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只需一眼
想到这里,看看外面的日头,陆风禾觉得,这样好的天气坐在这里聊家常实在无趣。
“樊夫人、姨母,你们宽座,我先回去看看蓁姐儿。”陆风禾站起来冲上首长辈行礼告辞。
郭夫人恹恹地说:“快去快去,若是无事便抱来我瞧瞧,这孩子啊见风长,几日不见怪想的。”
陆风禾应答,“姨母总是挂着孩子,隔三差五要派人去看看枍哥儿,现在又添了蓁姐儿。”
郭夫人有些疲惫,“上年纪了就挂着孩子快长快大,你自去。”
“是,那侄女便先去了。”
陆风禾这态度就摆得很明显了,一口一个姨妈,一句一个侄女的,言下之意,你还是我姨母,我并不想做你儿媳。
再次行礼,陆风禾离开了厅堂,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看到软糯的蓁姐儿。
陆风禾回到拙朴院,蓁姐儿正由乳娘打着扇,遮在笑脸睡在廊下的软垫上晒太阳。
陆风禾快步走过去,不知道是听到声音还是闻到气味,陆风禾刚走到廊下,蓁姐儿就冲着陆风禾的方向伸了手。
陆风禾见状心头一震,她是孩子全心全意依赖的母亲,而她却没有做好一个母亲该做的。
陆风禾脱下满是刺绣的褙子,换上浆洗了好几遍的棉麻外裳,托起蓁姐儿小小的身子,放在臂弯里。
蓁姐儿在陆风禾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发出了喟叹,陆风禾看着这个小人儿,想把蓁姐儿这个样子印在脑子里。
陆风禾抱了没一会儿,乳娘就来接,陆风禾避了过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蓁姐儿交给她。
陆风禾似乎感受不到手臂的酸胀,一直抱着蓁姐儿,抱着她晒太阳,抱着她去闻闻花香,抱着她去感受微风……
直到蓁姐儿不舒服地扭来扭去还鼓劲,乳娘伸手来接。
“娘子,姐儿这是内急,先给小人,放心污了娘子的衣服。”
陆风禾确实不知道这是孩子内急的反应,更不知道如何应对,姐儿是递给了乳娘,自己却没有走开,站在一旁看着。
陆风禾在旁边,乳娘动作都有些不太自然,生怕自己拉姐儿手重了,或是弄得姐儿不舒服了遭了主家的嫌弃。
陆风禾根本没去关注乳娘的动作,原本她以为她看到那些污秽会不自在,已经屏息了,可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人啊都是个心理作用。
乳娘给蓁姐儿收拾清爽了,陆风禾又把蓁姐儿抱了起来。
直到蓁姐儿吧嗒吧嗒吧唧嘴了,陆风禾才把蓁姐儿给了乳娘。
陆风禾原本倒也亲自喂养过蓁姐儿一段时间,可没有刻意通过乳,也没有时常喂养,后来行船在外,又要替沉南珣做些掩护,喂养得更少了,慢慢地乳汁也没了,甚至都不够蓁姐儿吃一餐。
陆风禾也不耐烦喝那些通乳的汤药,也就歇了亲自喂养的心思,好歹也算是喂养过那么十来日。
直到赵氏那边来人,说要过去陆四爷新宅了,问陆风禾一同去,还是晚些时候再去。
陆风禾看着吃饱喝足一脸困顿的蓁姐儿,交代翠芝留下来照看着姐儿,等姐儿睡起来收拾妥当了,夕食之前带过去就行,她自己就先过去。
陆风禾到前院同其他人汇合,陆三爷也带着几位郎君等在前院了。
陆风禾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沉南珣,明明站在那里的好几位郎君,各个惊才艳艳,可陆风禾还是觉得沉南珣是其中最突出的那个。
身着墨绿色的交领外裳,仿佛一棵苍松翠柏,身姿挺拔,背嵴挺直。
就一眼,陆风禾就飞快地转移了视线,她知道,自己一定又红了耳捎,就像第一次在书院碰上一样,只需一眼。
沉南珣虽然同陆八郎在说话,但注意力一直在陆风禾这边,对上了陆风禾扫过来的视线,也看到了她飞快扭头的动作。
沉南珣皱眉,这是怎么了?不太高兴的样子,难道……自己让她不必多问让她不开心了?
可樊夫人一直不太喜欢武将,哪怕自己嫁的就是武将,她也总觉得是因为他们那一支势微才不得不下嫁给武将。
樊大人虽然是梓州人,却是从西北起的势,同沉南珣一直交好,原本樊大人的长女便想嫁西北武将,樊大人同对方都说好了,樊大姑娘也见了人,点了头。
到了樊夫人那里,樊夫人好一通闹腾,最终随了樊夫人的愿,把樊大娘子嫁给了徽州一个耕读世家的次子。
好好的四品官家的长女嫁给了一个毫无功名的世家次子,沉南珣知道后都替樊大人原本看上的同僚气恼。
军功累累不如虚无缥缈的功名来得实惠?
故而后来樊大人长子到了年龄,同僚无人敢提婚事,又是樊夫人做主定了扬州卫家的女儿。
也是没论过,若非樊夫人着未过门的儿媳同陆风禾还沾亲带故,同陆风禾的好友卫皎皎还是堂姐妹,只是一个是长房嫡女,一个是旁支嫡女罢了。
陆风禾想管樊二姑娘的婚事,若是直接同樊夫人提,樊夫人只怕一听是武将就要拒了。
沉南珣知道陆风禾是个面皮薄的,若是当中被拒,心里定然不痛快。
沉南珣知道得比陆风禾多些,想得自己也多些。
樊二姑娘就算最后不能嫁给沉珂,只怕也得嫁到武将家里,这事由不得樊夫人,樊刺史一界武将,若姻亲全是读书人,这与他仕途毫无助益,若是有本事自己往上走,只怕结交文臣一条也要让他受着折难。
樊刺史是沉南珣手里可以用的一把重剑,不能让他因为后宅因为儿女亲事折了,就是锈了剑锋也是不值当的。
陆风禾如何知道她只是扭了一下头,沉南珣能想那么多。
秦玲儿看到陆风禾同跟在旁边的莲姐儿说了两句,便快步走了过来,同陆风禾耳语了起来。
“皎娘送消息来了。”秦玲儿眉开眼笑,“那婆子被带到了母亲院子,她急着往回去,我便打发了她回去。”
“皎娘怎么说?”
“皎娘说胎坐稳了,她要回扬州一趟,问我们去不去,若是不去她便来毗陵。”
第一九六章 解释一番
“皎娘什么时候回扬州,当然我们去一趟了,就算坐稳了胎也少奔波。”陆风禾说。
秦玲儿点头,“正是,我猜你都会去,便直接回了那婆子,说我们回去,等启程了再给他们递信。”
说完秦玲儿又补充,”那婆子说了,卫家郎君已经到了金陵,只怕不日就要启程,她便直接去扬州。“
陆风禾算了算,“明日二爷爷有宴,定是不行的,不如后日?”
“这样急?也行,正好同父亲他们一道,省得咱们还要另外安排船。”
陆风禾的心思被看透,眼神里露出了些许不自然。
秦玲儿这才反应过来,“好呀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还自己不说,要我来说,实在可恶。”
陆风禾虽然同秦玲儿在玩笑,心里却不平静。
之前忙着搬家忙着姐儿的满月但也没多少心思去想往后的事。
可今日坐着一想,她还能同沉南珣相处几个时辰。
这段时间不管她恼也好气也罢,沉南珣总是在她面前晃悠,白日就算说不上话也能看见人,何况他还时常学那登徒子。
两个人见的面说的话快赶上过去一年了,也正因如此,陆风禾生出了一种沉南珣一时半会不会走,会一直在她跟前的错觉。
可后天一早他便要离开了,今日已经过了大半,还有两场宴席,算算时辰,能看到他的时辰也没几个了。
往后他若是有心,一年半载来看看哥儿姐儿,若是……说不定二人从此不相往来。
陆风禾没了同秦玲儿打闹的兴致,走到赵氏跟前,同两位夫人行了礼便挽着赵氏。
赵氏拍了拍陆风禾搭在自己臂弯里的手。
“还是去你四叔家松快松快,当娘了也用不着就围着孩子转了。”赵氏以为陆风禾是舍不得蓁姐儿才兴致不高,还劝了两句。
赵氏绝对没想到,陆风禾不是当娘了就只围着孩子转,相反,她是当娘了还丝毫没有当娘的自觉。
到了四房新宅,陆风禾恹恹的,众人也只当她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又忙乱了一遭,精力不济罢了。
陆风禾也懒得解释,就当这样吧,都是些亲朋故旧,她也不是主角,倒用不着她来周旋寒暄。
陆风禾寻了有些偏僻安静的一个花厅同陆六娘子坐着,也不说话,就各吃各的茶,偶尔说上一句,也不觉得冷场。
陆风禾打到第四个哈欠时,陆六娘子忍不住开口,“实在困顿便去你五嫂院里歪一会。”
陆风禾摆手,“不用不用,我这几日换了地方,夜里睡不踏实。”
“这里没外人,你松散些,歪着打个盹也无妨。”
陆风禾还未应答,青菱走了进来,“姑娘,世子过来了。”
陆风禾抬头,“他不是早就……不对,他到后院来了?”
