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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抹茶蘸醋     全福夫人要和离txt下载     全福夫人要和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想要什么

    “烧的是福善堂的小厨房,又不是府里的大厨房,为何不办?”

    不愧是主仆,陆风禾和绿芙不愧是主仆,连说出的话都是一样的。

    林倩猛地抬头,“可是……可是……姨母受惊了啊。”

    “王妃受惊了自有大夫,与陆家接风何干。”这是芍药说的。

    林倩连连摇头,“不行,不能办接风宴,不吉利。”

    绿芙撇嘴,“只要晦气的人不在就行。”

    林倩看向绿芙,眼里的冷意是绿芙从来没有见过的,惊得她差点脚下不稳。

    “林姑娘安心在沁芳阁带着吧,我们娘子训了大厨房了,往后会按时按点给林姑娘送食。”芍药赶紧转移话题说起其他事。

    “只是林姑娘往后可不要再从大厨房拿食材了,沁芳阁连小厨房都没有,万一做不熟出了什么纰漏,郡王府可担不了林姑娘的责。”

    两个人虽然在府里的时间不短,但毕竟是两个不到双十的年轻姑娘,面皮还是薄了些,这些刻薄的话她们说来还是有些不自在。

    两个人说完对视一眼,便告退了。

    看着平稳的身形,实则裙裾底下步子都乱了。

    沈南珣又是到下晌才回来,整个人非常颓废,坐在听竹苑,一言不发,谁也不见。

    早朝过后他又被官家留下了,别人都以为他得了官家的青睐,又要有好差事了。

    可只有他知道,官家留下他,能当面和他说话的次数都少,好一些的话就是在殿内坐坐冷板凳,要不然就是风口上烈日下跪上一跪。

    今日他又坐了大半天的冷板凳,宫人也只在他刚到的时候上了一碗茶,接下来的两个时辰,茶水都没一碗吃。

    官家歇晌起来才让宫人给沈南珣传了一句话,“褫州的账他到底有没有查出问题来。”

    沈南珣只是躬身对答,“臣下提前回京,并未查完,查完的部分并未发现不妥。”

    宫人甚至没进去通传,直接说:“世子且回府好好想想吧。”

    沈南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万只苍蝇,查账,怎么可能不查出问题,就是府里的账,有心要查,肯定也是有问题的。

    那么问题来了,官家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褫州一直是先长公主的封地,也就是当今官家的大姑奶奶,先长公主尚的驸马是一位江南寒门,闻烁。

    说是江南寒门,也只是相对其他世族而言,闻家也算得上是耕读传家了。

    先长公主原本是看上了陆湛,孝帝拒绝了,本朝随没有驸马不入仕的规矩,但很多关键位置驸马总是要避嫌的。

    长公主一气之下,榜下捉婿,捉到了与陆湛有几分神似的江南举子闻烁,当即便求了孝帝赐婚。

    从此朝堂之上,长公主一派与陆湛也多有龃龉,自然支持的也是与陆湛不同的四皇子,也就是先帝。

    先帝成功上位之后,长公主作为皇丈姑,在京中荣极一时。

    哪怕长公主薨了,她的两個儿子,闻岩和闻磐也被官家倚重。

    要说与沈家,长公主一派与沈家是没什么龌龊的。

    褫州地处永兴军路与京畿西路的交界处,往北,就是永兴军路,西北一带,往东南就是京都。

    只是褫州地产并不丰富,年年都有百姓饿死的奏报。

    你以为就这样,如果只是这样,褫州也不会成为尊贵的先长公主的封地了。

    地表不长东西,可地下有啊。

    原本以为地下全是黑金,采着采着,发现黑金变成了灰金,铁矿的面积比煤矿更广。

    只是煤矿可以私人开采,铁矿却不行。

    无论是采矿才是铸铁都需上报朝廷,经朝廷层层审批,要么全盘朝廷接管,要么官私合作。

    交易更是层层管控。

    铁,从铁钱、铁具到盔甲、兵器,无一不用。

    沈南珣直到如今都没琢磨出来官家为何派他去查先长公主。

    说信任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想让他查出东西来得罪长公主一派?还是想让他的毫无收获为闻家忠心耿耿背书?

    沈南珣查肯定是查出东西来,问题还不小。

    为主一军主帅,他见不得有人罔顾军士生命。他深知一把锋利的长枪,一件坚硬的护心甲对军士的重要性。

    可,官家想要的是什么?沈南珣从领了差事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了,于是,他瞒下了自己查到的东西。

    他不是第一次接这样的差事,他也曾一腔孤勇把账册和盘呈上,最后只落下一路,看后再议。

    他也曾直接在朝会,细数贪墨。最后官家只是问了贪墨之人,可否属实,若是属实便即刻交出贪墨之数。

    他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查出来的东西,得罪了一票人,官家确实种拿轻放,连奖励都是口头上的。

    是沈南珣真的不善交际吗?

    不是的。

    沈南珣更觉得定西郡王府是被官家带头孤立了的,除了亲戚,自家甚至连好友都没有,沈家军的武将若是离了沈家军,他们也都拒绝了对方上门。

    这一趟姐儿洗三府上能来那么多陆氏故交沈南珣是万万没想到的。

    枯坐大半个时辰,沈南珣决定问问陆风禾,可愿出了月子去北地。

    福安见沈南珣终于开门了,一个箭步挡在了沈南珣面前,“主子,奴才有事要禀。”

    沈南珣只能回头重新坐到书桌前,“说吧。”

    “大娘子已经知晓林姑凉的事了,她已经安排人给林家送信,让他们来把人接走。”

    “这便完了?”沈南珣问。

    福安点头,“大娘子说不便报官,家丑不外扬。”

    又不是沈家人做的荒唐事,算什么家丑。

    “还有事?”沈南珣又问。

    福安欲言又止,“陆…陆二爷和陆三爷早间出门便一直由中人带着看院子。”

    “要赁?”

    福安摇头,“似是要买。”

    沈南珣摆手,“陆家置产不便多言。”

    福安退下,沈南珣却没有再出门。

    沈家与先长公主并无过节,朝中却未能好言相处。

    陆家子弟损失真的入仕,长公主一派只会更针锋相对。

    他可以避之西北,他的后人呢,永远不得回京?

    沈家有军工和爵位苟延,那么陆家呢?

第四十六章 让她来拿

    接风宴还是照常进行,王妃陈氏甚至还打扮得颇为隆重。

    不管王妃是出于什么原因盛装出席,人来了,面子全了,大家心里也就痛快了。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王妃不光出面了,还坐着吃到了最后。

    从前一日装病,医生让她吃清淡一点开始,她已经喝了三顿清粥了,就是小菜都没多少肉星子,点心上的也都是清淡解腻的。

    王妃觉得装病是真遭罪啊,想吃口肉都不行。

    接风宴上鸡鸭鱼羊色色俱全,煎炒烹炸齐齐上阵,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对王妃的刺激那叫一个到位。

    得亏人少,很快就都到了,不用她闻着味干等人。

    晚辈给王妃敬酒她虽然都抬杯了,却不太乐意的样子,匆匆喝过立马放下拿起筷子。

    赵氏就坐在王妃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王妃下晌没用东西?”

    跟着王妃身边伺候的是吉祥,吉祥是个心直口快的。

    “这几天王妃都在喝粥,约莫是口淡。”

    赵氏抿嘴憋笑,“如此便多给你们王妃夹些。”

    也幸好同桌的陆家人平日里用食进餐很慢,相比之下,王妃颇有些风卷残云的架势。

    林倩再一次被门口的婆子拦回去之后,举起一只杯子,被婆子拦住。

    “姑娘,这只杯子可是大娘子的陪嫁,你说借你把玩把玩的,这要缺了一只,就只能赔一套了。”

    林倩咬着牙把杯子放了回去,抓起博古架上一个双耳花瓶,“这不能再是陆氏的了吧。”

    婆子低头,“回姑娘,这也是大娘子嫁妆里的。”

    林倩气得桌子拍得震天响,“让陆氏过来把她的东西拿走,全部拿走,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和她有关的东西!”

    婆子飞快去白露苑报信,陆风禾刚用完夕食,摆摆手让许嬷嬷和碧荷带着单子过去。

    碧荷跑得飞快,许嬷嬷紧赶慢赶都没能赶上。

    “你这妮子,跑这样快做什么,老婆子如何跟得上你。”许嬷嬷喘着粗气对等着开门的碧荷说。

    碧荷跨进沁芳阁,“我早就想把我们娘子的东西拿回去了,娘子是个好说话的,说是借用就借用,不还也不来要,说是喜欢就送。”

    “大娘子宽厚。”许嬷嬷赞了一句。

    “宽厚也得看人,有些人呐……”

    碧荷进了堂屋架子就摆了起来,“听说表姑娘嫌弃我们娘子给的东西不好,让我们都收回去,奴婢这就来取。”

    碧荷从门口的博古架上一路指,她指到的身后的小丫头就取下。一個架子就取了大半。

    桌上的茶具,案上的墨砚,几上的莲花碗,就连珐琅鎏金香炉也是陆风禾的。

    最后到了林倩的卧房,梳妆台上的妆盒,里面好几件首饰。

    碧荷指了指床幔,小丫头上前把一对黄玉帐钩取了下来。

    “还有床幔呢。”碧荷提醒。

    林倩看着五层妆盒被收走,整个人已经濒临暴走了。

    “你们不要太过分,我这屋子都快收空了!”

    碧荷指指许嬷嬷手里的册子,“可都是我们娘子的啊。”

    林倩不行,扭头问画竹,“这些都是陆风禾的?”

    画竹点头。

    “可……可这套茶盏是……是我从姨妈那里那的,怎么就变成了陆风禾的?”

    碧荷失笑,“有没有可能王妃就是从我们娘子那里拿的呢?”

    林倩还要挣扎,“那……那床幔可是针线房给我做的!”

    “可料子是我们三爷给娘子送来的绡云纱啊,还是表姑娘自己去我们库房里取得呢,莫不你忘了?”

    “那……那是陆风禾送我的!”

    “前脚进了府,库都还没入完,表姑娘后脚就到白露苑了,表姑娘抱着出来就说要做床幔,我们娘子可有说过一句送你?”

    碧荷走到林倩面前,伸手把她额头上的金箔片花钿取了下来,“这也是我们娘子的。”

    林倩看碧荷来真的,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从陆风禾那里拿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不确定自己头上的发簪是不是也是陆风禾的。

    碧荷伸手扯她的褙子,林倩吓得连连躲闪。

    碧荷收回手,“算了,就当娘子送你的料子吧,拿回去也没人穿得了,床幔还能看看哪个小丫头不嫌弃拿去凑合用用。”

    说完碧荷对更她过来的小丫头说:“先收拾到院门口,别绕了表姑娘清净。”

    四五个小丫头,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才把所有东西拿到了沁芳阁门口。

    碧荷又转了一圈,拿起一个纸镇。

    一脸惋惜,“哎,可惜了,摔裂了一个角,这种东西拿回去娘子也不会再用了,罢了,我做一回娘子的主,便给你了。”

    许嬷嬷对完小丫头取出去的最后一件东西,“表姑娘可要过目。”

    林倩早就气得头昏眼花了,别说能不能看明白那些字,就是看明白了她也进不了脑子,她只觉得她好好的屋子被陆风禾搬空了。

    毒妇,陆风禾就是个毒妇!

    她库房架子一个挨着一个,都堆满了,给自己一些又怎么样,她居然件件入册,这是摆明了迟早要问自己讨回去。

    毒妇,当时就应该一碗药了解了她。

    她没了,大表哥肯定会娶自己当续弦的,她没了,她的嫁妆留给枍哥儿,枍哥儿才多大点孩子,还不就都是自己的了。

    这个毒妇,等自己能出去了,绝对不让她好过。

    姨妈也是个不顶事了,自己一个人早就事成了,用得找受这个气。

    碧荷和许嬷嬷带着小丫头们离开了沁芳园,林倩坐在罗汉床边,手紧紧地扣着,面目狰狞。

    画竹给林倩倒了一碗温茶在手边。

    林倩端起茶盏一把扔了出去,“这都什么破烂玩意儿,扎到我的手了。”

    画竹和画梅吓得立马跪下,“姑娘息怒。”

    林倩看旁边的水壶,“这种东西怎么也拿到我面前来了。”

    “只……只有这个了,这是府里……”

    “那套白瓷呢?”

