一整天的曹子恒,亦骑上了马,给自己好好放了放风。

    迎面而来的,除了往新都找寻商机的商队,货郎,还有颇多衣着破烂的百姓,曾经的京畿之地,如今仍然破败,自天子迁都之后,对此地颇为顾忌的曹操并未将其纳入治下,那些被赶出雒阳的盗贼,又再次在这片曾经的繁华之地四处肆虐。

    在曹子恒等人行进于这片土地的五日间,车队便受到了三次袭击。当然,作为护卫的赵云并不是吃素的,这三股盗贼皆有来没回。而出了河南尹之后,剩下的旅途便显得颇为无聊了。

    时间,便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渐渐流逝。

    在这期间,因为屯田收获了近百万斛粮食的曹操,心情终于放晴,并在许都迎来了被他赞誉为奇佐之才的谋士——郭嘉。这位被后世吹嘘为“郭嘉不死,卧龙不出”的颍川鬼才,如今,正在许都的大牢里,接受着士卒的盘问。

第六十九章 讨逆之始

    “颍川阳翟人,郭嘉,郭奉孝。先生怎么会沦落成如此样子。”当曹昂在大牢中见到这位被荀彧介绍而来的鬼才之时,实在吃惊于郭嘉的狼狈。

    这位绑着马尾,手提酒壶,架着牛车远道而来的奇人,浦一进城,便围着许都的新城墙四处察看,其可疑的行为与打扮引来了曹昂麾下巡逻士卒的注意,被当作细作抓进了大牢之中。直到曹昂接到消息,赶了过来,把他领到曹操跟前。

    自宛城一败后,因为身体拉跨而没能随军的戏志才颇为自责,在听说了宛城一战的经过后,他清楚若当时他在,曹操绝对不会败的如此之惨。为此,他联和荀彧向曹操举荐了这位散漫的同乡,接替他的位置,专职为曹操筹画战事。

    “曹公安心便是,荆州刘景升书生意气极重,入主荆襄之地后,虽政绩裴然,可此不过是其与荆州上下妥协之结果。如今荆州虽安,可彼辈皆为混吃待死之徒,即便张绣有心入主颍川,刘景升亦会惧怕公之威势,怕引来报复而阻止。

    不知如此答案,可入了公之法眼?”司空府中,郭嘉以这样的答案应对曹操的考校。

    这个问题,曹操老早前就询问过戏志才与荀彧,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他转过头,看着旁边的中年文士,问道:“公达一言不发,可是对此有另外的看法?孤观奉孝非量小之人,若能多得些有趣的见解,当能共浮一大白。”

    这名文士一身墨色儒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面容端正,神色平静。听见曹操的询问,先作一礼,才缓缓的开口道:“曹公抬爱,此事明显,郭先生的说法并无错漏,即便是询问文若等人,怕亦只能得到如此答案,攸开口与否,区别不大,公以此考校我俩,实在过于浅薄了。”

    边上的郭嘉顿时一脸黑线,荀文若的这个亲戚也未免太极品了些,你这么聊天,很容易把天聊死的。

    曹操亦颇为尴尬,不过这些年他见过的狂士没有一百也有数十了,自然不会为这么点事情生气。一码归一码,说实在,这么一丝不苟的狂徒曹操亦是头回遇见。

    “呵呵,却是孤有点小瞧天下英雄了。”说完,眯着眼,盯着荀攸,问道:“孤往后当如何?”