青菱点头,“是,在外头,说是有话同姑娘说。”
青菱刚说完,陆六娘子站了起来,“我去更衣。”说完便带着丫鬟走了。
沉南珣站在外面,陆六娘子出门看到他,行了个礼,一言未发,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沉南珣也不等青菱回话了,直接进了花厅。
虽说沉南珣进后院不大好,但乔迁宴,四房又没有待嫁的姐儿,倒也没什么大碍,况且,他也是陆家的姻亲,他又是带人进来寻他自己娘子。
沉南珣在陆风禾跟前站前,陆风禾抬头看他,哪怕微微低着头也能看到他刀刻一样的下颌线。
陆风禾也头次意识到,沉南珣居然这样高大,站在自己面前,眼前的光亮都暗了几分。
“怎么了?”陆风禾问。
沉南珣也几乎同时开口,“不高兴?”
陆风禾摇头,“未曾,只是有些在此处躲懒。”
沉南珣没去旁边坐下,而是伸脚把之前青菱坐着给她剥瓜子的凳子勾了过来,坐到了陆风禾对面。
“早间不让你同樊夫人提不是不赞同你的想法,是樊夫人此人不大看得上武将,一心想让孩子嫁到世家,我担心她当场给你不痛快。”
陆风禾愣住,没想到沉南珣是来给她解释这个的。
“外间的事我也不懂,也不必同我说,你觉得好便好。”陆风禾说。
“这也算不得外间的事,总要让你知晓,省得你又多想。”
“可是,既然樊夫人不愿意同武将结亲,倒也不必同樊大人说,就算最后成了,樊夫人看不上三郎也怪没趣的。”
“樊大人是从草根出来的武将,若他还想走一走,肯定是要同武将结亲的,也就是他家郎君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要不然樊夫人只怕看不上武将。”
“她看不上武将为何还要嫁?”陆风禾想不明白。
沉南珣嗤笑一声,“可能觉得自己是郭家女,可你想想他们都能从常州迁到淮南去了,不知道同正房嫡支隔了多远。”
陆风禾点头,这个倒是,不说别的,就说毗陵陆家,这半个城的都是姓陆的,可除了正房嫡支,或是长进些的子弟,其他人也沾不着陆家多少光。
就是他们小三房,往后几代若是子弟不争气,那也就只是姓了个陆罢了。
“既然不喜武将就别提了,没得委屈了三郎。”
“此事倒也不见得就委屈了三郎,樊大人也在过西北,同我也是亦师亦友,三郎虽是庶子,好歹也是郡王府的人,身上也有功名,认真说来,他家次女,还算高攀了。”
同樊夫人接触不多,陆风禾倒也没察觉出来这樊夫人还是个不好相与的。
沉南珣接着同陆风禾说:“就算你不提,这樊二姑娘也必然是要嫁到武将家里去的,世家,他们攀不上什么好郎君,樊大人在官场上又独木难支。”
陆风禾应了一声。
“你既然觉得这樊二姑娘是个好的,便说给三郎。”
沉南珣没说出口的话是,你们妯里以后相处起来也融洽些。
“既然如此,你便同樊大人商议商议,不过也得知会府里,再问问三郎的意见。”
约莫是见到沉南珣,陆风禾微微皱着的眉头已经展开了,沉南珣却以为是自己这一番解释起了作用。
站起身,拍了拍陆风禾的脑袋,“前面请了伶人来,去热闹热闹?”
明明只想清净清净,听了沉南珣话,陆风禾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
第一九七章 启程进京
夏日晴好,花厅外花木扶疏,陆风禾一看这宅子就知道陆五郎的手笔。
都说陆风禾在绘画上有天赋,其实陆五郎在造景布局一事上也颇有造诣,不,准确说来,但凡和风雅沾边的他都有所涉猎。
都说隔辈亲,又说养不教父之过,可在陆五郎这里完全反过来了。
陆老爷子觉得陆五郎不务正业没少训斥,倒是陆四爷时不时回护一二,后来陆五郎考上了同进士,陆老爷子的训斥才少了。
这四房的新宅一步一景、一处一画,游廊短短几步,陆风禾都想抚掌呼妙了。
沉南珣一个粗人,不大能体会其中的精巧,但他能从陆风禾的神情中感受陆风禾的愉悦,知晓这园子的巧妙。
还未走到正堂,就遇上了跟着翠芝一行人一起进来的枍哥儿。
枍哥儿看到沉南珣就小炮弹一样跑了过来,撞在沉南珣腿上,抱着沉南珣的大腿,仰着小脸,“爹爹抱。”
沉南珣毫不费力就把枍哥儿抱了起来,枍哥儿抱着沉南珣的脖子,头靠在沉南珣肩上,面朝陆风禾。
陆风禾伸手用帕子擦了擦枍哥儿脑门的汗,“可是困了?”
枍哥儿点点头,“也想爹爹了。”
蒙学并未停学,这几日只是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下学。
昨日下学,孩子们呼啦啦一窝蜂直接跑到小三房的新居,今日又直接来了四房新居,明日自然是去大二房。
后日去京都的人要大清早就启程,蒙学也就给孩子们停了一天学。
想起后日停学,陆风禾也想起了后日要同行的事。
“枍哥儿,母亲有一事同你商量。”陆风禾说,“后日娘要跟船去一趟扬州。”
枍哥儿和沉南珣异口同声,“去扬州做什么?”
“你卫姨母怀了弟弟妹妹回扬州了,娘同你八舅母去扬州看一看她。”
“我也想去。”枍哥儿撅着小嘴,“可学堂得上课。”
“对,娘就是想同你商量此事,若你要去,那你得提前去问夫子把课业要来,我们要去五日,你至少得问夫子要四天的课业,比如要描的大字,或是要背的篇目。”
“若是你觉得这些课业带着,在路上,或是在卫姨母家也能做好,那娘就带你一起去,若是你觉得你带上也做不好,那你就同外祖母四舅母在家里。”
枍哥儿很苦恼,他本来蒙学就比哥哥姐姐晚一些,好写字哥哥姐姐都会写了,可他还不会认。
沉南珣想劝一劝陆风禾,“禾娘……”
陆风禾没让沉南珣把话说出口。
“夫子留的课业,不认识的字,娘可以教你,但若是你带上课业,未能好好完成,那跟不上哥哥姐姐,说不定夫子会加重你的课业哦。”
枍哥儿在沉南珣肩上左右转了好几遍脑袋,最终还是说:“娘,我想同你和妹妹一道去的。”
陆风禾点头,“那你明日就自己寻夫子,将要做的课业带回来。”
枍哥儿应下。
“若是困了就去哥哥屋子里睡会?”陆风禾又说。
枍哥儿摇头,“不要睡,要跟着爹。”
前面就到了前后院的花墙,陆风禾伸手,“爹爹要去前院,来娘抱。”
枍哥儿还是搂着沉南珣的脖子摇头,“要爹抱。”
沉南珣避开了陆风禾要抱的手,“无碍,我抱他去前院。”
“那一会他若是要睡觉你着人把他送来找我。”陆风禾也想让枍哥儿多同沉南珣待一会儿。
沉南珣应下,“你照看蓁姐儿吧。”
蓁姐儿已经过来了,乳娘抱着直接去了赵氏那处。
沉南珣到底没派人把枍哥儿送到后院找陆风禾,枍哥儿也还是没忍住睡着了。
席上枍哥儿睡在沉南珣怀里,沉南珣一手揽着枍哥儿,一手拿快子抑或举杯应付前来寒暄的人。
不少头次见沉南珣的人大跌眼镜,夫君能做到沉南珣这个份上的真真不多,就这陆家女都要和离?这陆家女怕不是什么仙女下凡。
到后来别说来寒暄的要压低声音,就是其他桌都没人高声呼喝斗酒了。
好在枍哥儿也没睡多久,席面过半,他也就打完了盹解了困,打着哈欠睁开了眼。
看到满桌珍馐,瞌睡也没了,自己爬上了旁边的椅子,拿起杯子,小口喝下半盏温水,醒了神,又喝了半碗鱼羹,瞌睡彻底醒了。
枍哥儿吃饱了,被福安送去了后院,前院的席面才热闹了起来。
大约是沉南珣带孩子给了其他人一种他很好相与的错觉,认识不认识的,没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也来沉南珣跟前敬酒。
沉南珣耐着性子应付了一个又一个,给足了小四房面子。
第三日又换到了二房新府吃喝玩闹了一日。
毗陵人也都看出来了,这定西郡王世子对陆家女很是敬重,顺带对陆家人都很礼遇。
十八这一晚,沉南珣已经吹灯躺下了,辗转了半晌,还是披衣起来,迎着月色往朴拙院去了。
明知陆风禾会不喜,可沉南珣还是按捺不住,倒没什么一定要说的,只是想多看看她,能把她的样子刻在脑子里便是最好。
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他总是想再试一试,不尝一尝怎么知道瓜甜不甜。
沉南珣没有惊动任何人,就那么在陆风禾床边坐了一夜,天蒙蒙亮又迎着朝阳回了前院的客院。
六月十九日,这一日,陆家几乎所有人都到了码头,大清早把本来不算大的毗陵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依依惜别了快半个时辰才总算登船了,要不是陆老爷子有些不耐烦了,陆风禾觉得再来半个时辰也不见得能登船。
沉南珣同两位长辈,陆三爷和陆四爷站在床尾,毗陵渐渐看不到了。
陆三爷叹了一口气。
“三哥快别叹气了,咱们是去奔前程的,这是好事,怎么能叹气呢。”陆四爷说。
“我盼这一天盼了三十年了,总算踏上了这条路,哥哥为何叹气,是不相信大郎,还是不相信我们自己。”
陆三爷看着自己那个乐观得过分的弟弟,更愁了,哪有好走的路,就算他们已经把要走的路推演了上百遍,真的迈出这一步,他们要面临的事就不是推测的那样简单了。
第一九八章 该有也能有
日头渐起,风浪渐小,两边往来的船只多了起来,枍哥儿也被放出了船舱。
一同回京的还有郭二郎和赵明新,秦玲儿也带上了两岁多的治哥儿。
大抵孩子都不喜欢同比自己小的孩子玩,枍哥儿就不大乐意同治哥儿玩儿,带着木头在甲板上跑了一趟,回到沉南珣身边。
沉南珣把枍哥儿抱起来,拢到了披风里。
“怎么跑出来了?”沉南珣问。
“妹妹只会睡觉,弟弟话也说不清,不好玩。”
沉南珣掂了掂枍哥儿,让枍哥儿在自己臂弯坐得更稳当些。
“爹爹,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回家啊?”枍哥儿又问。
“陪外祖母一算时间,爹忙完了就来接你们。”
“我也说不清在外祖家好不好。”枍哥儿很纠结。
“怎么了?”
