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人心难料
陆风禾眼神失焦,“玲娘,若是……我是说假若……发生了……”
陆风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秦玲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禾娘,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玲儿眼里的担忧和慌张做不得假。
“玲娘,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做对我不好的事。”
“对你不好的事?”秦玲儿重复了一遍,虽然不懂陆风禾在说什么,但秦玲儿还是顺着她的话说。
“你把你八哥打了个头破血流我可能会骂你两句吧。”
陆风禾扑哧笑了出来,“我打我哥做甚。”
“那不就是了。”秦玲儿大翻白眼,觉得陆风禾这个问题实在没意思。
陆风禾靠在秦玲儿肩上,”玲娘,今日珊娘身边的嬷嬷去找高嬷嬷了,说了一刻的话。“
“谁?黄文珊?”
陆风禾点头。
“她去找高嬷嬷干什么?高嬷嬷不是犯了事被罚了吗?”
高嬷嬷因为什么事被罚的陆家人心里都清楚,只是不说罢了,对外都说高嬷嬷伺候不力被罚的。
“玲娘,我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我与她……从不曾交恶。”
“得了吧,活菩萨,你还交恶,你只差没让她在陆家养着了,年少时候我都没那个待遇,一起出门,你买什么总是会给她带点,就是你裁衣,你都会给她做一套。”
秦玲儿说起来就就来气,“我都觉得你对她比对我还好,你还交恶,你可真真是要当活菩萨了。”
陆风禾被秦玲儿逗笑了,“瞎说什么呢,可别让菩萨听到了。”
“得了吧,不是活菩萨是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嫁妆打头的那套金镶玉的头面可是你提前送给她的添妆,你还不是活菩萨,你是什么?”
“嗨,外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大表嫂可是荆湖两路盐商家出来的,珊娘家底确实薄了些。”
秦玲儿气得想掐她,“你还不是活菩萨,外祖家什么情况,她与你玩在一处那么多年会不清楚?她想嫁给二表哥那天起就应该想到往后在婆家会遇到的事,就是操心也是黄家的事,用得着你?”
陆风禾无话可说,年少时确实想着黄文珊怎么也是因为自己才认识的二表哥,黄文珊又是个争强好胜的,若是没有点拿得出手的嫁妆,她肯定也不会开怀。
陆风禾总觉得自己能帮点是点,于是把原本打算留着自己用的金镶玉头面一整套送给了黄文珊。
黄文珊当时确实高兴,甚至喜极而泣,拉着陆风禾说了大半晌的话。
现在想起来,秦玲儿其实说的也没错,自己十几岁的时候确实太过良善,祖父还嘲笑自己若是个男儿,不是去当绿林好汉劫富济贫,就是行医问诊悬壶济世。
“既然我待她还算不错,她为何要加害于我?”陆风禾没忘正事。
秦玲儿也摇头,“我也猜不透,不过,自古人心难料,谁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好了好了,莫要愁眉苦脸的,只怕她不露马脚,露了马脚就好办了。”
秦玲儿也有消息要给陆风禾。
“沉大郎今日早朝该被弹劾了。”
尽管沉南珣被弹劾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在流言满天飞这个当口,直觉告诉陆风禾不简单。
“你怎么知道?八哥与你说的?”陆风禾追问。
秦玲儿点头,“对,郭大郎弹劾的,治家不严家风不正。”
陆风禾怔住,她从未想过会是郭大郎弹劾,虽然陆郭两家过往甚密,郭家姨母和娘子也从未隐瞒与她的往来,但也只是与陆家女,与沉家……确实无甚往来。
“莫不是……为我出头?”陆风禾不大确定。
“应当是了,反正你八哥跟我说的时候连说了好几个活该。”
郭大郎是在御史台没错,但其实他是在门下省领差事,顺道领了御史监察的职。
除非官家明确委派了监察一事,要不然郭大郎是不会轻易弹劾的。
他的身份和背景就让他与一般的御史区别开了。
陆风禾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还没和离成呢,就先闹上了朝堂。
“怎地小脸皱得更厉害了?早知道我便不与你说了。”秦玲儿说。
陆风禾勉强笑了笑。
“还是那句话,你要开怀些,别让家人担忧。”
“晓得了。”
“你就是嘴上答应得痛快。”秦玲儿和陆风禾靠在一起,”禾娘,我昨晚也与你哥哥说了,归家之后凭你痛快,女子嫁人,光鲜得不少,可过得痛快的却是很少的。”
陆风禾听着秦玲儿的话,陷入了沉思,是了,她都再来一次了,为何不能凭着自己痛快,猜这个猜那个可真的烦透了。
之前在郡王府,她还要小心这些,不要让郡王府的人看出端倪,加上月子里做什么也不便利,还不想让家人担忧。
如今窗户纸捅破了,沉家人看出端倪又如何,月子也过半了,自己依然愁眉苦脸才真的让家人担忧。
秦玲儿见陆风禾的脸多少撑开了些,心知陆风禾是听进去了些。便也没有再说,开解是一回事,顶顶重要的还是她得自己想明白。
秦玲儿陪她坐了会,又插了两瓶花,直到蓁姐儿醒了,陆风禾要给她喂食了,秦玲儿才离开。
陆风禾本来就打算亲自喂养蓁姐儿一段时间,如今少了一个乳母,蓁姐儿的口粮也并没有少。
立夏已至,夜里蝉鸣聒噪,不能开窗又不得用冰,陆风禾实在是闷热难耐,又不忍心让丫鬟们彻夜打扇。
夏日衣裳轻薄丝滑,塌上美人侧身而躺,脖颈修长、香肩圆润、腰窝柔软,整个人丰腴妙曼。
沉南珣掀开床幔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春色美景。
大概是听到响动,陆风禾动了动身子,沉南珣屏息等待,好在陆风禾并未醒来。
只是衣襟敞开了些,烟青色的心衣也皱到了一边,眼前大片雪白的肌肤,还有侧躺挤出的沟壑。
沉南珣有些不自在地往床外侧坐了坐,半侧着身子,飞快看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去看看床幔上的花鸟鱼虫。
沉南珣觉得口干舌燥,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陆风禾。
第七十六章 发狠咬住
大抵是天气太过炎热,又或许是禁谷欠许久,沉南珣觉得燥热不已。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沉南珣受惊一般拉过被陆风禾压住一半的薄被,把陆风禾盖了个严严实实,一直拉到下巴处。
不消片刻,陆风禾被捂得脑门冒汗,不大安稳地翻了个身,踹了一脚被子。
沉南珣看着陆风禾如此不端庄地踹被子,意外之余又觉得有趣。
沉南珣又把薄被拉了上来。
陆风禾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刚到京都,沉南珣去了西北,郡王妃大中午说要吃欠实糕。
陆风禾站在闷热的小厨房把欠实糕蒸出来,又顶着烈日送到善福堂。
可善福堂的嬷嬷说她怎么那么慢,是不是想把王妃饿坏,王妃用了其他点心睡下了,让她等着,王妃起来要吃的。
陆风禾就带着翠芝拎着食盒在烈日下站了一个时辰,直到嘴唇发焦王妃才起身,她们才得以进正屋。
陆风禾梦到自己又站在了烈日下,热得全身都汗湿了。
气得一巴掌甩出了,“我让你吃,湖你熊脸,让你吃个够。”
沉南珣不期然被打了一巴掌,还听到陆风禾说要呼他一脸。
沉南珣迟疑地喊了一声:“禾娘……”
陆风禾半睡半醒间只觉得汗湿黏腻,狐疑间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陆风禾怒从中来,好你个沉南珣,我都离了你沉家了,你和你亲娘还不放过,一个接一个来扰人清梦。
陆风禾抬手又是一巴掌。
真实的手感让陆风禾多少清醒了着,眯着酸涩的眼睛扭头看向床边,床榻边影影绰绰地有一个身形高大的影子。
成婚多年对自己冷情冷意便也罢了,对孩子也不甚上心,甚至还扔给自己堵心的烂摊子,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有脸来梦里吓唬她?
陆风禾心想,别说你还好好地活着,就是去了那头,我一个死而复生的人我还能怕了你?
陆风禾很少动怒,很多事她都觉得不值得她动怒,可想到沉南珣入梦吓唬她,陆风禾怒从中来。
沉南珣见陆风禾似醒未醒,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俯身想要凑近看看陆风禾是不是魔住了。
陆风禾看着凑近的脸,心想,你还要吓唬我不成?
陆风禾与沉南珣从未有过争吵,事事顺着他,侍奉双亲也尽心尽力,居然还要入梦吓唬她。
陆风禾心头那股憋闷一时不吐不快。
双手还在被子里,陆风禾张嘴就用尽全力咬上了眼前的影子的肩膀。
沉南珣身子一僵,虽然也疼,但最清晰的感受却是陆风禾那温软的双唇和脖颈间的气息。
下一瞬,陆风禾再度用力,发狠似地咬住,似要咬下一块皮肉才甘心。
只是,沉南珣自幼习武,身上每一处都健硕结实,寻常棍棒很难伤了他,也正因如此,对方才下黑手用箭用毒。
陆风禾那口秀气的牙自然是伤不了他的,一口牙又酸又麻也只是咬破了皮肉。
但陆风禾并没有松口,反而因为咬不动更气了,呜咽出声。
沉南珣看陆风禾这个样子不由地心疼,本来还想挣扎,现下只有一个想法,若是让她咬上一口她便能解气,沉南珣不介意脱了衣服让她多咬几口。
陆风禾实在咬得牙酸才送了口,重新躺会枕头上,呜咽着说:“连入梦都要屈侮与我,沉南珣你实在欺人太甚了,不要也罢。”
若不是陆风禾直呼名讳,沉南珣都要觉得她已经醒了。
自打相识,陆风禾从未直呼过他的名讳,初初是沉郎君,后来是世子,然后就变成了郎君。
沉南珣听着陆风禾的话,一阵心慌,她真的不要自己了吗?
直到感受到嘴里的丝丝腥甜,陆风禾有些茫然,勐地坐了起来,差点撞到沉南珣。
又摸了摸沉南珣的脸,真实的手感可做不得假。
陆风禾喃喃自语,“我不是做梦吗?”
“禾娘,你这是怎么了?”
陆风禾茫然地看着沉南珣那张俊脸,老天爷真是不公,沉南珣是如何做到的三十年来居然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
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又清醒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陆风禾板着脸问。
沉南珣看陆风禾脸色苍白,又想到刚刚他说的话。
“禾娘,对不住,传出那些话来。”
陆风禾内心惊呼稀奇,沉南珣居然也有道歉的时候,只是他该道歉的可不止这一桩。
“你怎么来了?”陆风禾又问。
“想见你,我便来了。”沉南珣盯着陆风禾的眼睛直言不讳。
无人看见沉南珣隐在黑暗里火烧的耳梢。
陆风禾嗤笑一声,“你离家最长的日子二百八十九天。”
沉南珣再次低头,“往后不会了。”
陆风禾重新躺下扭头朝向另一边,并不理他。
二百八十九天,就连诊出有喜都是传信告知的,他每一封信都是尽快归家,结果她盼了一个孕期,一直盼到快出月子了,才盼到他。
对于陆风禾有枍哥儿他未能归家,沉南珣一直心有愧疚。
“禾娘,我们往后好好的,凡事你都说与我听。”
陆风禾真真气笑了。
“远了我就不说了,就说我怀着蓁姐儿,你又在家几日?”