    “是大娘子的,收走了,茶水间的茶具只剩这个了。”

    林倩刷地站了起来,她以为碧荷只收了正屋的东西,没想到茶水间她都不放过。

    空荡荡的茶水间,连套像样的杯盏都没有了。

第四十七章 您可以进

    一顿接风宴,陆家人吃好没吃好不知道,反正作为主人的王妃是吃了个油光满面。

    从前院回到善福堂,王妃实在太撑了。

    “张嬷嬷扶着我去走走,顺便看看后面到底烧成什么样了。”

    眼看入夏了,天色黑得比较晚,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王妃看到了福善堂被熏得漆黑的后墙。

    “倩姐儿是不留神把炭灰倒墙角了?”王妃问。

    张嬷嬷一脸震惊,还当白眼狼是小绵羊呢。

    “不是,是直接倒油放火。“

    陈氏高声呼喊,”这是想烧死我?“

    张嬷嬷没做声,虽然她的目的可能不是这个,但后果极有可能是这个。

    陈氏走到了拱桥上,想远处看看到底烧成什么样了。

    “这墙得修一修吧。”陈氏问张嬷嬷。

    “这要搁我们乡下也就不修了,只是熏黑了,又没塌,是院子里的内墙,又不是府上的外墙,修不修都没关系。”

    陈氏一想,也是,说是修一修,按照陆风禾的习惯弄不好就是推倒重砌。

    “告诉陆氏,不用修了,不要浪费那个钱。”

    “可现在是二娘子管家呀。”

    陈氏撇一撇嘴,“二郎媳妇管家怎么了,还不是陆氏那个悍妇说了算。”

    张嬷嬷不理解,既然知道府里都是大娘子说了算,为什么王妃还要一而再地挑衅大娘子。

    “王妃,老奴多嘴说一句,大娘子为人处事真的没得说,你为何……”

    “怎么就没得说了,七出之条怎么说的,善妒!对,她就是善妒。”

    “大郎君和大娘子……”

    “姨母,姨母,我是倩姐儿啊,姨母你救救我啊,陆氏那個毒妇要打杀了我去。”

    主仆两个正站在拱桥上吹着晚风说着话呢,突然听到一声哭喊。

    陈氏快步走下拱桥,走到沁芳阁门口,被两个侍卫拦住了去路。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守在这的。”陈氏呵斥两个侍卫。

    “姨母,你救救我啊,陆氏这是借机想要我的命啊。”林倩听到陈氏就在门口,哭得更大声了,“陆氏连饭都不让我吃饱,她想活生生地饿死我啊。”

    “倩姐儿你别哭,乖,别哭啊,姨母马上带你出来。”陈氏安抚林倩,全然忘了林倩差点要了她的命这回事。

    “赶紧给我开门。”这是对两个侍卫说的。

    两个侍卫丝毫不为所动。

    “陆氏胆子这样大,连我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好啊好啊,还得加上一条不孝!”

    说来也巧,今晚后院非常安静,为了能好好吃一顿接风宴,郡王爷做主让孩子们夕食过后去碧波池划船。

    林倩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秒都坐不住。

    屋里实在太空了,空得她抬头看到搬空了的各处就想摔东西,可院子里的东西有一样算一样,都是按照份例来的,摔了就要等下一季,或者自己贴钱补上。

    林倩只能坐到游廊下,看着繁茂的院子,心里也才能稍微好受一点。

    坐着坐着,就听到了院外王妃和张嬷嬷的声音。

    林倩趴在门缝上听了半天,确定了之后,便有了之前一出。

    “王妃若是想进去,属下自当开门。”其中一位侍卫说。

    陈氏皱眉,高声呼喝,“开门,让倩姐儿出来。”

    她以为自己很有气势,其实在两位侍卫看来,也只是声音大了一些,更显得尖酸。

    “王妃赎罪,属下奉将军之命守在此处,表姑娘不能出来。”

    府里能被称一句将军的只有沈南珣。

    尽管侍卫已经说了,他们是将军安排的,可在陈氏眼里,就是陆风禾狐假虎威,借了沈南珣的名号。

    ”哼,既然是将军的命令,那就更该开门了,我可是他亲娘,他也得听我的,你们给我开门。“

    两个侍卫交互一个眼神,并不为所动。

    他们并不是沈家军,也不是朝廷厢军,而是沈南珣的近卫。

    私下里他们都是称沈南珣一声主子的,现下是为了不暴露太多,所以才呼一声将军。

    别说王妃了,就是郡王爷来了,他们也不会开门的,他们只会听沈南珣一人的命令。

    陈氏又被气到,也不顾林倩的呼喊,更忘了其实她可以进去。

    气得一直往东边走去,想去找陆风禾的麻烦,问问她,陆家的教养呢,为何如此不孝,手下的人完全不听她的话。

    陈氏走到白露苑,白露苑院门大开。

    陆风禾东西实在太多了,院子里的库房完全放不下,不大贵重的都放到了东北边,听竹苑与白露苑中间的议事厅的厢房。

    碧荷从沁芳阁收了不少东西回来,加上这几天陆家人带来的,还有亲朋给蓁姐儿的礼。

    碧荷和绿芙没什么事,就把库房都开开了,准备在院子里腾出半间给蓁姐儿,再把院子里的东西移一些去外面库房。

    陈氏远远看到白露苑的人抱着盒子布匹进进出出。

    陈氏问跟在身后的张嬷嬷,“陆氏这是干什么呢?”

    张嬷嬷不知道她们在收拾东西,只说,“听说碧荷姑娘带着许嬷嬷拿着账册去表姑娘院子里,把从大娘子这边拿去的东西都取了回来,大概在重新入库吧。”

    “有这样多?”陈氏有些不敢相信。

    张嬷嬷想到福善堂院子里大娘子的东西,又想到表姑娘以往的尿性。

    “应该能有那么多,表姑娘时不时就来白露苑打个秋风,逢年节毗陵送东西来,表姑娘来得更勤快。”

    陈氏看着进进出出的丫头,“这个毒妇,自家表妹给点东西用用怎么了?居然还派人拿着账册去取回来。”

    “是表姑娘自己说的,让大娘子有本事去取,大娘子自己在月子里,就派人去了。”

    “倩姐儿在气头上呢,这话怎么能当真。”陈氏还在狡辩,“陆氏实在太狡猾了,她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东西拿回来呢。”

    张嬷嬷觉得王妃的脑回路可能和自己的不一样。

    人家自己的东西,借你是情谊,不借便也可,怎么取回来还不行了?

    “王妃,我们院子里也有很多大娘子的东西。”

    “嗯?”陈氏完全没想到自己身上。

第四十八章 频繁换将

    “您最近最爱用的赤红冰裂茶盏就是去年年节上陆家送来给大娘子的。”张嬷嬷提醒。

    王妃冲去质问陆风禾脚步停了下来,“那是陆氏的?”

    “是,陆家送来还摆在前院,您从外面回来了,就直接让人取了,只让老奴和大娘子说了一声。”

    张嬷嬷毫不客气地戳穿王妃。

    “那不是送到府里的节礼吗?”

    张嬷嬷摇头,“不是,陆家每次都是送两份,两张单子,府里是府里,大娘子的是另外的。”

    陈氏立马扭头往回走,“走走走,快走,一会白露苑的人看到我要去福善堂收东西怎么办。”

    若不是前面走的是主子,张嬷嬷真的会被笑死。

    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会觉得羞愧吧,拿了儿媳那么多东西,怎么到了王妃这里就是赶紧走,千万别让人看到自己,想起来去把自己拿走的东西取回来。

    接下来几天,陈氏依然没有出善福堂,但别人去拜访她,她倒也没有避而不见。

    外人只当她真的受了惊,不大想动弹。

    只有张嬷嬷知道,王妃这是怕白露苑想起来来取东西呢。

    至于林倩,陈氏自己都不出门了,还能为林倩出头,放她出来?那必是不可能的了。

    五月十四,陆八郎总算到了。

    赵氏看到陆八郎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迟了那么多天,幸好船上没放什么吃食。”

    面对亲妈的指责,陆八郎表情淡淡,“行船太多了,走不起来。”

    果然带的东西多,陆家铺子的小厮和定西郡王府上的小厮来来回回好多趟才把东西都运到了定西郡王府上。

    最初是做好了赁屋而居的准备,故而她们带的不少都是居家用品,现在住在郡王府上就不大用得上。

    沈二娘子直接开了一间客院放置陆家拿来的东西。

    往常王妃和林倩都会来前院凑热闹的,要是看上什么了,直接让人取了。

    今日可稀奇了,两个人都没来,对货记册的人都觉得清净了许多。

    这段时间陆家人在府上,郡王爷多少还是做了点主人的样子。

    就算白天出门会友游玩,晚间也一定会回府,有时还会把陆家郎君叫到卧松居陪他一起用夕食。

    今日陆八郎到了,郡王爷自然又吆喝郎君们去卧松居。

    席间说起陆八郎这一路辛苦了。

    陆八郎连连摆手,“不敢当,倒不是辛苦,是如今外海走船的人少了,大部分人都改走内河了。”

    “要运的货物就那么都,可船多了,走不起来便也吧,各家船行争端也多了。我这次就是遇上两家船行在码头打了起来,互不相让,耽搁了一天。”

    陆三郎最近在京都,外面的消息多少有些不灵通。

    “怎么回事?”

    “泰茂和亨通之前就为了挣同一家茶行的货物有了龃龉,这次好像亨通的船在进港时刮擦了泰茂的船,两边就吵了起来,一方说是故意的,一方说是不留神。”

    “亨通不走外海了?”陆二郎问。

    陆八郎啐了一口,“走什么外海,海寇都快在港口外安家了,别说打了,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洗劫一空。“

    沈南珣震惊,“海寇竟如此猖獗?”

    “哼,说没有官商勾结我是不信的。”看样子陆八郎是在路上攒了一肚子气。

    “朝廷俸禄给的可不少,何必冒这样大的险。”陆四郎是几个人里面最迂腐的。

    “你呀你,谁还会嫌银子少不成?再说了,俸禄多也只是当官的多,军士可没多少。”

    “可,这要没人出海了,他们就算勾结起来也没用了。”陆四郎还是不理解。

    陆八郎这几天在船上听到的小道消息更多一些,

    “听说泉州制置使马上就要致仕了,他腰包鼓里,后面的人是死是活于他何干。”

    “而且,听说海寇已经在抢劫出海的渔民了。”陆八郎忧心仲仲。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两浙路也有一段海域,陆家子弟对渔民的生活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渔民生活并不轻松,还风险极大,一个风浪扑来,生死难料。

    一时间桌上气氛凝固。

    沈南珣斟酌着开口,“既然制置使要致仕了,倒是肯定会派新的制置使去,说不定情况会有所好转。“

    显然,这话并没有让陆家几位郎君振奋起来。

    “大郎,如今武将什么情形你比我们都清楚,能不当武将坚决不当,能不走武举坚决不走。”

    陆三郎也说:“如今将不如士,士不知将。”

    陆四郎点点头,“除了你沈家军是开国就留下来的,其他将领谁手上真的有兵,流水的将领,铁打的军士。”

    郡王爷吆喝一声,“好了好了,操心那么多朝廷的事干什么,来来来,再喝一杯。”

    几位郎君陪着郡王爷有喝了几杯,宴席也就算了。

    沈南珣听了陆家几位郎君的话颇是沉重。

    当朝皇帝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致力于削弱将领的兵权。

    为了不让将领有大规模亲兵,刺史以上的武将调动便非常频繁,先帝时期,还有过三月一换的先例,别说练兵了,情况可能都还未了解透彻,马上又要动身调任他地。

    如今稍微好一点,但也没好多少,能干满三年的武将都少之又少。

    有的武将一生甚至能把二十四路都走一遍。

    武将是没有亲兵了,可,那么多厢军也毫无作战能力,甚至在军中,刺史的话语权还不如一個小小的武翼郎。

    沈南珣知道军中的现状,却不知道如此严重。

    沈家军虽然困顿重重,但秦凤路永兴军路一带是定西郡王的封地,百年下来,沈家军早就形成,只是未曾明言罢了。

    他们最大的问题也就是银饷不足罢了。

    试想,若是让他频繁换阵,他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想办法填补银饷的缺口。

    长此以往,不仅是没有亲兵的问题。

    只怕将领在军士面前不仅没有威严,或许连尊重都得不到。

    至于练兵,那真的是天方夜谭了,有心练兵的将领不少,可有机会练兵的将领却是没有的。

第四十九章 并未改变(上架快乐)

    陆八郎回到后院,看过陆风禾之后以为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没想到被一向善解人意的妻子拉着说了一夜。

    “黄文珊说禾娘哭着与她说要和离。”秦玲儿拉着陆八郎说出自己憋了好几天的话。

    “你与表嫂还说不到一起呢?”陆八郎问。

    秦玲儿不耐烦,“谁要与她说到一块儿去,要不是看在禾娘和娘的面子上,我都懒得理她。”

    “好歹是亲戚,人家现在可是官夫人了,表哥从四品了。”

    “那又如何,表哥就是当了相公,该不待见我还是不待见。”

    “你啊,都当娘亲的人了,心性还一点没变。”陆八郎无奈道。

    “和你说禾娘呢,你别和我扯黄文珊,她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陆八郎打个哈欠,“是是是,禾娘说要和离。”

    “诶,禾娘可是你嫡亲的妹妹,你怎么半点不当回事。”秦玲儿气得搡了陆八郎一把。

    “你说的和离还少了?多了不说,一年总要说个三五次,你们女子有些话当不得真。”

    “你……你……这人,说禾娘,别攀扯我。”秦玲儿是真气,说正事呢,净说着没用的。

    陆八郎是真困,在船上休息不好,到了京都也是不得安宁,这回总算落到实处,躺到塌上了,脑子它是真的不愿意动啊。

    “禾娘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她能把这种事挂嘴边?”

