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无人不知
皎月如钩,清风徐来。沉南珣沉默地看着窗外摇晃的竹叶,听着沙沙的声音。
“主子,苟大爷前来传话,王爷请你过去。”福安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低声禀报。
沉南珣嗯了一声,声音在喉咙转了一圈,福安都有些怀疑主子到底有没有听到。
沉南珣又喝了半盏茶才站起来抻抻衣襟往外走。
福安连忙跟上。
“你留下吧,让寿喜跟着。”
沉南珣下午从京都府衙门回来就去卧松居找了一趟郡王爷。
苟顺进去通传之后出来让沉南珣先回去。
“郡王爷身子不大舒爽,昨夜的事王爷也都知晓了,世子回去吧,等王爷好些了下人去请世子。”
夏日郡王爷基本不会发病,所以沉南珣很清楚,这是亲爹不想见他的托词。
他回了听竹苑没滋没味地用完了夕食,倒是沉二郎先找来了。
沉二郎站在书桌前,粗着嗓子喊了一声哥。
“坐吧。”沉南珣眼皮都没抬一下。
沉北瑞深深地作了一个揖才坐下。
“哥,刘氏她……”
“她是要伤我妻儿,若是我把枫哥儿塞到冰水里,你会再真情实意地喊我这声哥吗?”
沉北瑞双唇紧闭没有再说话。
“你是否知情?”沉南珣问。
沉北瑞还是没说话。
沉南珣舒了口气,“你也想要这个爵位?”
沉北瑞连连摇头,“不要的,不要的,我不想要,也不敢要。”
“不敢要?你想要你与我商量,拱手让你也不是不可,男子汉大丈大,建功立业又有何难。”
沉北瑞倏然抬头,眼里的不屑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沉南珣捕捉到了。
“不妨直说。”
“你以为母亲和刘氏做这些事父亲当真一无所知吗?我看这个府上只有你与陆氏还蒙在鼓里。林家表妹知晓的都比你多。”
这次换沉南珣勐地抬头,盯着沉北瑞的眼睛,“你说什么?到底什么事?”
“我也是无意中知晓的,不若你自去问问父亲。”事到如今,沉北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刘氏大约觉得我还有机会得这个爵位,但于我而言,这个爵位我是不敢要的,与性命相比,爵位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沉南珣眉头紧锁,到底是什么事能攸关性命,还与爵位相关。
沉北瑞自小与沉南珣一起长大,二人跟着祖父长在军营,沉南珣长了他也就两岁余,可处处照顾他,与他而言比父母还要更亲近,也更惧怕。
“哥,我确实从未肖想过爵位,求娶刘氏之时我也与她言明,我只是家中二子。”
“陆氏怀着枍哥儿时我也打算去西北换你回来的,先是母亲阻拦,说陆氏太过矫情,后来入了冬,我莫名其妙就患上了咳症,一直在用药,稍微好点又咳,如此循环。”
“刘氏在我的饮食里放了大寒之物,她说是母亲让她放的,还说什么母亲心疼幺儿,不想让我去西北受苦,也不想让陆氏太自在。”
“母亲心疼幺儿,我是从未听过的,打小我就在军营里,也不见母亲多给我送一件冬衣,我先去找母亲问个明白,就听到父亲问母亲,给刘氏药了没。”
“哥,你若是有心,不妨翻一翻沉家的族谱,看看沉家历代家主,总是会看出一些端倪来,我有些猜测,但不好与你说,你比我聪明,你看了肯定能明白。”
沉北瑞见沉南珣沉默不语。
“哥,刘氏错了就是错了,伤了人就是伤了人,求你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从轻发落,我愿意带着刘氏回秦凤路驻军,永不回京。”
沉南珣摆摆手,“先回去吧。”
沉北瑞告诉他的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沉南珣眼下没心思去管刘氏。
沉北瑞走了,福安捧进来一本沉家从开国至今的家谱,记录了沉家八代郡王爷的生平。
算上如今的郡王爷沉励也才九位,有心看,沉南珣不过两刻钟就看完了。
沉南珣冷笑一声,果然有意思。
第一位是同高祖打天下的沉云,高祖得了天下,沉云便释了兵权回了西北老家养马。
后来关外不太平,沉云不得不重新领了兵,伤残军士留在了西北,在西北娶妻生子,成了最初的沉家军。
第二代是个平庸的,生平没有打过大胜仗,也没领过什么功,之时接着高祖对沉云的追封从国公变成了郡王爷。
第三代是个短命的,甚至没来得及袭爵便病逝了,好在留了后。
第四代是个传奇人物,打出了关外的草原,打到了草原那边的戈壁。
可惜,第五代又不中用了,被胡人绑去一年多,救回来已经断了双腿。
第六代替父报仇,重新把胡人打怕了,结果娶了个病弱的妻子,早早丧妻,儿子养成了纨绔。
第七代就是被祖父祖母宠溺长大的纨绔,要不是有几位副将还能用,只怕秦风路都守不住。
第八代也就是沉南珣的祖父,是几位老将手把手教出来的,在老将相继卸甲之后也算是能独当一面了。
至于第九代沉励,家谱上还未记载,但沉南珣非常清楚,父亲在他们年幼时溺水伤了心肺。
不必再看第二遍,沉南珣心里有数了,按照家谱来说,他是能一生善终的,但他的儿子就未必了。
沉北瑞一定是也意识到了,所以哪怕知道刘氏手脚不干净也羊装不知。
所以,枍哥儿真的留不得吗?若是让禾娘带去毗陵,枍哥儿是不是就能平安长大。
沉南珣此刻彷佛油煎火炙,他以为只要解决了林倩,安抚好母亲,再惩治了刘氏,就能有机会把禾娘哄回来。
可事实远非他想的这样简单,这不光是后院的事,还牵扯到前朝,甚至官家。
无力感袭卷了沉南珣全身,他还有何颜面去见禾娘,去见枍哥儿。
福安进来掌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枯坐在窗前,看着白露苑方向的主子。
期间进来看茶,添灯油,沉南珣彷佛没有动过一样。
甚至到他进来通传苟顺的话,沉南珣依然那个姿势,只是身上的死气沉沉更重了。
第九十一章 烂船一艘
沉南珣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头两步脚下甚至有些不稳。
福安连忙去扶,被沉南珣挡开了,他已经够没用了,难道……连走路都要人扶了?
走出书房,寿喜一身劲装悄无声息地跟上。
苟顺等在廊下,见沉南珣出来便躬身行礼。
此刻的沉南珣眼里连光都快没有了,如何还能看到苟顺。
苟顺等沉南珣快走到院门口了才起身快步跟上。
其实郡王爷沉励身子不适也不完全是托词。
昨夜知晓晚霜苑闹出来的事以后,沉励就未再睡。
他一直知道有些事瞒不住的,他是册立了世子第二天父亲便与他说了的。
从此他便一直生活在惶恐和不安中,同时他便打定主意不与沉南珣说,由他来做这个恶人。
千算万算,算漏了自己亲儿对娘子的爱重。
也正因为看到了沉南珣对陆风禾的情意,沉励更不愿意把真相告诉沉南珣,何必伤了他们夫妻情分。
虽然和离对沉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可现在的定西郡王沉家也不是什么光鲜的家族了,常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早就成了勋贵之家的谈资了,再添一桩也不嫌多了。
沉励对于和离一事并没有什么执念,主要看沉南珣,沉南珣想通了愿意放手便交割清楚写下和离书,若沉南珣不愿意和离,沉励自然也不会轻易松口。
这些年陆氏在沉家,功劳苦劳都不少,府里井井有条,府外也美名颇多。
每每沉励想起这些事,也愧对陆氏女,小小年纪背井离乡来到沉家,却不知沉家也不是什么好归宿。
他之所以对陈氏多有忍让,也与往事有关。
只是陈氏要比陆氏女幸运很多,至少,陈氏最多忍受一下母子分离,用不着面对阴阳相隔。
沉励把自己关在书房,来回踱步大半天,一直在思量说还是不说。
直到苟顺来禀,沉北瑞带着一本家谱去见了沉南珣,沉励心中的天平才有了倾斜。
若是沉家无力改变现状,那作为沉家接下来的当家人,沉南珣必须要知道实情。
若是沉南珣决心改变,那他更需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沉励特意给沉南珣留了足够的时间,让他自己从家谱中看出端倪再让苟顺去请。
踏着月光,沉南珣的心比月色还冷。
明明有很多问题想问沉励,可走进卧松居,走进沉励书房,面对摇曳灯火下的父亲的时候,沉南珣一句话都闻不出来,甚至并不想开口。
沉南珣沉默地躬身作揖,沉默地走到一旁的官帽椅上坐下,直勾勾地看着正前方,并没有和沉励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都看到了?”沉励问,声音有些粗嘎。
沉南珣点头。
沉励不想看到一向踌躇满志的儿子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你想问什么?我知晓的都会说与你听。”
“你给枍哥儿安排的结局是什么?是留个后就病逝,还是病弱体残,了却余生?”
沉励没想到沉南珣关心的不是前事,而是后人。
已经说了知无不言,沉励只能不大自然地说:“我想让你母亲教养枍哥儿。”
沉南珣哼了一声,“捧子如杀子?”
沉励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沉南珣的说法。
沉南珣甚至有些想夸父亲一句,还能让枍哥儿平安长大,有副康健的身子。
“还真是延续沉家的传统,由祖父母教养孙儿。”
沉励珉了一口凉茶,清了清嗓,
“这还要从本朝的史书说起,高祖当年让史官纂写建朝史时,并未让史官模湖掉沉家的功勋,于是整部建朝史,沉家祖先的篇幅与高祖不相上下,甚至还略多些。”
沉南珣点头,这他知道,本朝但凡是个上了学堂断文识字的人都读过那段历史。
“高祖虽然在先祖身后追封了郡王,可高祖万年已经对史书和爵位很是后悔了,只是高祖的病来势,没来得反悔就薨了。”
“所以沉家就选择谨小慎微自断臂膀毁了子孙?”沉南珣问。
沉励不知该如何应对,说起来,沉励也是家族的受害者。
“真的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吗?”
“前人试过,但本朝重文轻武,根本无从下手,还险些招来杀身之祸。”
沉南珣陷入了沉默,都说,要么忍,要么狠。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禾娘带着孩子远离京都,可是,离了京都就真的能安全无虞了吗?
沉南珣觉得未必,沉家先人多少代都是避世长居永兴军路,可结果呢。
一个不该有的念头在沉南珣脑子里跳了出来。
沉南珣勐地站了起来。
“爹……”
沉励抬手打断沉南珣,“不要莽撞行事,沉家先祖养精蓄锐多年不是给你头脑发热一把葬送的。”
沉南珣重新做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这事必须从长计议,你与我说要求娶陆家女时我也想过这一层,我如今把我手里的东西交与你,我也曾与陆老通过信,当时实际却是还不够成熟。”
“祖父?”沉南珣再次确定。
沉励点头,“陆家是诗书传家的,人人大才也不为过,读书人与我们看问题的方式不一样,若是有机会,你不妨与陆老仔细商议。”
“可我与禾娘……”
“一码归一码。”沉励突然叹息般地说,“陆家该启程回毗陵了。”
“六月初六。”沉南珣纠正,他昨天刚听陆八郎说的。
沉励摇头,“不会等到六月的。”
“不等到禾娘出月?也不等和离文书了?”