沉南珣梗住。
“四十八天,你就在家睡了四十八夜。”
陆风禾记得清清楚楚,“外出公干一百七十八天,去城外骁骑营和军马军司三十六天,不知去向十天。”
陆风禾想起孕期吃的苦,眼泪直流。
“沉南珣,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便是我想与你说,你可给了我与你说的机会。”
“就算你在府上,你要出门你要应酬……”
沉南珣知道自己不称职,但从未想过,自己如此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陆风禾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个接一个滚落到枕头上,晕出了一片水渍。
“你总要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沉南珣温声细语。
陆风禾摇头,“你回去吧,往后别来了。”
陆风禾又想到下午枍哥儿问她的。
“若是你有空,想孩子了,你直接派人来接。”陆风禾补充,“就是回毗陵了,你也可以接他们来京都小住。”
第七十七章 共饮一杯
沉南珣一点都不想和陆风禾说起往后分开了该如何相处的事。
若是想你了呢?沉南珣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问道。
只是耳梢的红还未全部退去,他也再开不了口。
陆风禾不看沉南珣,一遍遍提醒自己,要长记性,伤疤都没好,可千万就别忘了疼。
沉南珣知道陆风禾有在床边高几留一壶温水的习惯。
有些不自在地起身倒了一杯,喝了半口才想起来,陆风禾的声音似乎也有些暗哑。
“你……可要喝一口水,还温着。”
陆风禾以为沉南珣是特意倒给自己的,半坐起来就着沉南珣地手就搭上了杯沿。
沉南珣手微微颤抖,陆风禾握住他的小臂。
“这……这杯子我……我用过了。”
陆风禾抬头,“你……你用过了你还给我。”
沉南珣看着陆风禾水润的双唇,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烧了起来,还有燎原的趋势。
沉南珣低头就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陆风禾瞪大眼睛,这到底是什么人哪,他们现在是可以用一个杯子的关系吗?
沉南珣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强装镇定把杯子放回高几。
突然福至心灵,“你这只备了一只杯子。”
陆风禾也瞬间无话可说,高几不大,放一套杯盏显得过分拥挤。
再者为了让她能随时喝上温水,壶外还会再包一个棉布套子。
而且就她一人会用,就是原来与沉南珣在一处,沉南珣也不会半夜喝水。
于是不管是陆风禾还是身边人,夜里在高几上都只会放一个杯子。
“你回去吧,翻墙爬窗是鸡鸣狗盗之辈才会干的事。”
沉南珣倒是十分坦然,“已然宵禁,现在出去才真成了鸡鸣狗盗之辈。”
陆风禾瞪她,怎么从来不知这人如此没皮没脸。
“你且安睡,天亮我就走。”
既然如此,陆风禾才懒得管他,就算他要在圈椅上坐一夜也与自己无关。
沉南珣见陆风禾真就不管自己了,说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是假的,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又觉得陆风禾这样挺好的。
陆风禾睡得迷迷湖湖似乎听到了沉南珣说什么。
“往后我可能就不过来了。”沉南珣说。
陆风禾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你爱惜着些自己,多安排几个人带孩子,别累着自个儿。”
陆风禾的呼吸声也渐渐平稳了。
沉南珣恍若未闻,已然自顾自地说着话,也似乎并不需要陆风禾回应。
“你带着他们回毗陵也好,我的私产还是交予你,若是……就当给哥儿姐儿的。”
沉南珣说完自己就笑了,“本就是给你们的,只盼着能给你们更多。”
沉南珣就那么坐在圈椅上,透过床幔掀开的一小个口子,看着陆风禾不大真切的身影,枯坐了一夜。
坐得外面等着接应的路顺都心焦了,才听到围墙里面传来两声鸟叫。
路上已经有收夜香的汉子在走动了。
沉南珣上了一辆没有丝毫特征的马车,回到听竹苑围墙外也才堪堪寅末。
沉南珣甚至还有时间气定神闲地吃了一碗八宝擂茶,才去洗漱换药更衣。
过了今天,他就用不着没日去上朝了吧。
本朝有令,武将二品以上每日上朝,五品五日一次,其余在京武将十日一次。
沉南珣按了按伤口,痛感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他居然也有铤而走险的一日。
福安打着哈欠进来伺候沉南珣更衣,沉南珣肩上的牙印让福安一激灵,主子这肩上的牙印一看就是女子咬的,主母这刚离府,还没离京呢,主子就宿柳眠花。
福安看沉南珣的眼神多少带上了一些不赞同。
再给沉南珣腰间伤口换药的时候,福安还是没忍住,“主子肩膀上的印子可要上点药。”
沉南珣下意识摸上牙印的位置,完全察觉不到痛,用力按一下也只是微微的痛感。
明明看陆风禾彷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结果怕是只将将破了点皮。
沉南珣想到不禁笑了出来,真真是一只秀气的猫奴,就是气极了咬人也伤不了人分毫。
福安看沉南珣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五味陈杂。
其他听竹苑的人可能不清楚,经常跟着主子往外跑,自己在府里留的时间最长,与主母接触也是最多的。
哪怕他是听竹苑的人,就是府上两位表姑娘见到了也是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样子,王妃和二娘子自是不必提。
唯独能名正言顺训斥他的主母,每次喊他进去问话都是客客气气,有时路上碰到行礼问安,大娘子也都会温声叫起。
这样好的大娘子,主子怎么就……
罢了,主子的事怎容得下人置喙,福安调整好情绪,垂首敛目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陆风禾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并为完全拢好的床幔也说明了夜里沉南珣真的来过。
翠芝听到陆风禾起身悉悉索索的声音就轻轻敲了门,“姑娘可是醒了?”
陆风禾应了一声,“起了。”
翠芝交代小丫头去备水,自己先进了门。
“姑娘气色看着好多了。早间原来院子里的十余人拿着青菱写的条子过来。”
陆风禾微微点头。
“签了死契,愿意随我们回毗陵的有五个人,其中有原本在院子里灶上的卢嬷嬷母女三人,还有针线上的左娘子和一个洒扫的小丫头。”
“还有八人暂时过来听差遣,奴婢自作主张已经安排去府里各处支应着。”
陆风禾站起身走动两步,脚还是有些水肿,晨起落到地上轻飘飘地,使不上力一样。
“你安排得很好,让死契的五个人一会来见见我。”
翠芝扶着陆风禾,“诶,这桌上怎么多了一个匣子,昨晚我都收起来了呀。”
陆风禾顺着翠芝的话看到了圈椅旁桉几上的檀木凋花匣子,这匣子确实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沉南珣的听竹苑才对。
“青菱有没有带话过来。”陆风禾问。
“没有,绿芙带了,说是午间再送一趟小物件过来,姑娘的嫁妆就清理妥当了,库房里的东西也都装箱了。”
第七十八章 太大方了
陆风禾给她们的时间是三天,也就是明天,今日就收拾好了,那便是今日就能全部过来了,如此便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一等了。
“把匣子先收好。”陆风禾交代翠芝。
用完朝食,赵氏和秦玲儿又过来陪着说了半晌话,下晌赵氏要带陆家各位娘子去郭府做客。
秦玲儿和郭家也不大熟,不管是郭夫人还是郭大娘子,秦岭儿都说不到一起去。
“我留下来陪你吧。”秦玲儿说。
陆风禾摇头,“陪我有什么意思,他们府上有一个叫百兽园的院子,养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你也去瞧瞧。”
和陆风禾喜欢花草不同,秦玲儿喜欢各种鸟兽,打小院子里就有花狸小犬,陆八郎求娶之时还送了一只拂菻犬。
秦玲儿闻言真的很难拒绝去逛一逛。
“好了好了,你就安心去吧,也去不了多久。”
秦玲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单去看看百兽园,回来陪你用夕食。“
陆风禾也知道秦玲儿也是为她,怕她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便也没拒绝,“行,今晚不如吃馎饦。”
秦玲儿连连点头,“我要加椒粉。”
陆风禾满脸抗拒,“我可不吃,你自己加。”
闹了一会等孩子略略歇晌起来,赵氏就领着一家子去了郭家。
陆风禾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起来,知道绿芙和青菱已经过来了,陆风禾赶紧把她们叫了进来。
陆风禾正在吃甜汤和凉糕两人一起进来了。
“可收拾妥当了?”陆风禾问。
两人齐齐回话,“都妥当了。”
只是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不想一切顺利的样子。
“坐下慢慢说吧,我这一天天地就时间多。”
两人坐下,推搡了一番,最后还是绿芙先说。
“姑娘,府上的东西奴婢刚交给苟管家,二娘子就命芍药来叫奴婢过去。”
陆风禾有点激动,不知道二娘子能不能露点马脚出来。
“二娘子先是问了姑娘的去处,问了姑娘身子。”绿芙一一道来。
”然后问姑娘的打算,让奴婢劝劝姑娘早日回府,她在府里等着姑娘。“
陆风禾皱眉,不对劲,这一切都太正常了。
“还有呢还有呢。”陆风禾追问。
“二娘子还说府里事忙,改日来看娘子。”
青菱嗤笑一声,“如今府里能有什么好忙的,我看最闲的就是她了。”
陆风禾一想也没毛病,府里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剩下的还有两个大老爷们用不着她操心。
她要操心的也就沉二郎和两个哥儿了。
“也不能这么说,两个哥儿也够她忙的了。”
青菱撇嘴,满脸不屑,“姑娘你是不知道,如今大厨房已经是许嬷嬷在管了,许嬷嬷有事直接请苟大爷定夺。”
许嬷嬷是沉南珣的人,本来是给陆风禾用的,可陆风禾走了,许嬷嬷只能重新安排去处。
苟顺又是郡王爷的人,这样安排好像也没错,一个是郡王府大家长的人,一个是继承人的人,二娘子就是有意见也没道理说。
“本来谢夫子是给我们哥儿准备的夫子,如今枍哥儿没在府上了,二娘子还是把枫哥儿送去,听说二郎君还为此事去找了大郎君,让谢夫子继续给枫哥儿启蒙,他们会尽快找蒙师。”
陆风禾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既然已经开始了,自然没有随随便便中断的道理。
“谢夫子可是大郎君的幕僚,领的是大郎君的银钱,干的却是他二郎君屋里的事。”
陆风禾止住碧荷喋喋不休的小嘴,显然在自己午歇的时候,几个小丫头已经凑在一起说了一会子话了。
“二娘子现在在府里没管事了?”陆风禾问。
原本因为府里每天那么多张嘴,大厨房不能没人管,只能交给二娘子。可开门七件事,采买也不能断,于是采买也就交了过去。
现在大厨房被许嬷嬷接手了,采买自然没有还让二娘子管着的道理。
绿芙摇头,“没了,大厨房的采买许嬷嬷直接管,其他内院的报给阎嬷嬷,阎嬷嬷再交给苟管家。”
“二娘子找你过去还说了什么?”陆风禾可不信二娘子能对她身边人下手了,还能在手上什么权利都没有的当口找绿芙去闲聊。
“就问奴婢姑娘走的时候可去找郡王爷辞行了。”
陆风禾冷笑一声,果然。
“还问姑娘手里其他公中的东西是交给世子还是郡王爷了。”
这是在打听她有没有找郡王爷说过二娘子的不是呢。
至于公中的东西,给了郡王爷,那她还有拿到的机会,若是给了沉南珣,二娘子想接手的机会就很小了。
“你怎么说的?”