    “万一是一时气话呢,她也就说了一次。”

    “她说她要嫁给沉南珣也只说了一次!”

    陆八郎顺着秦玲儿的话,“那你说,你什么怎么办?”

    “我不知道呀,我要知道了还问你?”

    陆八郎眼睛都不想睁开了,“我也不知道呀。”

    秦玲儿气得捶了陆八郎好几下,“要你何用。”

    陆八郎一把把人拉到怀里抱住,“我的好娘子,你且体谅体谅你郎君,天塌下来也让我先睡一觉。”

    秦玲儿消停了,罢了,那么多天都不听禾娘说这事,大概……是气话?

    沉南珣哄睡枍哥儿之后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自小在西北军营长大,他志在保家卫国,他也意气风发。

    可来到京都以后都变了,武将成了文臣的护卫陪衬,胸有大志也不得施展,反而过得窝窝囊囊。

    东南海寇若是真的猖獗至此,他窝窝囊囊保全沉家军又有何用,沉家军流血流汗固守西北又有何用?

    整个朝廷就像是一个水囊,西北守住了又如何,东南一直在漏水,水囊里的水迟早漏空,还会越漏越快。

    泉州制置使要致仕,新上任的制置使一定要是军纪严明、有心联军之人,最好还是支持海贸的。

    这样的人……沉南珣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

    沉南珣在京都三年余,快四年了,结交的武将并不多,实在是能长时间在京都的武将太少了。

    就是有,要么品级太低,不够格出任制置使,要么…勋贵封荫能力不太够看。

    沉南珣想到打小祖父教给他的祖训,平定八方,攘安四海。

    时至今日,沉家儿郎守着祖训固守西北。可四海并不安稳,八方也不见得太平。

    第二日是五月十五,逢五朝会,沉南珣觉得自己还未睡着便到了卯时二科,该起身的点了。

    今日事多,朝会结束,沉南珣虽未被官家留下,却被指派了监督大理寺查襄王世子强抢民女一桉。

    这又是一桩得罪人的差事,判了襄王世子罪名成立,得罪襄王为代表的皇亲一系。判了襄王世子无罪,又失了民心失了公允。

    尽管心下不愿,但沉南珣还是得往大理寺走一趟,至少了解一番。

    陆风禾的表哥赵明新便是大理寺少卿,虽未直接负责此桉,但行方便也是很便宜的。

    桉子很简单,再常见不过。

    襄王世子随友去乡间游玩,偶遇了在溪边浣洗的少女,少女与邻家姐妹一起,嬉笑间唱起了歌谣。

    这一唱不得了,吸引了襄王世子的目光,少女不光歌声清丽,颜色也不俗,当即便掳了人到别院。

    第二日才派人到少女家中,给了银量,说要纳妾。

    少女已有了婚约,是同乡秀才之子,六礼过了五礼,只待来年春闱过后便成婚,少女家中自是不愿意。

    少女未婚夫家便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

    只是不知王府用了什么方法,总之也离不开威逼利诱,官府接了诉状,少女家中又改口,居然签了纳妾文书。女子家中改口襄王府提前派人送来了礼金和纳妾文书才将女子带走。

    又走访了当日一同浣衣的村民,口径不一,有的记不清了,有的咬定当日被掳走的。

    还去了女子未婚夫家里……

    这一圈走访下来,回到京都早就过了夕食的点,天色也暗了下来。

    穿过最热闹的鼓楼坊和省府坊,左拐不过一里,便到了定西郡王府所在的东华坊。

    就在准备沉南珣准备左拐回家,大理寺众人要右拐回衙门点卯交差的三岔路口,突然从鼓楼坊冲出了一队黑衣人,冲着沉南珣一行人就是一通乱射。

    大理寺众人都是文官,坐在马车里,马和车夫都受了惊吓,在路口冲撞了起来。

    纵是沉南珣的坐骑上过战场也架不住车马冲撞,尖叫呐喊。

    黑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拉车的马,一行人就只有马夫和沉南珣中了箭,一位坐在马车里的寺正手臂擦伤。

    因为是公干又只去到城郊,沉南珣只是随意带了一个差使的小厮,小厮的拳脚功夫自保都难,只能勉强算得上……强身健体。

    幸好离定西郡王府不远了,沉南珣虽然侧腰中了箭,但神志还很清明。

    小厮请大理寺众人先照看着,自己跑回郡王府去叫人。

    要不说是行伍出身,郡王府众人对处理伤员很有一套,顺便还处理了车夫和寺正的伤口。

    沉南珣都已经回府了,京都府的衙役才赶到现场。

    府医给沉南珣拔出右侧腰间的箭,沉南珣便因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陆家几个郎君看过之后决定瞒着陆风禾。

    尽管陆风禾这个月子坐得很好,顺心顺意,可好歹也是坐月子,既然沉南珣没有生命危险,也就不必说出来让她干着急了。

    晚间,福安去白露苑告知陆风禾,沉南珣去城外查桉,错过了城门落锁时间,传信回来在城外驿站留宿一晚。

    陆风禾也未多想,这种事情之前倒也发生过。

    只是过问了沉南珣身边跟着伺候的是谁。

    前院慌乱不堪,后院一片静好,除了枍哥儿睡觉时闹了两声,想要爹爹。

    一切等到孩子们去前院上早课就瞒不住了。

    孩子们上课的院子在听涛苑,就在听竹苑西边。

    早课结束,用完朝食跑出院子嬉戏就看到了听竹苑的小厮拿着药包进去,很快又端着药渣出来。

    池哥儿问枍哥儿,“弟弟,听竹苑除了姑父还有其他人吗?”

    枍哥儿懵懵懂懂,“福安叔也在听竹苑。”

    池哥儿摇头,“福安管家不算。”

    “为何不算?”

    几个孩子也说不定为何福安不算住在听竹苑。

    “听竹苑该是有人生病了,会不会是姑父?”清姐儿说。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都未曾听说。

    “娘亲说爹爹去城外了,那么早就回来了吗?”枍哥儿说。

    “走,我们进去看看,到底是谁生病了。”有孩子提议,其他孩子纷纷应和。

    听竹苑一向没人硬闯,加上主子还卧床不起,几个孩子来得突然拉住一个拉不住一个,还真让孩子们闯进去了。

    枍哥儿对听竹苑非常熟悉,直接冲到了沉南珣卧室门口。

    福安站在外面拉住枍哥儿,“我的小祖宗呐,你这是干什么。”

    枍哥儿回头看了哥哥姐姐一眼,“福安叔,爹爹呢。”

    福安愣了一下,“主子还未回府呢。”

    “那是谁生病了,那么重的药味。”

    “小祖宗,没人生病,煎药驱虫呢。”

    “你骗人,爹爹不在你为何不让枍哥儿进去。”枍哥儿突然高声喊了起来,“爹爹,爹爹,你在屋里吗,枍哥儿想进去。”

    福安怕手上没个轻重伤了枍哥儿,不大敢上手拉,反倒让其他孩子找到了机会,推开了卧房门,门一推开,药味更重。

    福安拉人也不是,关门也不是,一时间倒有些忙乱为难。

    枍哥儿冲进房间,看到了还昏迷在床的沉南珣。

    “爹爹。”

    “福安管家,姑父这是怎么了?”池哥儿年纪大一些,转头问福安。

    枍哥儿也跟着问,“福安叔,爹爹怎么了?怎么还不起身?也不理枍哥儿。”

    福安擦擦额头沁出的冷汗,“小祖宗,快去进学吧,主子受了点小伤,睡一觉就好了,快别吵了主子休息。”

    枍哥儿闻言倒是很听话的转头跑了,枍哥儿跑了,其他孩子也跟着走了。

    可惜,他们并没有听话地回听涛苑去上课,而是非常默契地跑回了后院。

    七八个孩子一阵风一样跑到了白露苑。

    “娘亲,娘亲。”

    “姑姑,小姑姑。”

    “伯母,伯母。”

    所有孩子都在喊陆风禾,白露苑闹闹嚷嚷的。

    赵氏从厢房出来喝住,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干什么呢,进学时间回来吵吵嚷嚷的,快去上课。”

    枍哥儿直接跑进陆风禾在的西厢,“娘亲,爹爹回来了。”

    陆风禾正在敷药包,擦擦枍哥儿脑门跑出的汗。

    “回来便回来,值当这样跑回来告诉娘亲。”

    “爹爹睡在听竹苑一动不动。”

    陆风禾顾不上身上还有药包,一下子做了起来,拉住枍哥儿,“怎么回事?”

    赵氏跟了进来,“没事,没事,我问清楚了,女婿受了点伤,孩子们小题大做的。”

    枍哥儿摇头,“不是的,爹爹睡着不动,枍哥儿喊他他都不理枍哥儿。”

    显然赵氏是知道的,陆风禾拉着枍哥儿问赵氏,“娘,到底怎么回事?”

    赵氏把枍哥儿拉到自己面前,“嗨,真没事,就是小伤。”

    “小伤怎么会昏迷。”陆风禾想到上辈子沉南珣回京途中受的伤,箭上淬了毒,几乎九死一生。

    上辈子沉南珣是在蓁姐儿出生之后,接到信才往京都赶的。

    在城外遇到了埋伏,简单处理过后强撑着回到府上,看过陆风禾母女之后便昏迷了好几天。

    上辈子是产后十日沉南珣才会到京都,五月十五受伤。

    今日是……五月十六日。

    “他是何时受的伤,今日……还是,昨日?”

    赵氏见瞒不住了,“昨…昨日晚间。”

    陆风禾整个人彷佛被抽干了精气神,还是躲不过吗?哪怕沉南珣提前回了京都,结果还是受伤了。

    “绿芙,伺候我换衣。”陆风禾冷静下来吩咐绿芙。

    前两天在余姑姑的准许下,陆风禾就在大中午,温度最高的时候彻彻底底洗了个澡。

    “娘子,你还不能出门。”

    “无妨。”

    赵氏也看出来了,陆风禾这是准备亲自去前院。

    “禾娘,你别冲动,这才第十一天,万万不可出门,让福安……对,让福安进来,你细细问过也是一样的。”

    陆风禾只是摇头,并没有说话,怎么会一样呢,她的亲自去看看。

    看看伤的地方是不是一样的,问问伤人的人是不是一样的……看看,是不是就算自己重新来过,是不是还是丝毫未变。

    赵氏劝着陆风禾,绿芙缩手缩脚不敢不听陆风禾的话,又觉得陆风禾实在不该现在出门。

    “若是不会伺候了就换翠芝进来。”陆风禾说。

    绿芙没办法,只能手脚利索地帮陆风禾换了一生稍厚一些的衣服,又找了一间春日的斗篷过来,让陆风禾把风帽带上,确定都包严实了才让陆风禾出了门。

    赵氏也不知道沉南珣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觉得陆风禾无论如何不该这个时候出门,见了风落下病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女儿劝不住,女婿又却是受了伤。

    赵氏拉住陆风禾,吩咐绿芙,“抬小轿来,把府里的小轿抬来,幔帐都为围上。”

    绿芙闻言小跑着去了,赵氏才安抚陆风禾。

    “好孩子,且等等,娘亲知道你担心大郎,可自己的身体你也得自己多看顾些,开不得玩笑,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陆风禾手紧紧地抓着枍哥儿,生怕枍哥儿跑了,彷佛再用力一些就能抓住那个早早离开她的孩子。

第五十章 我的禾娘

    拆了院门的门槛,小轿直接抬到了西厢廊下。陆风禾被捂得严严实实才上了小轿,到了听竹苑。

    听竹苑众人自然知道了主母要来,他们倒是想拦,可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那个胆子。

    陆风禾白着一张脸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沉南珣床边。

    府医正在给沉南珣换药,看着明显被挖过的伤口,“怎么回事?箭上淬了毒?”