    从一开始,荀攸就在等曹操如此作问,此刻,胸有成竹的道:“如今整个天下,都在等待公与袁本初的一战。

    天下九州,交州地处蛮荒,离中原千里之遥,几可忽略。凉州地广人稀,多沙漠荒芜之地,如今马腾、韩遂之流各据一方,势力犬牙交错,除了西凉强兵,凉州之地可以说是无利可图,谓之鸡筋。至于司隶,不说也罢。

    除却此三州,扬州内乱,非三两年不能决。荆州、益州便如郭先生所言,自成一方,不愿参和中原争斗。

    余下之地,便是公与本初的盘中之肉。

    如今,易京的公孙瓒绝难撑过今年,而辽东的势力,便如交州一般,对中原的影响有限。

    以某推测,明年,幽州当要属袁了。

    本初二子,长子袁谭独下青州,侄子高元才得上党大族青眼,太守的地位已牢不可破。传闻温侯亦已与其联盟,只要袁本初舍得,能满足了吕奉先的贪婪,不出一岁此二州亦会落入袁绍之手。

    加上那天下第一的冀州所聚拢的财富与庞大的兵源,袁氏在北方已有了鲸吞天下的架势。

    剩下的兖、徐、豫三州,兖州乃曹公根基,近些时日,听闻曹公的夫人正为长子昂物色数位兖州大族的待嫁之女,兖州士族与曹氏的关系亦能愈发密切。徐州虽今岁新降,彭城、下邳却早在曹公的掌控之中,明岁当能于此收获不少助力。

    余下我豫州,世代为袁氏所盘踞,内中士族与袁氏关系皆极为密切。恕某直言,在公击败袁绍之前,不可能真的掌控豫州,尤其是汝南之地。

    文若提议的南阳一战乃是一着妙棋,可惜……

    如今,公以两州之地,直面四州之兵,乃劣势也。更不能让汝南之地成为那一战的绊脚石。

    张燕,留不得矣。”

    如此长篇大论,最终的结果,便是张燕不得不除。曹操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抬头望向郭嘉,问道:“奉孝对此,作何看法?”

    郭嘉懒懒的一笑,道:“此前,公可否答某一问?”

    “自无不可。”

    “嘉闻说,公孙伯圭于易水之滨,筑城据守。某想知道那位设计白马与许都城墙的二公子,对公孙瓒之事,如何看?”

    此问一出,荀攸面露不屑。而曹操则是颇为意外,自家二儿子如此出名?尽管心中疑问,却还是老实的回答了郭嘉:“那孽障认为,公孙伯圭起码还能再撑一年以上。”

    郭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荀攸,则是颇为不屑的等待着曹操的下文。

    “用那孽障的话,公孙伯圭阵地战天赋点满,擅筑城之术。其认为,在北地攻伐胡人闻名天下的公孙伯圭,其真正厉害的本事,乃是防御战。且,其敌,袁本初……”

    郭嘉未等曹操往下说,便接口道:“好谋而无断,乃是军中为将大忌。若袁绍不亲临易京,公孙伯圭怕是活不过明年。

    白马的城池某看过,若是其设计者盛赞公孙伯圭的筑城之术,那某的推断,公孙伯圭明年依然会活的好好的。

    如此,曹公便有足够的时间做好与袁绍一战的准备。”

    曹操眼神炯炯,看着郭嘉,问道:“奉孝见过本初?”

    郭嘉笑着道:“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天下诸侯众多,其势能成事者,某只见公与袁绍二人。兴平二年,某便在邺城。”

    “那奉孝以为,孤与本初,谁能成事?”

    郭嘉收起那副点儿郎当的样子,正容道:“刘、项之不敌,公所知也。汉祖唯智胜,项羽虽强,终为所禽。嘉窃料之,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虽兵强,无能为也。绍……

    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十也。公有此十胜,于以败绍无难矣。”

    荀攸震惊于郭嘉的脸皮,这样吹嘘之言竟整的颇为有理,实在令其佩服之至。

    曹操却笑着抚了抚胡子,道:“世人皆喜听吹嘘之言,孤不过一俗人,又如何能得例外。可奉孝的十胜十败之论,刨去吹捧之言,内里对本初的看法,多与孤不谋而合。孤与彼辈同起于微末,相处日久,知其性子不难。可奉孝与本初应只有数面之缘,这识人之术,怕是不下许子将矣。”

    荀攸眉头一皱,与郭嘉一拱手,道:“那依郭先生之论,曹公今后,又当如何?”