“在外祖家天天要进学还有课业,着实有些累人,可也有哥哥姐姐一起玩,昨天夫子还夸我了。”
枍哥儿顿了顿,“可我觉得娘似乎开怀了些,在外祖家没人会训斥娘,别人对娘都和和气气的,娘也同下人很和气。”
沉南珣正色,“在府里谁会训斥你娘?”
枍哥儿想了想,“祖母会,不光娘,所有人祖母都会训斥,有时候和哥哥玩闹吵到祖母了,祖母就会让林姑姑来斥责我们不懂礼数。”
“还有呢?”沉南珣又问。
“林姑姑也会,吃不好了穿不好了冷了病了都会说是因为娘,爹,为什么她那么大人了,还不会自己吃穿,娘是枍哥儿和妹妹的娘,又不是她娘。”
沉南珣气归气,可也被枍哥儿逗笑了。
“因为林家姑娘没娘教养,看你娘太好了,就像把她当娘。”
枍哥儿点头,十分认同地说:“应当是这样的。”
“不过,爹,为什么祖母训斥娘的时候你不帮娘分辨些呢。”
沉南珣皱眉,“这是谁教你的?”
枍哥儿也学着沉南珣的样子皱眉,“昨日去二曾外祖家,六舅妈同二外祖母争吵了起来,六舅妈气得甩手就走,六舅舅同二外祖母说了好一会话,我们都听明白了,没意思,我才跑去找娘亲的。”
沉南珣被枍哥儿这个曾外祖,那个外祖母,这个舅舅,那个舅妈绕晕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说呢,昨日进去找禾娘,陆六娘子居然跑去躲懒,原来还有这出。
不过,这确实也再次提醒了沉南珣,他曾经忽略了多少。
沉南珣写过枍哥儿,“爹知晓了,以后一定会多帮你娘分辨一些的。”
毗陵到扬州并不远,第二日天蒙蒙亮遍到了扬州码头。
卫家人早就得了信,卫皎皎因为有孕不能来迎,又因为船上还有郎君跟着,卫家便排了卫皎皎的大哥,卫大郎到码头来迎。
卫大郎处处守礼,给陆家两位叔伯和沉南珣行礼过后,又同两位郎君见礼,再三邀请下船盘桓半日,陆三爷都拒绝了,直言沉南珣还有公务在身。
卫大郎便送上了扬州城最好的茶楼的朝食席面,祝他们一路顺意,见女卷都下船了,便也告辞。
沉南珣看着卫大郎的背影眯起了眼睛,这卫大郎上下跳板下盘极稳,虽然在极力隐藏,但也不难看出端倪。
“这卫家……”沉南珣问陆三爷,卫家在沉南珣这里着实挂不上号,朝中没有得力的子弟,商场上也少听卫家的名号。
陆三爷看码头上的马车缓缓启程。
“卫家,儿郎不显,姻亲却个顶个用得上。”
“赵家老姑奶奶是庶女,赵家你外祖父那一辈只有两个女郎站住了脚,这个姑奶奶是大的,同赵家的堂兄表亲一处养大,卫家以长房嫡妻许之,赵家自然给了丰厚的嫁妆。”
“卫皎皎嫁的是金陵首富,妻妾无数,他家也嫁了。”
“卫大郎亡妻是淮南北路的转运使司家的三小姐,患有咳疾,成亲三年不到便没了。”
沉南珣眯眼,“所以卫家到底做什么营生?”
“姻亲有什么营生,他们就在什么营生上参一股,插一脚,别人是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们家是一个鸡蛋放一个篮子,门门精通,行行稀松。”
“他们家这一代还有没有待嫁的女郎?”沉南珣问。
陆三爷睨了沉南珣一眼。
沉南珣连连摆手,“天下大选,卫家不愿放过吧。”
陆三爷拉长尾音哦了一声,“天下大选我不知道,反正禾娘他们应该……”
“想都别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陆三爷微不可见地拉了拉嘴角。
这倒不是陆三爷危言耸听,虽然卫家是不太上道,但陆三爷并不会阻止女儿交朋友,陆风禾和什么人交友,和什么往来,那是她自己应该判断的事。
况且,卫家也没做什么鸡鸣狗盗、贪赃枉法的事,卫皎皎也是个性情直爽的人。
只是今天这种情况,都是女郎,按理说郎君是该避险的,就算要来同他们见礼,至少也应该带一个卫皎皎,或是卫家老太太、太太跟前的老成嬷嬷来。
哪有直接让郎君来接同辈女郎的,正经姻亲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何况这还是隔了辈的姻亲。
沉南珣回想起来卫大郎的长相外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确实也当的一句夸,说一句貌比潘安也不为过,想来也是,能找到一个顶一个管用的姻亲,总是要有些资本的,这卫家的资本难说就是不论男女,一个赛一个的貌美。
“既然如此,那就让卫家有个待嫁的女郎,让她入选进宫吧,眼下这可是天下最好的姻亲了。”
陆三爷看了沉南珣一眼,“卫家这一辈可没有嫡女了,庶女该有的,也能有。”
陆三爷说完了回了宴息厅,这卫家送来的席面是不错的,陆三爷早就垂延欲滴了。
沉南珣也随后坐到了桌边,只是看着眼前的席面,食欲全无,食指一下接一下地敲着桌面。
陆五郎不乐意了,被噎了一下,缓过劲来埋怨沉南珣,“沉大郎,你这是干嘛呢,用个朝食也不安生,一下比一下急,弄得我生怕自己吃慢了。”
沉南珣这才拿起了快子,却吃得很快,一阵风卷残云之后留下呆愣的陆五郎和见怪不怪的陆四郎。
第一九九章 卫家说项
扬州卫家宅子很有意思,整个宅子并不规整,占地不大,犄角颇多,还各式各样。
卫家最初只有如今用做前院的三进院子,不停结亲,不停入股,家资渐丰,就开始收买周围连在一起的宅子,买入点儿圈进来,一个园子也行,一进院也罢,只要连着,卫家就买。
有的院子实在破旧那就推了重盖,有的院子修修能用那就将就着……
于是卫家的宅子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尽管不是第一次来了,也早就了解了卫家宅子的“渊源”,可每次过来,陆风禾还是按不下心里的怪异感。
卫皎皎由卫二娘子和卫老太太身边的嬷嬷陪着站在二门背风处等着陆风禾一行人。
“禾娘、玲娘……”卫皎皎话音未落,眼泪就先蓄满了眼眶。
陆风禾牵着枍哥儿一时腾不出手,秦玲儿连声问,“这是怎么了?怕不是喜极而涕,当不得当不得。”
卫皎皎顺着秦玲儿的话,“可不是看到你们来了高兴嘛,谁成想,禾娘连姐儿都带来了。“
陆风禾另一只手拉了拉蓁姐儿的小手,“我们蓁姐儿可厉害了,出生的时间不长,去过的地方可不少。”
蓁姐儿仿佛知道在说她一样,小手还使劲抓了抓陆风禾的手。
陆风禾被逗得哈哈眉开眼笑。
有儿有女,不用管家,还有比这更快乐的日子吗?