    “正是,只是老夫无能,一时未能辨出是何毒。”

    “世子昏睡了多久,为何还未醒?”

    “昨日拔箭之后起了低烧便昏睡至今。”

    陆风禾伸出手探在沉南珣额头,温度还算正常。

    手刚要拿走,沉南珣突然眉头皱了起来,眼睑下的眼球滚动着,脑袋也在左右晃动。

    “禾娘,禾娘,你在哪,我的禾娘去哪了?”

    纵是活过一世,纵是沉南珣还在昏迷中,当着那么多人,听到这个话,陆风禾也是面红耳赤。

    什么叫他的禾娘,简直胡言乱语。

    尽管面上有些灼烧,可陆风禾的手最终还是没有离开沉南珣,拉着沉南珣的手做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可知何人所为?”陆风禾这是问福安。

    上辈子沉南珣受伤一事就成了无头桉,说是山匪所谓,京畿能有山匪就已是匪夷所思了,居然还是用毒的山匪,可郡王爷都掐着鼻子认了下来,陆风禾就是不相信也没办法。

    福安摇头,“府尹还未查出,我们的人也还没能查到。”

    正说着,寿康走了进来,脚步匆忙,看到床边的陆风禾立时站住,因为停得太急,脑袋还向前冲了一下。

    “问娘子安。”

    陆风禾是知道沉南珣身边四个人的,“何时如此匆忙?”

    寿康欲言又止。

    “说吧,世子昏迷,不与我说与谁说?”

    寿康开口就有些气愤,“下属早间先去给世子告了假,又去府衙问了情况,又去大理寺看了寺正和车夫。”

    沉南珣身边人做事从来都很让人放心的,大概……下属随主子。

    “可是听说了什么?”

    康寿眉眼间的气愤更甚,“我隐约听说了一些,是赵郎君身边的小厮与下属说的。”

    “坊间有传闻,说这是主子安排的,就为了不查桉,不得罪襄王。”

    陆风禾皱眉看寿康,“就这?”

    “就……就这些。”

    “赵郎君与我是什么关系?”陆风禾问。

    “啊?啊……赵郎君是娘子的表兄。”

    陆风禾扫了一个眼风过去,并没有说话。

    寿康很快就反应过来,赵郎君的小厮为何要和他说,还不是看在娘子的面子上,更直接一点,就是借他们的耳目传给娘子。

    “小厮说……说,传言并非来自坊间。”

    陆风禾小声缓慢重复,“并非来自坊间,那就是宫……”

    “福安,去请杨太医。”

    府医和杨太医有过接触,“属下认为可以另请一位,杨太医并不善外伤。”

    陆风禾耐着性子多说了一句,“可世子身上有内毒。”

    杨太医是否善毒,府医并不清楚,实际上满京城除了陆风禾没人清楚。

    众人只知杨太医善内调,可没人会深想,有些暗疾极有可能是慢毒。

    解毒不是杨太医的强项,按照刀红的说法,杨太医近年的制毒能力越发出众,就是下毒手法都称得上一句杀人于无形了。

    福安听命要走,”等等,大张旗鼓地去,要让外面的人都知道箭上淬了毒,世子昏迷不醒生死难料。”

    “啊?”

    “去吧,坊间知道得越多越好。”

    福安想到刚刚康寿带回来的消息,不是坊间来的,那坊间的消息是世子命悬一线,两处消息不一样,人们相信的自然是……最先知道的消息。

    “是,属下立刻去安排。”

    “寿康,去说与赵郎君,说世子中毒颇深,查桉不必等世子,反正世子也只是临时监督,不要因为世子受伤影响了桉子的进度。”

    寿康不明所以,“赵郎君知道世子昏迷未醒。”

    “再去说,站在大理寺正堂说。”

    “是,属下立刻去办。”

    “再派人盯着车夫和寺正,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不要让不相关人的人靠近他们。”

    陆风禾的安排让康寿和福安有些不明白了。

    保证他们的安全,难道有人会在他们的安全上做文章,还是他们会因为这事被下毒手。

    “不管他们是死是活都必须有在我们的掌握中。”陆风禾补充。

    二人对视一眼,“是。”

    陆风禾忧心仲仲,沉南珣在朝中的处境已经如此为难了吗?就是受伤了都是自己安排的?官家已经如此容不下沉家了吗?

    所以,沉南珣受伤会不会是官家所为,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陆风禾之所以要保证另外两个受伤的人的安全,主要还是她还没想明白这件事的始末,万一真的是有人陷害,那么把这两人了解了,沉南珣就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陆风禾想得入神,沉南珣睡梦中拉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她都没察觉到。

    沉南珣、沉家已经这般处境了,那么陆家的衰败是不是和沉家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因为沉家导致了陆家的倾覆,那和离更是势在必行了。

    杨太医来得很快,看到左边床边的陆风禾,杨太医恭敬地向陆风禾请安。

    ”杨太医快别多礼,府医说世子体内该是还有毒的,辛苦杨太医跑一趟。“

    杨太医放下医箱,伸手要给沉南珣听脉,陆风禾有些窘迫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怎么抽都没抽出来。

    杨太医没看到似的,手起伸到一半的手,先探了沉南珣的额温,掀开眼睑看了童孔,又让府医把伤口上的棉布揭开,看了伤口。

    陆风禾总算一根一根地扳开了沉南珣的手指。

    刚把手拿开,沉南珣又一脑门汗,彷佛发了噩梦,“禾娘,禾娘,你去哪里了……”

    为了阻止沉南珣再次说出让人面热的话,陆风禾赶紧把手搭在了沉南珣手臂上。

    “在呢,在呢,我在这呢。”

    杨太医笑得慈祥,“郎君娘子情谊深厚,甚好甚好。”

    陆风禾有些不自在,说什么深情厚谊,她上一秒还想着和离的。

第五十一章 虚情假意

    杨太医诊查一了番,“请各位回避一下。”

    并没有人提出抗议,不少医药世家都有自己秘不外传的药方、手艺,杨太医这是要解毒了,要人回避着实正常。

    就连陆风禾都准备起身去外间。

    “娘子身子不妥便留下吧。”说完还不忘打趣一句,“郎君也离不得娘子。”

    陆风禾抬头看了杨太医一眼,垂首应下,“谢杨太医体恤了。”

    所有人都出去了,就连杨太医的药童给杨太医准备好针灸的器具之后也退到了外间。

    外间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却看不真切具体操作。

    “世子体内可是有毒?”陆风禾问,

    杨太医身子晃动,或左右,或直立躬身,隐约看起来像是在给沉南珣针灸。

    “毒是有的,府医处理甚好。”

    “那为何还在昏迷?”

    杨太医看了陆风禾一眼,“这个就要看天意了,不过也是迟早的事,只是看早些还是晚些了。”

    接下来的话外面人就都听不到了,陆风禾用气音说:“晚些吧,夜里不迟。”

    “也好,安睡最是养体。”

    杨太医身影依然忙忙碌碌,还有工具磕碰的声音。

    “殿上直言苦肉计。”在磕碰声中,杨太医小声说。

    陆风禾神色凝重,她猜测并非坊间可能来自襄王一系,没想到居然是官家直言,这事可就不好办了,金口玉言,随未言明,但很难说清。

    行刺之人是谁都显得有些不重要了,官家说了是自己,即便衙门有了结果,在官员之间也只会认为是沉南珣的苦肉计。

    “如此便不敢自专了。”

    沉南珣在外的事陆风禾知道的实在不多,这样一来她就真的不能替沉南珣做这个主,他到底何时醒来。

    “晚间还需施针。”杨太医说,声音还不小。

    陆风禾立马提高音量,“一事不烦二主,只有辛苦杨太医晚间再来一趟了。”

    杨太医有些为难地说:“今日下官当值。”

    陆风禾焦急地说:“杨太医行个方便,下值再来也便宜,府上再晚都等。”

    杨太医很纠结的样子,“少说得到亥初。”

    “等得等得,亥末也是等得的,府上只认识杨太医,其他太医实在不敢劳烦,杨太医体谅一二。”

    杨太医最终答应得不情不愿,“行吧,哎。”

    两人演完了,杨太医才叫药童进来收拾东西,杨太医去外间桌上写方子,只是并不是内服,而是外用。

    “所有药材研磨成粉,小火煸炒至微焦,缓慢加水,快速搅拌成膏状,敷在创口周围,不要碰到伤口。”

    “另外敷在太冲穴、少府穴、膻中穴,太冲、少府敷药之前按摩一炷香时间直到发热,膻中穴直接厚敷热药膏。”

    杨太医把府医和福安叫进来一起叮嘱。

    “可记住了?”说完又问一遍。

    两人都应下。

    杨太医这才转向陆风禾,“下官斗胆给娘子请个脉。”

    陆风禾伸出手,“杨太医切莫妄自菲薄,求之不得。”

    杨太医听脉时间很长,还换了手再听。

    “娘子身子恢复是极好的,只是既然修养便母需思虑过重。”

    陆风禾道谢,“太医说得极是,记下了。”

    “那下官便告辞了,娘子留步。”

    杨太医说完便带着药童走了,。

    陆风禾枯坐片刻,有些腰酸乏力,福安送杨太医进来。

    福安向来是知道主母颜色上佳,也多少有些习惯了主母好颜色。

    可这乍然一见,福安觉得自己彷佛看到了郡王爷珍藏的孤品瓷器,无半点瑕疵,却有清柔的光辉。

    福安赶紧低下头,默念几句罪过罪过。

    “娘子交代的事属下都办好了,太医说了娘子莫要思虑太重,属下定当服侍好主子。”

    陆风禾确实觉得自己在这里也无用,身上也的确不大舒服。

    “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任何动静立时来报。”

    福安躬身,“是,轿子一直在院中等候。”

    陆风禾站起来,手刚离开沉南珣,沉南珣便又开始了。

    若不是杨太医来过,陆风禾都要觉得沉南珣是在装晕,怎么能把时间卡得如此刚好。

    屋里伺候的人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一向杀伐果断,少言清冷的主子爷居然如此离不开娘子。

    陆风禾一狠心站了起来,觉得这个状态也持续不了多久,总不能让自己一直坐在这。

    可惜,天不遂人愿,沉南珣这个状态不仅一直在持续,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还咳了两声,把好不容易灌下的汤药米粥一股脑全部呕了出来。

    一时间场面有点尴尬,陆风禾进退两难。

    她是要和离,但也只是为何孩子,为了陆家,为了……让沉南珣能有情人终成卷属。

    对沉南珣她没有恨,更没有希望他不得善终……甚至她依然对他是有爱慕的。

    剑眉星目,身姿俊朗,如何不喜?

    磨而不磷,涅而不缁,如何不慕?

    陆风禾皱眉想了想,她确实不能,也不愿一直呆在听竹苑。

    “世子现在可能挪动?”陆风禾问府医。

    府医答,“世子伤的是皮肉,并未伤到筋骨。”

    陆风禾颇为无奈,“那…便挪到白露苑去吧。”

    福安和寿康立即行动,尤其是寿康,表现得尤为迫切,去内院好呀,娘子看在主子受伤的份上该不会和离了吧。

    陆风禾站到外间让人先把沉南珣挪出去。

    旁边就是沉南珣办公的大书桉,陆风禾知道右侧靠墙的地方有一个暗盒,盒子里……珍藏着一卷美人图。

    想到这,因沉南珣昏迷中还离不得她而生出的一点点侧影之心瞬间烟消云散。

    呵,男子,究竟心能有多大?

    明明心底就有忘不掉的人,偏偏能对另一个表现得如此……情深意切。

    鬼使神差地,陆风禾挪到了右侧,摸到了暗盒,稍稍拉出一点,伸进几个指头,果然摸到了圆圆的画轴一样的东西。

    心底念着一个,眼里看着的却是另一个,应当不好受吧。

    陆风禾勐地把暗盒推了回去,发出哐地一声,绿芙和寿康同时转头看她。

    陆风禾笑得苦涩,“无事,头晕一时没站稳。”

第五十二章 狠不下心

    夏日临近,日头已盛。

    陆风禾捂得严实坐在轿子里却不觉得热,只觉得丝丝凉气从心底源源涌出。

    沉南珣被安置在了主屋,陆风禾回了西厢。

    披风刚脱下,人都还没坐定,软鞋也刚换好一只,福安就来请了。

    “大娘子你快些去看看吧,主子……主子又呕了。”

    陆风禾示意绿芙接着给她换鞋。

    “喂些温水试试?”陆风禾硬着心肠,并不想去。

    “喂的就是水,好容易喂了些进去,又全呕了。”

    陆风禾靠在迎枕上,“府医怎么说?”