    一旁,曹操看着荀攸对郭嘉升起的斗争心,笑而不语。

    郭嘉对此似有所觉,却不大当一回事,道:“如荀先生所言,不管公孙伯圭如何,张燕皆是曹公的心腹之患,一旦袁曹两军交战,张燕突入许都,一切便成空。可解决此人,亦非得依仗武力。

    听闻今年,扬州之地大旱,正是征讨叛逆的绝佳时机。曹公认为此法如何?”

    曹操闻言,眼前一亮。

    建安二年秋末,曹操拜郭嘉为军师祭酒,并在郭嘉的谋划下,以天子之名,授张燕扬州刺史之职,主讨伐叛逆袁术之事,并号令江东孙策、广陵陈瑀、沛国刘备、共同起兵,平定叛乱。

第七十章 讨逆·其一

    建安二年,对袁术来说,实在是极为糟糕的一年。

    由于一直与吴景所部在秣陵相持不下,袁术便在西南边的不远处丹阳县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并派驻大量的士卒保护。孙策绕道东南面阳羡,欲与吴景南北夹击纪灵,却在溧阳县漏了行踪。

    得到消息的丹阳守将陈兰当即派出近半士卒前往支援。

    陶谦的老家丹阳,位处扬州的腹心之地,乃是后世马鞍山市往南至浙江一带,其北面毗邻长江,有大片的平原之地,人口稠密。南部泾县一带,则是莽莽群山,山越之民出入其中,与之为邻,令丹阳一地的民风颇为彪悍。

    丹阳兵亦成了汉末最早闻名天下的劲旅之一。

    白马谷,因旁有矮山白马而得名,是丹阳北部少有的峡谷之地。

    此地乃是丹阳县到秣陵的最短路径,此刻,山谷中的袁军正奋力的向前拼杀,将领与士卒们都很清楚,他们这是被包了饺子,若不能突破前方谷口挡路的敌军,后方逼迫而来的军队,便会把他们统统杀光。

    可扼守前方出口的,乃是一名悍勇得有点不像人的家伙,已然身中数矢仍力战不止。

    后方,一个小个子带着千余猛士不停的砍杀,所过之处,只余倒地的尸骸。

    将领已然绝望,他甚至不敢回头,仿佛一旦回头,身后,便是那个小个子将领那张漂亮的脸蛋。

    夕阳西下,染红了整个山谷,亦掩盖了此间的血迹。绕过纪灵的部队,出现在此处的吴景所部,此刻便趁着夜色,回返自家营寨。刚打了一场大战的他们,若是被纪灵截到,那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败。

    在后面包抄而来的孙策所部,军司马凌操正指挥着其部下,更换袁术军的衣服。

    是夜,装作大败而回的凌操带着麾下骗开了丹阳县的城门,其后,喊杀声持续了整整一夜,守将陈兰不敌凌操,狼狈逃离。第二天,城中的粮草,尽为孙策所得。

    屯粮地被劫,让本来已经取得优势的纪灵无奈退守宛陵,与桥蕤为伴。

    袁术的麻烦并不止这些,建安二年夏,扬州之地自岁首起,滴雨未下。而作为淮南之地的霸主,袁术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依然每日轻歌曼舞,享受着仲家帝的美好生活。

    直到六月,杨弘向他报告,九江之地,没粮了。

    七月,袁术下令其麾下庐江太守刘勋往西入荆州,行劫掠事。

    又命其所置广陵太守张勋往北劫掠下邳诸县。张勋所部,其后在徐县遭遇关羽部队,大败,张勋丢下一臂,逃得了一命,回到淮南依仗淮陵的地利固守。而一直在高邮伺机而动的陈瑀便轻松的占得了广陵之地。