卫皎皎看着陆风禾那一脸的满足,心里五味陈杂。
见了卫家长辈,行了礼问了安,几个人才都到了卫皎皎院子里自在说话。
陆风禾也没打算在扬州盘桓很久,最多在扬州两日遍打转回毗陵,枍哥儿的课业不能耽误太多,蓁姐儿也小了些。
“沉大郎回京都了,和离文书给你了没?”卫皎皎问。
陆风禾摇头,“还未。”
“你这文书也没拿,沉大郎万一……”卫皎皎问。
陆风禾说不清为什么,她现在对文书也那么深的执念了,反正她不会再嫁,她只想让两个孩子健康平安长大,让陆家鹤鸣书院依然屹立在毗陵城外,她也能好好看着两个孩子终老就行了。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孩子在我身边平平安安便够了。”
卫皎皎想到自己,她前两日回到家中同家里人说,她也想和离,家人震怒。
问她为何。
她说带着孩子就很好,像禾娘一样啊。
这话一出,家里没人再关心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要和离,而是追问她禾娘和离的事。
真的和离了?
定西郡王府有没有对陆家不满?
陆风禾带着孩子回来了?
……
卫皎皎起先以为他们只是听到禾娘和离太震惊了故而问得多一些,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卫太爷一句话,不仅堵死了卫皎皎和离的路,甚至还定下了卫大郎的路。
“卫家没有和离,休妻也不可能有。大郎丧偶,陆氏女再嫁,我看就不错。”
卫大郎的震惊不必卫皎皎少。
“祖父,禾娘只是要和离!她还带着两个孩子。”
卫太爷一锤定音,“曾经我们是不大攀得上陆家女,可如今……陆家女嫁到我们家也不算辱没。”
卫皎皎气得不顾尊长直接离了正院。
当天晚上卫母同卫皎皎说了很多,什么卫家同陆家知根知底,卫皎皎同陆风禾又情同姐妹,陆风禾再嫁卫家没什么不好。
又说,陆风禾两个孩子就是带过来卫家也不嫌弃,会好好对待,让卫皎皎从中说项说项。
卫皎皎听了大半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明白了一点,总算找到陆风禾身上的污点了,这下有机会同陆家结亲了。
在卫皎皎心里,天神下凡都不一定配得上陆风禾,何况她那个在她看来有些过分圆滑了的哥哥。
卫皎皎纠结半天还是同陆风禾交了底,“禾娘,若是你在我们府上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话,千万别往心里去。”
“怎么了?你怕别人议论我和离?”陆风禾笑着问,“放心吧,我不会往心里去的,这个啊我早就想好了,和离嘛,肯定会有人指指点点。”
卫皎皎摇头,“不是的……”
卫皎皎欲言又止,这话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秦玲儿和陆风禾一直在等着她的下文。
卫皎皎深吸了一口气,“我祖母似乎想让我哥娶你,母亲让我同你说项说项,我是不同意的,且不说我哥能不能配上你,你肯定是没有再嫁的想法的,不想嫁就不嫁,就算想娶的是我哥。”
卫皎皎不带喘气地一口气说完,生怕停下喘了口气就说不下去了。
陆风禾听完,一瞬间就从错愕中醒过了神来。
“无碍,谢谢你提醒我,你可直接同伯母说,问我了,我不嫁了,谢过她的厚爱。”
陆风禾想过她和离了会有风言风语,从未想过这还未完全和离,就已经有人打听到她跟前了。
陆风禾倒也不全是苦恼,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原因来打听她再嫁的事,至少让她觉得自己和离了并不是一文不值。
说感谢厚爱也不是全然客套,确实很感激。
陆风禾确实怀疑过自己,自己是不是做人太失败了,才致使有人对自己用药都不曾察觉,是不是自己管家太糟糕了,太让婆母妯里对她不甚满意,又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让孩子……
陆风禾不曾与人说过,但夜深人静,午夜梦回的时候,陆风禾没少一遍一遍问自己。
这个时候的求娶,虽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也让她从自己怀疑中逃离了出来,她也并非一无是处。
说清了,卫皎皎说话的语调都轻快了许多。
“有孕呢,心思不要那么重,天大地大,孩子最大,好好生下孩子比什么都强。”陆风禾说。
卫皎皎连连点头,“正是呢,上次见了你,我回去就想了很多。”
“如今家中是不可能让我和离的,不和离就不和离吧,不和离也有不和离的过法。”
秦玲儿对卫皎皎夫家的情况更熟悉些,闻言也劝卫皎皎,“正是呢,现在啊,任谁都没你同你肚子里这孩子重要。”
第二零零章 姐儿病了
用过夕食,陆风禾一行人并没有留宿,而是去了赵家的别院。
蓁姐儿下晌也歇了晌,但到了别院还是没精打采的,回到别院陆风禾就让母乳赶紧带着蓁姐儿去歇着了,而枍哥儿则还要做功课。
陆风禾拿着一本书坐在一旁陪着枍哥儿完成今日的课业,顺便替枍哥儿答疑,木头当然也伺候在旁边。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往常这个时候枍哥儿早就洗漱好准备入睡了,可如今眼皮如千斤重还得板正地坐着将功课做完。
陆风禾一边心疼枍哥儿小小年纪不得睡觉,一边又一遍遍告诉自己狠下心来,今日让他把功课留到了第二日,明日他就能把功课留到第三日……
还未等枍哥儿功课做完,本以为已经睡下的蓁姐儿哭闹了起来,继而乳娘慌张地跑过来。
“姑娘不好了,姐儿又吐又拉,怕是要请大夫或者医婆来看看。”
虽说孩子闹肚子肠胃不适实属正常,枍哥儿在襁褓中时就经常积食苦恼,可那也是半岁后,添了其他吃食以后的事了。
蓁姐儿自出生一直都好好的,这次过来也没带余姑姑,只能临时去扬州城请大夫。
陆风禾也顾不上枍哥儿,让青菱留下伺候着,就带着翠芝去看蓁姐儿了。
枍哥儿可以说是翠芝带大的,让翠芝看看蓁姐儿到底怎么了,她能不能先处置一二。
枍哥儿看着娘亲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眼前还空着大半页的描红,最终还是选择重新做好,深吸一口地,蘸墨舔笔悬腕运笔。
青菱把枍哥儿的举止神情都看在了眼里,对小小的人儿多了一些钦佩,主子走的时候并未交代是否要写完,甚至还说了一句,“一会让青菱姨姨带你睡觉。”
虽然大半页字,枍哥儿中途放下了两次笔才写完,但也是认认真真完成了。
蓁姐儿已经没有上吐下泻了,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眼睛里没了身材,哼哼唧唧地。
陆风禾一看蓁姐儿这个样子,心疼坏了,伸手把人抱了起来。
从被子里把人抱出来才发现蓁姐儿衣领一片濡湿。
“怎么回事?”陆风禾怒不可遏,“污了衣裳怎么不立时给换了?怎么不见你给自己穿件湿衣裳呢。”
翠芝赶紧去来干净的衣裳给蓁姐儿换。
陆风禾这才发现,床尾凳上已经换下好几身蓁姐儿的衣裳了。
“蓁姐儿不舒服怎么没有早点来报?”陆风禾又问。
乳娘诚惶诚恐地说:“孩子偶尔受了风肚子不适也是会有的,小人见姐儿拉过了,又喂了热水,想着睡一觉,睡热了自然就好了。”
翠芝摸了摸蓁姐儿的腹部,软软的,也透着一丝凉。
陆风禾看向翠芝,“是受了凉?”