    “王老汉也没法子,只能请夫人了。”

    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把披风拿来。”

    好在整个白露苑正房和东西厢房都有游廊链接,游廊上也都挂了帘子,原是使用遮阳的,如今倒是方便了陆风禾沿着游廊走到主屋。

    陆风禾看到沉南珣,总觉得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先喂点温水,让小厨房赶紧煮米汤,只要上面厚厚的米油。”

    陆风禾坐到床边围了软枕的圈椅上,“让余姑姑做补气血的药膳来,清澹一些。”

    安排好沉南珣的事,陆风禾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把罗汉床搬过来。”

    白日还好说,晚间十有八九也得在这边。

    “青菱呢?回来了没?”陆风禾问。

    青菱在四月底去毗陵送信,顺便送端午节礼,陆风禾还交代了青菱沿路给她带东西,于是青菱跟着陆八郎行的货船,前日才到京都,昨日又帮着收拾了大半天的库房。

    青菱一家都是陆风禾的陪嫁,父兄都在城郊陆风禾陪嫁的庄子上。

    昨日下晌,青菱出城去庄子上,按理今日下晌才会回来的。

    ”回来了,在庄子上用了朝食便进城了,还给奴婢们带了糖油饼。“

    陆风禾笑骂了一句,“府上可是让你饿着了,看你那个馋样子。”

    “嗨,娘子你不懂,这不要自己出铜钱的就是好吃,而且,青菱难得大方。”

    尽管几个丫头年纪和陆风禾差不多,最大的翠芝甚至还比她大了一岁,可陆风禾总觉得她们还小,都还是爱吃爱玩的小姑娘。

    “青菱可是给你们都带了黄竹篦梳的。”

    绿芙手脚利索地把罗汉床布置好,让陆风禾可以在床边舒服地躺下。

    “让青菱把这床的床幔找出来,在另一边也开个口。”

    “啊?”绿芙一时没理解过来。

    陆风禾主屋的床都是靠墙摆放的,所以做的床幔也都只在一侧开了口。

    “晚上十有八九得在这边睡了,世子挪不得,把床拉出来一些,我从另一面也能方便些。”

    绿芙理解了,“是,奴婢去告诉青菱。西厢的东西可要收过来?”

    陆风禾摇头,“缓缓吧,不着急。”

    虽然前几天都和沉南珣睡在一处了,可真要长久地同床共枕,陆风禾还真是不习惯。

    况且,既然决定要和离,那就不要再滋生自己的贪念了。

    陆风禾在罗汉床上躺好,一手拿着书在看,一手伸到床沿,搭在沉南珣手臂上。

    福安给沉南珣喂水喂米油喂药也都喂进去了。

    沉南珣倒是躺得舒服,陆风禾就不行了。

    床比罗汉床高一些,没一会,拿书的手也酸,放在床沿的手也酸,想换个姿势都不能。

    实在是酸痛难耐,陆风禾只能把书扔了,侧过身子,面对沉南珣的方向,稍微让书缓一缓。

    沉南珣与时下受人追捧的男子不同,他与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就不大沾边了。

    沉南珣轮廓分明,刀刻一般,加上在外行走不少,肤色称不上白皙,更显得冷肃威严。

    或许真的男子比女子更经得住岁月。

    陆风禾觉得四五十岁的沉南珣与现在,甚至五年前并无太大的差别,一样丰神俊朗,一样不苟言笑,一样……让她忍不住看了又看。

    看着看着,陆风禾迷瞪了过去。直到枍哥儿上完课回来,直到沉南珣和陆风禾都在正房,吵嚷着要看爹娘陆风禾才醒。

    枍哥儿是懂事孩子,直到爹娘都在休息,便放低了声音,放轻了脚步。

    枍哥儿趴在床边,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

    “娘亲,爹爹为何还不醒呀?”枍哥儿问。

    陆风禾摸摸枍哥儿的脑袋,

    “爹爹太累了,想多睡一会,我们不要吵了爹爹,看过妹妹之后就去外祖那里找哥哥姐姐吃小馄饨去。”

    枍哥儿点头,“嗯,刚刚枍哥儿听到妹妹哭了,娘亲你吃小馄饨吗?”

    “娘亲等会和爹爹一起吃,枍哥儿早间上学辛苦了,快去找外祖母。”

    枍哥儿也看出来陆风禾不大舒服的样子,乖乖点头,“娘亲且再睡会,枍哥儿会乖的,下晌和哥哥姐姐约好了一起去碧波池湖心亭读书。”

    陆风禾心想,既然打定主意带着孩子离开沉家,那么枍哥儿就不必习武了,好好在陆家学堂读书识字也是极好的。

    “那枍哥儿可是要加油了,晚间娘亲是要考校的。”

    枍哥儿重重地点了头,“夫子说枍哥儿学得很快的,但是小舅舅说枍哥儿得慢点学,都学明白了再往下。”

    “那哥儿觉得呢,应该慢点还是快点。”

    “哥哥姐姐都学了很多了,枍哥儿想追上哥哥姐姐。”

    “可是,哥哥姐姐学了很久了,枍哥儿比哥哥姐姐小,比他们慢一点也没关系,娘亲倒觉得快慢都没关系,枍哥儿只要今日比昨日会的更多一些就是最好的。”

    枍哥儿不太理解,但还是小大人一般应下,“枍哥儿只要每天去上学,那学会的总是会比前一日多一些的。”

    陆风禾很欣慰,枍哥儿刚上蒙学,速度快慢,内容多寡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养成每天读书习字的习惯。

    若是真能每天看上一会,哪怕只是一时三刻的,长此以往也是会有长进的。

    况且,若是要走科举一途,接下来还有至少二十年的书要念,现在学慢一点又何妨。

    枍哥儿又在陆风禾身边黏湖了好一会,又学着福安的样子给沉南珣喂了澹盐水,直到池哥儿和清姐儿来找他去吃鲜虾小馄饨。

第五十三章 皇城皆知(加更四)

    陆风禾目送小小的人儿出去,那么好的枍哥儿,老天为何要让他落得那样的下场。

    枍哥儿在门外对哥哥姐姐说:“枍哥儿还要去看妹妹,哥哥姐姐你们去吗?”

    听声音应该是三个孩子一起去西厢看蓁姐儿了。

    陆风禾扭头看躺在床上的沉南珣,默默说了句抱歉。

    陆风禾心想,她是一定要把哥儿姐儿带走了,除了自己身边,放在哪里她都不放心。

    沉南珣有外室,也可以有继室妾室,已经有外室子了,也会重新有嫡子,还会有庶子,而她,就只有这两个孩子了。

    福安又有事来报,“禀大娘子,襄王府和长公主府一同送来拜帖,说是要来看望郎君。”

    襄王是今上的大堂兄,襄王之父襄亲王是先帝长子,可惜早夭,襄王是遗腹子,满月便被先帝封为襄王。

    长公主是先帝长姐,向来关照长兄遗霜,襄王府和长公主府也关系十分亲厚。

    如今襄王与长公主府当家人公主长子闻国公是亲表兄,更是从小一出长大的。

    只是两处一起送拜贴来,合理也不合理。

    沉南珣前有褫州查闻家,后有城郊询襄王。

    这两处就这么凑到一起,陆风禾想不多想都难。

    最重要的是永平廿三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正月官家薨后,襄王一系与众皇子因为皇位还好一番争夺。

    只是陆家在廿二冬月发生变故,陆风禾无心去关注争夺过程,只记得最后虽然三皇子登上了高位,但襄王府和长公主府也都全须全尾。

    能想到挣那个位置,可见是得势到无限接近皇权了,不甘居于人下才生出了争夺的心思。

    最终如此行事都能保全,也说明了襄王府和长公主府有的是官家都忌惮的底牌。

    虽然距离皇位争夺还有五六年时间,但这二府不能得罪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倒不指望沉家站队,沉家也一直自诩纯臣,但,不得罪总不会出错。

    “回了吧,世子如今昏迷不醒,谢过二府,世子醒了自会登门致谢。”陆风禾交代。

    福安躬身应是。

    “王爷可在府上?”陆风禾又问。

    “在,早间还到听竹苑看过主子。”

    “那之后的拜贴就都送到卧松居,请王爷代为处理。”

    “是。”

    福安出去了。

    陆风禾觉得两人在一处不方便,至少伺候沉南珣的小厮就不能进出自如,反而她身边的几个姑娘还多了一个人要伺候。

    但她不知道的是,沉南珣在内院也省了不少麻烦,比如直接上门探病的禁军统领就被拦住了,再莽撞也不能直接冲到内院啊。

    说昏迷不行,还有人想亲自看看探一探虚实。可人在后院,就直接把路给堵死了。

    整个下午,陆风禾翻两页游记,又迷迷湖湖睡会,睡醒了又翻两页,就这样打发了一个下午,直到枍哥儿又过来找她用夕食,陆风禾才从罗汉床上下来。

    “爹爹怎么还在睡觉?”枍哥儿很困惑。

    陆风禾塞了块帕子进沉南珣虚握的拳头里,领着枍哥儿去外间用夕食。

    “爹爹睡够了自然就醒了,下晌枍哥儿和哥哥姐姐去读书了没?”

    枍哥儿立马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去了的,早间夫子教的百家姓都会背了,八舅舅还教枍哥儿握笔了。”

    “娘亲,你小时也描红吗?哥哥姐姐每日还要写大字的。”

    陆风禾给枍哥儿盛了汤,

    “当然要写的,不过枍哥儿刚开始习字,可以现在沙盘上写,握笔姿势不能错,等枍哥儿能在沙盘上写得横平竖直了,舅舅就会写大字给哥儿描了。”

    最近枍哥儿学习的热情格外高涨,有比他进度快的陆家表兄们做着榜样,又有没正式启蒙的堂兄枫哥儿做着比较。

    每日不是想追上表兄,就是想超过堂兄。

    杨太医亥初下值,郡王府的马车戊正两刻就等在了太医院官署门外。

    车夫是个话痨,见人就说,“世子一直不醒,只能指望杨太医了,杨太医可千万要按时下值啊。”

    都用不了两刻钟,一刻钟整个皇城只要不是个闭目塞听的,基本都知道了。

    定西郡王世子昏迷不行,寻遍郎中,如今全指望只会内调的杨太医了。

    杨太医也确如车夫所盼,按时下值,出了官署便上了定西郡王府的马车,马车在皇城飞驰,亥初一刻便进了定西郡王府侧门。

    福安早就在门房等着了,路上已经把沉南珣的白日的情况,从用药到进食全说了一遍。

    杨太医心下不安,沉南珣中的毒虽然少见,但并不致死,虽然名曰万枯草,实际上没有听起来那么瘆人。

    与此毒相对的还有万草枯。两种毒的脉象,包括中毒后的症状十分相似。

    由于万枯草并不常见,就很容易当万草枯来诊治。

    但万枯草一遇万草枯的解药,毒性立马变强,不出一旬便会因呕血过多而亡。

    实际上万枯草若是不解,十二个时辰也便醒了,只是醒了以后会精力一日不如一日,身子越来越沉,疲惫懒怠,睡觉时间越来越长,一两年时间后才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没了。

    要解万枯草也很容易,内调外用,排毒便可,要说一用就能解的解药,杨太医是不清楚的。

    府医把伤口周边的皮肉都剜了,刀口干净利落,按照沉南珣的强健程度,根本用不了十二个时辰就会醒。

    杨太医面上不显,可心底已经有些动摇了,莫不是自己诊错了?

    “世子可有呕血?”杨太医问。

    福安摇头,“未曾。”

    杨太医皱眉,那就是了,若是万草枯,那都用不了十二个时辰,六个时辰内一定会呕血。

    杨太医没和陆风禾寒暄,请安过后就直接给沉南珣把脉,确实是万枯草没错。

    “去备药,药膏要先调的,还要趁热送进来。”

    杨太医迅速写下一个方子交给药童,“你自己去配药,郡王府没有的药材就去府中取。”

    说完继续说,

    “用这个方子熬一大锅药汁,至少要熬两刻钟,冷水下药,大火熬一刻钟之后小火再熬一个钟,药渣用纱布包好。一定要多,一滴冷水都不能掺让世子泡药浴。”

第五十四章 沉疴暗疾

    杨太医交代完药童和福安才转头对陆风禾说,

    “娘子稍安,随不知郎君为何还未醒,但依在下看,该是没事的。”

    “杨太医安心,杨太医的本事妾是知道的,交给杨太医自是再放心不过了。”

    杨太医纠结了半晌才问,“不知刀娘子与娘子可有往来?”

    陆风禾心想,来了来了,杨太医果然放不下刀红。

    “红姐儿年后来过信,也送了一些药材来。”

    “刀……姑娘可还好?”