    八月,因军中缺粮导致士卒哗变,丢了丹阳县的陈兰怕袁术责罚,顺势鼓噪好友雷薄一同叛变,最终,把袁术的屯粮席卷一空,出逃灊山,落草为寇。

    九月,议郎王誧带着天子的诏书来到江东,任命孙策为骑都尉,承袭孙坚乌程侯的爵位,兼任会稽太守,并命其配合各路诸侯,征讨叛逆袁术。

    亦是同一月,刘备率军屯于㳡水北面龙亢,离寿春,不过一日之遥,成了讨袁联军的急先锋。

    袁术何人,前司空袁逢的嫡子,袁氏的继承人,天下间最大的纨绔,一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济阴太守也敢跑到他家门口耀武扬威,正巧,曹操号召各路英雄讨伐他这位仲家帝的消息传了开来。为首的,正是昔日的盟友张燕。

    火大的袁术便决定要把刘备这只鸡杀了来儆那只姓张的猴子。

    九江郡,郡治始于秦朝,为当时的天下三十六郡之一,至汉末,领十四县,东起历阳,西至下蔡,据长江、淮河两处天险,境内几乎全是广袤的平原,土地肥沃,至灵帝时治下的人口却只有区区四十万,不过陈留之地的一半。

    可以说,九江乃是非常好的待开发之地。可惜,袁公路投胎天赋点满,其余技艺,却稀松平常。《资治通鉴》云:袁绍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民多相食,州里萧条。

    在此等萧条的民生之下,从宛陵返回的纪灵亲领了袁术的王牌两千骑带着梁纲、乐就二将并八千步卒兵进当涂,欲渡㳡水攻打龙亢。

    涂山,相传上古时代大禹在此劈山导淮,并娶了涂山氏为妻,留下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如今,这座传说的神山之下,刘备正领着关羽张飞,给纪灵上演了一出“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戏码。

    淮河之滨,北风与马蹄卷起干枯的土壤,扬起漫天的尘土。

    关羽神情沉着,眼前,乃是袁术麾下的主将纪灵,以及其身后,杀气腾腾的两千骑卒,己身,不过一人,一骑,一刀,三百伙伴。

    两千?不过一群小丑矣。

    如是想着,面对已经狂奔至眼前的莽汉,关羽手起刀落,两骑擦身而过。随即,关羽带着身后的骑士们,与敌军撞在一起,战马间撞击的巨响,骨头折断的清晰声音传进耳里。向前!向前!关羽的孤军化作锋利的长刀,狠狠的刨开了对面骑军的肚子,破十倍之敌。

    两翼外,刘备带着陈登,包围了袁术军的左翼,手中两把精钢长剑挥舞间,收割着敌军的性命,那是曹子恒恭贺他上任济阴太守的贺礼,配上刘备较之常人略长的双手,优势尽显。

    而张飞,此刻正一人独战两将,拦截着已经渡河而去,正匆匆回返的步兵团。

    片刻,纪灵带领的中军骑兵,突然乱做一团,四散逃跑。还冲乱了侧翼的步卒阵列。

    在刘备身旁协助指挥的陈登顿时目瞪口呆,“这么乱来的作战也能成功?”

    “哈哈,某说过,吾弟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刘备大喜,指挥着步卒糜战,并开始大喊:“纪灵已死,跪地投降者不杀。”

    杀戮,持续到傍晚。

    刘备的兵力并不多,兵出沛国,在这刘氏的龙兴之地,刘备成功的招募到了不少士卒,把自己的队伍扩充到了近五千人。其后,关羽又在徐县击败了张勋,帮了陈氏一个大忙,刘备便乘机与陈氏攀上关系,而与刘备相谈甚欢的陈登,随后便资助了刘备不少的兵甲。再在关羽的训练下,才有了如今这样一支部队。

    出身寒微的刘备从来不会高看己身,面对袁术这样的老牌诸侯,当一个出头椽子,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可在简雍的建议下,他还是屯军龙亢,成了讨袁联军的急先锋。

    当然,这只是个幌子,刘备的大军,当晚便乘着夜色出了城,沿着㳡水,往东南,渡河藏身于涂山之中。

    “主公欲成陛下外力,便需响亮名声,以求上达天听。汝南张燕,江东孙策、广陵陈瑀,加上主公四路大军,袁术断无生理。这一战,便是主公最好的成名之路。

    可此次联军的统领乃是张燕,曹公亦已授其扬州刺史职,江东孙策,四路军中最为强大。若是按部就班,袁家嫡子的败亡,长的,不过二人之威风。主公若想出头,便得孤注一掷,当那秀林之木。