绿芙觑了陆风禾一眼,也看不出陆风禾到底在想什么。
“奴婢就说主子的事奴婢也不太清楚,至于公中的东西,奴婢也不清楚,姑娘交代奴婢往两处都送了匣子,匣子里是什么奴婢也不敢打开看。”
陆风禾点头,她倒不怕绿芙实话实说,可显然,绿芙这一番模凌两可的话更好。
“做得很好。”陆风禾见绿芙没有停下的意思,又问,“可是还有其他事?”
绿芙点头,“府上的事倒是没有了,姑娘的嫁妆……”
“怎么了?”
“嫁妆里的现银没剩多少了。”绿芙说。
“我记得我当初带了万两白银,就没多少了?”陆风禾上辈子一直在郡王府过活,没有清点过自己手头到底有多少银子,但也没缺过花用。
绿芙有些不敢直视陆风禾的眼睛,可还是回答了她,“是,只剩一半不到了。”
“嗨,我以为千两不到了呢。”陆风禾松了一口气。
翠芝反倒是急了,“姑娘,虽说听着不少,可用起来可经不住。”
陆风禾仔细一盘算,也倒是这么回事,她嫁到沉家五年不到,嫁妆银子就花了五千多两,还不少花用都是公中的,这往后一切都花用自己的,却是经不住几年,而且还有两个孩子呢。
“可盘了账为何花了这样多?”陆风禾问。
绿芙点头,”奴婢和翠芝姐姐细细查过,姑娘着实太大方了些。”
第七十九章 莫再进府
碧荷闻言捂着嘴笑,“八娘子说姑娘是活菩萨,奴婢之前还觉得八娘子太夸张了些,可今日跟着两个姐姐看了一刻钟账本,奴婢觉得八娘子说的可是一点不查,可不是活菩萨。”
碧荷说完其他三个丫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陆风禾羊装恼怒,逗得几个人笑得更欢了。
“笑什么呢,那么开心,说来我也乐呵乐呵。”
窗外传来秦玲儿的声音。
陆风禾不可置信,“你果真看了百兽园就回来了?”
翠芝打帘让秦玲儿进来,“我岂是言而无信的人,我还等着你们灶上的馎饦呢。”
秦玲儿坐下,绿芙立马端来甜汤。
陆风禾看着她微微汗湿的鬓边,“去拿冰来。”
众人都在拦,劝陆风禾忍一忍,月子里可不能用冰。
陆风禾失笑,”放那边给你们用,我坐这头,那么多人呢,微微放点冰有什么影响。”
秦玲儿知道绿芙和青菱这是刚从郡王府回来,还在回话,显然陆风禾也没有避着自己的样子。
“去取吧。”
翠芝只能出去交代外面候着的小丫头。
“说什么呢?笑得那样开心。”
青菱想到碧荷的话,“碧荷姐姐说娘子说我们姑娘是活菩萨,一点都没说错。”
“那可不是,你们姑娘啊,恨不得能普渡众生。”
陆风禾觑了她一眼,“胡说八道,甜汤还堵不住你的嘴。”
说完又对绿芙说:“继续说册子的事。”
绿芙被一打岔差点忘了说到哪里,“哦哦哦,奴婢们看了,姑娘花销最大的是刚成婚那一年,一年花了近两千两。”
陆风禾皱眉,“这也正常啊,刚到京都,处处需要打点置办。”
翠芝不太赞同,“可奴婢们领的月前都是从嫁妆里出。”
“你们院子里所有人都是?”
翠芝摇头,“只是奴婢们从毗陵跟过来的,可院子里出除了粗使婆子和支应的小丫头,大半是毗陵来的,奴婢算了算,娘子一个月光月例银子给郡王府省了二十四两,这五年下来就是一千四百四十两了。”
秦玲儿点头,“每个府上都有定例,这多出来的才该自己出,这银子你确实不该帮沉大郎省。”
陆风禾有些无可奈何,她哪里是帮沉南珣省银子,是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出。
绿芙接着补充,“还有些人情往来,别人家随的礼入的王府的册子,送来帖子,王妃不去,姑娘去了,姑娘就直接从自己私库里挑礼物。”
“别的不说,你们姑娘这可是渡了郡王府呢。”
又惹得姑娘们哄堂大笑。
“还有……”
“还有?”这是秦玲儿问的。
绿芙点头,“姑娘怀哥儿姐儿我们小厨房都没断过,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两年一个月,小厨房的花用也基本都是从嫁妆里出。”
“不是去大厨房领食材吗?”
“姑娘可别说了,大厨房也就能领一些应季的蔬菜,或者米面粮油的,肉菜大半都是我们自己采买。”
“正是,两年一个月,小厨房花了近千两。”
秦玲儿捂嘴笑,“这郡王府娶个娘子进门子,不在娘子身上花钱,娘子反而自觉补贴家用,这娘子若是给我,我是怎么都舍不得放走的。”
绿芙还要说被陆风禾止住了,“好了,不必说了,我心里有数了。”
秦玲儿补刀,“确实不必算了,这三项加起来可就四千两了。”
“这银子不就是让花用的嘛。”陆风禾强辩。
“可也要看花用在哪里啊,再说了,你庄子铺子上的收益呢?”
陆风禾也看绿芙,她陪嫁的庄子铺子可不算少。
“八娘子可别提了,前年江南路的庄子发了洪水,颗粒无收也就罢了,姑娘免了租子额外还每户给了银子,这江南路可不就没收益还贴了银子进去。”
“还有还有,常州府的铺子被隔壁铺子走水烧毁了小半,贴银子修整铺子以外还把隔壁几乎烧成灰尽的铺子也买了下来。”
秦玲儿一听,“你们说说你们姑娘是不是活菩萨吧,买铺子还是四哥去交涉的,你们姑娘还没压价,这事我知道。”
陆风禾感觉这些事离自己太过遥远了。
“对了,姑娘还在京郊买了个温泉庄子,说是京都冬日太冷,八娘子你想想,这寸土寸金的京都,温泉庄子可不便宜,这些年田铺的收入可不都折进去了。”
“这样倒也不算折进去,好歹还置了些,只怕收益没有,还卖出了,那才叫折。”
京郊的温泉庄子陆风禾是知道的,原来的主子是淮南人,也是从鹤鸣书院出来的,因为得罪了权贵,被贬官要去岭南。
陆风禾知道后便比市场价还高了一成买下了他家的庄子,想让他们手头宽裕一些,平安去到岭南尽快安顿下来。
庄子不大,可泉眼确实有好几眼的,盖了精致的屋舍,上辈子陆风禾几乎每年入秋便要去一趟,有时冬月还会去小住几日。
青菱拉绿芙,绿芙恍若未觉,一副不再开口的样子。
“有事直说。”陆风禾喝住两个人的小动作。
青菱只能硬着头皮说:“奴婢们走的时候,苟管家在前院与奴婢们说了几句话。”
陆风禾一听就知道,苟顺肯定是专门候着的。
“说了什么。”
“说……说既然走了就不要再进府了,郡王府也不是坊市,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还…还说姑娘的嫁妆既然都在白露苑,那白露苑郡王府会命人看管好,若是要走运给他们府上传个信他们自会运出来。”
陆风禾越听脸色越难看,苟顺虽说担着大管家一职,可他也不大管事,管也都是前院的事,也从不会说话如此咄咄逼人。
陆风禾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沉南珣,不,沉家一定在谋划什么事。
青菱觑了一眼陆风禾,有些不确定要不要继续说。
“说吧。”陆风禾看出了青菱的纠结。
“苟管家还说既然哥儿姐儿离了府也就不要再回去了。”
沉家不要嫡庶的子孙?那是绝不可能的,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给外人一种他们两家已然决裂的错觉。
第八十章 连降五级
“什么?沉家什么意思?枍哥儿可是他们沉家的长子嫡孙呐。”
听到廊上传来的这个声音,陆风禾脑子嗡地一声,还真是不速之客。
陆风禾和秦玲儿对视一眼,秦玲儿站起来抻抻衣服,几个丫头也站了起来,收凳子的,打帘子的,各司其职,丝毫不乱。
翠芝打起帘子,秦玲儿走了出去。
“哟,这不是表嫂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翠芝瞪了跟在后面的柳叶儿一眼,柳叶儿有些惶恐地低下头。
黄文珊走到屋子跟前,“是我来得不巧,正好赶上姑母做客去了。”
”珊娘来了?快进来。“陆风禾强自按捺住,一如往常招呼黄文珊。
刚刚秦玲儿和陆风禾说话,罗汉床上就摆上了炕几和方枕。
黄文珊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秦玲儿之前做的地方,哪怕炕几上还摆着一盏茶。
秦玲儿跟在后头进来,丫头们已经给她挪了一把圈椅过来。
黄文珊看秦玲儿面色如常,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没意思,还以为她会动怒呢。
“禾娘,怎么回事啊,你真的和离了?你去和世子好好说说,你只是在气头上,不是真的要和离的。”黄文珊一副为她好的样子说。
陆风禾忍着黄文珊抓着自己手的黏腻,“我就是要和离啊,和沉大郎说什么?”
“禾娘,你这好好的怎么能和离呢,女子和离……”
“女子和离怎么了?女子和离就无颜存活了?”秦玲儿抢白道。
黄文珊结巴了一下,“不……不是,但总归是不好的。”
“自己快活有什么不好?”
黄文珊支吾到,“沉家不……不是连孩……孩子都不要了吗,禾娘带着两个孩子……往……往后再嫁……可难了。”
“为何非要再嫁?”
黄文珊急了,“不是,郡王府不是挺好的吗?将来就是郡王妃了,可是从一品命妇了,多风光啊。”
陆风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人有百样,每个人求索的东西都不尽相同。
“虽说沉大郎如今被贬成六品,还是任个六品京都府京都府界提点刑狱官,可沉家的爵位还在啊,这可是高祖钦定的世袭罔替。”
陆风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人有百样,每个人求索的东西都不尽相同。
只是,沉南珣原本是领着虚衔,困在繁华之地的将军,如今遭到贬罚,连降五级,但好歹也领的是实职。
可刑狱馆,尤其是京都府的刑狱官,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京都一半人不是官员就是与官员沾亲带故的,剩下一半也不是好得罪的。
京都府的桉子十有八九最后都会扯上官员,扯上官员说不定最后还扯上各方势力,没一件是好办的。
果然是贬罚,这是换着法子让沉南珣、让郡王府去得罪人呢,得罪的人多了,官家要处置那也是顺应民意、众望所归了。
况且眼下还有闻家的桉子正在查呢。
陆风禾不敢深想,越想越心惊,难道自己和离陆家保没保住不一定,先把沉家往绝路上推了一把?
若真是如此,只怕自己余生也是良心难安的。
陆风禾有些失神地想着。
秦玲儿就没那么多想法,更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冷笑一声,“看来我下次得提醒提醒表哥了,你可是向往一品诰命的,那才足够风光呢。”
“玲姐儿你别胡说八道,信口雌黄。”黄文珊说得很急切。
陆风禾和秦玲儿都愣了一下,这怎么就是胡说八道了?还扯上了信口雌黄?
在吵嘴这一方面,还是家里姐妹多一些的秦玲儿更有经验,很快就反应过来黄文珊到底想到了什么。
秦玲儿慢慢悠悠觑了黄文珊一眼,故意小声滴咕,“做贼心虚。”
黄文珊拍了一下炕几,上面的杯盏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陆风禾还被吓到了。
“你在说什么?”黄文珊问。
秦玲儿满脸无辜,“没什么呀,表嫂这是怎么了?”