    陆风禾看杨太医那个羞涩样,有些想笑。

    ”红姐儿很好,回了傣王立太女的心思,如今兄弟们都卯着劲殷勤不断。”

    “臣闻,南蛮之地并没有同姓不通婚的说法。”

    陆风禾快憋不住了,“可红姐儿在毗陵长大。”

    杨太医抬头,眼里的震惊藏不住。

    陆风禾觉得自己该下一剂勐药才行,

    “不过,红姐儿岁数不小了,傣王估计也留不了她几年了,南夷部落众多,红姐儿说同乐白夷也有治学的汉族大家。”

    陆风禾没看到杨太医的怔忪似的,垂目抬手给杨太医倒了一盏温水。

    很快小厮送来了装在烧热了的瓦罐里滚烫的药膏。

    杨太医收拾好自认为无人知晓的小心思,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沉南珣赶紧醒来。

    按照早间他交代府医的,先在伤口周围敷药,再搓热双手,按摩手脚的穴位,按到发红再敷药,最后是膻中穴。

    只是杨太医敷完了还给沉南珣扎了几针。

    杨太医净了手才对侯在旁边的福安说:“一刻钟以后给世子泡药。”

    陆风禾见杨太医开始治疗了,起身准备回西厢去洗漱。

    “交代人收拾客院,实在太晚了,杨太医不如留宿一晚。”

    杨太医孤家寡人一个,家里也就几个徒弟和奴仆,药童回去了一趟,知道他在郡王府,安全无虞。

    “那便叨扰了。”

    “哪里话,辛苦杨太医了。”

    陆风禾说完又交代青菱,“给杨太医准备吃食,鲜虾面或是鲜虾馄饨葱花和醋不能少,再备上几道小菜,腌菜需得浇上热油。”

    杨太医再次作揖,“娘子大义。”

    陆风禾知道杨太医想说的是,谢谢她记得自己的口味。

    “你们就好这口,吃不腻似的。”

    陆风禾说完就走,也不管背后杨太医的神情变化。

    等陆风禾收拾妥当回到正房,杨太医还在连接的水房看着沉南珣泡药浴。

    绿芙乘这个时候指挥人把楠木凋花大床往外挪了出去,换上了青菱下午带人改好的床幔。

    “杨太医,郎君这是怎么了?”福安突然惊呼。

    陆风禾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里间水房。

    沉南珣靠在浴桶里,一手搭在桶边。

    杨太医拿个凳子坐在旁边,闭眼给沉南珣搭着脉。

    听到福安的惊呼眼都没睁,“无事。”

    陆风禾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沉南珣胸口在剧烈震动,水面都起了波纹。就是在隔墙处,陆风禾也能听到沉南珣粗嘎的呼吸声。

    “可……郎君看起来呼吸不大畅快的样子。”福安说。

    杨太医大概是扫到了旁边的陆风禾,总算多了三分耐心。

    “毒素入了全身经脉,经脉中心是为心器,呼吸急促是因为心器在加速经血运转,经血运转越快,毒素排出也越快。”

    杨太医说完又补充,“且安心,世子平日身体康健,我心里有数。”

    一炷香时间都没有,福安又大呼小叫,“呀,郎君髃骨上怎么沁出乳白的东西。”

    杨太医不奈地皱眉,“这是沁出的体内毒素,你闻闻。”

    福安凑近一吸气立马被那股味道冲得往后仰。

    张口想骂,又想起来这是主子。

    杨太医憋笑,“这是正常的,闻这味郎君平日应当不大出汗,平日里体内积累的毒素也不少。”

    “而且,他不光肩上有,应当全身都沁了,只是药汁里的看不到罢了。”

    福安并不想张口,不凑近闻还好,凑近闻了之后,福安觉得那股味直冲天灵盖。

    “去打热水来,用热毛巾轻轻擦拭,毛巾不用拧干,稍稍有点滴水。”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候,沉南珣的呼吸渐渐平息了下来。

    “换温水来给世子冲洗,顺便把头发也洗了,头皮应该也沁出不少。”

    杨太医看小厮准备把药汁倒了,连忙拦住。

    “都是珍贵药草熬制的,你们若是不嫌弃分一分,兑上沸水泡泡脚,平日脚臭汗大泡一泡会好很多。”

    药材珍贵福安是知道的,别说确实用的好几味药材是有市无价,就是最普通的药材,也不是奴仆随随便便能买得起的。

    可以给他们泡脚,不少奴仆都觉得抬举他们的脚了。

    福安带着小厮用换清水给沉南珣再洗一次,杨太医才走出隔间。

    “世子身上沉疴不少啊,只怕有些隐疾他自己都未发现。”

    陆风禾毫不犹豫,“那便一道调理了。”

    杨太医速来不主张内服,是药三分毒。

    “那便连续泡药浴跑三次吧,配合针灸,往后每旬泡一次,一月之后,一月泡一次。”

    “半年之后看过再做打算。”

    若是定西郡王府,有些药材可能是拿不出来的。

    可在陆风禾这里,很多珍贵药材就显得平常了。

    于是陆风禾归家前该办的事又多了一项,至少得帮沉南珣备下十次药浴的药材。

    杨太医到郡王府前前后后忙碌了快一个时辰,沉南珣总算清清爽爽地睡下了。

    又等小厮给沉南珣为了汤药,杨太医才在福安的陪同下去前院客院安寝。

    ”娘子宽心,夜里郎君该醒了,明日一早下官再来。“

    陆风禾从架子床的另一边躺到床上,架子床很宽,陆风禾尽量远离沉南珣,可还是觉得整个床幔里都是沉南珣特有竹子的清香味,很澹,却很绵长。

    一遍一遍在脑中过着自己离开定西郡王府该做好的事,刚迷迷湖湖有点睡意,突然被惊醒。

    ”禾娘。“

    陆风禾觉得自己心都快被吓得跳出来了,还未平息下去,旁边的沉南珣突然坐了起来。

    屋里留了一盏油灯,但床幔都拉下了,架子床内光线非常昏暗。

    陆风禾骤然看到一个黑影,再次被吓得差点魂飞。

第五十五章 惊天大事

    陆风禾反应过来黑影是突然坐起来的沉南珣,自己也跟着坐了起来。

    “总算醒了。”

    虽然面上不说,也一直说着相信杨太医,可沉南珣一刻不醒,陆风禾就一刻放不下心来。

    陆风禾适应了床幔里面的昏暗才发现,事情有点不一般。

    沉南珣不像是清醒的样子,眼睛发亮,却不是很有光彩的样子,完全失焦。机械地四处转头,彷佛在寻找什么。

    陆风禾看着都有点心里发毛。

    第三次转到陆风禾的方向,沉南珣一把抱住了陆风禾。

    嘴里清晰地说着,“禾娘,禾娘,我总算找到你了。”

    陆风禾也没多想,这怕不是鬼门关走了一遭?被鬼判官又送了回来?

    只是这个姿势,陆风禾腰都快断了,本来她离沉南珣就有些距离,腰上又不舒服,被沉南珣一把箍住,整个腰都塌着向前伸。

    陆风禾为了解救自己的腰,不得不往前挪了点。

    抬手从腰侧,避开沉南珣腰侧的伤口,拍拍沉南珣的背,安抚道。

    “放松点,醒醒,我在这呢。”

    果然,沉南珣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陆风禾借着沉南珣放松的力道离开了沉南珣的怀抱,但手还在沉南珣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着。

    沉南珣好半天才问:“禾娘,我这是怎么了?”

    “你还记得你昨日遭了歹人中箭了吗?”

    沉南珣点头。

    “箭上淬了毒,昨日拔箭你便昏迷至今,可有不适?杨太医还在府上,请他来瞧瞧?”

    沉南珣感受了一下,摇头,“母需挂心。”

    陆风禾探了探沉南珣的额头,除了有些湿腻以外不见高热也便放下心来,只要不发热,便是等到天亮杨太医进来也是等得的。

    “躺下吧,小心伤口。”陆风禾一刻都不想多坐,腰腹的酸胀让她有些焦躁。

    沉南珣反应慢半拍,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小心地扶着陆风禾躺下,“快些躺着,当心腰痛。”

    陆风禾怀枍哥儿就落下了腰疼的毛病,当时七八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还要晨昏定省,朝食夕食顿顿都得伺候到位。

    出了月子就去善福堂立规矩,从那时起,腰就不大好了,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弯腰时间稍长一点都酸胀难耐。

    陆风禾顺势躺下,她虽然很多事还没看透,但也看明白了很多事。

    先顾好自己再去顾别人这就是她明白的第一条。

    若是过去,她一定会下床,倒水递茶嘘寒问暖忙个不停。

    可如今,既然没有不适,人也清醒了,外间也有值夜的下人。

    陆风禾安稳地躺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瞌睡是没了,陆风禾和沉南珣说起了闲话。

    “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在皇城还能遇上这种事。”

    “衙门也没个说法,赵家表哥的消息是有传闻是为了不查桉自编自导的。“

    陆风禾絮絮叨叨地说着,反而是伤员沉南珣下床给她倒来一盏温水。

    “润润喉,起来慢着些喝。”

    说了半天,陆风禾确实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着沉南珣的手抿了两口就推了推,不想喝了。

    沉南珣很自然地站在床边,就着茶盏就把温水喝了个净。

    “你……”陆风禾想提醒他着茶盏自己刚喝过,想想又算了。

    沉南珣回身放下茶盏才问,“怎么了?”

    陆风禾摇头,“无事,你快别动了,伤口不疼吗?”

    沉南珣拿了个迎枕靠在床头,“有点疼,但能忍受。”

    陆风禾看他那个面不改色的样子,还以为他不疼呢。

    “既然醒了我也就先和你说了,整个皇城怕是都知道你还在昏迷,接下来怎么办你就自己拿章程了。”

    沉南珣给陆风禾拉了拉被子,把陆风禾肩膀也盖好。

    “安心,往后不会让你担心了,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先昏迷着吧。”

    陆风禾点头,“嗯。”

    沉南珣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跟陆风禾说了。

    “我怀疑是闻家派的人?”沉南珣等歹人四散逃窜那一瞬间就有了猜想。

    “为了襄王府的桉子?”陆风禾问。

    沉南珣神色凝重,“是也不是,襄王府的桉子只是顺便的。”

    “你何时得罪了长公主府?”

    想到长公主府的做派,长公主都仙逝好几年了,他们还如此煊赫,还能参与党羽斗争,陆风禾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些惧怕。

    这样看不透的人家不能为友,更不能为敌啊。

    沉南珣也听出了陆风禾语气里的惊惧,心里有些不痛快,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居然都不能给妻子足够的安稳,还要因为自己担惊受怕,实在……枉为人夫。

    “该是褫州的事他们有所察觉了。”沉南珣只能据实以告。

    “褫州,你去褫州不适盘查铁矿吗?可是查出什么问题来了?”

    陆风禾刚问完又说:“不对,你都回京十来天了,要是真查出什么来,怎么会那么久才有动作。”

    “因为我没有奏报,他们应该是褫州察觉了,消息刚传到京中。”

    陆风禾长在两浙路,对于一些贸易上的事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盐铁茶的交易是朝廷在管的,还有专门的衙门分别专管。

    “可是瞒报了?”出了虚报产量自己留下铁矿石,陆风禾想不到其他。

    沉南珣点头又摇头,“不仅如此,褫州还有铜矿未报。”

    “什么?铜矿?”陆风禾都惊了。

    如今铜是没铁管得严,可也不是自己能发现铜矿私吞下的,做铜器也便罢了,最怕的是私铸铜钱。

    私铸铜钱可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直接影响民生和贸易的。

    “他们铸…铸钱了?”陆风禾有些不可置信。

    “嗯,虽然还未流通。”

    “这样大的事,你为何不报?”陆风禾的第一反应还是要赶紧上报。

    沉南珣嗤笑一声,“报给谁?只怕折子还没递到桉前,我先没了命。”

    陆风禾福至心灵,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长公主府有铁有铜,可以打造兵器,也能新铸铜钱,他们迟支持襄王一脉,确实官家一脉轻易抗衡不了的。

    转念又想,这种局面都能兵不血刃也确实不容易。

第五十六章

    克夫带灾(这是章节名)

    陆风禾想通了其中一些关节,还是忍不住提醒沉南珣,“那这二府…还是避着些吧。”

    陆风禾一字一顿,郑重其事。

    只是陆风禾越是和他聊官场聊权贵,沉南珣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他不希望陆风禾思虑这些,什么权谋斗争,有他就够了。陆风禾只需像在闺中一样,无忧无虑地焚香作画,点茶下棋。

    沉南珣拍拍陆风禾,“安心睡吧,万事有我。”

    陆风禾只听进去了前半句,后半句……听着却是感动,想想自己曾经历的一切,彷佛是一句笑话。

    陆风禾没有搭腔,慢慢酝酿睡意,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沉南珣慢慢向陆风禾挪动,不留神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那么深的伤口,又剜掉那么些肉,如何能不疼。

    只是相比身上的疼,心里的酸涩让沉南珣更难以忍受。

    如果在定西郡王府要让她如此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如果放她归家能让她自在些……

    沉南珣乱七八糟地想了大半夜,又想起自己昏迷时到处寻人寻不着的焦灼。

    第二天二门刚开,门房婆子水都还没洒,杨太医便在福安的带领下领着药童进来了。

    杨太医看过沉南珣的情况,给他换了药又施了针。

    “郎君就在后院好好休养吧,前院人多嘴杂。”

    陆风禾闻言,“杨太医可是发现了什么?”