翠芝也说不好,她之前也学了小儿推拿的手法,给蓁姐儿换上干净的衣裳,搓热了手给蓁姐儿揉了一会。
陆风禾也知道这事怪不到乳娘头上,这乳娘也算是尽职尽责。
“起来吧,往后姐儿有任何不适,不得再拖延。”
下人先找来了离别院最近的一个医馆大夫,可这位大夫不善小儿科,并不敢轻易开方子,只是细细问过姐儿一天的情况,以及乳娘一天的饮食。
乳娘这一天并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按照之前余姑姑的要求,余姑姑交代不能吃的东西,她一口没吃。
老大夫只能说孩子是受了风,先让用温水泡澡,多泡一会,加着热水泡。
正在愁着这药怎么下,总算把城里善小儿科的大夫找来了,前后脚还来了一个医婆。
陆风禾听说只是受了寒着了凉,倒也放下了几分心。
有大夫在她也就不在旁边碍手碍脚了,从床边退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小儿脉象轻,并不能把出什么来,大夫取出两个连在一起的竹筒,一个放到了蓁姐儿心口,另一个放到了耳边,慢慢移动蓁姐儿心口那个竹筒。
蓁姐儿实在太小,大夫就是找到了病症也没办法用药,现在姐儿肚脐处提了一帖药膏。
“孩子腹内有病,音杂且响,只怕,这病症有日子了。”
陆风禾转头看乳娘。
乳娘摇头,“前几日姐儿吃喝拉撒一起都正常,就今晚……”
大夫细细教给乳娘如何通过孩子的排泄物去判断孩子腹中是否有病。
乳娘对照着大夫说的回忆了一些这两三天姐儿的情况,果然,昨天中午姐儿就已经受寒了,只是当时并没有什么症状。
陆风禾一听昨日中午,定是在船上受了风,陆风禾很自责,只想着她自己要见好友,却忘了孩子到现在也才四十来天,上次从京都到毗陵未曾不适是孩子体贴。
到了毗陵自己还带着满世界折腾。
重来一次,自己依然还是没做成一个好娘亲。
陆风禾当即决定第二天就回毗陵。
“有劳各位留宿一夜,万一……”
两位大夫,一位医婆都应了下来,只要诊金给得够,别说留一宿了,就是跟到毗陵再回来,他们只怕也会应下。
姐儿泡了澡喝了温水又贴了药贴,约莫是舒服了一些,又可能是折腾累了,举着小拳头打着哈欠渐渐睡着了。
绿芙也带人去安顿大夫和医婆,也没走远,医婆留在了院子里,两位大夫同药童去了隔壁院子。
陆风禾怔怔地看着脸色有点发黄的蓁姐儿,内疚更盛。
“娘,妹妹好些了吗?“枍哥儿走进来小声问陆风禾。
陆风禾把只穿着寝衣的枍哥儿拉到怀里抱着,“怎么不披件外裳就出来,妹妹好些了,如今已经睡下了。”
“儿子看大夫走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蓁姐儿没事,大夫也没走,只是先去歇息了,以防万一。”
“那娘亲也早些歇着,今日累了一天了。”
陆风禾抱着枍哥儿,“枍哥儿,娘是不是很不称职,蓁姐儿昨日就不自在了,娘也没发现。”
枍哥儿搂着陆风禾的脖子,“不是的,娘是天下最好的娘,是最好看的,谁的娘都没我的娘好看。”
陆风禾还是被童言童语安慰到了。
第二零一章 少想再嫁
陆风禾抱着枍哥儿说了好一会话,枍哥儿没忍住打了几个哈欠,陆风禾才接过青菱手里的外裳,裹在枍哥儿身上,让青菱抱枍哥儿回去睡觉。
“姑娘也去洗漱歇息吧,奴婢们今晚会守在姐儿这边,不会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陆风禾不是不累,她也挺累的,大约是刚刚实在太紧张了,现在大夫来了,放下心来,精气神都散了。
沉南珣一身夜行衣怎么也没想到,都这个点了,院子里居然还灯火通明。
香芽儿得了信凑到陆风禾跟前,“姑娘,世子来了,您……”
陆风禾勐地站了起来,“人在哪呢?”
“请世子过来?”香芽儿又问了一遍。
陆风禾这才醒过神来,“翠芝、碧荷还有柳叶儿,今夜辛苦你们守着姐儿,姐儿若是有任何不适立刻去叫我,叫大夫。”
三人应声,陆风禾才带着绿芙和香芽儿回了房间。
沉南珣已经在陆风禾屋里等着了。
“怎么了?姐儿病了?”沉南珣问。
明明没有责怪,可陆风禾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都怪我,非要来这一趟,蓁姐儿还这样小。”
陆风禾下意识拽着沉南珣的袖子,仿佛这样能让她更有依靠一些。
沉南珣拉着陆风禾坐下来,“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放宽心,大夫都请过来了,大人还时不时会有个头疼脑热的,孩子有个不适也是正常的。”
沉南珣从不会说这样多的话,陆风禾听着还真的渐渐缓了过来。
“你收到消息姐儿病了?”陆风禾这才想起来问。
沉南珣摇头,“我过来看到你院子里还未熄灯。”
“那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很赶时间吗?”
“有些事要办,再折回来看看你。”
陆风禾皱眉,这话她没法接。
沉南珣可不管陆风禾接不接这话,他过来是真的有事,也是真的没有太多时间逗留,他得连夜离开。
白日,沉南珣人在船上,可该做的事一件没少做,比如给卫家找了个外室女,又比如给卫老太爷送了选秀的消息。
沉南珣今晚其实可以不来扬州,找卫太爷这事倒也用不着他亲自出面。
他主要还想来看看陆风禾,在知晓蓁姐儿病了的那一个瞬间,沉南珣把去找卫太爷的事扔给了路顺。
“你可知晓卫家靠什么发的家?”沉南珣问。
陆风禾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也没人会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只是沉南珣这个时候说出来……
“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卫大郎这是又盯上陆家了?”
沉南珣迟疑了一下,显然,卫大郎这是已经被拿到了陆风禾跟前,沉南珣重新睨了陆风禾一眼,想看看她的神情。
“我们可是要和离的,我再……”陆风禾实在说不出自己要嫁人这种话,“陆家要再同谁结亲同你也没甚干系。”
沉南珣明知这事同陆风禾也没关系,可就是听不得她要再嫁这种话,不,想都不能想。
“卫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不能说陆风禾,那就只能说卫家了。
陆风禾横眉冷对,“卫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你沉家就是良配了?”
“你还没和离呢,少想再嫁的事。”
陆风禾总觉得沉南珣未说出口的话是,让她把孩子带好,说到底还是埋怨她没有带好孩子。
“这你放心,哥儿姐儿也是我的孩子,我必不会亏待了他们,姐儿病了我不急吗?你少来指责我。”
“我何曾指责过你。”沉南珣有些跟不上陆风禾的思路。
沉南珣企图把话题拉回来,“我同你说卫家的事。”
“我也没同你扯闲篇。”陆风禾说。
外间传来了香芽儿敲门的声音,期间还伴随着几声短促的鸟叫。
沉南珣知道这是催他走了,“我就要走了,你也莫说气话。官家选秀,卫家一定会想办法插一脚,若是求到你跟前来,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应下来。”
沉南珣向门边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头说:“卫家同陆家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沉南珣说完开门出去了。
陆风禾被沉南珣炮弹似的几句话说得毫无招架的机会。
等沉南珣走了,香芽儿重新推门进来,陆风禾才理清沉南珣到底说了什么。
这人什么毛病,让人做事也不等人答应。
香芽儿推门进来,“姑娘,奴婢先伺候你洗漱吧。”
时间确实不早了,陆风禾点头,绿芙马上就带着送了热水进来。
陆风禾洗漱好了,绿芙正在给她绞头发呢,柳叶儿慌慌张张来了。
“姑娘,姐儿发热了,大夫已经过去了。”
陆风禾原本已经靠在罗汉床一边有些昏昏欲睡了,柳叶儿一句话让她睡意全无,直接坐了起来,还不小心扯到了头发。
绿芙连连道歉,陆风禾根本顾不上,趿着鞋子就要出去。
绿芙又跟在后面捧着披风追了出去。
姐儿睡着,翠芝几个轮流守在跟前,上半夜是乳母和碧荷守着,乳母发现姐儿又不安稳了,伸手一探,脑门发烫,脖根后背还出了不少汗,赶紧让碧荷去叫医婆和大夫。
睡在隔壁的翠芝和柳叶儿被惊动了,翠芝去看姐儿,柳叶儿跑来找陆风禾。
医婆已经到了,让翠芝把姐儿的衣裳解开,一个劲地喂水。
蓁姐儿已经醒了,恹恹地,小脸蜡黄,可把陆风禾心疼坏了。
两位大夫前后脚到了,断定蓁姐儿是肠胃不适引起了发热,眼下不吃药也不行了。
陆风禾有些不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吃药。
“在下这里倒有一个法子,今晚先给姐儿服小盅,把症状稳住了,明日起便辛苦乳母吃药了,乳母吃了药,这乳汁里……”
大夫还未说完陆风禾就拒了,“不成……乳母好好的吃什么药,这么吃药效也是大打折扣的,药熬浓一些,让姐儿少吃点。”
陆风禾也听过让乳母吃药的,这样乳汁里也会有药。
且不论这样的还剩多少药效,乳母虽然是领了月钱的,可也是好好的一个人,是药三分毒,这又不是治乳母的药,这么大碗大碗的灌下去,乳母还能好吗?