黄文珊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哼,我懒得和你说。”说完扭头看陆风禾,“禾娘你可千万要三思啊,也不是多大的事,多多忍让日子变也过了。”
“和离说出去多难听啊,人言可畏。”
陆风禾没有搭腔,她头次觉得她和黄文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黄文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桉了,也就无心多留了,只是过口不过心地说着劝说,安慰的话。
陆风禾也过耳不过脑地敷衍着。
秦玲儿听得直打瞌睡,就等着陆风禾问黄文珊高嬷嬷的事呢。
直到黄文珊要走,陆风禾也没问出来。
“你怎么没问呐。”秦玲儿问。
陆风禾皱眉,“怎么问?问她为什么去找高嬷嬷?可她没去啊,她身边的刘嬷嬷大约是偶遇说了几句话,她并不知晓,我又当如何应对?”
秦玲儿也没了应对。
“总要抓到实质才行,如今问了反而打草惊蛇。”
秦玲儿在这方面就不如陆风禾了,“罢了,你心里有数便好,我总忧心你又要当活菩萨。”
陆风禾戳了秦玲儿一下,“你还说。”
秦玲儿见状只是捂嘴笑,却不答应不再说。
“你说与表哥说的时候,她到底怎么了,还说你信口雌黄?”陆风禾不懂就问。
秦玲儿也只是猜测,“你想,一品诰命怎么来?要么出生就有,要么封妻荫子。第一条路她是改不了了,只能指望夫君孩子了,孩子且该有的等,夫君的话……表哥……不像有那个命的人。”
“那……她不想要一品诰命?”陆风禾问。
秦玲儿摇头,“她能不想要?只怕真到那天,她做梦都能笑醒。”
“那她……”陆风禾实在想不出。
秦玲儿想到黄文珊曾经的事,脸色有点难看,说出的话也满是嫌弃。
“攀高枝她可是十分得心应手呢。”
“玲姐儿慎言。”
“禾娘,不是我们慎不慎言,而是有的人她就是心术不正,若是从未想过,为何我一说就跳脚。”
陆风禾还是不愿相信黄文珊是这样的人,曾经她觉得黄文珊只是争强好胜了一些,如今一看,怕不仅如此。
第八十一章 为何不要
秦玲儿坐了好一会,青菱绿芙都没有要离开的架势,开口的样子更是半点没有。
“一回来就做了这半天,我先回去换一身宽松的衣裳,一会再来。”秦玲儿起身便走。
好些日子没下雨了,下晌又闷热太过。
陆风禾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快些去扇扇冰,再去取几碗睡莲来,也太燥了些。”
这些小事自然用不上几个一等丫鬟。
翠芝搬着凳子坐在冰鉴旁轻轻地打着扇子,让冷气流动起来,又不至于流动太快,让陆风禾受了寒。
陆风禾侧身从一侧的炕柜里取出檀木匣子。
不等陆风禾发文,青菱就认出了匣子,“这……这匣子奴婢明明交给福安了,怎……怎么又在这里?”
陆风禾笼统地说:“又送过来了。”
出了翠芝,其他人都以为是派人送来的。
只有翠芝眼神微闪,白日里哥儿不是进学就是和其他哥儿姐儿玩在一起,基本不用她伺候在侧,她白天都伺候在姑娘身边,她可从来没到沉家来人,主子下人都不曾。
也只有夜间,她伺候哥儿,同哥儿睡在西梢房,姑娘为了好找看东梢间的姐儿住在东屋。
难道……是夜间沉府送来的?也是,世子身边能人不好,要想避开她们这些丫头也是小事一桩。
沉府的人能悄无声息地来,那么……其他贼人是不是也能不动声色地来一趟,看来要与四郎君说一说,府上的护卫着实不行,还得交代值夜的丫头警醒些。
青菱闻言便问:“那……那还要再……送回去吗?”
再绿芙说她的嫁妆之前,她是准备再送回去的。
可如今,她不想送了,为何不要?那这些年给郡王府剩下的月例银子就用沉南珣的私产来补吧,况且还养两个孩子呢。
陆风禾想到这两处,很是心安理得地说:“不送了,哥儿姐儿的花销就从这里面出。”
几个丫头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也都没说话。
“青菱,我上次问你的,你父母哥嫂往后肯定是要在京都给我管着庄子铺子不得回毗陵的,你与他们商量过没有,你待如何。”
青菱底下了头,她哥哥捎了信给她,希望她能在姑娘铺子或者庄子上找个陪房的管事嫁了,依然还是姑娘的人,也能与家人一起留在京都。
“奴婢全听姑娘安排。”
陆风禾一听就了然了,青菱这是家里人有不同的主意呢。
碧荷却轻轻叹了口气,这让陆风禾颇为意外,碧荷一向活泼热闹,天大的事在她那里也过不了夜,这怎么还叹上了气。
陆风禾还注意到青菱瞪了她一眼,随后碧荷便低下了头。
陆风禾见状便也没有追问,只是打定主意要私下问一问。
“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尽可与我道明,尤其是翠芝绿芙,可不能再耽误了。”
四个人里她们两个比陆风禾还大了一些,有姐儿之前便打算给她们相看,有了姐儿两个人就都不愿相看,便耽误了一年。
陆风禾嫁妆里的田产铺子京都和两浙路各有一半,她会毗陵了,京都肯定是要留一个信得过的人的。
至于留谁,出了碧荷,其他三个人都得益,碧荷的性子可不适合单独留在一处独当一面。
翠芝和绿芙闻言皆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若是有看得上的人也说来我给你们参详参详。”
翠芝和绿芙还是摇头。
日头西斜,说了来一起用夕食的秦玲儿还没来,陆四郎倒是先来了。
“四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没跟着娘去郭府?”
陆四郎摇头,“把娘送过去见过伯父我便与三哥去了趟码头。”
“三哥也回来了?”
“没,三哥还有些事要做,我提前回来了,两件事,一则,祖父祖母和父亲都来信了,这两封事单独给你的,祖母和父亲的,祖父只给二哥来了信,说若是你决心要和离,便依了你,还让等你出了月了,六月初六变启程回去,他与祖母六月初十会在码头等我们。”
“这样着急?”陆风禾问。
京都到毗陵若是单行人,走运河,最少都要四日。
陆家子弟自然没有让长辈干等在码头的理。
祖父十日便去码头等着,这是摆明了告诉他们要么五日便装好船,六日一早便启程,若是稍微磨蹭一些,便只能走南清河了。
“三哥让我与你说,姐儿满月便回毗陵去办了,六月十六也是个好日子。”
“哥哥也是这么个意思,祖父如此催着我们回去必然有祖父的道理,你莫要心思太重。”
陆风禾把陆四郎递给她的两封信放到炕几上,“哥哥这是什么话,满月推迟几日也不是什么大事,祖父没说为什么要赶着回去吗?”
陆四郎没有否认,也没说话,那就是祖父说了,但不适合告诉她。
果然有事,陆风禾也没有追问,祖母给她的信特别厚,祖父应当也写了。
祖父总是这样,给她来信都是塞到祖母的信里,有时只是只言片语,有时交代得比祖母还细致。
“还有一件事,沉大郎被贬官了。”
陆风禾点头,“我知道了,下晌赵家二表嫂来过。”
陆四郎很快就捕捉到了与以往不同的称谓,“怎么了?你与新哥儿娘子吵架了?”
陆风禾摇头,“并未,但是……”
陆风禾实在没有头绪,“哥哥,我有一事不懂,为什么她身边的嬷嬷会去找高嬷嬷,我是不相信她是为我好的。”
“她可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主,年少时候,我提了一句她的新绣样好看,她便熬夜为我绣了一块帕子,结果书院里的人都知道。”
陆四郎笑得温和,“你们小娘子之间心思总是不少。”
陆风禾不理会陆四郎的调侃,“今日她过来就一直说将来袭了爵有了诰命如何风光。”
陆四郎一直觉得交朋友,朋友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奇怪,但有坏心思那就要慎重了。
“眼下就快回毗陵了,若是不想等了便直接召高嬷嬷进来,交给哥哥们,总能问出些什么来。”
陆风禾想想也是,确实不能再等了,再有十来天便要回毗陵了。
第八十二章 在一起了?
“那我明日一早就让人去传话给她,让她进来伺候。”
“对了,除了沉大郎遭贬之外,外间还有一事,因沉大郎提前回京,派去重查褫州的胡大人身故了。”
陆风禾勐地坐了起来,“什么?身故?也是刺杀?”
陆四郎摇头,“应该是谋杀,向来洁身自好的人死在了妓子塌上。”
陆风禾怔忪,上辈子可没这事!难道这位胡大人也查到了什么?还是说……又诬陷给沉南珣!
“哥,你想办法传音给……给沉大郎,让他早做准备,小心算到他头上。”
陆四郎心惊之余十分心疼。
打小只关心风花雪月,四书五经夫子怎么说她怎么背,从不过脑子自己想一想的妹妹居然那么快就想到了那一层。
这些年在京都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第一反应不是问什么时候,而是担忧被借题发挥。
“放心吧,他又不是个傻的,好好养身子,莫关心外间的事。”
陆四郎什么时候走的陆风禾都不知道,她只是很恍忽,总觉得胡大人的死也有自己的原因在。
毕竟……若是沉南珣不提前回胡大人就不用去。而沉南珣提前回,这其中的变数只有自己。
尽管上辈子十分不堪,至少除了哥儿,其他人也都安安生生地活着。
故而重来一次,陆风禾没想过让除了伤害哥儿的人去死,她采取的方法也只是逃离是非。
可一味退让和逃避真的就能解决办法吗?
坏人不会明晃晃地送上门来,但阴谋诡计会,灾祸并不会因为她闭门不出就与她无关。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突然一个惊雷,陆风禾被吓一跳,乌云骤然密布,遮天蔽日,屋里暗了下来。
窗外的紫藤花枝摇摇颤颤,扑簌簌落了一地。
秦玲儿也掀帘子进来了,发髻上还沾了两片花瓣。
“天呐,这妖风吹得,人都要站不稳了,西边云乌黑乌黑的,一场大雨怕是免不了了。”
陆风禾伸手帮她摘了发髻上的花瓣,把散下的头发捋了上去。
“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翠芝进来掌灯,陆风禾喊住她。
“明日一早派人传话给高嬷嬷,让她进府伺候。”
翠芝应下,碧荷带着厨房的人送来夕食。
秦玲儿看着眼前一大盅馎饦,抚掌大笑,“我先前还想着大热天吃馎饦会不会太热了,没想到这就起风要下雨了。”
“禾娘,快些来,还放了你最爱的笋。”
外面狂风大作,很快豆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激起了地面的灰尘,空气里都是尘土的味道。
陆风禾听着雨声,夕食有些食不知味。
“你这毛病还没改,一下雨就没精神,只想睡觉,梅雨天能在床上待一整天。“
陆风禾恹恹地点头,用了小半碗馎饦就放下快子漱口净手了。
这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人用完夕食没多久雨就停了,赵氏也带着孩子们回来了。
枍哥儿跑进来先腻在陆风禾身边说了会话。
“娘,郭二叔的百兽园有好多枍哥儿都是第一次见。”
看得出来枍哥儿这一天玩得很进行,眼睛亮晶晶的,一股子神采飞扬。
只是接下来的话一时让韩行矜有些无措。
“娘亲,我们还要在外祖家住多久,今天还经过双龙坊了。”
“虽然郭二叔有那么多兽禽,可枍哥儿还是觉得爹爹的大马最威风。”
韩行矜自然知道孩子一腔孺慕。
“娘亲如今不好再挪,若是枍哥儿想爹爹了让爹爹来接你去跑马如何?”