沉励笃定地说:“不会等,短不过五日,长不过时日,陆家肯定就要启程了。”
沉南珣不知沉励为何那么笃定,可莫名他信了三分。
“若想成事,陆家你有必要走一趟。”
沉励起身从书架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匣子,“这东西带回去自己琢磨。”
“二十年前我被最信任的人在水底拉住脚的感觉我永远忘不了,我也不希望我的子孙再经历这些。”
”现在的沉家就像是一艘泡烂了的船,除了龙骨,其他的地方早就千穿百孔不堪用了,如今还未沉也全靠没甚大风浪,长此以往,沉了也是迟早的事。”
第九十二章 来来去去
沉南珣漫无目的地在碧波池边一圈一圈地走着。
碧波池的荷叶几乎把水面都遮住了,一阵风来,左右摇曳。
若是禾娘还在府上,大约又要做荷叶粥喝了吧,要说最好吃的,还是用莲蓬做的莲房鱼包,只是太费功夫了,禾娘又总觉得厨娘做得不够精细。
沉南珣走到白露苑旁边的游廊下,白露苑除了门口挂着的一盏昏暗的灯笼,一片漆黑,黑得沉南珣心里发慌,彷佛那里面有什么能吃人的东西。
沉南珣又看了一眼,连忙快步走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不大好,动辄大雨倾盆,好在也只是一阵。
陈氏就是赶在一阵暴雨之前进了京,回了府。
刚下车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陈氏舟车劳顿早就疲惫不堪,高嬷嬷也有岁数了并未及时应对,几个小丫头又在后面的车,雨滴直接落到了陈氏身上。
得亏不远处就是回廊,高嬷嬷扶着陈氏快走几步避到了回廊下。
陈氏这才扫视四周,府上居然没人来迎,明明她早就派了人回来。
郡王爷没在,两个儿子没在,就连二儿媳刘氏都不来。
陈氏气不打一处来,郎君们便也算了,各自有差事,要当值,刘氏凭什么不来。
果然一朝失势万事哀。
转头看到回廊那边走来的韩姨娘,陈氏觉得头晕眼花,偏偏韩姨娘还穿了玫红色的褙子。
若是眼神能割破布料,韩姨娘的褙子只怕已经成了破布条。
“请王妃安,恭迎王妃回府。”
陈氏面目有些狰狞,“韩氏,你这衣服实在恶心谁?”
韩姨娘一脸无辜,“王妃赎罪,妾知晓王妃不喜青白素净,特意做了鲜亮些的衣裳。”
陈氏后牙槽都快咬碎了,陆氏一闹阖府都知晓她喜鲜艳的颜色了。
陈氏觉得自己又成了笑料,随未明言,但本朝女子确实喜素雅的,觉得这样才能凸显大家闺秀的内敛端庄。
而除了大婚,往日着红绿的多是欢场女子。
可陈氏就是喜欢啊,打小穿的衣物多是姐姐们穿小的,到她这里早就没了颜色,还会天上一些其他颜色的补丁,陈氏大小就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件只属于自己的鲜亮衣物。
陆氏,又是陆氏,自己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全是拜陆氏所赐。
想到陆风禾,陈氏又想到了另一事。
虽然她不大看得上陆氏,但好歹陆氏是个礼数周到的,别说她离家那么几天了,就是偶尔出门进个香逛个园子回来陆氏也是领着丫鬟仆从等在二门处的。
可这难道不适她为人妇该做的吗?
这人呐一旦偏了心眼,做一万件好事抵不过一次过错。
这时候福安也顶着雨赶到了。
”请王妃安,主子衙门有事未能亲迎,待下衙了主子亲自向王妃请罪。”
陈氏等到雨停也没等到二房的人。
雨停了,心里的怒气却并没有被浇灭。
高嬷嬷伺候着陈氏往后院走。
陈氏趾高气昂地交代高嬷嬷,“去请二娘子来伺候,婆母回府了她居然面都不露。”
高嬷嬷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还以为王妃这一趟吃了苦头该长记性了,至少段时间内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没想到,长记性,那是不存在的,幺蛾子,那是不会少的。
“王妃,您也累了,奴婢伺候你梳洗歇下吧,二娘子带着哥儿们来了又吵了您清净。”
陈氏居然很体贴地说:“你也有岁数了,跟着我这一路没少受苦,等刘氏来了你便下去歇着。”
高嬷嬷欲哭无泪,她真的会谢,她不累,她能伺候,只求陈氏安安生生地呀。
直到陈氏洗漱好刘氏都还没来。
陈氏气得又摔了一个茶盏,等着等着靠在罗汉床的迎枕上睡着了。
高嬷嬷也不敢叫人起来,生怕醒了又是一场官司,只能让人取来薄被让陈氏就在罗汉床上睡会。
高嬷嬷回想起过去的几天,整个人脸都黑了,她还是姑娘时,先王妃把她指给了陈氏,先王妃当时的说辞是,
“你是个本分人,不会踩低捧高,陈氏也是个可怜人,你好好服侍她。”
先王妃许了她很多条件,让她爹娘住上了新建的屋子,进了马场做工。
陈氏确实是个可怜人,可也足够可恶。
高嬷嬷这些年确实尽心尽力伺候陈氏,可陈氏并不适听得进去劝的人。
身边人不踩低捧高,她却作威作福,还偏听偏信。
高嬷嬷不是有大智慧的人,可也是个明眼人,作为旁观者,她自觉多少看明白了陈氏所想。
陈氏确实不喜陆氏,但并不是有多喜欢林倩,李倩,张倩都可以,只要不是陆氏,不,只要不是世子真心爱重的世家女陈氏都能接受。
虽是乡绅之女,可陈氏没正经上过学堂,识得几个字也只是为了能看明白账本上写的是什么,可陈氏没管过一天家,高嬷嬷觉得陈氏现在只怕大字不认一个。
她是羡慕陆氏女的,锦衣玉食、学识才干一样不差。
不仅如此,陆氏女还能得到夫君的满腔爱意也让陈氏羡慕不已。
羡慕多了,就变成了嫉妒。
陆风禾对陈氏的尊重和忍让让陈氏的羡慕变了味,打压陆风禾变成了她的一个执念,你是世家女又如何,得了夫君的爱重又怎样,还不是要让我欺压,看我脸色。
久而久之,陈氏不仅不知见好就收,甚至还变本加厉。
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可况还是娇养的世家女,哪就是可以让你随便欺压的。
高嬷嬷虽然总劝着陈氏,可她一点不觉得陈氏委屈,还不都是咎由自取。
再回乡的路上,起初还好,后来林倩见沉家完全没有来把人追回去的意思,便原形毕露了。
“姨母你也太没用了,夫君拿捏不住也就不说了,一个两个儿子拿捏不住遍野不提,居然连媳妇都拿不住,你这婆母做得也是在窝囊。”
“我算是看明白了,姨母也就是表面光鲜,实际上还不如陆氏跟前的一条狗,你看看你院子里的器具,再看看陆氏,也是,人家可是陆家女呢。”
第九十三章 落荒而逃
“你说什么?”陆风禾忍着被扰了清梦的怒气,低声喝问。
沉南珣有些不自在,“我知你定是要和离的,但此时我也需同你一道回毗陵向祖父父亲请罪的。”
陆风禾没好气地说:“不必,你直接传信给他们,您贵人事忙,不必跑这一趟。”
“我母亲下晌回来了,她问起了枍哥儿,我说我们并未和离,你也只是负气离家,多年未回毗陵了,等你回毗陵一趟,自会带孩子回来。”
沉南珣又看了一眼,连忙快步走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不大好,动辄大雨倾盆,好在也只是一阵。
陈氏就是赶在一阵暴雨之前进了京,回了府。
刚下车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陈氏舟车劳顿早就疲惫不堪,高嬷嬷也有岁数了并未及时应对,几个小丫头又在后面的车,雨滴直接落到了陈氏身上。
得亏不远处就是回廊,高嬷嬷扶着陈氏快走几步避到了回廊下。
陈氏这才扫视四周,府上居然没人来迎,明明她早就派了人回来。
郡王爷没在,两个儿子没在,就连二儿媳刘氏都不来。
陈氏气不打一处来,郎君们便也算了,各自有差事,要当值,刘氏凭什么不来。
果然一朝失势万事哀。
转头看到回廊那边走来的韩姨娘,陈氏觉得头晕眼花,偏偏韩姨娘还穿了玫红色的褙子。
若是眼神能割破布料,韩姨娘的褙子只怕已经成了破布条。
“请王妃安,恭迎王妃回府。”
陈氏面目有些狰狞,“韩氏,你这衣服实在恶心谁?”
韩姨娘一脸无辜,“王妃赎罪,妾知晓王妃不喜青白素净,特意做了鲜亮些的衣裳。”
陈氏后牙槽都快咬碎了,陆氏一闹阖府都知晓她喜鲜艳的颜色了。
陈氏觉得自己又成了笑料,随未明言,但本朝女子确实喜素雅的,觉得这样才能凸显大家闺秀的内敛端庄。
而除了大婚,往日着红绿的多是欢场女子。
可陈氏就是喜欢啊,打小穿的衣物多是姐姐们穿小的,到她这里早就没了颜色,还会天上一些其他颜色的补丁,陈氏大小就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件只属于自己的鲜亮衣物。
陆氏,又是陆氏,自己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全是拜陆氏所赐。
想到陆风禾,陈氏又想到了另一事。
虽然她不大看得上陆氏,但好歹陆氏是个礼数周到的,别说她离家那么几天了,就是偶尔出门进个香逛个园子回来陆氏也是领着丫鬟仆从等在二门处的。
可这难道不适她为人妇该做的吗?
这人呐一旦偏了心眼,做一万件好事抵不过一次过错。
这时候福安也顶着雨赶到了。
”请王妃安,主子衙门有事未能亲迎,待下衙了主子亲自向王妃请罪。”
陈氏等到雨停也没等到二房的人。
雨停了,心里的怒气却并没有被浇灭。
高嬷嬷伺候着陈氏往后院走。
陈氏趾高气昂地交代高嬷嬷,“去请二娘子来伺候,婆母回府了她居然面都不露。”
高嬷嬷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还以为王妃这一趟吃了苦头该长记性了,至少段时间内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没想到,长记性,那是不存在的,幺蛾子,那是不会少的。
“王妃,您也累了,奴婢伺候你梳洗歇下吧,二娘子带着哥儿们来了又吵了您清净。”
陈氏居然很体贴地说:“你也有岁数了,跟着我这一路没少受苦,等刘氏来了你便下去歇着。”
高嬷嬷欲哭无泪,她真的会谢,她不累,她能伺候,只求陈氏安安生生地呀。
直到陈氏洗漱好刘氏都还没来。
陈氏气得又摔了一个茶盏,等着等着靠在罗汉床的迎枕上睡着了。
高嬷嬷也不敢叫人起来,生怕醒了又是一场官司,只能让人取来薄被让陈氏就在罗汉床上睡会。
高嬷嬷回想起过去的几天,整个人脸都黑了,她还是姑娘时,先王妃把她指给了陈氏,先王妃当时的说辞是,
“你是个本分人,不会踩低捧高,陈氏也是个可怜人,你好好服侍她。”
先王妃许了她很多条件,让她爹娘住上了新建的屋子,进了马场做工。
陈氏确实是个可怜人,可也足够可恶。
高嬷嬷这些年确实尽心尽力伺候陈氏,可陈氏并不适听得进去劝的人。
身边人不踩低捧高,她却作威作福。
陆家人开始收拾箱笼,陆三郎也安排好了船只,五月二十八日,再有三五日他们便要启程了。
郭夫人程氏是个闲人,陆家要提前走也无甚妨碍。只是原本要留下苦读的郭二郎不知怎么了,在得知启程日期时居然提出要陪同母亲回乡。
郭大人和郭大郎求之不得,他二人有公务在身不得离京,只是女卷孩子回乡,虽说同陆家一道,也有家谱随从,可终究是不大放心。
如今郭二郎愿意一同回去,他们就放心多了,尽管郭二郎不是什么稳重人,但好歹是个男子,这点事还是能靠得住的。
比较出人意料的事,陆八郎去告知赵明新他们即将回乡,赵明新居然跟着陆八郎回了陆府。
陆八郎以为赵明新只是来跟姑母辞行的,没想到赵明新居然要带着家卷一同回常州府省亲。
“衙门能走开?”赵氏问。
赵明新点头,“侄儿多年未曾回乡,已报与上峰,侄儿能此番约莫能回乡月余。
赵氏连连点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你祖母祖母都念着呢。“
听闻赵明新一家也要一同回乡,陆风禾脸色有些不大好。
她是半分不想与赵明新、黄文珊再扯上一点关系,若不是亲戚关系没办法,陆风禾甚至想与他们当个陌路人。
若不是孩子懂事,自己运气还不错,只怕早就魂归西天了。
赵氏看着陆风禾不做声,自己也有些为难,一边是娘家侄子,一边是亲生女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若是拒绝了又显得太不进人情。
陆风禾绝对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
沉南珣也得了他们即将启程回毗陵的消息,半夜又不请自来了。
第九十四章 谁跪谁呢
陆风禾没想到的是沉南珣居然第二天还能有脸派人来接枍哥儿。
不光接枍哥儿,而是把所有孩子都接了出去,顺便把不放心孩子陆八郎和陆九郎带走了。
翠芝得了信进来通禀的时候,陆风禾一团气在胸口堵得难受。
让他多和孩子相处的是自己,可临了他来接孩子了,自己又生气了。
“知晓了。”有两位哥哥跟着陆风禾倒不怕沉南珣会把孩子带回去。
沉南珣与陆八郎先说了自己也要一同去毗陵的事。
“你是不是知晓新哥儿一家也要回去?”