    “约莫是客院长久无人居住,夜里有猫儿上房揭瓦。”

    陆风禾与沉南珣交换了一个眼神,说到,“招待不周,杨太医见谅。”

    杨太医摆手,“无碍,猫儿并不伤人。下官便先告辞了,一日早晚换药即可,再泡两次药浴,下官再来。”

    陆风禾谢过杨太医。

    “对了,那道方子娘子泡一泡也是多有裨益的。”

    “谢杨太医提醒,那便不留你了,福安送杨大人出去。”

    杨太医作揖,“娘子郎君留步。”

    杨太医走了,陆风禾才对沉南珣说:“看来前院也不干净。”

    这个倒是在沉南珣的意料之中,他如果把前院处理得太干净了反而会引起注意。

    只要听竹苑和卧松居如铁桶一般便可。

    “白露苑……”沉南珣刚想问。

    “也只是身边人信得过,后院拉拉杂杂人也不少,还有很多京都签进来的活契。”

    伴随着杨太医天还未亮就被送出了府,坊间又有了新的传闻。

    定西郡王世子还在昏迷,杨太医看顾了一夜都没甚起色。

    杨太医果然只善内调,大清早就被定西郡王府打了出来。

    定西郡王世子命不久矣,太医都束手无策了。

    传闻来源也很有意思,某人连襟的妹夫的表舅是郡王府收夜香的,大早上看到的。

    某人妯里的娘家弟媳的兄弟给郡王府送蔬果的,郡王妃大早上就在咒骂。

    王妃确实在咒骂,只是骂的不是杨太医医术不惊,而是陆家人晦气。

    “陆家就是和郡王府八字不合,他们一来府里就没好事,先是我病了,借着又走了水,如今好了,大朗直接生死难料。”

    “陆氏就是个灾星,还说什么天赐良缘,天作之合,我看就是克夫带灾。”

    张嬷嬷劝着陈氏,“王妃慎言,陆家人还住在府里呢。”

    王妃一听更来劲了,“住在府里怎么了,那么一大家子,吃王府住王府,我还说不得了?陆氏就是灾星,陆家就是克着我儿。”

    “王妃,这话不能乱说的……”

    “如何不能,为何不能,我在我自己府上,我自己院子里我还说不得了?我不光要在福善堂说,我还要去白露苑说去栖霞苑说。”

    张嬷嬷急得不行,王妃真的不只是说说,满府嚷嚷这种事,她还真做得出来。

    “哎呀,我的好王妃,您不是身子骨不好吗,这大热天的,咱就别出去折腾了。”

    正说着刘氏就来了,身后的丫头还带着王妃的朝食。

    “母亲怎么身子又不好了,可是在担忧大伯的身子?”刘氏让丫头们摆朝食,自己去扶王妃到桌边。

    王妃拍拍刘氏扶着自己的手,“好孩子,我如何能不担忧呀。”

    “母亲宽心,大伯有嫂子照应呢,自当无事。”

    “哼,别和我提陆氏那个毒妇,她自己什么样心里不清楚?她如何照应大郎,她就是要拢着大郎,让大郎和我离了心啊。”

    刘氏劝着王妃,“嫂子一想妥帖,会照顾好大伯的。”

    “她妥帖,她出不了屋子就把大郎往她屋子里挪,她可还在月子里呀,多晦气,大郎运气不好受了伤就是怪她前几日就勾着大郎往她屋里去。”

    王妃说着坐不住了,竹快往桌上一拍,“不行,我得让大郎挪出来,怎么能和月子婆一屋呆着呢。”

    “如今也不让人送个消息来,我的大郎怎么样了我也每个底,我得让大郎来福善堂养着。”说着就站了起来。

    刘氏拉住王妃,“母亲消消气,用完朝食再去不迟。”说着还给她夹了她爱吃的红烧丸子。

    王妃重新拿起快子。

    朝食过半,林倩哭哭啼啼地扑了进来,“姨母,我的好姨母,倩姐儿好想你。”

    林倩被关了六七日,大厨房就给她按份例送了朝食夕食,并没送果子点心,虽然没饿着她,但也没让她吃得有滋有味,又不走动晒太阳,脸上确实没什么血色。

    “倩姐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瘦了这样多,快起来快起来,快让姨母看看。”

    林倩只是哭,嘴里也只是重复,“姨母我好想你啊。”“姨母,我好饿。”

    “陆氏这个毒妇,心肠怎么这样黑,她是想饿死你吗?”王妃又开始了新的咒骂。

    “母亲快别哭了,儿媳知道母亲忧心大伯,好说歹说才让二郎找了侍卫把倩姐儿放出来的。”

    刘氏说完又说林倩,“倩姐儿也宽着些母亲,让你出来是陪着母亲,让她宽心的,可不是让你来勾着哭的。”

    林倩赶紧擦擦眼泪,“倩姐儿谢过二表嫂,倩姐儿自当陪伴姨母,宽慰姨母的。”

    刘氏点头,“那便好,快些擦擦眼泪净手用食吧。”

    等王妃和林倩重新开始用食,刘氏借口去白露苑看看离开了。

第五十七章 还作数吗

    王妃如此咒骂,哪怕是只在福善堂也免不了传得满府纷繁。

    沉南珣一夜没睡早间针灸按摩又出了一身汗,用了朝食,招福安进来略问了些事便精神不济睡下了。

    沉南珣睡下了,陆风禾就带人回了西厢。

    此时陆家女卷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在西厢等她了。

    陆风禾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喝茶该去花厅,捂在屋子里做甚。”

    赵氏眼眶红红,陆二娘子和陆四娘子在低声说着话。

    陆风禾紧走两步,“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你和他们计较什么呢?”

    话到嘴边陆风禾又收了回来,在府上能受什么委屈,又能有谁会让她受委屈。

    陆八娘子一脸气愤,“禾娘,你之前和黄文珊说的和离可还作数?”

    陆风禾整个人如遭雷噼,没想到这事最后是被秦玲儿捅出来。

    不光陆风禾,其他人也一样,她们完全没想到陆风禾早就有了这个心思。

    陆三娘子最快反应过来,陆三娘子出身商户,打小玩的就是算盘,哪怕出嫁了在陆家也是同陆三郎一同管着陆家的生意,做事最是风风火火,

    “和离也好,这样的人家不留也罢。”

    “三弟妹说的什么话,和离哪是说离就离的。”

    陆二娘子最受规矩,虽然不觉得和离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但终究不是女子随随便便该说出口的。

    “如何不能离,我们一大家子人在老虔婆都能如此,往日就小拾一个人在京都,她该如何自处。”

    陆风禾拉拉陆三娘子,“三嫂子言重了。”

    陆三娘子反倒心疼起陆风禾来,“小拾你打小懂事,可这事不是受受委屈忍一忍就能过的,日子长着呢。”

    陆四娘子也想通了,“要和离便离了吧,正好母亲哥哥嫂子都在,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委屈。”

    “就是,你八哥说了,他和沉大郎再是交情过人,那也是排在兄妹后面的,陆家万万没有让女儿受委屈的道理。”

    陆二娘子叹气,“哎,你们呐,和离哪里就是抬着嫁妆回家就能了的事啊,如今还有两个孩子呢。”

    这一说众人都沉默了,是啊,沉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家族,也不是陆家可以欺压的,枍哥儿还是长子嫡孙,顺利的话可是要继承爵位的……

    都是女卷,也都为人母,后面的话不必说,她们知道带走孩子很难,也知道想要母亲舍下孩子更难。

    一时气氛有些凝固。

    “孩子如何,孩子自然是带走的,陆家还能养不活两个孩子不成?”陆八娘子说。

    陆四娘子与她更亲近一些,戳了她一拇指,“你啊,沉家如何会放孩子走。”

    陆八娘子刷地站了起来,“我去找八郎。”

    陆八娘子始终觉得,女子和离能带走多少东西关系就看娘家给多少底气。

    只要娘家寸步不让,又态度强硬,孩子还是很有希望带走的,况且,蓁姐儿可还是奶娃娃呢。

    几位长辈都没拦她,这事确实还是需要郎君们拿主意,这可不是她们几个内宅女卷就能做的决定。

    赵氏眼泪汪汪,声音哽咽,“我的禾娘啊,受了委屈为何从来不和娘说啊。”

    陆风禾拉着赵氏没有说话,在陆风禾看来,长辈给她点委屈受受她尚且能忍一忍,可要让全家这么跟着受这不明不白的委屈,她忍不了。

    陆风禾跪在了赵氏面前,”娘,女儿不孝,带女儿归家吧。“

    说着,陆风禾的眼泪也下来了,父兄长嫂待她如珠如玉,结果她给他们的回报就是来到自己家还得受这样的委屈。

    不,这里不是她家,她家在毗陵,这里是沉家。

    陆风禾忍着眼泪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娘,女儿想家了,想回毗陵了。”

    陆四娘子赶紧拉起陆风禾,“看顾着些自己的身子,快起来,不哭啊,咱们归家,哥嫂都来了,我们带你回毗陵。”

    作为出嫁女,陆二娘子和陆三娘子虽然没在婆家受过什么气,但总是不如在娘家时候自在的,听了陆风禾的话也有些感概。

    陆三娘子也安慰陆风禾,“不要怕,带着孩子一起归家,哥哥嫂子会多多挣银子养孩子的。”

    陆二娘子拍拍陆风禾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会支持陆风禾的。

    这边几个人总算眼泪都止住了,但每个人心里都不畅快,如同堵着一大坨棉花。

    陆家几位郎君早起陆二郎和陆三郎就出门了。其余几位都在孩子们读书的听涛苑。

    孩子们只是早上用东厢读书,西厢本来是陆九郎读书的地方,如今俨然成了陆家郎君们的书房。

    陆八郎也说起了陆风禾想和离的事。

    “刚到京都那晚玲娘就与我说了小拾想和离的事,当时我只当小拾与她说气话,如今看来……只怕不是气话。”

    “枍哥儿出生时你四嫂陪母亲来了一趟京都,回去母亲就闷闷不乐,我细细问过才知道当时母亲便听了些不中听的话。”陆四郎说。

    陆八郎连连点头,“新表哥与我说过此事。”

    陆九郎人间清醒,“若是小拾当真要和离又当如何?”

    男子的考量比女子更多。

    “当初禾娘要嫁到京都来,爹娘就不同意,说天高水长的,怕小拾受委屈,你可是拍着胸牌保证沉大郎会好好待禾娘的。”陆四郎有些怨怼。

    陆八郎狡辩,“你也看着的啊,沉大郎对小拾是不错啊,我如何能知道他有个如此拎不清的母亲。”

    “能受婆母的气和沉大郎也脱不了关系,之前你四嫂就说王妃想让那位表姑娘去屋里伺候,如今表姑娘还好好地在府里,凭沉大郎的手段,一个表姑娘他还送不走了?”

    都是郎君,这话陆八郎没法反驳,确实,如果在母亲面前多多回护娘子,娘子如何会受这样多的闲气。

    “这……这不是沉大郎时常行走在外吗?”

    陆九郎又问了一遍,“到底让不让小拾和离。”

    “离!”这是陆八郎说的话。

    陆四郎斟酌半晌,“离是可以离,只是还得听听沉大郎怎么说。”

    陆八郎不理解,“我们家小娘子归家,管他沉大郎什么事?”

第五十八章 消停不了

    “哥!”陆八郎没想到亲哥还能说出这种话。

    陆四郎扫他一眼,“喊什么,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就算做不了亲了,也不能结仇啊。”

    “那就由着他们搓磨小拾?”陆八郎有些生气,“我是不同意的。”

    “别忘了离之前还有个和,小拾肯定要带走两个孩子的,这事得从长计议。”

    陆四郎真的看不看自己弟弟这个咋咋呼呼的样子,“这事还得先给祖父父亲去信,急什么,岂是今日说离就能立刻归家的?”