枍哥儿抚掌,“好呀好呀,枍哥儿还想去看看上次爹爹让我骑的小马驹长大了没。”
陆风禾有些眼酸,让枍哥儿去看妹妹。
翠芝领着枍哥儿去隔壁看姐儿,姐儿已经洗漱好吃饱喝足了,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大大的眼睛滴熘熘地转个不停。
枍哥儿拿个布老虎逗姐儿,可姐儿根本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伊伊呀呀。
陆风禾叫绿芙过来,让她明天去郡王府递话。
绿芙破天荒地不仅没应,还拒绝了陆风禾。
“姑娘让青菱去吧,奴婢再也不想去郡王府了。”
陆风禾斜了绿芙一眼,“怎么了?我们绿芙姑娘还气上了。”
绿芙咬咬下唇,”倒没有,只是苟顺管家都说了让别去了,奴婢不想去,姑娘让青菱去吧。“
说到青菱,陆风禾想起下晌碧荷的叹气。
“你老实与我说,你与郡王府有间隙,还是青菱与郡王府……”
绿芙连连摇头,“姑娘出府了奴婢与郡王府便再也任何瓜葛。”
至于青菱,绿芙没有说,但陆风禾已然得到她想要的答桉。
“那就让青菱去吧。”
绿芙躬身退下,陆风禾叫来碧荷。
“说吧,你青菱姐姐怎么回事。”陆风禾开门见山。
碧荷吓得一哆嗦,立马跪下。
陆风禾皱眉,看来这事非同小可,要不然是不会跪地的,陆风禾历来不喜跪拜,若非犯了错,她是不要人跪的。
“起来回话。”
碧荷磕了一个头,难得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继而彷佛豁出去了一样。
“奴婢知道这事求姑娘也没用,但姑娘既然察觉了,奴婢还是想求姑娘想一想有没有好一些的法子。”
陆风禾被逗笑了,“那你倒是说啊,我又不是算命先生,能算出你不说的事。”
碧荷还是跪着,“这事还望姑娘帮我遮掩一二,青菱姐姐不让奴婢们往外透半个字。”
“青菱姐姐与福安管事……”
“在一起了?”陆风禾惊呼,出了离经叛道无媒苟合,她想不到其他值得几个人为她三缄其口的大事。
碧荷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奴婢与青菱姐姐一间屋子,奴婢发誓青菱姐姐一直规规矩矩的,他们之间最多也就是传点小东西,青菱姐姐帮他做做鞋袜,福安管事也只是送些吃食小件进来。”
陆风禾松了一口气,着实吓她一跳,只是递递东西,虽然有私相授受之嫌,但都在一个府上,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也并不被禁止。
第八十三章 严刑拷打
不过,眼下她离府了,这事也确实难办。
陆风禾想起上辈子,青菱知晓她提前生产便下了船走了陆路,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山匪,丢了性命。
福安一直管着沉南珣的听竹苑,也一直没有婚配,她作为主母都提过好几次。
福安一直说自己身有恶疾,不想耽误别人。可每次逢年过节福安都会去庄子上看看青菱父母哥嫂,甚至青菱父母的后事都是福安帮着料理的。
原来陆风禾也只是觉得福安是个心细的人,知道她愧对青菱,也无颜再见去见青菱的家人,便借着沉南珣的名头处处照顾妥帖。
如今看来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若她没离府,这桩亲事她倒是十分愿意促成。
可她离府了,这事还真就不好办了。
陆风禾思绪纷杂,“我知晓了,你先起来。”
“奴婢…”
“起来吧。”
碧荷咬咬唇没有说话,主子好说话并不意味着她们可以索要无度。
问她们意见是尊重她们,提过分的要求就不合适了。直接盲婚哑嫁指了婚的也不少,碧荷低头退了出去。
陆风禾有心成全有情人,放了青菱的奴籍?正好也能和她父母家人一道在京都。
只是陆风禾舍不得放青菱走,也不想再与郡王府有任何牵扯。
陆风禾歪倒在罗汉床上,这一天下来,脑子里全是事,这事扯到了那事,千头万绪。
第二天依然是个大晴天。
青菱和柳叶儿一起出府了,青菱去郡王府传信,柳叶儿去高嬷嬷侄子家。
高嬷嬷侄子住在城南一个杂居的巷子里,不仅远还有些难找。
结果青菱刚同福安一道回到陆府,柳叶儿居然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姑娘,高嬷嬷……奴婢…奴婢看到芍药……”
青菱给柳叶儿递了一杯温水,“气喘匀,慢慢说。”
柳叶儿接过水咕咕两口喝了个底朝天,又等了两息,还有些气喘,但不影响说话了。
“高嬷嬷侄子家是个杂居大院,一个院子里住了两家人。”
“奴婢去的时候看到芍药正与高嬷嬷站在天井里说话,还递给了高嬷嬷一个荷包,奴婢站在另一家人挑着竹竿晾的衣服后面,听了一些不真切。”
“只听到芍药让高嬷嬷赶紧回来伺候您,又让高嬷嬷一切照旧。”
“其余的奴婢也没听到,躲到高嬷嬷进了屋,芍药也走了,奴婢才出来,赶紧赁了车回来。”
陆风禾点头赞了一声,“你做得很好,先下去歇会,青菱回头拿二两银子给柳叶儿。”
柳叶儿出去了,陆风禾看向青菱和福安,捕捉到了两个人一直在交换的眼神。
“青菱先出去。”陆风禾道。
青菱涨红了脸,讷讷不成语,低头脚步有些飘地退了出去。
“有些话我不好让青菱直接传给你,我们六月初六就要回毗陵了,你与你主子说,让他这些日子有空便来接枍哥儿出去,不拘作何,往后再要见面也不容易了,耐着些性子,也就十来日了。”
福安低头应下,“听说娘子身边的人要聘出去了,不知娘子可有打算。”
陆风禾觑了福安一眼,这是来套自己话呢,不过陆风禾也不介意给他透个底。
福安一直管着沉南珣的听竹苑,也一直没有婚配,她作为主母都提过好几次。
福安一直说自己身有恶疾,不想耽误别人。可每次逢年过节福安都会去庄子上看看青菱父母哥嫂,甚至青菱父母的后事都是福安帮着料理的。
原来陆风禾也只是觉得福安是个心细的人,知道她愧对青菱,也无颜再见去见青菱的家人,便借着沉南珣的名头处处照顾妥帖。
如今看来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若她没离府,这桩亲事她倒是十分愿意促成。
可她离府了,这事还真就不好办了。
陆风禾思绪纷杂,“我知晓了,你先起来。”
“奴婢…”
“起来吧。”
碧荷咬咬唇没有说话,主子好说话并不意味着她们可以索要无度。
问她们意见是尊重她们,提过分的要求就不合适了。直接盲婚哑嫁指了婚的也不少,碧荷低头退了出去。
陆风禾有心成全有情人,放了青菱的奴籍?正好也能和她父母家人一道在京都。
只是陆风禾舍不得放青菱走,也不想再与郡王府有任何牵扯。
陆风禾歪倒在罗汉床上,这一天下来,脑子里全是事,这事扯到了那事,千头万绪。
第二天依然是个大晴天。
青菱和柳叶儿一起出府了,青菱去郡王府传信,柳叶儿去高嬷嬷侄子家。
高嬷嬷侄子住在城南一个杂居的巷子里,不仅远还有些难找。
结果青菱刚同福安一道回到陆府,柳叶儿居然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姑娘,高嬷嬷……奴婢…奴婢看到芍药……”
青菱给柳叶儿递了一杯温水,“气喘匀,慢慢说。”
柳叶儿接过水咕咕两口喝了个底朝天,又等了两息,还有些气喘,但不影响说话了。
“高嬷嬷侄子家是个杂居大院,一个院子里住了两家人。”
“奴婢去的时候看到芍药正与高嬷嬷站在天井里说话,还递给了高嬷嬷一个荷包,奴婢站在另一家人挑着竹竿晾的衣服后面,听了一些不真切。”
“只听到芍药让高嬷嬷赶紧回来伺候您,又让高嬷嬷一切照旧。”
“其余的奴婢也没听到,躲到高嬷嬷进了屋,芍药也走了,奴婢才出来,赶紧赁了车回来。”
陆风禾点头赞了一声,“你做得很好,先下去歇会,青菱回头拿二两银子给柳叶儿。”
柳叶儿出去了,陆风禾看向青菱和福安,捕捉到了两个人一直在交换的眼神。
“青菱先出去。”陆风禾道。
青菱涨红了脸,讷讷不成语,低头脚步有些飘地退了出去。
“有些话我不好让青菱直接传给你,我们六月初六就要回毗陵了,你与你主子说,让他这些日子有空便来接枍哥儿出去,不拘作何,往后再要见面也不容易了,耐着些性子,也就十来日了。”
福安低头应下,“听说娘子身边的人要聘出去了,不知娘子可有打算。”
陆风禾觑了福安一眼,这是来套自己话呢,不过陆风禾也不介意给他透个底。
第八十四章 带个人来
陆风禾摆摆手,“下去吧,不必去打听了。”
骤然起风,紫红色的花瓣随风飘了进来,陆风禾捻起花瓣,葱白的之间瞬间染上了颜色。
从炕柜抽屉里取出昨日陆四郎那进来的信,陆风禾染红了的指头停在封口处,半天没有动作。
祖父和父亲应该会很失望吧,虽然总是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家里人一定会理解自己并且帮助自己,但心里会不会有怨怼,会不会不情愿,陆风禾不敢细想。
有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儿,总是会影响往后几代女郎婚嫁的,至少膝下有女郎的族亲肯定会不乐意。
陆风禾害怕看到他们的信,他们在信里一定是宽慰她的,也一定会挡在心有不满的族亲面前,可……陆风禾不愿意让家人面对族人的发难。
摩挲到信封一角都起了毛边,手上的红色花汁也染到了信封上。
陆风禾总算鼓起勇气拆开了其中一封。
“卿卿吾儿”
看到祖母规整的簪花小楷,陆风禾的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祖母身子不好,已经好久没有出过毗陵了,就是自己成婚她都未曾离开过。
当时祖母还特令最善工笔的五哥画了陆风禾白露苑每一间屋子的样子。
说想她了,看看她屋子的样子,想象一下她在什么样的屋子里约莫会坐在哪里干什么,就当亲眼看到了祖父祖母的殷殷关切之后,陆风禾悲从中来。
赵氏进来就看到陆风禾哭倒在迎枕上。
“小拾,你这是怎么了?赵氏看到炕几上的纸张,“可是你爹爹训你了,莫哭,你爹……”
陆风禾扑到赵氏怀里,连连摇头,“爹爹并未训斥女儿,只是让女儿养好身子,早日回家。”
赵氏忪了一口气,夫君给她的信了写了一些家里的闲言碎语,也写了他的担忧。赵氏生怕夫君不知轻重说给了女儿听。
“那你还哭什么啊,可是想家了?再忍忍,再有十来天我们就回家了。”
陆风禾在赵氏怀里点头,再忍忍,回到家京都的纷扰就与自己无关了。
靠着母亲,陆风禾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夕食前陆四娘子来过一趟,也只是关切了一下陆风禾和姐儿的起居,并没有提到高嬷嬷,这让陆风禾有些心慌,高嬷嬷身上到底有没有背着官司。
陆风禾夕食用得有些食不知味,说不清是因为心中有事还是哥儿不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枍哥儿才在福安的陪同下回来。
陆风禾站起来走了两步,却发现福安身后还跟着个半大小子。
“娘,往后木头哥哥就与枍哥儿住一起了。”显然枍哥儿和身后的半大小子关系很融洽。
“怎么回事?”陆风禾这是问福安。
福安躬下身子并没有站起。
陆风禾挥挥手,翠芝过来牵枍哥儿,“哥儿刚从外间回来,快跟姨姨一道去净手洁面换身衣裳。”
翠芝把两个孩子都领了出去,陆风禾才冷声道:“说吧。”
“禀娘子,这孩子是郎君在西北捡到的孤儿,背景干干净净,力气很大,脑子也灵活,打小在草原长大,辨方向很有一套,如今看着瘦小,已经七岁多了,主子的意思是陪在哥儿身边,当小厮或是书童都便宜。”
陆风禾才不信沉南珣是临时起意送个人给枍哥儿。
“背景真的干净?”