“什么?赵明新也要一同南下?”沉南珣惊呼。
陆八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一家一家,不是他一个人。”
沉南珣念叨着,“那我更要一起了。”
“禾娘知晓了?”陆八郎问。
沉南珣迟疑了片刻点头。
陆八郎气笑了,“难怪禾娘大清早与我说要找条狼狗来,夜里不安生。原来不安生的是你啊。“
总算在沉南珣脸上看到了羞赧,但也是转瞬即逝的。
“舅舅,我也想要小狗。”不知道枍哥儿什么凑了过来。
陆八郎想了想,“我们马上就要回毗陵了,路上不好带,不若舅舅回毗陵帮你找一条?”
枍哥儿满脸懵懂,“是去看外祖和曾外祖吗?”
“对,曾外祖父和外祖都盼着见枍哥儿呢。”
“爹爹,你同我们一道吗?听哥哥说去外祖家要行船好几日,枍哥儿还未在船上住过。”
沉南珣看着枍哥儿期盼的眼神,忙不迭点头,“当然,爹爹自然是要把娘亲与你送到外祖家的。”
“还有妹妹。”枍哥儿补充。
沉南珣点头,“对,还有蓁姐儿。”
枍哥儿继续用懵懂单纯地眼神看着沉南珣。
“爹爹,我听海哥儿说你被贬官了,是因为贬官了所以才有空带枍哥儿出来玩,还能和我们一起去毗陵吗?”
“海哥儿?哪个海哥儿?”沉南珣问,他并不大记得几个小子的名字。
“就是珊姨妈家的海哥儿。”枍哥儿解释。
“他何时与你说的?”
枍哥儿皱着眉,“好几日了,他与他母亲一道过来,拉着我说爹爹被贬官了,他爹爹官比较大,往后我们见了他都得跪了。”
清姐儿也跑过来,“对对对,他还让我们跪他,结果被哥哥打了。”
早间都是陆九郎在看着孩子们读书,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为何打人?”陆九郎板着脸问池哥儿。
池哥儿梗着脖子,“他不对在先,祖父说了,跪天跪地跪祖宗,海哥儿不是皇亲不是神明凭什么要枍哥儿跪,枍哥儿跑来找我们,他还说我们一家子白身,也该跪他的。”
打人不对,但这事他们几个大人还真没立场去批评几个孩子。
三个大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都震惊与赵明新居然教出这样的孩子,不,准备来说黄氏居然这样张狂,孩子在外说什么,多半是父母在家常说,孩子才学会了。
难道,表哥赵明新也是这样想的?陆八郎不得不多想了三分。
沉南珣知道这样教孩子不好,但还是对枍哥儿说:“池哥儿说得对,跪天跪地跪祖宗,父亲虽然降职了,但我们家还有一品爵位,他受不起你这一跪。”
枍哥儿似懂非懂,“枍哥儿知道了,我们早就说好了,往后不与海哥儿一道玩。”
哼,别说他现在的官职还是他想办法求来的,就是真的被贬罚了,也轮不到一个四岁的毛头小子教育到枍哥儿头上。
接下来是不是要作威作福到他头上了?
谁跪谁还真说不好呢,沉南珣想。
用过午食,沉南珣带孩子们去了城郊的庄子上。
孩子们上树摘果子,下水摸鱼虾,玩得好不痛快,夕食就在庄子上,让庄头带着两个厨娘做了炭煨全羊和旋炙猪皮肉给孩子们吃。
“这羊肉不错,西北来的?”陆九郎舌头更刁钻一些。
沉南珣专心给孩子们片肉,闻言点头,“你们府上也送了,大约禾娘会交代厨房做锅子,她不爱食肉,但爱喝羊汤。”
“娘会把鱼糜煮再羊汤里,枍哥儿也爱喝。”
只有清姐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沉南珣手里的小弯刀,沉南珣被盯得干净片了两片肉给清姐儿,清姐儿随手就递给了旁边垂涎三尺的池哥儿。
“姑父,你这刀是长在手上了吗?为何骨头下的肉你都能完整地剔出来?”
沉南珣被童言童语逗笑,“这刀有弯头,很容易剜出来。”
清姐儿看着完整的羊羔骨架,不大赞同地说:“还是姑父厉害的缘故,可以不伤骨头就把肉剔下来,我们府上吃羊肉都要用大斧子砍断骨头才能把肉剔干净。”
陆九郎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丢人,清姐儿这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自己府上连吃个羊肉都不如人家?
夕食从下晌用到了太阳落山,孩子们吃饱了也玩累了,便上了马车启程回城。
在车上孩子们就东倒西歪都睡着了,沉南珣抱着枍哥儿,看着枍哥儿垂下来的长睫毛,在心里暗暗比较,到底是枍哥儿的比较长还是禾娘的比较长。
最后得出结论,当然是禾娘的比较长了,枍哥儿一个男孩儿,睫毛怎么能长得比娘亲的还长呢。
马车到了陆府,下车临进门之前,陆八郎抱着清姐儿还警告沉南珣,“你可安生点,狼狗我是找不到的,但我也不介意过来替小拾守夜。”
该说的都说了,没几天就启程回毗陵了,沉南珣也觉得没有再来的必要了,倒是很配合地点了头。
陆风禾见天都黑了孩子们一个都还没回来,多少有些焦急,一直站在窗边等着。
看到陆九郎抱着枍哥儿进来吓一跳,要不是青菱拦得快,陆风禾就要开门出去了。
翠芝快步跑到陆九郎面前,“哥儿这是怎么了?怎么郎君抱着进来来。”
陆九郎示意翠芝带路,“没歇晌,又玩了一个下午,路上就睡着了,直接让他睡吧。”
翠芝松一口气,“给奴婢吧。”
“带路就是,换手醒了该哭了。”
跟在后面的碧荷赶紧跑回去告诉陆风禾哥儿只是睡着了。
第九十五章 看坐上茶
六月二十六,果然陆府的朝食上了一道羊汤馎饦。
陆风禾美美地用了几碗热汤,身上微微出汗,抱着蓁姐儿在窗前晒着太阳。
翠芝疾步跑进来报,“姑娘,郡王妃在府门前闹开了。”
陆风禾却并不意外,“是不是说我带走她沉家的孩子?”
翠芝点头,“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姑娘是丧门星,世子被贬就是因为姑娘离家,如今又因为世子过分思念孩子,没有上衙来看哥儿,又被弹劾了。”
陆风禾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点儿想笑。
“还有吧。”
“郡王妃倒是就说了这些,不过奴婢是听说现在坊间都在传世子是因为杀了胡大人,做贼心虚才不去衙门当值的,还说世子心狠手辣,贬官都轻饶了他。”
这倒很出乎陆风禾的意料,之前就放出了话说胡大人没了。
之后又风平浪静这么久,怎么沉南珣半天不在城里,坊间就出了他做贼心虚的传闻。
这事不是沉南珣早就知晓有意配合就是完完全全沉南珣自编自演的。
“无碍,沉家与我无关,再说了,空口无凭,坊间传言自来不少。”
翠芝见陆风禾确实不大关心的样子,就问起了前一件。
“郡王妃在府门口不依不饶如何是好。”
“随她去。”陆风禾眼皮都没抬。
翠芝不可置信,“这……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了,这……不好吧。”
“请神容易送神难,放进来如何请得出去。”
“由着她信口胡诌?”
陆风禾捻了捻炕几上花瓶里的花,好好地一片花瓣就那么捻成了泥。
六月二十六,果然陆府的朝食上了一道羊汤馎饦。
陆风禾美美地用了几碗热汤,身上微微出汗,抱着蓁姐儿在窗前晒着太阳。
翠芝疾步跑进来报,“姑娘,郡王妃在府门前闹开了。”
陆风禾却并不意外,“是不是说我带走她沉家的孩子?”
翠芝点头,“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姑娘是丧门星,世子被贬就是因为姑娘离家,如今又因为世子过分思念孩子,没有上衙来看哥儿,又被弹劾了。”
陆风禾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点儿想笑。
“还有吧。”
“郡王妃倒是就说了这些,不过奴婢是听说现在坊间都在传世子是因为杀了胡大人,做贼心虚才不去衙门当值的,还说世子心狠手辣,贬官都轻饶了他。”
这倒很出乎陆风禾的意料,之前就放出了话说胡大人没了。
之后又风平浪静这么久,怎么沉南珣半天不在城里,坊间就出了他做贼心虚的传闻。
这事不是沉南珣早就知晓有意配合就是完完全全沉南珣自编自演的。
“无碍,沉家与我无关,再说了,空口无凭,坊间传言自来不少。”
翠芝见陆风禾确实不大关心的样子,就问起了前一件。
“郡王妃在府门口不依不饶如何是好。”
“随她去。”陆风禾眼皮都没抬。
翠芝不可置信,“这……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了,这……不好吧。”
“请神容易送神难,放进来如何请得出去。”
“由着她信口胡诌?”
陆风禾捻了捻炕几上花瓶里的花,好好地一片花瓣就那么捻成了泥。
六月二十六,果然陆府的朝食上了一道羊汤馎饦。
陆风禾美美地用了几碗热汤,身上微微出汗,抱着蓁姐儿在窗前晒着太阳。
翠芝疾步跑进来报,“姑娘,郡王妃在府门前闹开了。”
陆风禾却并不意外,“是不是说我带走她沉家的孩子?”
翠芝点头,“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姑娘是丧门星,世子被贬就是因为姑娘离家,如今又因为世子过分思念孩子,没有上衙来看哥儿,又被弹劾了。”
陆风禾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点儿想笑。
“还有吧。”
“郡王妃倒是就说了这些,不过奴婢是听说现在坊间都在传世子是因为杀了胡大人,做贼心虚才不去衙门当值的,还说世子心狠手辣,贬官都轻饶了他。”
这倒很出乎陆风禾的意料,之前就放出了话说胡大人没了。
之后又风平浪静这么久,怎么沉南珣半天不在城里,坊间就出了他做贼心虚的传闻。
这事不是沉南珣早就知晓有意配合就是完完全全沉南珣自编自演的。
“无碍,沉家与我无关,再说了,空口无凭,坊间传言自来不少。”
翠芝见陆风禾确实不大关心的样子,就问起了前一件。
“郡王妃在府门口不依不饶如何是好。”
“随她去。”陆风禾眼皮都没抬。
翠芝不可置信,“这……府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了,这……不好吧。”
“请神容易送神难,放进来如何请得出去。”
“由着她信口胡诌?”