    袁术世家子弟,气性十足,主公屯龙亢,其必受激不过,立马前来相攻,且为了警告旁人,来者必众,主公绝不是其对手。㳡水湍急,袁术麾下并无精于水战之将,来者必是精锐骑军。渡河之地,必是当涂之北,远离龙亢的那处津口。

    击败来犯之人,主公便将在此战中,名震天下。”

    回想起简雍的话,刘备如今心情彭拜。想要以少胜多,便需行险,机会只有一次。在纪灵分兵渡河之际,刘备的大军于涂山之中杀出,其中,刘备所部引开了纪灵侧翼步卒,张飞于另一边沿河突入敌军后方,阻拦回返之敌。关羽则领三百骑兵突入中军,斩首行动。

    这在陈登看来,实在是极为乱来的计划,如今却完全成功了,纪灵被关羽一刀两断,骑军随后溃散。梁纲被张飞一枪刺于马下,乐就心惊之下,带着残军逃回寿春。

    建安二年十一月,刘备为讨袁联军带来了一个开门红,以少胜多击败了袁术,并携大胜之势,破了九江郡曾经的治所阴陵。

    关羽万军之中取纪灵首级,张飞独战两名大将,阵斩一人,二者,皆万人敌。这些,都在名士陈登的口中,开始传遍天下各地。

第七十一章 讨逆·其二

    刘备进驻阴陵之后,便蛰伏了下来。光凭他一人,可干不过寿春那位仲家帝。涂山一战,已经向全天下,证明了他刘备的能力,余下的便是张燕与孙策的舞台。

    可惜的是,刘备这一等,便等到了建安三年的春天。

    ……

    建安二年,丹阳县,孙策在接受了乌程侯的爵位后,大赞了一句“曹司空深得吾心。”其后,便开始收复丹阳北部的诸县。

    而等到了建安二年冬,孙策已饮马冷水河之时,被命为扬州刺史,主掌讨伐袁逆之事的张燕,却还窝在平舆,迟迟没有动作。

    冬十二月,完全丧失耐心的孙策乘着楼船,沿着冷水,来到了冷水河西岸的宛陵边上。

    宛陵这个名字,在后世并不为太多的人知道,可它后来的名字,却很是响亮——宣城。大名鼎鼎的千年寿纸——宣纸,便是产自这里,往南的泾县。

    后世同样大名鼎鼎的湖笔,其工匠们的前身,便是为了躲避元末战乱逃亡至湖州之地的宣城百姓。

    而此时的宛陵,却并不出众,富不过北部湖熟,威不及泾县之地。徒有郡治之名罢了。

    宛陵的城门前,孙策越众而出,看着城楼上束着银须极为儒雅俊朗的宛陵守将,遥遥的抱了抱拳,道:“桥公,别来无恙吧。寿春一别,已两岁有余了。”

    桥蕤看着这个姿容出众,曾令自己动了嫁女念头的年轻人,顿觉世事变迁,一别经年,再见,已是强敌。

    “伯符此来,不是为了寒暄吧。如今我两各为其主是敌非友,想要这宛陵城,把本事摆出来便是,何来如此之多的废话。”

    “在寿春之时,策多受桥公教诲,公乃仁善长者,明智之人。今天子尚在,袁公路却妄自称帝,已成董卓第二,天下共讨之,公何以附逆行不义之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桥家人丁单薄,世受袁氏恩惠庇护。若陛下认为其应该称帝,那么桥某便豁出此身,奉陪到底。伯符若认为自身秉大义而行,纵兵来攻便是,桥某接着。若想要桥某开城投降,痴心妄想罢了。”桥蕤说完,不再理会孙策,整军备战。