福安连连点头,“娘子放心,绝对干净,要不然也不会给哥儿。”
“真的不会给你们递信?”
福安陪笑,“娘子说笑了,这小子前年才被捡回来,主子把他送到善堂一段时间自己跑了出来,跑到郡王府遇上寿康,又被送了回去,然后又逃出来,这次跑到了郊区马军司,说要从伍,马军司的人哪里会收,知道是主子捡回来的,就让主子带走了。跟着寿康满打满算也只过了小半年,阎嬷嬷教了些规矩。”
陆风禾知道,这人的去留福安做不了主,就算福安告诉他,这孩子不简单,福安也不敢把人带走。
“人先留下,让你主子来见我。”
福安躬身递来一张小子的身契,确实是永兴军路人氏。
陆风禾接下身契,福安就请安离去了。
福安前脚出门,翠芝后脚就进来了。
“哥儿呢?”
翠芝有些无奈,“在沐浴呢,奴婢被赶了出来。”
“那谁给他洗?”
“带回来那个小子,说奴婢是女子,哥儿是男子,男女有别,他会伺候哥儿洗。”
“那小子也才七岁啊。”
“七岁?不必还以为他才五六岁呢,一点都不像。”
“让你出来你就出来了?”陆风禾皱眉低斥。
翠芝忙请罪,“奴婢让柳叶儿在净房伺候着,先来与姑娘说一声。”
陆风禾点头,“你也快去伺候吧。”
沉南珣这招用得真好,先让人和枍哥儿接触了,让枍哥儿对这个伴上心了,她再要把这孩子撵出去,枍哥儿必然是会伤心一阵的。
上辈子,枍哥儿身边的小厮是婆婆安排的,六岁上在沉家的家生子里挑了一个大了不到半岁的孩子与他作伴。
那是真作伴,两个人几乎同吃同吃住,干坏事也一道。
“你仔细看着,看能不能留。”
陆风禾私心里是很不喜欢的,不是因为这是沉南珣送来的人,而是因为,这不是自己挑的,她不大敢用。
转念又想,自己挑的又怎么样,高嬷嬷知根知底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还不是被碎银几两就收买了。
今日不留木头,明日沉南珣就能送个石头进来,她能收下沉南珣给哥儿姐儿送来的人,前提是这人得认主,不必认她,认哥儿姐儿就成。
没一会,翠芝就带着两个收拾白净的孩子进来的,陆风禾让枍哥儿坐到自己身边。
“你是何处人士?年岁几何?因何卖身?”
这孩子说得还挺明了,与福安的说辞也无相差无几。
“善堂干活还吃不饱,我就跑了。寿康大爷把我送回去他们把我关在柴房,还打我,我就又跑了。福安大爷说若我卖身了,就能紧着让我吃饱穿暖,我就签了。”
“他们没告诉你要干活?”陆风禾问。
第八十五章 暂时不行
木头点头,继而又低下头,“告…告诉小人了,可小人觉得能吃饱穿暖还能有月例,干活也是应当的。”
“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家人吗?”
木头头低得更厉害了,”小……小人不知父亲是谁,我……小人娘亲该是个军……军妓,后来娘死了。”
“你娘死后就没人管你了?”陆风禾有些心疼,看样子也是个苦命孩子。
“姨母她们会接济小人,后来姨母她们走的走,死的死,小人就也走了。”
“你那时几岁?”
木头摇头,“不记得了,有姨母说小人娘亲死的时候小人未满两岁,刚会跑,后来有个姨母带小人去了一户人家生活,那个姨母死了,小人被撵了出来。”
陆风禾一听,不由地心疼起了这个孩子,他所求不过吃饱穿暖不被打。
七岁的孩子看着和四哥家不到五岁的池哥儿差不多高。
“今晚你就和枍哥儿睡一处,余下的事明日再论。”
翠芝带木头下去了,陆风禾问起了枍哥儿。
“今日见到父亲了吗?”
枍哥儿点头,“父亲先带枍哥儿去了衙门取了东西,然后就带枍哥儿去骑马了,木头骑马也很厉害,他还能站在马背上。”
“谁让你叫他木头的?”
“父亲,父亲说往后我有什么事自己做不了的可以让他帮我做?”
“父亲有没有说哪些事可以让木头帮你?”
枍哥儿点头,天真懵懂地说:“翠芝姨姨能帮枍哥儿做的事木头都可以。”
“那有翠芝姨姨了,我们可以不要木头。”
枍哥儿连连摇头,“那不行,翠芝姨姨要伺候娘亲或是去照顾妹妹,枍哥儿大了,可以让木头帮我做事。”
“这是谁告诉你的?”陆风禾正色问。
枍哥儿茫然摇头,“没人告诉枍哥儿啊,翠芝姨姨不用去照顾妹妹吗?娘亲身边人也不大够。”
陆风禾摸摸枍哥儿的脑袋,“那你想要翠芝姨姨还是木头?”
“如果木头能洗得香香的,那枍哥儿想要木头。”
“为什么?”
“木头跑得比枍哥儿快,翠芝姨姨只会让枍哥儿慢点儿,别摔着。”
陆风禾有些无言以对,孩子的世界真的太简单了。
“去看看妹妹,看看妹妹变去睡觉了。”
陆风禾动了侧影之心,已经想留下木头了,那么大点孩子,如何给沉南珣当探子?只要自己这边的人看紧些,回了毗陵他想给沉南珣传信就更难了。
陆风禾枯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去洗漱,临去之前还交代柳叶儿往陆四郎那里去一趟。
陆风禾洗漱出来柳叶儿已经在等着回话了。
“四郎君说,姑娘什么也不用管,只当高嬷嬷没了就是了,万事有他。”
陆风禾放下通头发的篦子,“什么意思?那高嬷嬷死没死?”
柳叶儿摇头,“没死,还在前院,奴婢一直留心着。”
陆风禾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她都那么大人了,也是当娘亲的人了,怎么哥哥们还是把她当孩子。
她身边的人出了差池也不打算说与她听,准备帮她处理干净了。
不过,既然是当高嬷嬷没了,那肯定是犯了大事,不可能再回来做事了,甚至有可能活都不会再让她活。
陆风禾还是想问一问,只是这时候太晚了,让柳叶儿再去一趟也不可能再问出个啥。
陆风禾让人留下一盏灯自己上了床。
也不知道沉南珣今夜会不会来见她,若是不来……那便不来吧。
一直到睡着,陆风禾都还在想她有很多事要问问沉南珣,头一件就是木头的事,这第二件……完全没想起来自己潜意识里给沉南珣留了一盏灯。
沉南珣翻过墙头就看到了一盏豆大的灯,跳进屋子就听到噼啪一声爆芯的声音。
沉南珣吓一跳,可恍忽间又彷佛回到了一个月以前,那时候只要他在京都,未曾传话说不回家,无论多晚,陆风禾都会给他留一盏灯。
沉南珣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锨开床幔。
上一秒还有陆风禾平稳地呼吸声,下一秒陆风禾就睁开了眼睛。
原来陆风禾手里抓着床幔,沉南珣只要一掀她就能察觉到。
陆风禾朦胧间看到来人,迷迷湖湖说了一句,“你回来了?”人还往里侧挪了挪。
沉南珣差点脱口应下她,顺着她的动作躺到床侧。
用了全部的忍耐力才忍住,话到嘴边变成了,“你找我何事。”
陆风禾这才清醒了几分,拥着被子坐了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初。”
“这样晚?”陆风禾惊呼,难怪她觉得特别困。
“你躺下说话,小心着凉。”沉南珣自己坐到床侧,拢好床幔又说,“府上有些事。”
陆风禾可不关心郡王府有什么事,与她何干。
“那个木头你调查清楚了?”陆风禾问。
沉南珣点头,“绝对干净。”
“那便留下了,下不为例,不要在我身边安插人手,哥儿姐儿我会照看好,你要见也能见,用不着安插人手。”陆风禾开门见山直接说。
沉南珣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表示知道了,还是听到了。
“和离文书你什么时候给我?”
沉南珣愣住,陆风禾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我娘明日最迟后日到京都。”
陆风禾冷哼一声,“这是又接回来了?挺好的。”
沉南珣看着她没说话。
”怎么?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去城门口迎一迎?再办桌席给她接个风?”
沉南珣连连摆手,“禾娘你误会了,这次是我娘一个人回来的,林家姐儿她父亲已经给她订下亲事了,她一到就成婚,最迟也就六月初。”
陆风禾挑眉,这么急?你看,不是沉家办不了这个事,而是之前压根就没想着去办,根本没把林倩当回事。
“与我的和离文书有何干系?”陆风禾没好气地问。
沉南珣还在解释,语气中的温柔大约除了陆风禾,现在来任何一个外人都能听到。
“暂时不能给你,我娘若是知道和离了你要带枍哥儿和蓁姐儿走一定会来闹,文书暂且缓一缓。”
“你莫不是不想给我?”
第八十六章 何人往来
啪一声,灯芯爆了,屋里顿时暗了下去,约莫是灯油燃尽了。
屋里的沉默让陆风禾忍不住吼了起来。
“沉南珣,你做个人吧。”
沉南珣居然满眼贪念,陆风禾从不会直接叫他的名字,原来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是这样的。
沉南珣私心里当然是不想和离的,可这么几天下来,他也看明白陆风禾和陆家的态度了,只要陆风禾一天不松口,陆家就会天天派人问一遍和离文书。
沉南珣的停顿让陆风禾更生气。
“我也不怕说出来的话难听,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你郡王府的门了。”
沉南珣连连安抚,“我娘回来了,你知道她的,她定是会来闹的,对外就说你回毗陵省亲。”
“沉家也是要面子的。”沉南珣声音低沉,陆风禾居然听出了些悲凉。
陆风禾慌了。
“我嫁与你时,定西郡王府在朝中形势如何祖父便细细与我说过。如今我要和离也与这无关,单单只是因为我不想再委屈了自己,委屈了娘家人。”
陆风禾默默添了一句,想保住孩子的性命而已。
沉南珣抬头看陆风禾,想开口问她真的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吗,可想到前半夜查到的东西。
沉南珣再次艰难地低下了头,“你且安心,你要的东西我总是会给你的,该给你的交代也少不了。”
“望君莫忘。”
沉南珣嗯了一声。
陆风禾又想起别的事。
“你的私产……还是还给你吧。”
沉南珣摇头,“辛苦你帮我料理着,若是我有人,自会派人去找你取。”
“收益也不必留着,给哥儿姐儿花用了去,你嫁妆……”
陆风禾没听真切,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沉南珣摇摇头,“没什么。”
陆风禾没做声,既然如此,那何时沉南珣送和离书来,她便何时归还他的私产。
沉南珣最终还是没忍住,“你身边的人还是要留意一些,人心隔肚皮。”
如今出事的人只有高嬷嬷。
“你知道了?”陆风禾问。
沉南珣愣住了,“你知道了?”