陆风禾捻了捻炕几上花瓶里的花,好好地一片花瓣就那么捻成了泥。
六月二十六,果然陆府的朝食上了一道羊汤馎饦。
陆风禾美美地用了几碗热汤,身上微微出汗,抱着蓁姐儿在窗前晒着太阳。
翠芝疾步跑进来报,“姑娘,郡王妃在府门前闹开了。”
陆风禾却并不意外,“是不是说我带走她沉家的孩子?”
翠芝点头,“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姑娘是丧门星,世子被贬就是因为姑娘离家,如今又因为世子过分思念孩子,没有上衙来看哥儿,又被弹劾了。”
陆风禾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点儿想笑。
“还有吧。”
“郡王妃倒是就说了这些,不过奴婢是听说现在坊间都在传世子是因为杀了胡大人,做贼心虚才不去衙门当值的,还说世子心狠手辣,贬官都轻饶了他。”
这倒很出乎陆风禾的意料,之前就放出了话说胡大人没了。
之后又风平浪静这么久,怎么沉南珣半天不在城里,坊间就出了他做贼心虚的传闻。
这事不是沉南珣早就知晓有意配合就是完完全全沉南珣自编自演的。
“无碍,沉家与我无关,再说了,空口无凭,坊间传言自来不少。”
翠芝见陆风禾确实不大关心的样子,就问起了前一件。
第九十六章 买下新人
碧荷恭送陈氏进来,翠芝正和青菱在絮叨着收拾下行李。
”得赶紧给哥儿赶上一两件披风出来,哥儿肯定到处跑,河上气温多变。把姑娘春日里的披风也收拾出来。”
青菱又说:“换洗的衣物要多收拾一些,船上能用的水不多,衣服晾晒更是不容易。”
“对对对,收拾几件细布衣服出来,结实又容易清洗。”
碧荷也不想再提令人不痛快的事,加入了她们收拾箱笼的行列。
对回毗陵,碧荷是很兴奋的,她是家生子,可她没有青菱幸运,她父兄并没有成配房跟过来,而是留在了毗陵陆家,这一趟回去,她也能见到家人了。
下晌枍哥儿歇起晌来就登登登跑了过来。
“娘亲,我听舅舅说你要狼狗,我也想要。”枍哥儿趴在陆风禾身边说。
陆风禾点了点枍哥儿的鼻子,“狼狗你也要,不怕被咬?”
枍哥儿摇头,“不怕,爹爹说我若是用心喂养小马驹,给他刷毛喂草,小马驹就会认得我,小狼狗该也是这样的。”
陆风禾点头,”约莫是这样的,只是,养小狼狗可不像小马驹,你有空去马场看一看便好,小狼狗养了便要日日照看,你真的要养?“
枍哥儿想了想,还是点头,“舅舅说狼狗可以看家护院,我就养一只,往后给娘亲看院子。”
陆风禾一听,忍不住笑了,这养了要看的却是他亲爹,不知道沉南珣知道他亲儿养狼狗是为了防他会不会哭。
“谢谢枍哥儿为娘亲着想,不过我们马上就回外祖家了,不若等到了外祖家再慢慢寻摸。”
枍哥儿乖巧地点头,“舅舅也是这样说的,但枍哥儿觉得还是得问过娘亲才行。”
陆风禾夸赞,“这样很好。昨日还干了什么?”
“吃了炭煨全羊,可好吃了,枍哥儿想带回来给娘亲吃,爹爹说娘亲得吃清谈的,今日果然有羊汤喝。”
“谢谢枍哥儿还记得给娘亲带。”
“娘亲我想吃羊汤鱼羹。”枍哥儿孩子心性,说起吃的就立马跑了话题。
陆风禾点头让柳叶儿去厨房交代一声。
枍哥儿借着和陆风禾说他们前一日都玩了什么。
柳叶儿就拉着一个女孩哭哭啼啼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陆风禾问。
原来翠芝还要照看枍哥儿,柳叶儿多数时候是跟在翠芝身边打下手的,翠芝的性子也学了三分,很是稳重。
“姑娘,奴婢从厨房回来路过暖棚就看到她被抽打,细问之下才知道那个人是她爹爹,如今暖棚没有活计,她爹爹想把她重新卖出去。”
陆风禾问夏裳已破,红痕交错的少女,“你自己说。”
少女扑通一声跪下,“请姑娘安,小女是暖棚花匠之女,叫香芽,小女一家并未卖身,之前的主子不常在,小人爹爹会在暖棚种些花卉果蔬背着主子拿去卖,日子还算过得去。”
少女越说身子俯得越低,哽咽着说:“去冬,小人娘亲患了病,花了银钱寻医问药可还是没熬过开春,家中积蓄用完还欠了亲戚银子,如今没了其他应声,爹爹就想将小人卖去教坊。”
陆风禾看女孩身上被抽打的痕迹做不了假,可这个岁数卖去教坊却是不大可信的。
“你如今十四五岁了吧,之前可学过技艺?”
香芽摇头,“奴……小人如今十四岁了,未曾学过技艺,只是有点点茶插花的手艺在身上。”
陆风禾皱眉,一个花匠之女,插花倒是有可能,还能学会点茶?
“小人娘亲之前是茶楼的茶娘子,小人打小跟着娘亲在各个茶楼混迹,也时常跟着茶博士学上一招半式的。”
听香芽说完,陆风禾心动了,她身边几个人虽然自小跟着,插花便也罢了,沏茶也还勉强,要说点茶,那是真的半点拿不出手。
只是,经了高嬷嬷一事,陆风禾轻易不敢收人。
“若是教坊不收,那小人怕是要被卖到那腌臜之地去了。“说完香芽哭出了声。
”抬起头来。“陆风禾说。
香芽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要说相貌,陆风禾却是要赞一声秒。
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可一双桃花眼轻轻一瞥眼波流转风情无限,这姿色,凭借插花点茶的手艺,只怕花魁也当得。
陆风禾看向柳叶儿,“你意下如何?”
柳叶儿义愤填膺,“奴婢想求姑娘教训教训她爹爹,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呢,姑娘且看看背上,皮肉都破了口子。”
“转过身来。”陆风禾说。
香芽跪直身子,膝盖原地转了一圈,难怪柳叶儿如此气愤,果然皮开肉绽。
大约香芽爹爹也担心伤了脸坏了价格,伤口多在背上。
翠芝赶来瞪了柳叶儿一眼,训斥到,“你这个小丫头,什么人都往姑娘跟前带,你与她投机,你看不过眼你把你的月例银子给她便是,找姑娘算怎么回事,他们都是良籍,姑娘可管不着,管也是衙门的事。“
翠芝赶人,“去你屋里给她上了药让人回去吧。”
香芽转身面对陆风禾,一个接一个磕头。
“奴婢知道姑娘是和善人,求姑娘收留,奴婢愿意卖身给姑娘,当牛做马伺候姑娘。”
陆风禾倒是有身边添人的打算,毕竟翠芝几个嫁出去也就这一两年了,此时添了人刚好,只是这事她原本是想等回了毗陵再慢慢寻摸的,家生子也好,外面买也罢。
陆风禾没有接话,而是交代柳叶儿,“先带下去上药吧。”
翠芝也给柳叶儿使了眼色,柳叶儿只能去搀香芽,她还真没想过让陆风禾买下香芽,在柳叶儿的意识里,陆风禾是主子,主子大过天,有事找主子。
陆风禾等两个人走远了才问翠芝,“你原先就知道香芽?”
翠芝点头,“知晓的,暖棚里有不少花草,奴婢带着柳叶儿去剪过花,后来就都是柳叶儿单独去的,约莫是两个孩子年岁相当,接触出了也聊出几分投缘来。”
“香芽知晓柳叶儿要走,昨日还给柳叶儿送了香囊过来,说是柳叶儿是北地人,难免晕船,那香囊能缓解一二。”
第九十七章 登船回乡
陆风禾看向柳叶儿,“你意下如何?”
柳叶儿义愤填膺,“奴婢想求姑娘教训教训她爹爹,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呢,姑娘且看看背上,皮肉都破了口子。”
“转过身来。”陆风禾说。
香芽跪直身子,膝盖原地转了一圈,难怪柳叶儿如此气愤,果然皮开肉绽。
大约香芽爹爹也担心伤了脸坏了价格,伤口多在背上。
翠芝赶来瞪了柳叶儿一眼,训斥到,“你这个小丫头,什么人都往姑娘跟前带,你与她投机,你看不过眼你把你的月例银子给她便是,找姑娘算怎么回事,他们都是良籍,姑娘可管不着,管也是衙门的事。“
翠芝赶人,“去你屋里给她上了药让人回去吧。”
香芽转身面对陆风禾,一个接一个磕头。
“奴婢知道姑娘是和善人,求姑娘收留,奴婢愿意卖身给姑娘,当牛做马伺候姑娘。”
碧荷恭送陈氏进来,翠芝正和青菱在絮叨着收拾下行李。
”得赶紧给哥儿赶上一两件披风出来,哥儿肯定到处跑,河上气温多变。把姑娘春日里的披风也收拾出来。”
青菱又说:“换洗的衣物要多收拾一些,船上能用的水不多,衣服晾晒更是不容易。”
“对对对,收拾几件细布衣服出来,结实又容易清洗。”
碧荷也不想再提令人不痛快的事,加入了她们收拾箱笼的行列。
对回毗陵,碧荷是很兴奋的,她是家生子,可她没有青菱幸运,她父兄并没有成配房跟过来,而是留在了毗陵陆家,这一趟回去,她也能见到家人了。
下晌枍哥儿歇起晌来就登登登跑了过来。
“娘亲,我听舅舅说你要狼狗,我也想要。”枍哥儿趴在陆风禾身边说。
陆风禾点了点枍哥儿的鼻子,“狼狗你也要,不怕被咬?”
枍哥儿摇头,“不怕,爹爹说我若是用心喂养小马驹,给他刷毛喂草,小马驹就会认得我,小狼狗该也是这样的。”
陆风禾点头,”约莫是这样的,只是,养小狼狗可不像小马驹,你有空去马场看一看便好,小狼狗养了便要日日照看,你真的要养?“
枍哥儿想了想,还是点头,“舅舅说狼狗可以看家护院,我就养一只,往后给娘亲看院子。”
陆风禾一听,忍不住笑了,这养了要看的却是他亲爹,不知道沉南珣知道他亲儿养狼狗是为了防他会不会哭。
“谢谢枍哥儿为娘亲着想,不过我们马上就回外祖家了,不若等到了外祖家再慢慢寻摸。”
枍哥儿乖巧地点头,“舅舅也是这样说的,但枍哥儿觉得还是得问过娘亲才行。”
陆风禾夸赞,“这样很好。昨日还干了什么?”