    “可惜了如此忠义之士。”孙策叹了口气,随后,下令攻城。

    天,极寒,却寒不过人心。硬顶了孙策的狂攻近十日,如今,桥蕤却失了所有主动,成了瓮中之鳖,困守一地。只因他一手提拔而起,被安排屯兵昭亭山以作策应的副将,在孙策的游说下,不到半日,便投了敌,其后,还跑来劝说桥蕤投降,被桥蕤狠狠的骂了回去。

    恼火的桥蕤却忘了,这位副将,乃是九江阜陵人,今年旱灾最为严重之地,便是阜陵周边。而桥蕤的麾下的士卒,多是攻打广陵之时,从九江之地招募而来。

    夜,冰凉的月光照耀下,东城防守的士卒打开了城门,迎了孙策军进城。本已睡下的桥蕤,被亲卫头子扒拉起来,架着往南门逃了出去。

    “伯符,你这性子就不能改改,老桥打仗的本领还是很不错的,就这么把他放回袁术身边,很是不妥呀。”望着骂骂咧咧远去的桥蕤等人,程普如是叨念道。

    “忠义之士,便该死于其主跟前,如此方不负忠义之名,能为后世传唱。”

    程普摇头苦笑,不再为此多言,又问道:“后面之事如何?再往南,便是山越人的地盘了,闻说几年前被你干趴的那个祖郎,又聚拢起了一帮人,还有泾县那,出了个自号丹阳太守的,倒是名声不错,很受附近百姓拥戴。”

    一旁沉默多时的张纮此时开口:“张燕动身了,九江的大战马上便要开始。主公刚受了乌程侯爵,若不参与,于声名不利。”

    孙策闻言,笑了笑,道:“那个平舆妇人,终于上好妆容了?哈!哈!那么,是时候那会属于我等之物了。”

    ……

    建安二年十一月,在颍川之地驻有大军的曹操,再次卷土重来,兵进南阳。而一直戒备着曹操南进的张燕,终于松了口气。

    在敲诈了曹操近五万斛军粮后,领着麾下万余大军,沿着颖水,进军寿春。

    而年前投奔而来的白波军韩暹、杨奉等人,亦被打发南行,绕道荆州蕲(qi)春,进军庐江。

    二人一路行于荆州境内,四处烧杀抢掠,最终在江水边上寻阳县,遭遇同来劫掠的刘勋所部,双方多番试探后,各自退走。

    南阳郡,鲁阳县。

    “奉孝,张燕动身了。”曹操把手中的情报信件递给一旁斜倚在案几之上的郭嘉。

    “还留了最精锐的八百骑卒并三千步卒驻守,守将乃是张牛角的老部下,为人谨慎。啧啧!张燕不愧为老行伍。看来我等计划将会极为顺利。”郭嘉满意于自己的设计,提起桌上的酒壶,愉悦的灌了一口。

    曹操对此却不以为然,道:“奉孝不要小观那些世家大族,其时,袁本初必有所行动,汝南境内,亦不会平静。哼,两百万的百姓,便让孤好生看看,那些豪族到底豢养了多少蟊贼。”

    ……

    建安三年春,姗姗来迟的张燕于汝阴大败袁术守将李豊,乘势兵进九江,于淮水东滨,寿春城西郊立下大寨。其后,因开仓放粮而受阴陵百姓拥戴的刘备,亦乘势兵进西曲阳,与张燕成东西夹击之势。在广陵刚得了太守之职的陈瑀,亦紧随刘备之后,起六千军渡江攻打历阳,守将桥蕤兵力不足,仅支撑了半月,便城破逃回寿春。

    三月,南面传来了舒县城破的消息,袁术最受倚重的心腹大将刘勋,退保合肥,成了困守一地的袁术最大的外援。

    月末,桥蕤受命领三千军出屯城北八公山,配合刘勋展开对张、刘二人的反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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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的三国介绍:
一个废材男货车司机穿越三国成为曹丕的故事。
陈公著史名千古,
罗大神笔蒙天下,
作者脑洞不够深,
只能以史作文章。曹丕的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曹丕的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曹丕的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