况且,这样灌了药的乳汁,只怕孩子也不爱吃。
“药浴、推拿都可试一试。”
第二零二章 自己掂量(二更)
折腾了一夜,人仰马翻,蓁姐儿总算没有再烧,这一夜平稳地过了。
小儿高热可是绝不能掉以轻心的事,发热真的会出人命的,还有烧坏脑子、烧坏耳朵的事时有发生。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蓁姐儿再次醒来,没有发热,食欲不太好,没吃几口就把头撇到了一边,哄着又吃了一盅药,喝了温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蓁姐儿又打着哈欠睡了过去。
陆风禾不错眼地看着蓁姐儿,哪怕有的是人守在旁边,她也放不下心回去睡觉,最后实在坐得难受,就靠到了一旁,靠在床头守着蓁姐儿打了个盹。
这一觉,蓁姐儿睡到了天色大亮,陆风禾一下子醒了过来,伸手一摸,蓁姐儿又发起热来。
可眼下孩子发热也没什么特别的法子,只能不停用温水擦身子,再尽量多地给孩子喂温水,让热尽快散了去,让孩子不至于烧脱水。
陆风禾六神无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赶紧回毗陵去,想到就立马着人去安排。
秦玲儿也带着孩子,住在隔了一个花园的院子里,陆风禾特意交代了别惊动,故而秦玲儿是大清早起来才听下人禀了蓁姐儿生病一时。
秦玲儿赶紧洗漱换衣,都来不得装扮就赶紧赶了过来。
蓁姐儿的热还没降下去,陆风禾已经上火了,经了这一夜,陆风禾嘴唇发白,嘴里发苦。
秦玲儿拉着陆风禾坐下,递给她一杯温水,“莫要急,这大夫和医婆都在呢,你再急出个好歹,谁来看顾着。”
陆风禾结果茶盏,也不管是什么,一口见底就把杯子还给了秦玲儿,秦玲儿甚至怀疑她这个时候递一杯滚烫的水给陆风禾,陆风禾也会眼都不眨地喝下去。
朝食备下了,陆风禾也没什么胃口。
秦玲儿只能先去带着两个孩子用朝食,正用着派去卫家送信的人带着卫家的人过来了。
卫皎皎身边的嬷嬷是来看孩子的,听闻蓁姐儿病了,卫太太同卫皎皎都收拾了药材让嬷嬷带过来。
秦玲儿直接让人把嬷嬷带去了后面陆风禾那里。
至于老太爷身边的管事,秦玲儿暂且把人留了下来。
“老管家,辛苦你走这一趟,孩子病了,我们便不上门辞行了,老大人也太客气了些。”
卫家的老管家一时也有些踌躇,昨夜他们老太爷都吹灯睡下了,被黑衣人叫醒,不谋财不害命,甚至都不让老太爷别言语。
进门到出去就三句话。
“庙小就别想着养大佛。”
“官家即将大选,提前恭喜卫家成为皇亲了。”
“该求还是该娶,卫老爷子是聪明人。”
说完人就走了,留下老爷子一宿没合眼。
这三句话,句句意有所属。
官家大选好说,可卫家哪有适龄的女郎,孙辈的女郎甭论嫡庶都成了婚,卫家的女郎,从来没有到了年纪还不成婚的。
至于重孙辈,在老爷子这里能挂上号的也才六七岁上,这也不当用啊。
小庙不养大佛,他们家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啊,更没人往家里请佛塑身。
该求还是该娶……这又从何说起
等等,求娶……陆家,他们最近也只是出了点想同陆家结亲的苗头。
所以……养不起的大佛说的是陆家女?
卫老爷子翻来覆去,思前想后想了一夜,天亮了,他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大选这样大的消息,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可见扬州城也没几个人能知道这个消息。
陆家女从哪里来?毗陵?不,从京都沉家来。
好歹也是郡王府,要知道点官家的消息当是易如反掌。
得罪沉家,还是当皇亲,这笔生意,怕没人会选错。
卫老爷子当即就找来了卫大郎。
卫大郎是被从床上拉出来的,人都还没醒过来就做到了老爷子院子里。
“祖父,你找……”
卫老爷子想到“庙小就别养大佛”,再看看眼屎还湖在眼角的孙子,气不打一出来,一巴掌拍在卫大郎肩上,卫大郎不期然,差点被拍下椅子。
“祖父!”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确实配不上。”卫老爷子说。
卫大郎人都懵了,这大清早找他来就为了给他一下?
“你能不能争点气。”
“啊?到底什么事,值当你这样大动干戈。”
卫老爷子也不好意思和孙子说自己大半夜被人上门威胁。
“娶陆家女的事你别想了。”卫老爷子说。
卫大郎倒是一脸无所谓,反正他娶谁不娶谁都是家里说了算,陆家女也好,黄家女也罢,于他而言差别不大。
“换谁家的?”卫大郎问。
话音刚落又遭了卫老爷子大巴掌。
“卫家还有没有待嫁的女郎?”
卫大郎打了个哈欠,顺着老爷子的话“这我哪知道,我又不娶卫家女。”
这下好了,又是一巴掌,“说什么胡话。”
卫大郎觉得很委屈,不是说他的婚事吗?他确实不娶卫家女啊。
“我得到消息官家大选……你爹你叔叔都没有外室女?”
卫大郎一蹦三尺高,“祖父,这话不能瞎说,我爹我叔就是有外室也轮不到我管啊。”
卫老爷子想想了,这确实是个办法,外室女这种事,不管有没有,说有那就是有,弄不好对方都已经查到了。
“去,把你爹你叔叔们都找来,我来问问。”
“不是,祖父,我亲爷,我瞎说的,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外室,不对,爷爷,我爹我叔叔都没外室啊,真的没有,这事不劳您管。”
“去叫人就是了,怎么那么多话。”
卫大郎只能出去命人去请两位叔叔,至于亲爹那里,卫大郎打算亲自走一趟。
卫大郎好心提醒卫大爷一会老爷子会问外室的事,没想到又遭了一脚。
“你小子去告的状?你就不能盼着点你爹好?”
“不是,爹,你真养了外室?”卫大郎凑近问。
卫大爷连连摇头,“你别瞎说,我养什么外室。”
既然卫家靠姻亲,这就决定了门户比卫家低的人家卫家是看不上的,别人家抬头嫁夫,低头娶妇,卫家就不,卫家无论嫁还是娶,都是抬头看。
第二零三章 无中生有(三更)
这也就导致了卫家的儿郎娶的娘子门楣都不低,门楣不低自然底气就多了几分,儿郎在娘子面前别想作威作福,就是惧内的也不在少数。
卫大太太虽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却是江南路坐贾之首长女。
都说行商坐贾,行商指走南闯北的商队,坐贾就是固定在一个地方开店的商贾。
要说行商坐贾哪个容易些,那定然是行商,坐贾总是要受到多方制约的。
而卫大太太,卫皎皎的外家秦家却是江南路坐贾之首,甚至还在江南路建立了行会,可见秦家与江南路各官府也是关系匪浅。
卫大太太虽然不大过问家里的生意,但好歹是秦家长女,秦家如今当家的几位大爷十分给这位长姐脸面,故而卫大太太在卫家也十分得脸。
卫大爷也十分敬重大太太。
别说有儿有女,家中并不阻挡他纳妾,就是他有贼心养外室,也没那个钱袋子,他身上那点子银钱还不够他吃茶喝酒的。
卫大爷对着卫大郎一阵骂骂咧咧,继而才有认真思索起卫大郎带来的消息。
“你祖父这是铁了心要攀京都那门亲了?”卫大爷问。
卫大郎点头,“可不是,依我看有适龄女子最好,若是没有,只怕也得有。”
卫大爷没搭腔,显然他是认同儿子的话的,这种事他亲爹太做得出来了。
“这京都的亲可是说攀就能攀的,小心最后鸡飞蛋打。”卫大爷忧心仲仲。
卫大郎不以为然,卫家靠的就是姻亲,如今这天下最尊贵的姻亲摆在跟前,总是要攀一攀才知道能不能攀上的。
“且看祖父怎么个章程吧。”
卫大爷爷脸先到老爷子院里。
老爷子第一句话就是问有没有外室。
卫大爷连连摆手,“绝无可能。”
前后脚来的卫二爷和卫三爷也遭到了亲爹的当头一喝,吓得两个人一愣,还以为外面的风流债找到了府上。
前思后想,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在外面留种才战战兢兢地否认了。
老爷子一看小的两个儿子这个样子就知道平日里在外面也不是什么老实的。
卫二爷还纳了两房妾室,卫三爷十分惧内府里就一个通房还是老三媳妇身边的丫头。
可卫三爷作为兄弟中最小的,又比两个哥哥都娇惯些,年轻时候没少为了这事同三娘子吵嘴,可三娘子出身武将,吵不过是真动手。
卫老太爷也不是来断儿子屋里的官司的,言简意赅地说了大选的事。
“若是没有孩子在外面,那就想想,卫家旁支有没有合适的女郎,赶紧过继一个过来,年龄也不用很多,十四五岁便可。”
卫二爷同卫家的旁支往来多些,倒说了几家有女郎。
“之前还听说要想看人家了,女郎具体人品貌相如何儿子就不知了,要攀亲只怕貌相身段还是得过得去才行。”
“老大,这事你回去同你娘子说,就说皎皎独苗苗一支,找了先生看了,得有个姐妹往后才能顺遂,想过继个女郎。”
老太爷当即给出了方案。
“好好同你娘子说,她是个能顾全大局的,这事得尽快,得在消息到扬州之前办好。”
卫二爷向来不争不抢,闲来无事就喜欢族亲东家长西家短地走动吃茶聊闲篇。
卫三爷暗自庆幸,幸好不是外面的人有孕了找上门来,要不然院里那个母老虎鞭子打在身上是真疼啊,还没人敢拉,谁拉打谁,老太太也打。
这样大的事卫老太爷怎么会让另外两个儿子置身事外呢。
“你们两个去替你们大哥寻摸着,老二说得没错,这女郎颜色身段可不能差。”
兄弟三个面面相觑。
“爹,这事不再想想?”卫三爷问。
“方块肉在你嘴边,你吃不吃?”卫老太爷问。
卫三爷哑口无言。
卫二爷忍不住说:“爹,这事不是找来女郎就万事大吉的,女郎好找,这要送进去可就不容易了啊。”
“你们忘了?咱们家京都也不是没亲戚的,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
要说京都拐着弯的亲戚怎么也能找到,可能帮上这事的亲戚,兄弟三个还真的想不到。
再说了,有这样能耐的人家干嘛来帮他们这样拐着弯的亲戚,自己家找个女郎塞进去不是更便宜。
这个问题,其实卫老爷子也没想明白。
但来人的话也说得很清楚了,都提前恭喜了,言下之意难道不是会助他们一臂之力吗?