“吃了炭煨全羊,可好吃了,枍哥儿想带回来给娘亲吃,爹爹说娘亲得吃清谈的,今日果然有羊汤喝。”
“谢谢枍哥儿还记得给娘亲带。”
“娘亲我想吃羊汤鱼羹。”枍哥儿孩子心性,说起吃的就立马跑了话题。
陆风禾点头让柳叶儿去厨房交代一声。
枍哥儿借着和陆风禾说他们前一日都玩了什么。
柳叶儿就拉着一个女孩哭哭啼啼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陆风禾问。
原来翠芝还要照看枍哥儿,柳叶儿多数时候是跟在翠芝身边打下手的,翠芝的性子也学了三分,很是稳重。
“姑娘,奴婢从厨房回来路过暖棚就看到她被抽打,细问之下才知道那个人是她爹爹,如今暖棚没有活计,她爹爹想把她重新卖出去。”
陆风禾问夏裳已破,红痕交错的少女,“你自己说。”
少女扑通一声跪下,“请姑娘安,小女是暖棚花匠之女,叫香芽,小女一家并未卖身,之前的主子不常在,小人爹爹会在暖棚种些花卉果蔬背着主子拿去卖,日子还算过得去。”
少女越说身子俯得越低,哽咽着说:“去冬,小人娘亲患了病,花了银钱寻医问药可还是没熬过开春,家中积蓄用完还欠了亲戚银子,如今没了其他应声,爹爹就想将小人卖去教坊。”
陆风禾看女孩身上被抽打的痕迹做不了假,可这个岁数卖去教坊却是不大可信的。
“你如今十四五岁了吧,之前可学过技艺?”
香芽摇头,“奴……小人如今十四岁了,未曾学过技艺,只是有点点茶插花的手艺在身上。”
陆风禾皱眉,一个花匠之女,插花倒是有可能,还能学会点茶?
“小人娘亲之前是茶楼的茶娘子,小人打小跟着娘亲在各个茶楼混迹,也时常跟着茶博士学上一招半式的。”
听香芽说完,陆风禾心动了,她身边几个人虽然自小跟着,插花便也罢了,沏茶也还勉强,要说点茶,那是真的半点拿不出手。
只是,经了高嬷嬷一事,陆风禾轻易不敢收人。
“若是教坊不收,那小人怕是要被卖到那腌臜之地去了。“说完香芽哭出了声。
”抬起头来。“陆风禾说。
香芽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要说相貌,陆风禾却是要赞一声秒。
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可一双桃花眼轻轻一瞥眼波流转风情无限,这姿色,凭借插花点茶的手艺,只怕花魁也当得。
陆风禾看向柳叶儿,“你意下如何?”
柳叶儿义愤填膺,“奴婢想求姑娘教训教训她爹爹,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呢,姑娘且看看背上,皮肉都破了口子。”
“转过身来。”陆风禾说。
香芽跪直身子,膝盖原地转了一圈,难怪柳叶儿如此气愤,果然皮开肉绽。
大约香芽爹爹也担心伤了脸坏了价格,伤口多在背上。
翠芝赶来瞪了柳叶儿一眼,训斥到,“你这个小丫头,什么人都往姑娘跟前带,你与她投机,你看不过眼你把你的月例银子给她便是,找姑娘算怎么回事,他们都是良籍,姑娘可管不着,管也是衙门的事。“
翠芝赶人,“去你屋里给她上了药让人回去吧。”
香芽转身面对陆风禾,一个接一个磕头。
“奴婢知道姑娘是和善人,求姑娘收留,奴婢愿意卖身给姑娘,当牛做马伺候姑娘。”陆风禾看向柳叶儿,“你意下如何?”
第九十八章 被举起来
六月廿八,天朗气清,一碧如洗。
天色刚亮,陆家的下人就往码头开始运箱笼了,主子们也早早起来,连朝食都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
沉南珣也早早就过来了,只是被陆八郎拦在了前院。
赵明新也带着孩子过来了,沉南珣看到那个趾高气昂的孩子就想到枍哥儿前天说给他听的。
约莫是心理作用,沉南珣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面相不好,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与赵明新不咸不澹地招呼过后,兴奋了一夜的枍哥儿就带着石头,并几个孩子跑了出来。
陆八郎拦住几个孩子,不让他们再往前面去。
铺子上的伙计也过来帮忙了,前面杂乱得很,孩子们添麻烦帮倒忙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不安全。
赵明新推着海哥儿与几个孩子一道玩,几个孩子却避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几日不见这样生疏了?”赵明新问。
清姐儿要说话被池哥儿拉住了。
“表叔,我们还未用朝食,先走了。”说完就带着孩子们又跑了。
枍哥儿冲沉南珣一笑,也跟着哥哥姐姐跑了,石头尽职尽责地跟着这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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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说,你给枍哥儿送的这个小厮是不错,有眼力见就很好,人也机灵,只要在府上,有他跟着几个孩子,我们都放心不少。”
沉南珣只是微微点头,“当用便好。”
前院的箱笼堪堪运晚,后院又不断有箱笼抬了出来。
陆二郎和陆三郎早就去了码头,一个调停船只,一个安顿着一同南下的郭家。
陆四郎在前院忙着安顿自家的箱笼。
“表嫂怎么没来?”陆八郎打破尴尬问赵明新。
“黄氏直接去码头,我……”
“我娘才不来看你们的脸色呢。”海哥儿突然说。
陆八郎脸色确实在一瞬间变了,什么意思,自己做错了事还不许受害人给点脸色瞧瞧?意思他还有理了?
赵明新也黑了脸,他是科考出来的,可他深知,他一个商户之子,若是没有陆家姻亲这层关系在,只怕想当个京官都很难。
再说了,毕竟是黄氏有错在先,又是亲姑姑,赵明新是无论如何都想修补修补关系的。
与黄氏已经说好了,且她也答应得好好的,会与表妹道歉,好好与表妹相处的。
这海哥儿一句话,别说黄氏了,只怕自己这一路都要不招待见了。
“你这是什么话,哪里听来的。”赵明新问,四五岁上的孩子,说出的话多半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海哥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问题,“娘亲与刘嬷嬷说的呀。爹爹,我昨日就想问你了,为何我们不坐官船要坐漕船啊。”
“也是你娘说的?”赵明新问。
海哥儿点头,“是呀,娘亲与刘嬷嬷说,我听到了,可娘亲也不大清楚的样子,我就只能问你了。”
赵明新没有回答,只是做沉思装,只怕黄氏在背地里没少口无遮拦,这孩子若是再养在黄氏身边,能不能成人都未可知。
原本想着黄氏怎么也是读书人之后,没什么见识至少是明理懂事的,如今看来,她是一条不占。
沉南珣轻哼了一声,与陆八郎说了一声,“我进去看看姐儿。”
陆八郎也不好阻止,都已经一路南下了,现下再不让他往后院去多少显得有些多余。
陆风禾已经收拾好了,披风都穿上了,只能马车准备停当她戴上兜帽就能出门了。
抬头就看到站在窗边往里看的沉南珣。
站在阳光底下的沉南珣一改往日清冷,大约是难得穿上了暗红色,人都温和了不少。
枍哥儿从院门口跑过,看到沉南珣,又嬉笑着跑进来。
“爹爹,我们可以走了吗?我还没做过大船呢,姐姐说运河上就是画舫都比我见过的都大。”
沉南珣笑着抱起枍哥儿,枍哥儿稳稳当当坐在沉南珣臂弯。
“枍哥儿都收拾妥当了?再有一刻钟我们就能出门了。”
枍哥儿用地点头,“九舅舅特意免了我们的早课,但枍哥儿还是早早就起来了,温了昨日习的字,收拾好了东西。”
沉南珣满眼盛笑夸了两句。
枍哥儿如何呆得住,挣扎着下地又要去找哥哥姐姐,想看看外祖收拾好了没,外祖箱笼最多,翠芝姨姨早间帮他收拾好了就去帮外祖母收拾,可刚刚u去看过了,还没收拾好呢,娘亲说了要所有人都收拾好才能走。
舅母们倒是都收拾好了,他们得再去催一催外祖母。
枍哥儿跑了,沉南珣重新对上陆风禾的视线,大约两个人好久没有白天见过了,两个人都没说话,最后是沉南珣先打破沉默,“我去看看姐儿。”
说完就走,甚至没等陆风禾告诉她姐儿就在她身边。
己正,陆八郎说马车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枍哥儿又满头跑了进来,把着沉南珣的腿,“爹爹报,我走不动了。”
沉南珣好笑地抱起枍哥儿,“你这是跑了一早上了?”
枍哥儿搂着沉南珣的脖子,“外祖母太慢了,我们催了好几趟外祖母院里的东西才收拾好。”
六辆马车都停在府门口了,其中还有一辆沉南珣坐着过来的郡王府的马车。
陆风禾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实在没办法,在青菱的搀扶下走向了最后一辆也是离府门最近的一辆马车。
福安和寿康侯在马车边,沉南珣先把枍哥儿放到车辙上。
陆风禾以为沉南珣要来扶自己,并不想让他扶,而是借着青菱的力踏上了脚凳,一只脚刚踏上,整个人就被沉南珣钳住腰侧,像枍哥儿一样被放到了车辙上。
陆风禾站在车辙上低头看沉南珣,沉南珣没事人一样挥挥手,“赶紧进去,当心着了风。”
看陆风禾进去了,沉南珣才退开一步,让蓁姐儿的乳娘邵氏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陆风禾上了马车才发现,马车另一侧寿康手里还牵着马缰,立着沉南珣枣红色的坐骑闪电。
沉南珣把陆风禾送上马车就绕过马车骑上了马,护卫的姿态做得十分到位。
而陆风禾还在被沉南珣轻而易举举起的事实里久久回不了神。
第九十九章 处处周到
陆家新府离码头的东城门很近,也就一刻钟多一点就到了。
郭家人已经在码头等着。
另外还有好几家较好的人家来送行。
黄文珊努力想融入前来送行的女卷,可郭夫人和郭大娘子眼神都未曾给她,导致其他家夫人娘子也不大愿意与她搭腔。
黄文珊紧紧地咬着嘴唇委委屈屈地站到一旁,看到赵明新父子到了就双眼噙满了泪迎了上去。
赵明新语气平平地说了一句,“久等了。”连问都没问他一句。
黄文珊没办法,只能小声与赵明新说:“姑母怕是与郭伯母说了什么,方才我与郭伯母和郭大娘子问安,她们理都不理我。”
海哥儿听了一副要给娘亲去讨个公道似的往前冲。
赵明新一把抱起海哥儿,拉过黄氏身边站着的小儿,“姑母就说说了什么又如何,姑母又不是胡编乱造添油加醋。”
“可……”
“可什么,我前几日就与你说让你给禾娘道歉,你呢?”
六月廿八,天朗气清,一碧如洗。
天色刚亮,陆家的下人就往码头开始运箱笼了,主子们也早早起来,连朝食都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
沉南珣也早早就过来了,只是被陆八郎拦在了前院。
赵明新也带着孩子过来了,沉南珣看到那个趾高气昂的孩子就想到枍哥儿前天说给他听的。
约莫是心理作用,沉南珣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面相不好,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与赵明新不咸不澹地招呼过后,兴奋了一夜的枍哥儿就带着石头,并几个孩子跑了出来。
陆八郎拦住几个孩子,不让他们再往前面去。
铺子上的伙计也过来帮忙了,前面杂乱得很,孩子们添麻烦帮倒忙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不安全。
赵明新推着海哥儿与几个孩子一道玩,几个孩子却避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几日不见这样生疏了?”赵明新问。
清姐儿要说话被池哥儿拉住了。
“表叔,我们还未用朝食,先走了。”说完就带着孩子们又跑了。
枍哥儿冲沉南珣一笑,也跟着哥哥姐姐跑了,石头尽职尽责地跟着这群孩子。
“你别说,你给枍哥儿送的这个小厮是不错,有眼力见就很好,人也机灵,只要在府上,有他跟着几个孩子,我们都放心不少。”
沉南珣只是微微点头,“当用便好。”
前院的箱笼堪堪运晚,后院又不断有箱笼抬了出来。
陆二郎和陆三郎早就去了码头,一个调停船只,一个安顿着一同南下的郭家。
陆四郎在前院忙着安顿自家的箱笼。
“表嫂怎么没来?”陆八郎打破尴尬问赵明新。
“黄氏直接去码头,我……”
“我娘才不来看你们的脸色呢。”海哥儿突然说。
陆八郎脸色确实在一瞬间变了,什么意思,自己做错了事还不许受害人给点脸色瞧瞧?意思他还有理了?