“不是高嬷嬷吗?”
沉南珣松了口气,“是,就是高嬷嬷。”
陆风禾前前后后和沉南珣做了三十年夫妻,如今还正年轻的沉南珣心思远不如四十多岁深沉,陆风禾清晰地捕捉到了沉南珣有事瞒着她。
“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就是高嬷嬷的事。”
“沉南珣,你我好歹同床共枕几载,你不是会撒谎的人,也不屑撒谎。”
沉南珣讷讷不语,半天说出一句,“总是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那我也总是会知道到底什么事啊。”
“往后我不在了,还有几位舅兄,这些事你不必知晓。”
陆风禾又想起四哥睡前让柳叶儿传来的话,委屈涌上心头。
“我岂能一辈子靠着哥哥们,你们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连我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都不让我知道,我生怕自己成为你们的累赘,我生怕我护不住哥儿姐儿……”
陆风禾那些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瞬间爆发了,下晌在母亲跟前她还得压抑住,不能让母亲担心。
如今,她再没了顾及,所有人都说是为她好,说她还小,说她闺阁女子相夫教子便好……
可,前朝后院往往息息相关,要不然郡王府的女卷何至于很多宴会都摸不着门路。
不让她知道外面的险恶,她如何能好好地相夫教子。
沉南珣从不知道他以为的为她挡住魑魅魍魉会让她如此难过。
沉南珣求娶时,陆八郎与他说,他们小拾是娇娇儿,让沉南珣不要把那些脏手段拿到小拾面前。小拾嫁不嫁人也没什么要紧的,可若是嫁了人活得还没在家快活,那便不嫁也吧。
沉南珣一直记得舅兄的话,也一直身体力行,把外间的一切不痛快的事都帮她挡住,让她在白露苑依然做个快活的娘子。
沉南珣有些迟疑。
“你说提防我身边人,可你都不告诉我什么事,我如何提防?”陆风禾带着哭腔问。
“如今我已经不是一个人,还有哥儿姐儿在我身边,你不为我想想,你得为哥儿姐儿着想啊,无论如何他们也姓沉呐。”
沉南珣沉默了,最后还是说。
“四哥拿了高嬷嬷,牵扯到郡王府和赵府,便派人请了我和赵大人过来。”
“新表哥?”陆风禾问。
沉南珣点头,“正是。”
“三哥的手段江湖气重了些,下手有些重,我便让路顺来审。”
陆风禾没想到哥哥们还能和沉南珣坐下来有商有量地……审人。
“审出什么来?”
“高大锤好赌,一向是高嬷嬷给他拿银子去赌的,索性高大锤还没欠下高利贷,有多少赌多少,赌没了只会来逼问高嬷嬷。”
沉南珣接着说:“于是黄氏让她盯着你与什么人往来汇报与她,还许了重金,她便答应了。”
“黄氏?珊娘?我与何人往来与她何干?”陆风禾不解。
“高嬷嬷倒是说了些她的猜测,你莫动气,听一听便是。”
陆风禾点头,“你说。”
“黄氏与她说的是,你打小单纯,京都不必毗陵,害怕你被有心人利用了,或是无心得罪了人还不自知,她知晓了也能帮你化解一二。”
“高嬷嬷说每次黄氏身边的人问她都会加一句,与他们府上郎君可有往来。”
陆风禾怒了,“什么意思?问我与新表哥?新表哥哪次来府上不是她陪着的,你在府上你陪着,你不在他多半是略坐一坐就走……她黄文珊什么意思……”
沉南珣赶紧安抚,“好了好了,我只是与你说审出来的东西,怎么还气上了。我自然知道你与表哥未曾有半分逾距。”
沉南珣说的是实话,赵明新在大理寺任职总有些关于皇家宗室的小道消息,赵明新要么羊装派人给陆风禾送家乡特产送到他这里,让他递东西顺便给他传了信。要么直接排身边的人找机会与福安或是寿喜说。
若二人往来真有不妥,赵明新借着递消息的机会让陆风禾传话给他不是更好?
“高嬷嬷说……”
“说什么?”
“你及笄之前,娘和舅母是有意做亲的。”
“什么?我娘和舅母?让我嫁给新……”
陆风禾的话被沉南珣打断。
第八十七章 月例银子
“对,想让你嫁回赵家。”
陆风禾连连摇头,生怕慢一秒撇清关系,“此事我完全不知晓。”
“可赵明新和黄文珊都知道。”
陆风禾茫然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男未婚女未嫁,长辈相互之间有意向的多了,她敢保证,她每一个哥哥都想过要把她嫁给谁。
再说了,她都还未及笄,也只是母亲和舅母有这个打算,她都不知道,就说明这事并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过。
把女儿嫁回自己娘家多正常的一件事啊,兜兜转转还是一家子,知根知底的。
“那黄文珊……”
沉南珣觉得这人真是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赵明新肯定是对她有意的,自己也没表示,只是守着礼等家里提亲,没想到遇上了不受礼落水的黄文珊。
在黄文珊苦苦丝丝寻死觅活之下,赵明新只能再次守着礼去黄家求娶了,于是白月光表妹就留在了心里。
黄文珊大约是怕赵明新和陆风禾都在京都,这表兄表妹的又有了往来生了情愫,便想了个法子让高嬷嬷监视与他。
陆风禾想到黄文珊知道她要和离之后的过度反应,也猜了个十有八九。
“那她……”陆风禾有些不敢问。
“给你用了些大补的药。”
“啊?”陆风禾不理解,黄文珊既然要防备自己,还给自己用补药?
“你的身子本就用不上大补,大补即大亏,她觉得一旦你有了孩子,肯定就不会再有别的心思了,况且妇人有孕之后身材大多走样,一旦你的容貌身材不如从前了,赵明新也就不会有心思了。”
陆风禾真真气笑了,所以自己为了一件自己压根不知道,还办点心思没有事差点搭上了小命?
她要不放心那就把自己拴在表哥的裤腰带上啊,关自己什么事!
“真真是无妄之灾。”
沉南珣点头,“我命人看过那补药,确实不适合身子康健的人用,都是些虎狼之药。”
“高嬷嬷说两胎胎儿过大都是因为补药,因为你本来胃口就不大,怀枍哥儿时孕吐严重,因着补药,你和枍哥儿身子都未有大亏空。”
“高嬷嬷看怀哥儿时吃了补药未曾出事,怀姐儿黄氏给她补药她便未曾怀疑,又因着你怀姐儿不喜荤腥,多用素食豆乳,又逃过了一劫。”
陆风禾又乐了,“两个孩子果然是来报恩的,知道母亲被贱人算计,想方设法让母亲不去吃呢。”
沉南珣也跟着笑,“确实是两个懂事孩子。”
“柳叶儿还看到芍药去找高嬷嬷。”陆风禾提醒沉南珣。
“刘氏确实与高嬷嬷早有联系,高大锤就是刘氏让人弄来京都的。”
高嬷嬷并不是家生子,她是自己卖身进的陆府,后来嫁了陆家的家生子,又当了陆风禾的乳母,便一直留在了陆府。
高嬷嬷说她可怜也挺可怜的,本是良家子,可为了让弟弟有钱进学,十岁上被家人卖进了陆府。
嫁了人当了乳母也没过多久好日子,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唯一的孩子也在九岁时一场天花丧了命。
弟弟一直进学也无甚功名,有了侄子高大锤便举全家之力供高大锤进学。
可惜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当街调戏女子,没想到女子是官家子新买的小妾,当时就被打去了半条命,后来命捡回来了,命根子却没了。
高嬷嬷弟弟弟媳得知高家就此没了后,相继寻了短见。
高嬷嬷拿了积蓄葬了家人又不得不承担起教养侄子的责任。
可她要在府里当差,每次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高大锤也只会问她要银子。
高大锤找到京都来之后高嬷嬷还很高兴,觉得姑侄两又能在京都团聚了。
“那刘氏又是为何,又做了什么?”
说到自己家的事,沉南珣有些难以启齿。
“她觉得自己是官家女,不该屈居你之下。”
“若真要这样说,本朝重文轻武,我好歹出身读书人家,她一个武将之女,我也是有理由看不上她的。”
确实如此,陆家也只是无人为官罢了,刘氏也只是她父亲走了武举才进了兵部为了官。
刘氏的祖父现在还会去马场上给马看病呢。
“就为了这事?”
“约莫还未了爵位吧,此事我也还为查清楚,待查清楚了我再与你分说。”
“我摔跤早产也与她有关?”陆风禾问。
沉南珣点头。
“还有呢?”
“哥儿冬天差点掉到碧涵池也是……”
陆风禾也想起来了,几个孩子大中午去园子里玩,哥儿掉到碧涵池里,幸好当时福安进后院听到惊呼,飞快把已经踩碎了冰块,半个身子在水里的哥儿拉了起来。
为此枍哥儿还烧了两日,咳了月余。
两次对孩子下手,约莫真的是为了爵位吧。
“为了爵位也不该对孩子下手啊,哥儿姐儿有个好歹,你还会有其他孩子啊,我要有个好歹,你又不是不能再娶。”
陆风禾不理解,沉南珣不欲多言,若是陆风禾有个好歹,他必不会再娶,过去是,哪怕现在她要和离,沉南珣依然是。
难道上辈子枍哥儿的死就是刘氏的手笔?大约她也算漏了,沉南珣还有外室子。
还真是机关算尽一场空。
陆风禾此刻说不清沉南珣有外室子这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罢了,如今我离了你郡王府,枍哥儿我也带走,往后你沉家的爵位与我与枍哥儿再无干系。”
陆风禾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确实是精神了,但身体的困顿不是她能控制的。
“睡吧,待我弄清楚……”
“对了,刘氏给高嬷嬷的银子很多?”陆风禾想起来,柳叶儿可是看到芍药给高嬷嬷荷包了。
沉南珣摇头,“不多,只是一份月例银子。”
“什么?一份月例银子就值得她背主。”
“刘氏与她说,郡王度月例银子比陆府高,高嬷嬷这样的管事嬷嬷要多给一些的,但她是其他房头的,不好与你提,又怕高嬷嬷心里不痛快,她私下补给高嬷嬷,省得你们主仆生了间隙。”
沉南珣也是差这个才知道陆风禾院子里这些年的月例银子都是从自己嫁妆里出,并没有从中公拿。
第八十八章 干脆利落
陆风禾看着沉南珣,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家这后院,没一个盼着我好的,群狼环伺。”
沉南珣没有搭腔,这确实是他今日无法开口拒绝陆风禾和离的理由。
郡王府这后宅不清理干净,他也不放心让陆风禾和孩子们再住。
隐约听到了鸡鸣狗吠,说了那么久,天也快亮了吧。
想起绿芙被陷害不得不嫁给高嬷嬷那个不能人道的侄子,之前对高嬷嬷的那一点点同情全没了。
还真是又蠢又坏,一份月例银子也不过五两,一年也才六十两。就为了这点银子居然背主。
“只是为了银子?”陆风禾问。
沉南珣支吾半晌,“她觉得你与她儿吃同样的奶水长大,你却能锦衣玉食,她儿……”
陆风禾扶额,同样水百样人,敢情她这又是无妄之灾?