沉家为何这样做,卫老爷子想到的唯一一个不靠谱的原因就是,让卫家放弃求娶陆家女。
这原因真的很不靠谱,别说沉家,不,郡王世子送这样一份大礼给他,就是陆家拒了他也没什么可奈何的。
这其中卫老太爷想不通的问题太多了。
沉世子因为知道他家想求娶陆家女就急吼吼地上门了,也就是说,他并不愿意陆家女再嫁?
这要阻止再嫁的办法多了去了。
陆家女不愿意,他卫家娶不了。
虽说再嫁从己,可陆家什么家族,哪就有完全由着女郎自己的,陆家要是不同意,他卫家也没招。
……
沉世子直接找上了他,是不是说明,无论是陆家女还是陆家,沉世子都拿他们没办法。
这陆家女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能让沉世子和离了还这样惦记。
若说原来只是看上了陆家女背后的陆家,那现在卫老爷子是真的想看看这陆家女了,想看看这江南名姝到底有多惊才艳艳。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眼下求不到沉世子跟前,这事还得通过陆家女给沉世子一个答复。
卫老爷子摆手让儿孙自去忙。
“两天之内把过继的女郎找到。”卫老爷子下通牒。
三位大爷并卫大郎出去之后,卫老爷子又把跟在他身边快五十年的老管家找了进来。
“去陆家女落脚的别院走一趟,昨日我忙着忘了给孩子们见面礼,去补一份,再带一句话给陆家女。”
老管家闻言凑到了卫老爷子身边,卫老爷子想了又想,说了两句话让老管家带去。
老管家又重复了一遍,生怕错了一个字,得了卫老太爷一个眼神,才带人去库房选见面礼往别院去。
第二零四章 又找事儿(四更)
眼下老管家被秦玲儿拦住了。
只能把见面礼先呈了上来,“我们老太爷昨日访友不在府上,听闻贵府哥儿姐儿过去了,赶紧让老奴补了见面礼来。”
秦玲儿也带着孩子,没有见面礼光给枍哥儿蓁姐儿的理,秦玲儿带着的治哥儿自然也是有的,老管家眼下拿出来的就是给治哥儿的一个玉铃铛儿。
玉料算不上上好,但胜在精巧,一整块玉料,中间镂空,留了两小块黄豆大的玉料,晃动起来叮叮当当,给孩子做见面礼很合宜。
秦玲儿也不推辞直接收了下来。
“老爷子有两句话要带给陆娘子,还望娘子行个方便。”
都说拿人手软,可秦玲儿还是不想放人进去,她虽然同卫皎皎往来不少,但对卫家的做派,秦玲儿实在看不上。
况且单论卫大郎此人,秦玲儿也是看不上的,再嫁卫大郎,那还不如嫁郭二郎呢。
“我怎么也是禾娘的嫂子,有些话虽然我说来有点不合时宜,但我也想说上一上,还望老管家回去同老太爷说一说。”秦玲儿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话挑明了说。
“陆家女虽没有再嫁的先例,但陆家绝不会因为再嫁就不管陆家的姑奶奶……”
老管家听明白了,这是怕他直接在陆女郎跟前说结亲的事。
“八娘子高意,小老儿只是代我们太爷问一问京都的情况。”
秦玲儿一脸狐疑,“当真?”
老管家那么大年纪了,早就练就了一张随时随地面脸堆笑的脸皮,“婚嫁总是要你情我愿的,这道理小老儿还是知晓的,娘子安心。”
“如此便好,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虽然之前说的话有些鲁莽,但得了老管家这句话秦玲儿总算是放心了。
老管家可不敢随意承诺,他说出的话那肯定是得了老太爷的准话。
虽说嫁娶不是一家说了算的,但谁知道卫家会不会为了事成做什么过激的事,要强娶也有的是法子。
秦玲儿亲自带人去了陆风禾院子里。
蓁姐儿高热刚刚降下去一点儿,小脸红红的,刚刚进来的嬷嬷还等在一边,陆风禾还没腾出空来同她们说话。
“姑娘先去歇一歇,姐儿高热降下来了,放心吧,奴婢叫乳娘过来,看姐儿能不能吃点儿。”绿芙劝着陆风禾坐会。
陆风禾这才想起来,院子里还有人等着。
“无论如何得让姐儿吃点儿,我去看看就来。”陆风禾交代跟在蓁姐儿身边的翠芝。
嬷嬷也知晓轻重,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是送上礼单,问候了陆风禾和蓁姐儿,又表达了卫皎皎的歉意便退了下去。
陆风禾没见过老管家,老管家自报家门之后,陆风禾还好奇,就算知道姐儿病了也用不着老太爷身边的人来。
老管家还是那套说辞,替老太爷送见面礼来。
陆风禾收下之后,老管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请娘子屏退左右,小老儿有两句话带给娘子。”
陆风禾怔忪了半晌,才想起来昨夜沉南珣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
卫家若是有事求到你跟前,尽可答应下来。
当时陆风禾只顾着生气了,也没多问一句卫家能有什么事求到她跟前。
如今老太爷直接派了老管家来,只怕沉南珣昨夜没做什么好事,陆风禾心想。
眼下陆风禾坐在院子的小花厅里,四面都是敞开的,倒也没什么所谓,只是让绿芙带人退出了花厅,外面的人看得见里面,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大选之事还盼着娘子看在两家姻亲的份上,互通有无。”
“往后同在京都,也算是守望相助了。”
每一个字陆风禾都听明白了,可连起来她却听不懂了。
大选她知道,显然卫家也得了消息,只怕这个消息还是昨夜沉南珣那边给的,只是,大选同卫家什么干系,卫家又没有适龄女郎。
宫苑岂是什么好去处,看樊夫人就知道,宁愿赶紧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也不想让女儿去参加什么大选。
再说了,往后在京都,她可同京都没什么关系了,还守望相助。
陆风禾不解。
老管家也不再解释,“老太爷只是让小老儿把这两句话带到,小老儿便不叨扰娘子了,盼姐儿早日康健。”
“谢过老太爷,晚辈改日再上门致谢。”
陆风禾说完,老管家就带着卫家人离开了,绿芙进来给陆风禾添茶。
陆风禾出神地想着老管家说的两句话,老太爷点名这两句话带给她,可她完全听不明白,只怕她也只是一个传声筒。
想着想着陆风禾又恼上了沉南珣,人都走了怎么还给她找事儿,还真见不得她安生了。
陆风禾重重地放下茶盏,泄愤一样。
谁管他的破事,眼下姐儿的事才是大事。
“姑娘,姐儿不吃可怎么办,塞到嘴里又吐出来。”柳叶儿跑过来问。
陆风禾皱眉,不吃可不行,本来病了就够伤人的人,再不吃,哪有力气。
“大夫怎么说?”