赵明新也黑了脸,他是科考出来的,可他深知,他一个商户之子,若是没有陆家姻亲这层关系在,只怕想当个京官都很难。
再说了,毕竟是黄氏有错在先,又是亲姑姑,赵明新是无论如何都想修补修补关系的。
与黄氏已经说好了,且她也答应得好好的,会与表妹道歉,好好与表妹相处的。
这海哥儿一句话,别说黄氏了,只怕自己这一路都要不招待见了。
“你这是什么话,哪里听来的。”赵明新问,四五岁上的孩子,说出的话多半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海哥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有问题,“娘亲与刘嬷嬷说的呀。爹爹,我昨日就想问你了,为何我们不坐官船要坐漕船啊。”
“也是你娘说的?”赵明新问。
海哥儿点头,“是呀,娘亲与刘嬷嬷说,我听到了,可娘亲也不大清楚的样子,我就只能问你了。”
赵明新没有回答,只是做沉思装,只怕黄氏在背地里没少口无遮拦,这孩子若是再养在黄氏身边,能不能成人都未可知。
原本想着黄氏怎么也是读书人之后,没什么见识至少是明理懂事的,如今看来,她是一条不占。
沉南珣轻哼了一声,与陆八郎说了一声,“我进去看看姐儿。”
陆八郎也不好阻止,都已经一路南下了,现下再不让他往后院去多少显得有些多余。
陆风禾已经收拾好了,披风都穿上了,只能马车准备停当她戴上兜帽就能出门了。
抬头就看到站在窗边往里看的沉南珣。
站在阳光底下的沉南珣一改往日清冷,大约是难得穿上了暗红色,人都温和了不少。
枍哥儿从院门口跑过,看到沉南珣,又嬉笑着跑进来。
“爹爹,我们可以走了吗?我还没做过大船呢,姐姐说运河上就是画舫都比我见过的都大。”
沉南珣笑着抱起枍哥儿,枍哥儿稳稳当当坐在沉南珣臂弯。
“枍哥儿都收拾妥当了?再有一刻钟我们就能出门了。”
枍哥儿用地点头,“九舅舅特意免了我们的早课,但枍哥儿还是早早就起来了,温了昨日习的字,收拾好了东西。”
沉南珣满眼盛笑夸了两句。
枍哥儿如何呆得住,挣扎着下地又要去找哥哥姐姐,想看看外祖收拾好了没,外祖箱笼最多,翠芝姨姨早间帮他收拾好了就去帮外祖母收拾,可刚刚u去看过了,还没收拾好呢,娘亲说了要所有人都收拾好才能走。
舅母们倒是都收拾好了,他们得再去催一催外祖母。
枍哥儿跑了,沉南珣重新对上陆风禾的视线,大约两个人好久没有白天见过了,两个人都没说话,最后是沉南珣先打破沉默,“我去看看姐儿。”
说完就走,甚至没等陆风禾告诉她姐儿就在她身边。
己正,陆八郎说马车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枍哥儿又满头跑了进来,把着沉南珣的腿,“爹爹报,我走不动了。”
沉南珣好笑地抱起枍哥儿,“你这是跑了一早上了?”
枍哥儿搂着沉南珣的脖子,“外祖母太慢了,我们催了好几趟外祖母院里的东西才收拾好。”
六辆马车都停在府门口了,其中还有一辆沉南珣坐着过来的郡王府的马车。
陆风禾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实在没办法,在青菱的搀扶下走向了最后一辆也是离府
第一百章 集于一身
郭大郎没好气地说:“我好心看在陆家妹妹的面子上提醒与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沉南珣也来气了,“谁要你提醒,管好你自己吧,你们这些言官,成天只会盯着鸡毛蒜皮的小事。”
郭大郎气得火冒三丈,“不知所谓,不可理喻。”
“哼,读了几天书,拿着支笔就不知道自己算老几了?弹劾这个弹劾那个,有本事拿着刀枪去边关厮杀啊,最烦满口仁义道德的读书人。”
这句话不光得罪了郭大郎,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
郭大人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叠声地训斥,“竖子不可教,竖子不可教。”
袁大郎和陆四郎连忙劝着,“世叔息怒世叔息怒。”
“莫要与这个莽夫计较。”
旁边的女卷吓得够呛,这怎么就吵了起来,生怕沉南珣这个莽夫下一秒就不管不顾动起手来。
这一场算起传来了,人人都知道沉南珣与郭家结下了梁子,把郭大人气得不轻,陆四郎更是恨不得与他立刻撇清关系。
一场好好的送别弄得所有人都心有戚戚,赵氏更是满脸陪笑,丝毫不待见沉南珣,嫌弃之意半点不掩饰。
回程的马车上,郭大郎问父亲,“为何你要我配合他演这一场。”
郭大人有些怅然,“这其实是袁大人的意思,也可以说是陆家的意思。”
“陆家是什么家族,你以为只是世族之首吗?没那么简单,陆家祖上有记载到如今,出了十六位宰相,有几个世族传承超过了十六代,不,皇室传承超过16代的都少。”
“毫不夸张地说,陆家几乎每一代都有那么一两个是有治世之才,可堪为宰的。只是陆家不显山不露水懂得收敛锋芒罢了。”
郭大郎从未想过自己父亲对陆家的评价会这样高。
“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曾在鹤鸣书院进学,所以才如此推崇陆家?”
郭大郎没说话,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郭大人半晌没说话,转而又说起其他,“袁大郎与陆四郎是同年,却并没有在一处进学,可袁大郎与陆四郎关系如何你可见了?”
郭大郎点头,“很是亲厚。”
“非亲非故,关系却亲厚。”
余下的话郭大人没有再说,只剩下有意结交了,若是只看陆四郎和袁大郎如今的处境,那定是陆四郎有意结交袁大郎的。
毕竟袁大郎是中书令之子,自己也曾点了探花,虽然如今只领了六品金部郎中,可满京都想结交袁大郎的年轻子弟不在少数,袁大郎也不大应酬,就是应酬也多和江浙人士往来。
都当袁中书为了避嫌所以这么些年一直没让袁大郎往上走一走。
可其中蹊跷只怕只袁中书和吏部尚书郭大人清楚了,就连郭大郎在御史台那也是两人商议后的结果。
天下盐铁尽归中央,也有盐铁使专管盐铁,可管铁就是管闻家和襄亲王对上,得不偿失,沉南珣和胡大人去查一趟,一个受了伤一身脏水一个索性丢了性命。
余下的就只有盐,凡人在世间,最少不了的就是盐,史上还有因为盐田被控制住,不战而败的例子,可见盐的重要性。
都说户部尚书是为计相,其实不然,盐铁使才是货真价实的计相,铁沾染不得,那就只剩盐了。
京都管盐要么盐铁使,要么金部郎中,其余的盐铁转运使、茶盐司都在各路都府,也只能管得着本府的盐铁。
虽说还有盐政,巡视盐政监督御史,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御史,巡盐御史属于钦差,从三品,可,官家不派,你就没了这份差事,官家让去哪便只能去哪,有时三五年都想不起来派一趟巡盐御史。
金部郎中点查检验就不需官家授权。于是,探花郎袁大郎就在金部郎中扎了根,时不时领命去各州府点查盐业相关事宜。
至于郭大郎在御史台也是有深意的,不管什么小道消息,御史台算是第一波得到消息的人了,这年头,先人一步得到消息说不定就能保全全家性命。
中书令和刑部尚书二位老大人的儿子都只是五品六品,官家见了也要夸一句两位老大人不必避嫌至此,二位也都是惶恐告罪,道犬子难当大任。
郭大人决定下次与袁中书见面带上郭大郎。
这边父子俩在商议什么无第三人知晓。
可沉南珣与郭大郎的争执却被在场的很多个第三人之一的碧荷说给了陆风禾听。
碧荷很是气愤,就连柳叶儿和香芽儿都染上了怒气,陆风禾倒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姑娘,没想到世子是这种人。”碧荷说。
陆风禾问:“哪种人?”
“他……他居然说读书人一无是处。”
陆风禾笑,“比起刀枪无眼的战场,读书人的笔杆子确实无甚大用。”
“姑娘!陆家可都是读书人。”
陆风禾笑,“可太明盛世,读书人就能教人明理知事,端看在什么时候,干什么事了。”
陆风禾顺道教起了枍哥儿,“枍哥儿,你说绣娘和厨娘哪个更有用一些?”
枍哥儿想了想,“枍哥儿觉得都很有用。”
陆风禾点头,“是这样,可若是前几日你们去庄子上玩,一整天没个吃食,你会更想要厨娘还是绣娘?”
“那自然是厨娘。”
“那若是天气骤变,你着了夏裳,可突降大雨,又当如何?”
“绣娘的披风更有用些。”
“所以,职业没有高低贵贱,文臣武将如是,他们同样重要,但在具体情形面前又会显得更重要一些。”
枍哥儿懵懂点头,“孩儿明白了,都说文韬武略,文武双全,若是孩儿能集于一身,那便没有文武谁更厉害一些的说法了。”
陆风禾苦笑不得,原本的用意只是想让枍哥儿能平常看到读书人和军士,毕竟他往后会在陆家长大,必然接触的读书人会更多,而他父亲又是武将。
不管是因为周遭的读书人而看不上武将父亲,还是因为武将父亲看不上读书人于他而言都是很不好的事,也是陆风禾不愿意看到的。
没想到这孩子把所有都弄到了自己身上。
罢了,话也没错,有此志向……也算当夸。
第一零一章 回乡之路
枍哥儿不是跳脱性子,可也要看在哪里,如今在船上,他是半分也呆不住的。这不又雀跃着想去看看哥哥姐姐们都住哪里。
翠芝刚要跟出去就被石头拦住了,“翠芝姐姐莫急,小人会跟着小主子的。”
石头人不大,可一双眼睛仿佛会蛊惑人一样,让人莫名就对他生出一种信任。
翠芝回头看陆风禾,石头已经跟了出去。
陆风禾摆摆手,”罢了,你如何跑得过两个半大小子,如今在船上,到处是人,枍哥儿也不会往甲板上去。”
翠芝还是追了上去,交代两个孩子,不许玩甲板上去,不许往底仓去……
楼船有船面有四层,顶层就两间屋子,并一个观景瞭望的露台。陆九郎和郭二郎住了顶层。
同陆风禾他们一同住三层的还有陆四郎一家,他们家也是两个孩子得两间屋子,还余下一间让贴身伺候的人挤一挤。
余下的人都住了第二层,第二层八间屋子,赵氏、郭夫人各一间,郭大娘子带着孩子,赵明新一家,陆家三位郎君给家一间,倒也尽够。
就连仆从都能宽宽敞敞地住下。
枍哥儿逛了一圈回来就不大乐意了,“娘亲,哥哥姐姐晚上要住一起,都要在西头姐姐屋子里睡……”
陆风禾知道这孩子不大会提意见,本性如此,是个不喜麻烦别人的孩子。
“枍哥儿也想去?那便去吧,只是你得回你自己屋里洗漱好了才能去,还得让石头陪着你。”
枍哥儿立马喜笑颜开。
船已经起锚了,沉南珣也同陆三郎一起对着船工恩威并施了一番。
“说什么呢?那么开心。”沉南珣问。
枍哥儿转身跑到沉南珣面前,被沉南珣一把抱起,“娘亲答应枍哥儿今晚同哥哥姐姐一道睡了。”
沉南珣看了陆风禾一眼,又与枍哥儿说:“往后若是想要什么,大可以直接说出来,而不是让你娘去猜,能答应的便一定会答应你,若是不答应也不可歪缠。”
枍哥儿不理解,为什么这一天天的爹娘总是给他讲大道理,或许他长大了,可以多听一些道理了吧。
往日沉南珣总觉得时间还长,他能看着枍哥儿慢慢长大,可如今,南下的船启程了,他能陪枍哥儿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至于往后,成王败寇,往后,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副光景。
沉南珣看着往后退的京都,恨不得把自己能告诉想告诉枍哥儿的东西一股脑都说了。
放下枍哥儿,沉南珣看到角落里自己的东西,倒没有不痛快,只怕禾娘能让他的东西放进来就已经是忍下火气了。
“去玩去吧。”沉南珣对枍哥儿说,又对站在门边的石头交代,“跟好了。”
石头对上沉南珣的视线,躬身应下,规矩半点不差。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沉南珣才走近陆风禾,“你且忍耐两日,后日夜里我便下船,大约五六日之后回来,到时……”
沉南珣想了想,“后天晚间吵一架吧,我摔两个茶盏便说被溅起的随便划了脸,不想见人。”
“谁?”陆风禾问。
沉南珣想说你,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
陆风禾斜眼看沉南珣,“你这都把我安排好了?”