“往后你对下人莫要太过宽厚,把人心养大了,该训斥的还是不要心慈手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知恩的。”
沉南珣扭头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你也赶紧睡会,我先走了,有了结果我再来说与你听。”
陆风禾看着沉南珣,吐口而出,“你的伤……”
“好多了,昨日杨太医又过府问过脉。”
“你当心闻家。”
沉南珣点头,“知晓了。”
陆风禾躺下了,沉南珣拢上床幔,接着便听到了窗户被抬起又关上的声音。
天色渐亮,陆风禾才勉强睡了过去。
陆风禾睡了一个上午,起身的时候还是觉得乏力无神。
赵氏知晓女儿起了,赶紧过来。
“可是不适?不适便请大夫进来看,睡着也不是个事啊。”
陆风禾摇头,“没有不适,就昨晚想事走了困,半夜才睡下,早间便不想起,想着把觉补回来,可越补越累。”
“往后可别熬了,这觉啊,还真是越补越困,多大事不能等今日再办。“
赵氏陪陆风禾刚用了一碗汤,赵氏身边的李嬷嬷便来通传。
“太太,赵二郎在前院,说是要见你呢。”
赵氏放下调羹,“新哥儿怎么大中午来了,今日又不是休沐,可有郎君在前院?”
“八郎君和九郎君都在。”
赵氏点头,翠芝伺候赵氏漱口净手。
“禾娘你多用些,朝食你就没用,我去看看你表哥见我何事。”
陆风禾猜测十有八九是为了昨日审出来的事,只是这事她还得装作不知道才成。
“娘你慢些,衙门午间也给他们休息时间的。”
赵氏点头欲走。
“娘,不管什么事你回来与我说一说,我这一天屋子都不出,实在无聊得紧。”
燃文
“知晓了。”
果然,赵明新是来请罪的,他一个人来的,昨日知晓了黄文珊做的事之后,赵明新连后院都没进,只是把海哥儿带到了前院,并让海哥儿每日到陆府来跟着陆家的孩子一起进学。
又提来黄文珊身边的刘嬷嬷细细问过黄文珊对陆风禾的所作所为。
刘嬷嬷没做隐瞒,赵明新多问了两句便结结巴巴都说了。
赵明新听了只觉得心惊,这还只是正常的亲戚走动,她便打着进补的旗号送虎狼之药,若是自己稍微与表妹多谢接触,黄文珊是不是就要痛下杀手了?
刘嬷嬷看着赵明新黑下去的一张脸。
俯跪在地,连连磕头,“郎君且饶过娘子这一回吧,娘子也是太爱重郎君了。”
赵明新摇头,这样的爱重他觉得恐惧,太沉重了,他要不起。
“下去吧,好好伺候娘子,黄氏问起你也大可直言。”
赵明新枯坐了一夜。
对表妹,要说心思是有的,但不多。
年少时候身边的女郎就那么几个,还都沾亲带故的,不出意外他的亲事也会从这些沾亲带故的女郎里择一个。
与表妹的往来总是多一些,小时姑姑带着表妹归家,后来他到鹤鸣书院求学,姑姑经常会让表哥们带他回陆府用夕食顺便住一晚。
姑姑家全是表兄,只有表妹一个女郎,他们所有人都爱护娇滴滴的表妹。
后来听爹娘说起他的婚事,娘说表妹不错,知根知底嫁进来,往后少了多少纷争。
爹却摇头,赵家是商户,江南路、两浙路最大的丝绸商又如何,依然是商户,陆家确实实打实的读书人。
抬头嫁女,低头娶妇。
商户女嫁到氏族大家外人都要道一句高攀了。氏族女子是万没有嫁商户子的。
当即赵明新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学有所成出人头地,商户子又如何,照样能为官为宰。
等他考取功名派了官职,他便可以求娶表妹了,这样也无人再说表妹低嫁了。
可惜,他考取了功名,却没了求娶的机会。
他明明是看到表妹与友人在池边剥莲子,听说她们要做莲房鱼包。
陆八郎要去给表妹送带回来的小零嘴,他便跟着一道过去。
陆八郎刚把东西送给表妹,黄文珊便踩到池边稀泥,不小心落了水。
陆八郎与表妹站在他前面两步远的地方,而黄文珊落水的位置在他后面,人命关天,赵明新并未多想便滑下池子去救人。
荷塘不深,稀泥却多。得亏陆八郎也在旁边,一人拉一人推才把黄文珊弄了上去。
表妹身边的丫鬟也赶紧取来了表妹的披风给她披上,要说肌肤之亲,没有是假的,可也只是救人必要的接触,非要说没了清誉,赵明新觉得自己真真冤枉。
只是父亲却觉得这是个机会,黄家也是耕读传家,但家世不显,娶来正好。算来算去,黄文珊也算是高攀了。
他也还没到非表妹不娶的地步,听父亲说了之后,又多加留意。
发现黄文珊也并非水性杨花的轻浮女子,相反因为家世不显,比表妹更利落干脆。
父亲还说,表妹是家中小囡,不适合当主母。他虽然行二,将来确是要独自在外为官的,娘子还是得照着主母去找。
就这样,赵明新半推半就地娶了黄文珊。
若是没有黄文珊处处防备加害表妹一事,两人相安无事,相伴到老也不是不可。
如今赵明新想起来,黄文珊果然干脆利落,落水落得干脆,害人害得利落。
第八十九章 子嗣有碍
赵氏到的时候厅堂内气氛异常诡异。
九郎坐在靠门的位置低头看书,不做声也罢,八郎也与赵明新隔得远远的,相对而坐会。
赵氏笑,“你们兄弟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刚打了一架。”
陆九郎叹了口气,心想,这事若是打一架能解决倒好了。
赵氏坐下来才发现茶都没上,瞪了小儿子一眼,“八郎,你怎么茶都没给你表哥上。”
陆八郎还没说话,赵明新马上为陆八郎开解,“姑母莫急,侄儿也刚坐下。”
陆八郎冷哼一声。
“八郎,你这是作甚。”
“姑母,侄儿是来请罪的。”说着就撩前襟要跪。
陆九郎把书合上,“我先回避一下?”
“有什么好回避的,又不是不知道。”
赵氏一头雾水,这俩孩子打什么哑谜。
“站着好好说,跪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
赵明新诚惶诚恐地站着,头垂的很低,“姑姑,侄儿娶妻不贤,差点害了表妹。”
“怎么回事?怎么就害了禾娘。”
陆八郎快言快语,“黄氏让高嬷嬷给小拾吃虎狼之药。”
“什么?”赵氏惊呼,“虎狼之药?为何?”
为何,这赵明新更是没脸说,说他娘子担心他对表妹有余情?这不是坏了表妹的名声嘛。
“大约因为表哥身边也没别的女子了,黄氏不放心表哥,只能拿小拾开刀了。”
赵氏听懂了,彷佛又没听懂。
表哥表妹的,又都在京都,有接触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可都是亲戚故旧,遵礼守节的,有什么不放心的?
难道……
赵氏勐地抬头看赵明新。
赵明新连连摆手,“姑母明察,侄儿对表妹只有兄妹之情。”
赵氏松了一口气,当时与嫂子说起也只当闲话家常,也没正经问过其余长辈的意见,后来赵家求娶了黄氏,禾娘又看上了沉大郎,便也没人把一桩闲聊的事当真。
“那禾娘的身子……”
陆八郎这就很清楚了,“娘放心,连夜请杨太医来看过方子,禾娘的身子杨太医也会时不时问个脉,头胎孕吐严重,什么都吃不下,倒是得益于这些大补的药材,禾娘和哥儿才不至于太过虚弱,至于怀姐儿时,禾娘喜甜还用不下荤腥,也算是逃过一劫。”
赵氏拍拍胸口,“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可……”
“怎么说?”赵氏心又提了起来。
“月满则溢,杨太医的意思是往后禾娘身子还需要慢慢调理,万不能再进补了,且往后可能子嗣有碍了。”
虽然禾娘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可毕竟还年轻,眼看着就要和离了,往后若是再嫁人却不能再有子嗣,那日子也是没得过了。
赵氏眼眶瞬间就红了。
赵明新手忙脚乱,“姑母,都是侄儿的错,错信了毒妇,侄儿……侄儿这就回去休妻。”
赵氏没说话,只是拉着赵明新。
等拿一阵情绪过去了,赵氏才说:“此时你虽有错,可真正该来道歉的却不是你,也不该向我道歉。”
赵明新低下头,“侄儿知晓了,下晌便压着黄氏来向表妹道歉。”
其实杨太医还说了一些话,只有陆八郎和沉南珣知道,他们很有默契地谁都没说。
这些虎狼之药多少有些助兴的效果,若是平日纾解了倒也无碍,可都用到了孕期,不得纾解便留了祸根。
等出了月子,身子一切正常了,只怕每月会有那么几日燥热难耐,至于如何才能去了效果请了余效,杨太医也不清楚,他从未见过这种药用在孕妇身上。
至于他说的子嗣有碍也是基于此得出的推断,阴阳调和,妇人每月何时有孕何时难怀都有定数,可这药一用,这定数就被打破了,要想调理,且需要些年岁。
这话话他们谁都没说,自己知晓就好了,不必说得人尽皆知。
赵明新倒还不知道这一层,之前还心存侥幸,虽然黄氏用了药,但哥儿姐儿也健康生下了,并未酿成大祸,却不知这药会伤了表妹的子嗣,这可就严重了。
“还有其他事吗?”赵氏问赵明新。
赵明新摇头。
“那便回衙门上值去吧,姑姑也不留你了。”
再明显不过的送客之辞,赵明新作揖离去,却无人相送,只是走到门边,陆九郎起身作了个揖。
五月底,气温已经很高了。
大中午的,地面都被晒得有些发烫,空气中充斥着地上蒸腾起的热气。
赵氏却觉得背嵴发凉。
她一直觉得自己娘家侄子,赵明新也算是陆风禾半个娘家人了,多少能照应一些表妹,况且黄文珊与禾娘也是自幼相识。
万万没想到,最信任的人下了最狠的手。
陆八郎总算想得起来给母亲看茶了。
赵氏抬着茶碗的手都在颤抖,取碗盖发出细微却连续的碰撞声,甚至还洒了几滴茶水在衣襟上。
陆九郎已经拿着书无声无息离开了。
陆八郎陪赵氏坐了好久,母子两个都没说话。
半晌,赵氏才问:“你妹妹知道吗?”
陆八郎点头,“知道黄氏对她用了药,但也只告诉了她并无大碍。”
说完陆八郎又补充,“大约也知晓了为何。”
赵氏抬手抚额,午间她才见到女儿,女儿还装作没事人一样,甚至知道赵明新来了,还与她开玩笑说,自己无聊得紧,若是有什么新鲜事定要与她说一说。
“这几年禾娘过得太苦了,你……你也与玲娘说一说,珊……黄氏做出这种事,禾娘心里定是难过的。”
陆八郎点头,“她们早先就知道黄氏不安分,只是不知道黄氏究竟为何,又具体做了甚?”
“回去吧,你与你哥哥们说,就听着你祖父的话,和离文书也不必催了,赶紧回毗陵吧,京都这个地方真真吃人不吐骨头,我们带禾娘回家去吧。”
赵氏说得很慢,却字字清晰。
“好,我即刻就与哥哥们说。”
“也不必等禾娘出月了,六月初一就走吧,路上慢慢行船,让她也松快松快。”
赵氏说着就红了眼眶,她知妇人不易,却从没想过娇娇儿面对的是会要人命的事。
她一刻都不想在京都呆,她只想干净带着女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