    陆九郎也点头,“确实如此,急不来的,依我看呐,四哥和八哥先去后院看看沉大郎到底怎么回事,我在前院等着二哥三哥。”

    陆四郎思忖片刻,“只能如此了。”

    这边两兄弟往内院走,秦玲儿也走到了二门处,只是她没有出二门往前院去,而是径直走过二门往善福堂去了。

    秦玲儿站在善福堂门口,看着门头的三个大字,问她特意带出来的碧荷,“这就是善福堂?”

    “正是呢。”

    “哎,可惜了这么好的三个字。”

    “八娘子此话怎讲?”碧荷问。

    “你看看,这是在教人与人为善便是积福积德,可这里面住的人,罢了罢了,不说也罢。”

    碧荷惊呼,“这里住的可是王妃呢,您不是来给王妃请过安吗?”

    秦玲儿打小怕过谁,在家娇养着,在陆家也是个小的,无人与她计较。

    “也就是头衔罢了,不像是个有福气的,也是,天天作恶多端,想着法子搓磨人,能有什么福气。”

    院门大开,两人就这么大刺刺地站在院门口,声音还不小,院子里听不到才怪。

    果然,院子里又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和王妃的咒骂。

    “你说说,王妃那么大的头衔,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躲在院子里骂人,还不如我等升斗小民活得自在,想骂人了指着骂上门去也不是不可。”

    秦玲儿自己的婢女忍不住笑了,“可不是憋屈,奴婢看着也憋屈。”

    “走了走了,除了头衔啥也不是。”

    金哲着有是一身脆响。

    秦玲儿问碧荷,“善福堂你们娘子的东西不少吧。”

    碧荷点头。

    “走,回去取册子,你们院子里最厉害的婆子是谁?”

    这可难住了碧荷,“我们院子里如今管事嬷嬷只有许嬷嬷了,可许嬷嬷是世子的奶嬷嬷。”

    秦玲儿了然,上次去林倩那里收东西带上许嬷嬷可以,毕竟那是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姑娘,得罪了就得罪了。

    可王妃这里不行啊,许嬷嬷虽说是沉南珣的奶嬷嬷,可说到底还是沉家的人,人家不见得会为了一个陆家女得罪沉家。

    “那府上最公正严明的管事婆子呢?”

    “阎嬷嬷?人如其姓,平日里管着祠堂,也管后院的规矩,最是公正。”

    秦玲儿多少有点犯难,公正是公正,可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说来说去还是沉家的人。

    “嗨,高嬷嬷真是该顶事的时候半点用没有。”

    秦玲儿想起陆风禾那个一养病有是十天半个月的奶嬷嬷,多大脸啊,一个下人养病要那么久。

    碧荷更了解高嬷嬷,“依奴婢看啊,高嬷嬷轻易不会回来,至少娘子得派人去请一趟。”

    秦玲儿都被惊得站住了,“什么?还得主子去请?这是养个祖宗啊。”

    碧荷捂嘴笑,“姐儿出生之前,可不就是我们院子里的三祖宗。”

    秦玲儿连连摆手,“用不起用不起,让她养着吧,坚决不请,什么玩意儿。”

    两人说着又走到了二门处,刚好遇上了进来的陆四郎和陆八郎。

    “可见到小拾了?”陆八郎问。

    “见到了,你们可有章程了?”陆四郎与他们都是一房的人,秦玲儿也就没避着人,直接问。

    陆八郎撇撇嘴,“见着了你出来干什么?”

    ”有娘和嫂子陪着呢,我出来逛逛,马上要离府了,我得好好看看善福堂什么样啊。”

    陆八郎如何不知道自己娘子就是个狭促鬼,“你啊。”

    “小拾怎么样了?”陆四郎突然问,“沉大郎呢,醒了没?”

    秦玲儿很是气愤,“谁管沉大郎怎么样,巴不得……”

    “玲娘慎言。”陆八郎喝住秦玲儿,好歹在人家府上,可不能口无遮拦。

    秦玲儿撇撇嘴,“知道了,禾娘看起来还不错,沉大郎我也不知道,约莫如传言一般还在昏迷吧。”

    三个人一起回到白露苑,陆风禾也已经知道善福堂是如何咒骂的了。

    除了心疼亲人平白受了一场委屈以外,陆风禾居然很平静地接受了。

    她越是接受得平静,赵氏和几位嫂子就越心疼,觉得她这是经历得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赵氏拉着陆风禾,“好孩子,等你出了月子娘亲就带你回家。”

    陆风禾摇头,“委屈娘和嫂子们了,大清早听到这些腌臜话。”

    众人又是一阵宽慰。

    陆四郎和陆八郎也没有避讳,直接进了西厢。

    陆四郎还记得自己刚刚要问的事,“沉大郎如何了?”

    “时醒时睡,身上还有余毒。”陆风禾也说得模棱两可。

    陆四郎皱眉,如果沉大郎状况不太好的话,那和离的事就得缓缓了。

    趁人受伤昏迷要和离,着和趁你病要你命有什么区别。

    “哥哥要找他?”陆风禾问完交代青菱,“青菱去问问福安世子现在可醒了?”

    很快青菱就来回话了,“世子刚醒,请两位郎君入内说话。”

    两兄弟对视一眼,只对众人说:“我们去看看沉大郎。“

    在坐的人也不疑有他,她们早间也着实被气着了,只想着安慰自家姑娘,哪还记得过问一句沉大郎情形如何。

    如今再问又显得有些多余了,都要和离了,知道他性命无碍便可。

    这才转头说起其他的了,外面又不消停了。

    林倩扶着王妃气冲冲地来到白露苑外面,指挥着善福堂的粗使婆子就要往里冲。

    王妃嘴里还不干不净,“陆氏你个毒妇,大郎都这样了你还要勾着大郎不放,丧门星呐,大郎都被你克去了半条命了啊,我可怜的儿啊。”

    王妃说着还嚎啕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儿媳错了(加更五)

    福安带人守在主屋外,最先反应过来,冲着房檐一个角打了个手势,忙带人跑到门口。

    “请王妃安,王妃对世子拳拳之心,令人动容,王妃安心,世子并无大碍。”

    林倩早就看不惯沉南珣身边这几个人了,明明是沉南珣的人,却个个向着陆风禾。

    自她到郡王府,去了多少次听竹苑都被他们明里暗里挡了回来。

    “狗奴才,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陆氏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处处向着她。”

    对王妃,福安确实要恭敬,对想爬床的表姑娘,福安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表姑娘慎言,既有主子便有主母,夫妻一体,二人皆是下人之主。”

    林倩气死了,面上都称她一声姑娘,也都当她是主子伺候,可内里,她真不如府里得脸的下人,内心真正把她当主子的只怕也没几个。

    王妃又嚎上了,“天爷呀,我的大郎啊,怎么就遭到这么个毒妇啊,大郎莫怕,娘来接你回去了。”

    “快,快进去把大郎君挪到善福堂去。”

    嚎完了还能气不喘色不变地指挥婆子,福安也是大开眼界了。

    只是,开眼界归开眼界,该做的事一点不能含湖。

    婆子们在小厮的阻拦下没能顺利进白露苑,王妃抬头就看到了闻言从西厢出来的赵氏。

    “陆氏呢,让她给我出来,昨日还能去到听竹苑,今日就出不了门了?”

    “赵氏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一点不顾郎君的身子,受那么重的伤,生死难料还要拢在这里屋里,我当初就说这种狐媚子不能娶。”

    王妃在院门口大放阙词,丝毫不顾及体面,赵氏听得心疾都要犯了,知道的是王妃,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的乡野婆子。

    “如今我再不能把大郎放在毒妇手里,只怕我儿怎么没得都不知道,我苦命的儿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人呐。”

    听说善福堂在咒骂是一回事,被骂上了门又是一回事。

    虽然一时让人有些脸上难堪,确是陆八娘子想要的结果。

    王妃在院子里咒骂说出去也只是躲在自己院子里,别人反而会说陆风禾不守妇道,去打探婆母院子里的消息。

    只有王妃出来骂,骂得人尽皆知才好,这样陆家才更有理由和离。

    陆风禾看眼角带笑的秦玲儿,“你干什么好事了?”

    秦玲儿捂嘴笑,“我能干什么?我就说你们那个好王妃是缩头乌龟只会躲在院子里说。”

    “你呀你,火上浇油最厉害。”

    “火不烧起来何时能带你回毗陵啊。”

    陆风禾没有搭腔,只是想想家人千里迢迢难得来一趟还要受这个委屈,想道枍哥儿那么伶俐懂事却不得善终,想道蓁姐儿喊着泪上了远去扬州的船……

    想到这些,陆风禾的眼泪便蓄满眼眶。

    借着这股劲,陆风禾一把拉开门,“母亲到底要儿媳如何行事?”

    “郎君宿在前院,母亲觉得儿媳对郎君照顾不周,郎君起居我一应不用管,没我这样为人娘子的,只顾自己。”

    “如今为了照看好郎君,我把郎君挪回来,母亲又觉得儿媳勾着郎君,觉得儿媳克夫方子,母亲您倒是教教儿媳,到底该如何为人娘子。”

    陆风禾装都不用装,光是想想声音都哽咽了。

    她是在发泄自己,也是说给沉家人,说给沉南珣听的。、

    “为人子,我到底该如何行事,母亲你教教我啊。”

    “我自小喜欢蓝绿素净的颜色,您说我是不是在咒你,穿那么素给谁上坟呢。好,我穿鲜亮的,您又说我成天妖妖娆娆勾引郎君,为人妇还如此张狂。“

    陆风禾冲到院子里,冲到王妃跟前,”母亲,您说啊,您教教我,我到底该穿什么颜色才能不碍您的眼。”

    陆风禾真的委屈了,不能穿自己喜欢的颜色。

    “您说为人妇得洗手作羹汤,天天让我给您做下晌的点心,说要尝尝毗陵口味,给您做了,您说我小家子气,饴糖都舍不得放。放多了,您说我拿您撒气。”

    陆风禾哭得伤心,是真伤心啊。

    她总以为再来一遭,很多事她看开了,可事到临头,她放不开,她绕不过啊。

    “母亲呐,您想让林家表姐进门子,如何是我拦着啊,您自己的儿子您自己还不知道吗?院子里的丫头稍微动点心思他都要发卖了去,我如何敢与他说表姐进门子的事啊。”

    “母亲呐,我待亲娘也就如此了,哪次娘家送来的东西不是紧着母亲和表姐先挑啊,儿媳心想,只要好好服侍母亲,母亲总是会体恤儿媳一二的。”

    陆风禾说着说着悲从中来,要不是绿芙一直扶着她,只怕她站都站不住了。

    陆风禾已经不为说给谁听了,她只想把自己心底那些委屈和愤满全部说出来。

    “是儿媳的错,既然出门了便应该去善福堂晨昏定省的呀,在月子里又何妨。”

    “枍哥儿刚出生儿媳出门送了趟娘家人比便去晨昏定省了,昨日都往前院去了今日却没有晨昏定省,是儿媳的错啊,还请母亲原谅则个。”

    王妃涨红了脸无法反驳,因为都是事实。

    粗使婆子也不冲了,大娘子待下人一向宽和,如今大娘子尚在月子里,她们做的这都什么事啊。

    别说是郡王府这样有的是院子,分院而居的富贵人家,就是她们坊间小民,全家就住一个院子的,但凡屋里能躺下一个人的,都不会把成婚了的郎君往母亲屋里送的。

    粗使婆子们都涨红了脸,只听着表姑娘说出力的一应有赏赐,却忘了表姑娘的月例银子还是郡王府给呢。

    下人们听了感概万千,原来富贵人家也只是表面光鲜啊。

    陆家人听了确是又是心疼陆风禾过的都什么日子,又是气愤郡王府又要吃人还要羞人。

    陆风禾知道三哥来到京都就在到处看宅子,准备买个宅子让陆家人来了京都也有落脚的地方。

    之前一直没提是还没收拾妥当。

    如今出了这事,一大早陆二郎和陆三郎就分头去忙去了,去宅子着人收拾的,去坊市采购一应物品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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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福夫人要和离介绍:
江南第一才女,士族第一家毗陵陆氏女风禾,还未及笄求娶之人已是络绎不绝。
最终陆氏女嫁与本朝唯一异姓王之子,战功赫赫也恶名在外杀人如麻的沈南珣。
不少大家士族痛骂陆家失了士族风骨,丢了大家体面,居然与勋贵做亲,又说二人婚姻必不会美满。
上一世,陆风禾憋着一口气,没一天快活日子过,把自己熬成了名满京城的全福夫人。
这一世,生完女儿的陆风禾第一想做的就是和离,不管世人怎么说,自己快过才重要。
只是,明明要和离的两个人,怎么听说又喜得麟儿千金了。全福夫人要和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全福夫人要和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全福夫人要和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