“船工里混了襄亲王的人,虽说等闲不会上来,但下人之间总有联系。”
说到襄亲王,陆风禾想起一事,“碧荷说现在胡大人之死算到你头上了?”
沉南珣依然不大上心的样子,“放心,且不说与我无半分关系,就是真是我做的,我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现在防着他们伪造证据就行了,而且……”
“而且什么?”陆风禾问。
沉南珣有些不大好开口,“午作看过胡大人二人的尸身了,我手上也有一些他们杀人的证据……”
陆风禾惊呼,“莫要与他们对上,我提醒过你。”
沉南珣安抚陆风禾,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放心,我不会轻易把证据拿出来的,我也只是为了……保命而已。”
确实,沉南珣往后要做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保命而已,保自己的命,也保枍哥儿的命。
陆风禾还是忍不住叮嘱,“你莫要冲动。”
沉南珣顺着她的话,“知晓了,我定三思而行。”
绿芙拿了点心来,都是提前就在府上做好直接带上船的。
“姑娘,午间就先用些点心吧,船工早些大了些鱼,不过鱼儿不大,厨娘只能就着那些鱼做个汤,烫个饼。”
“放下吧,不拘吃什么,能吃饱就行。”
“船上买了菜蔬,只是我们人多,只怕夕食也只能简单用些。”绿芙又说。
这在船上不比在府里,想吃什么大厨房忙不过来还有小厨房,实在不行还能上街市买现成的。
在船上,若是到了大一些的码头还能买到新鲜的蔬果肉禽,或是买些新鲜的吃食。若是没能靠岸或是码头打大,就只能船上有什么吃什么了。连续好几日只能吃一些船尾渔网里兜上来的小鱼小虾也是有的。
陆风禾捻起一块椒盐酥,点了点头,绿芙放下一壶温水便下去了。
沉南珣赶紧宽陆风禾的心,“你放心,沿途的补给我与三哥都安排好了,只是河上早晚寒凉,瓜果少用些。”
陆风禾还是点头,小口吃着椒盐酥,并不搭腔。
沉南珣愁眉苦脸想找点话与陆风禾说,可惜平日里惜字如金惯了,如今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时寿康敲了敲门,“主子,利州来信了。”
沉南珣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禾娘,你且休息,我……”
陆风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视线转向窗外。
沉南珣毫不停留地开门离去,屋里又只有陆风禾一个人,尽管外面的风声和水声都清晰可闻,可陆风禾还是觉得屋里太安静了,连带心上都荒凉了。
利州,呵,是那个女子来信了吗?
是他已经给那个女子去过信,说他要去利州了吧,还真是……迫不及待呢。
还真是辛苦他了呢,衙门的事忙完了,还得周旋在两个女子之间。
只是,利州路着实远了些,不想放到京都,放到京畿或是京西也近些啊。
第一零二章 挑花来戴
陆风禾透过琉璃窗,看到两岸有人对她们的楼船指指点点,不得不说,这一刻,陆风禾内心那边不可与人道的虚荣心确实得到了满足。
赵氏领着余姑姑进来,碧荷也跟在后面捧着几个盒子。
“这是?”陆风禾问。
赵氏点着盒子,“这是沉家二房太太崔氏让她们娘子带来的赠礼。这一盒是沉二娘子娘家送来的,这一盒是沉二娘子家姐孔府送来的。”
“碧荷手里的是郡王爷身边的苟顺管家送来的,说是给哥儿和姐儿的。”
陆风禾接过郡王爷送来的匣子,里面摆着两块玉佩,各做成一条锦鲤,合起来是一个完整的圆,鱼尾分别刻着两个孩子的名字。
两块玉佩都打上了络子,可以让孩子挂在胸前。
陆风禾拿起蓁姐儿的就给蓁姐儿戴上,蓁姐儿好奇地想去抓络子,可小手怎么也抓不住,络子总是从小胖手中熘出去。
蓁姐儿也不恼,熘一次抓一次,乐此不疲,倒是个脾气好的。
陆风禾又把另一块拿起来交给翠芝,“让枍哥儿贴身带着吧,祖父给他的。”
陆风禾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封信,说是写给枍哥儿和蓁姐儿的,实际上还不是写给陆风禾的,两个孩子谁像识字的样子。
陆风禾没有着急看信,而是让绿芙收到了一边,至于几家的盒子,沉二太太崔氏送来的一看就是一匣子点心,碧荷打开看过了。
“还有一些梅子、杏子的果干。”
“果子干留下一些,点心分一分吃了吧,也放不住。”
至于刘氏娘家和姐姐送来的,陆风禾看都没看,“娘看着办吧。”
赵氏坐到陆风禾身边,“这是什么了,恹恹的,身上可有不舒服?”
陆风禾摇头没,“约莫是晨起早了些,有点精神不济。”
赵氏让余姑姑给陆风禾看看,余姑姑细细看过陆风禾的神色,“姑娘还是多歇一歇,虽说身子已经调理差不多了,但毕竟日子短了些。”
陆风禾点头。
赵氏屋里也还有事呢,“也到歇晌的时候了,你快歇着,晚点娘再来看你。”
陆风禾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娘也歇一歇吧,程姨母不是外人,也用不着你时刻陪着。”
赵氏心思被陆风禾看穿,赵氏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主家。”
“楼船行船慢,十来日呢,你陪得过来程姨母也烦你了吧,你且顾好自己。”
赵氏歇了陆风禾一眼,“知晓了知晓了,操这样多的心。”
陆风禾躺在罗汉床上,身上搭着薄被,看向窗外,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绿芙拉高陆风禾身上的薄被也就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沉南珣进来看到的就是满室霞光,霞光里躺着个睡美人。
大约沉南珣的视线太过灼人,陆风禾在沉南珣的注视下悠悠转醒。
陆风禾有些怔愣,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自己又身处何地。
“醒了?”沉南珣端着一盏温水递到陆风禾跟前,“清清口。”
陆风禾恍忽觉得她似乎与沉南珣还是恩爱夫妻。
喝下两口温水,人也清醒了,陆风禾实在不太愿意与沉南珣单独这么待着,她怕自己忍不住质问他,与他争吵,她不想沉南珣看到她那么不堪的一面。
“绿芙,绿芙。”陆风禾出声吧绿芙喊了进来。
绿芙进来极有眼色地自己找事做,比如伺候陆风禾穿鞋,给陆风禾船上鹅黄色的杭绸比甲,再给陆风禾通通头发挽个松松的发髻……
沉南珣就那么看着,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绿芙实在找不到事情做了,恨不得把桌椅都擦一遍了,沉南珣还没走,而陆风禾也丝毫没有让绿芙走的意思。
“现在什么时辰了?”陆风禾问。
“约莫酉时了。“绿芙说。
“酉初三刻。”这是沉南珣说的。
陆风禾哦了一声,“那夕食还早,去把香芽儿早间摘的茉莉花拿来。”
香芽儿前一日才到陆风禾身边,自己没什么要收拾的,主子的行李她也不大插得上手,一大早就去暖棚花圃里摘了好些茉莉花,说是让陆风禾放在枕头边。
摘的花多,香芽儿一上船就用大海碗泡了一些。
绿芙取来的就是香芽儿泡着的茉莉花,大半都半开了,香气馥蕴,果然是人间第一香。
碧荷跟了进来,“姑娘,这花开得这样好,挑几朵簪吧。”
陆风禾下意识摇头,“你们小姑娘自去戴了,莫来折腾我。”
陆风禾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四五十岁了,而活在记忆里的几个丫头,一直是双十佳年。
碧荷手上不停地挑着花,“姑娘就簪上几朵吧,姑娘都多少年不簪花了。”
碧荷说完自觉失言,小心地觑了沉南珣一眼,又快速转移视线继续挑花。
沉南珣装作没看到碧荷的小动作,只是坐在一边喝茶吃着点心,看着陆风禾,他也想看陆风禾簪花。
时下流行簪花,无论男女老少,曾有诗云,谁家浴罢临妆女,爱把闲花插满头。
诗会宴席几乎人人簪花,就是每年新科举子游街簪花那也不在少数,可见簪花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尤其南方女子尤其喜爱簪花,毕竟南方几乎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四时有花长见雨。
沉南珣记忆中陆风禾也是爱簪花的,有时是戴在头上,有时却是串成串带在手上挂在衣襟上。
碧荷看沉南珣那一眼传达了一个信息给沉南珣,只怕陆风禾不簪花也与自己那个鸡蛋里挑骨头的亲娘有关。
陆风禾最后拗不过几个小丫头,在发髻边上插了一排小白花,花上还带着水珠儿。
在沉南珣眼里,陆风禾更显清丽动人、明丽莹净了。
几个小丫头也闹着各自簪了几朵。
海碗里还剩不少,陆风禾让碧荷找来针线,想穿两串送给两位长辈戴。
没有女子不爱花,赵氏和程氏也是,在船上无趣得很,自己不能出门与她们说话,就送两串花让她们带着玩吧。
花都串完了,碧荷也捧着去送人了,沉南珣还坐着不动如钟。
“世子没有公务了吗?怎生在此处消磨这样久?”
第一零三章 恍惚之间
沉南珣点头,“如今六品小官,确实没有公务需要路上处理。”
“那利州的事也都处理好了?”陆风禾问。
沉南珣不大在意,“无甚好处理的。”
陆风禾敷衍地应了一声。
实在不想与沉南珣呆在一处,“翠芝,去取叶子牌来,我们打上两回。”
陆风禾闺中与好友消磨时间会打叶子牌,成婚以后就未再打过了,翠芝一时有点蒙,叶子牌早就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带没带上船她都不打记得了。
可一个好的下人不能说没有,翠芝只能应下,然后出门,赶紧去找陆八娘子问问,看她带没带,还有郭大娘子,再不济,郭夫人也是可以问一问的。
好在第一个陆八娘子秦玲儿处就找到了叶子牌。
秦玲儿也是个爱玩的,闺中也与陆风禾一起打过很多回,一听陆风禾要打叶子牌,牌也不给陆风禾了,自己抱着就来了。
“哎呀,禾娘,我还以为你收手了呢,坐月子那么无聊也不听着你打叶子牌,这刚上船你就憋不住了?”秦玲儿走到舱门口就嚷嚷开了。
沉南珣觉得现在仿佛“惊弓之鸟”,只要有人说什么事陆风禾好久没做了,沉南珣自然而然就想到是亲娘不让陆风禾做。
在打叶子牌这事上,沉南珣确实冤枉陈氏了。
陈氏甚至不知道陆风禾会打叶子牌,何来的不许。
还是陆风禾的闺训在作怪,觉得成了婚嫁了人就要好好当家理事,别成天想着玩乐,进了郡王府又很快接手了中馈。
郡王府理清楚了,又有了身孕,接下来枍哥儿出生,这一事接一事的,慢慢陆风禾也没时间想着打叶子牌了。
陆风禾之所以现在想起来打叶子牌,纯粹
“那利州的事也都处理好了?”陆风禾问。
沉南珣不大在意,“无甚好处理的。”
陆风禾敷衍地应了一声。
实在不想与沉南珣呆在一处,“翠芝,去取叶子牌来,我们打上两回。”
陆风禾闺中与好友消磨时间会打叶子牌,成婚以后就未再打过了,翠芝一时有点蒙,叶子牌早就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带没带上船她都不打记得了。
可一个好的下人不能说没有,翠芝只能应下,然后出门,赶紧去找陆八娘子问问,看她带没带,还有郭大娘子,再不济,郭夫人也是可以问一问的。
好在第一个陆八娘子秦玲儿处就找到了叶子牌。
秦玲儿也是个爱玩的,闺中也与陆风禾一起打过很多回,一听陆风禾要打叶子牌,牌也不给陆风禾了,自己抱着就来了。
“哎呀,禾娘,我还以为你收手了呢,坐月子那么无聊也不听着你打叶子牌,这刚上船你就憋不住了?”秦玲儿走到舱门口就嚷嚷开了。
沉南珣觉得现在仿佛“惊弓之鸟”,只要有人说什么事陆风禾好久没做了,沉南珣自然而然就想到是亲娘不让陆风禾做。
在打叶子牌这事上,沉南珣确实冤枉陈氏了。
陈氏甚至不知道陆风禾会打叶子牌,何来的不许。
还是陆风禾的闺训在作怪,觉得成了婚嫁了人就要好好当家理事,别成天想着玩乐,进了郡王府又很快接手了中馈。
郡王府理清楚了,又有了身孕,接下来枍哥儿出生,这一事接一事的,慢慢陆风禾也没时间想着打叶子牌了。
陆风禾之所以现在想起来打叶子牌,纯粹
“那利州的事也都处理好了?”陆风禾问。
沉南珣不大在意,“无甚好处理的。”
陆风禾敷衍地应了一声。
实在不想与沉南珣呆在一处,“翠芝,去取叶子牌来,我们打上两回。”
陆风禾闺中与好友消磨时间会打叶子牌,成婚以后就未再打过了,翠芝一时有点蒙,叶子牌早就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带没带上船她都不打记得了。
可一个好的下人不能说没有,翠芝只能应下,然后出门,赶紧去找陆八娘子问问,看她带没带,还有郭大娘子,再不济,郭夫人也是可以问一问的。
好在第一个陆八娘子秦玲儿处就找到了叶子牌。
秦玲儿也是个爱玩的,闺中也与陆风禾一起打过很多回,一听陆风禾要打叶子牌,牌也不给陆风禾了,自己抱着就来了。
“哎呀,禾娘,我还以为你收手了呢,坐月子那么无聊也不听着你打叶子牌,这刚上船你就憋不住了?”秦玲儿走到舱门口就嚷嚷开了。
沉南珣觉得现在仿佛“惊弓之鸟”,只要有人说什么事陆风禾好久没做了,沉南珣自然而然就想到是亲娘不让陆风禾做。
在打叶子牌这事上,沉南珣确实冤枉陈氏了。
陈氏甚至不知道陆风禾会打叶子牌,何来的不许。
还是陆风禾的闺训在作怪,觉得成了婚嫁了人就要好好当家理事,别成天想着玩乐,进了郡王府又很快接手了中馈。
郡王府理清楚了,又有了身孕,接下来枍哥儿出生,这一事接一事的,慢慢陆风禾也没时间想着打叶子牌了。
陆风禾之所以现在想起来打叶子牌,纯粹
“那利州的事也都处理好了?”陆风禾问。
沉南珣不大在意,“无甚好处理的。”
陆风禾敷衍地应了一声。
实在不想与沉南珣呆在一处,“翠芝,去取叶子牌来,我们打上两回。”
陆风禾闺中与好友消磨时间会打叶子牌,成婚以后就未再打过了,翠芝一时有点蒙,叶子牌早就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带没带上船她都不打记得了。
可一个好的下人不能说没有,翠芝只能应下,然后出门,赶紧去找陆八娘子问问,看她带没带,还有郭大娘子,再不济,郭夫人也是可以问一问的。
好在第一个陆八娘子秦玲儿处就找到了叶子牌。
秦玲儿也是个爱玩的,闺中也与陆风禾一起打过很多回,一听陆风禾要打叶子牌,牌也不给陆风禾了,自己抱着就来了。
“哎呀,禾娘,我还以为你收手了呢,坐月子那么无聊也不听着你打叶子牌,这刚上船你就憋不住了?”秦玲儿走到舱门口就嚷嚷开了。
沉南珣现在仿佛
第一零四章 玉成新人
碧荷和绿芙对视了一眼,谢过厨娘,朝沉南珣和赵氏的方向福了福就拎着食盒上楼了。
用夕食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秦玲儿和郭大娘子为了玩叶子牌夕食都不下来用。
黄文珊坐在陆四娘子和陆三娘子中间又是银牙咬碎,原来可都是她们三个一道玩牌的,如今她们人不够加上个小丫头都不喊她。
还有郭大娘子,凑什么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陆风禾也是亲姑嫂呢。
只是黄文珊在想什么没人关心,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
郭夫人夸陆三娘子,“三娘子这夕食安排得好,尤其是这一道清蒸江鳝,爽口不腻。”
陆三娘子连连摆手,“哪里是我准备的,这是沉大郎准备的,我可想不起来吃这些东西。“
郭夫人笑得促狭,“禾娘倒是个爱吃这些东西的人。“
陆四娘子给郭夫人和赵氏布菜,“谁说不是呢,这禾娘啊,就爱吃个新鲜,什么稀奇古怪的她都爱尝一尝。”
赵氏放下喝汤的调羹,“还不是你们惯着她,什么新鲜的都往她跟前送。”
黄文珊听了觉得喉咙塞得慌,喝口汤都觉得食管子被撑大了。
沉南珣与几位郎舅小酌了两杯,留下他们借着酒兴吹着江风谈诗词歌赋就上楼了。
陆风禾也已经吃好了,正在舱房里踱步,秦玲儿百无聊赖地翻着叶子牌,显然是还要继续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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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了,夕食过后便不要再打了,灯下打牌伤眼睛。”沉南珣对陆风禾说。
陆风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倒是秦玲儿气恼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郭大娘子站在一旁看针线筐里的绣样,挑了几张放在桉几上,该是想拿回去描一份。
郭大娘子见沉南珣来了,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又挑了两张就放下了绣样。
“禾娘,这些我先拿去了,描好了送来还你。”
陆风禾点头,“你都拿去慢慢挑好了,我现在又不用,你也不用急着描,明日日头好了再描不迟。”
郭大娘子笑着应下,就告辞要走。
秦玲儿见牌友都要走了,这牌是真的打不下去了,罢了罢了,各回各房间去吧。
沉南珣站到了郭大娘子刚刚站的地方,也拿起了簸箕里的绣样,确实多,曾经沉南珣只觉得这绣纹不错,从未仔细看过绣样,原来一个好看精巧的绣纹这样复杂。
“你们用过夕食了?”陆风禾问。
沉南珣放下手里的东西,站直身子,“夕食用过了,哥哥们在小酌论诗,嫂子们约莫也在吹着江风吃茶闲聊。”
“你也吃酒了?”陆风禾下意识探了探头,想闻一闻看有没有酒味。
沉南珣抬手自己也闻了闻,“哥哥倒了,便凑趣吃了两杯,都是果子酒,没什么味道。”
陆风禾再次从沉南珣面前走过,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福安有没有与你说过什么?”陆风禾问。
沉南珣皱眉,福安每天与他说的话可太多了,陆风禾问的是哪一件。
陆风禾见不得他这个不上心的样子,“你身边的几个小子也到成婚的年纪了吧。”
“你说福安的婚事?”沉南珣这时候反应倒是很快了,“提是提了,不过,不提也罢。”
“何时提的?”陆风禾问。
“我去褫州之前,他想先提亲……”
陆风禾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福安没有对青菱不上心,只是造化弄人,她与沉南珣眼下的关系确实不适合再把二人凑在一块,可……难寻有情郎。
沉南珣见不得陆风禾皱眉的样子,“让福安来你身边当差?”
陆风禾连连摇头,“他来了你身边得用的人就少了,不行不行。”
两个人要在一块,福安来不了,那就只能青菱去。
陆风禾脱口而出,“让青菱去……”
“不行不行,青菱怎么能去郡王府当差,青菱可是同我一道长大的。”陆风禾自己否定了自己。
沉南珣倒是想过这一法子,“你的嫁妆多半还在京都,不需要个身边人看管着?”
福安和青菱结为夫妻,让谁换了主子都不好,也没非要换主子的必要,只要人在一处就行了。
陆风禾心动了,“他们两个都是奴籍,往后孩子算哪边的?”
“福安是军户,秦凤路的世代军户。”
陆风禾瞪大眼睛,她从未想过沉南珣身边管着起居的小厮是军户,她还当是奴籍呢。
“我倒可以许了青菱良籍。”
“不若问问他们的意见?”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谋而合,让人把福安和青菱角了来。
青菱就在四层听差遣,闻声便来了,福安在楼下和船工一道喝酒聊天呢,小跑着上来,到舱门口不留神撞到了正要进门的青菱。
青菱红了脸,瞪了福安一眼,福安伸进门的脚立时缩了回去,等着青菱进了门才跟在后面进来。
碧荷和绿芙对视了一眼,谢过厨娘,朝沉南珣和赵氏的方向福了福就拎着食盒上楼了。
用夕食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秦玲儿和郭大娘子为了玩叶子牌夕食都不下来用。
黄文珊坐在陆四娘子和陆三娘子中间又是银牙咬碎,原来可都是她们三个一道玩牌的,如今她们人不够加上个小丫头都不喊她。
还有郭大娘子,凑什么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陆风禾也是亲姑嫂呢。
只是黄文珊在想什么没人关心,一顿饭吃得和乐融融。
郭夫人夸陆三娘子,“三娘子这夕食安排得好,尤其是这一道清蒸江鳝,爽口不腻。”
陆三娘子连连摆手,“哪里是我准备的,这是沉大郎准备的,我可想不起来吃这些东西。“
郭夫人笑得促狭,“禾娘倒是个爱吃这些东西的人。“
陆四娘子给郭夫人和赵氏布菜,“谁说不是呢,这禾娘啊,就爱吃个新鲜,什么稀奇古怪的她都爱尝一尝。”
赵氏放下喝汤的调羹,“还不是你们惯着她,什么新鲜的都往她跟前送。”
黄文珊听了觉得喉咙塞得慌,喝口汤都觉得食管子被撑大了。
沉南珣与几位郎舅小酌了两杯,留下他们借着酒兴吹着江风谈诗词歌赋就上楼了。
陆风禾也已经吃好了,正在舱房里踱步,秦玲儿百无聊赖地翻着叶子牌,显然是还要继续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