“大夫只说姐儿若是不吃乳汁,药也不好喂,不吃点东西直接吃药,更伤脾胃。”
陆风禾快步往后面姐儿在的厢房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姐儿的哭声,姐儿不常哭,这哭声听着都没什么力气,比往常小了很多。
“再喂,一定要让姐儿吃点。”陆风禾对乳娘说。
还是老样子,塞到嘴里吧唧两下嘴又吐了出了,继而张口便哭。
医婆也急得团团转。
陆风禾觉得姐儿的哭声又低了几分。
都说使出吃奶的劲,可见吃奶也是要力气的。
“是不是姐儿没力气吃奶了。”陆风禾猜测,转眼又看到了托盘里喂姐儿温水的小银勺。
“挤出来,挤出来拿勺喂。”陆风禾说。
几个大姑娘有些无措,此事只能交给医婆。
好在被陆风禾猜对了,姐儿折腾了这么久早就没了力气,之所以吐出来,还真是因为没力气了,吃不着急哭了。
用小银勺一勺一勺地喂,姐儿小嘴吧唧吧唧,吃得那叫一个欢。
陆风禾见状总算是放下心来,只要肯吃东西就好。
第二零五章 随了他爹(五更)
吃了东西,又喂了药,蓁姐儿精神好了些,看起来又没事人一样。
孩子就是这样,哪怕病了,只要那一阵过去了,又精神了。
“娘子且放心,这孩子虽不会说话,可也不会说谎,只要精神头回来了就是慢慢在好转。”儿科大夫重新听过腹部之后对陆风禾说。
“娘子快些用朝食吧,奴婢守着姐儿。”
陆风禾根本感受不到饿,哪怕该用朝食的时辰已经过去很久了,下人都已经换着用过了,陆风禾还只是灌了一肚子水。
“回毗陵的船安排好了没?”陆风禾问。
下人还没来得及回话,陆风禾就被大夫打断。
“娘子三思,贵府姐儿因肠胃引起的高热,此时实在不适再去江上吹风,况且,姐儿眼下是精神了,往常这种病症总是要反复发热好几次,在船上寻药材也是个难事,若娘子不着急,不若在此处盘桓几日,等孩子好些了再回不迟。”
大夫迟疑了几息又补充,“若是娘子信不过老身,大可以从江宁府、常州府请大夫过来,实在不适合这个时候带孩子回去。”
秦玲儿也劝陆风禾,“大夫说的有理,此处虽然不如在家方便,但也比在船上方便多了,就是让毗陵的大夫过来也比你带孩子回去强。”
“再说了,此处还有外祖家的商号,有皎皎在,若是真的缺什么少什么也不至于完全慌了手脚。”
陆风禾偏头看看蓁姐儿,又看向秦玲儿。
最后对大夫说:“大夫莫要妄自菲薄,不是信不过大夫,是我着像了,只想着离家在外不方便。”
大夫倒也没真的觉得陆风禾不相信他,就是不信任他也是正常的,这家人的做派一看就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一般这样的人家在当地就算不养府医也是又看熟了的大夫,这临时临了从医馆里找到大夫,不信任才是正常的。
只是医者仁心,既然找了自己来,也给足了诊金,只要不出言不逊、处处不配合,任何大夫都会尽心尽力医治的。
大夫说的也是实情,本来蓁姐儿就是在船上受了风染的病,实在不适合再去受风。
别说什么小心些,包严实些,不管怎么样在船上总是有风浪的。
扬州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常见的药材轻易就能买到,在船上可不一定。
陆风禾想了想也是,罢了,就先盘桓几日,等姐儿好了再回去。
于是又派人去告诉已经安排好了的沙船,不走了。
这一来一回的,赵家商号自然得了消息,多问一句为何着急回去也就知道了蓁姐儿病了的事。
虽然陆风禾没说,但秦玲儿还是派人传信了,让毗陵他们看熟了的小儿圣手尽快到扬州来。
这样一来,赵陆两家就都得了信。
赵家的女卷还在毗陵未回苏州,同赵氏一合计,陆风禾没回毗陵,倒是赵氏带着陆四娘子同赵家的女卷往扬州来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蓁姐儿的。
陆风禾强撑着喝了半碗粥,吃了两个小汤包,说什么都吃不下了。
秦玲儿怎么劝也没用也就不管她,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吃不下也是有的,还在多少吃了点。
“成,我也不管你了,你自己看顾着些自己的身子,我去看两个小子,治哥儿太皮实了,别扰了枍哥儿读书。”
“我实在分身乏术,枍哥儿就辛苦你了。”陆风禾说。
秦玲儿嗔怪了一声,“就说枍哥儿叫我一声舅妈我也没有不管他的道理,你这说的什么话,见外了啊。”
陆风禾讨好地笑笑。
“那也辛苦我们陆八娘子了。”
秦玲儿羊装气恼,和陆风禾斗了两句嘴才起身离开。
枍哥儿早上来看过蓁姐儿,同陆风禾说了会话,就被秦玲儿带去了另一个院子。
枍哥儿不愿意同治哥儿玩儿,宁愿自己读书也不想同治哥儿玩。
于是秦玲儿暂住的院子里就出现了有趣的一幕,治哥儿相当设法想同枍哥儿玩,翻翻枍哥儿的书,又舞会儿他的笔。
枍哥儿抬起头一个眼神,治哥儿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当下,等枍哥儿重新低头看书写字了,治哥儿小手又闲不住。
秦玲儿坐在一旁看着被枍哥儿治住的治哥儿憋笑憋得厉害。
不知道被自己亲儿子湖一身墨汁的陆八郎看到眼前的场景会不会被气出内伤。
枍哥儿把今日的课业完成了,整理大字的时候看到前一天的描红,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于是又把前一天哈着哈欠写的两张大字抽了出来。
秦玲儿见枍哥儿收拾纸笔了,以为他课业完成了,正准备起身带他们往后面去看看蓁姐儿,没想到,枍哥儿又重新铺开了新纸。
“还未写完?”秦玲儿问。
日头可不早了,治哥儿都无聊地打了好几个哈欠了,厨房也送来了热心和热汤。
枍哥儿摇头,“今日的课业做完了,这是昨日的。”
“这是要重写?”
枍哥儿点头,“娘说了,若是做功课马马虎虎的,不如不做。”
秦玲儿看着一脸正经的枍哥儿,这话像是陆风禾说的,可这事可不是禾娘会做的。
禾娘在功课上属于是道理都懂,但不一定会照做的。
除非夫子说课业做得不成,要不然禾娘是绝不可能主动重新来过的。
“先吃点东西再做?”秦玲儿提议。
枍哥儿看着桌上的点心,咽了咽口水,是有点饿了,可……
枍哥儿眼巴巴的样子实在太可人疼了。
“你今日的课业已经做完了,可以休息一下。就是在学堂,你们不也到时辰了就下学?”秦玲儿说。
枍哥儿扭头看看自己完成的课业,又看看桌上的点心,治哥儿偏偏还抓着一块吃了一口还凑到枍哥儿跟前想给哥哥。
枍哥儿很艰难地做了决定。
他用帕子给治哥儿擦了嘴,摇头拒绝了治哥儿,“弟弟你先吃,哥哥等会再吃。”
说完枍哥儿重新拿起笔,还刻意侧了侧身子,让自己看不到放着点心热汤的桌子。
秦玲儿看着紧紧地抿着嘴的小人儿,心下感叹,这可没人交他啊,这一定是遗传,还是随他爹。
第二零六章 太穷了啊(一更)
陆风禾带着孩子安安心心地在扬州呆着,等姐儿好些了再回毗陵。
沉南珣已经日夜兼程横跨淮南东路到了京西北路与荆湖北路的交界处。
“大夫可找好了?”沉南珣问。
寿康抓起水囊灌了一口大水,把嘴里塞满的饼子冲下去,脖子都噎直了,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京都回信了,是杨太医的徒弟,如今应当启程了。”
听到是杨太医徒弟,沉南珣放下了一半的心,人和医术都是信得过的,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暴露了他们同杨太医的关系。
“这位大夫一直在仁济堂坐诊。”
沉南珣点头。
仁济堂是这两三年突然在京都出现的医馆,不是一家两家,而是十家八家,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一样。
仁济堂别看他名字似乎是为平民开的医馆,其实不然,仁济堂无论诊金还是药材总是比别处贵上两分,上门的诊金更是贵了一倍不止。
也正因为这样,一夜之间出的仁济堂并未遭到其他老字号的集体打压,众医馆都在等着门可罗雀的仁济堂关张大吉呢。
沉南珣看向寿康,“当初你们查仁济堂可什么都没查出来,只查出来药材从两广跟着商号来。”
寿康觉得手里的饼太难下咽了,“是。”
“罢了,也不用再查了,杨太医愿意透露给我们,就说明是友非敌,那就不用查了。”
“是。”寿康觉得饼又能吃了。
沉南珣又喝了两口水,把面前的酱牛肉往路顺和寿康跟前推了推,“吃了吧,轻装上阵。”
几个人也不客气,直接下手,一人拿了一块,或夹在饼子里,或直接塞到嘴里。
沉南珣看着一棵大树的树干,抬头,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一阵旋风吹过,卷起了地方的灰尘枯叶。
很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沉南珣眨了眨被尘土迷了的眼,起风了,再大些吧。
休整过后重新上路,他们的目标是川陕四路,准确来说是成都府。
六月,从东往西,太湖周边的稻子已经隐隐开始抽穗了,而到了洞庭湖边,稻子正绿,一点抽穗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水稻的种植得也越来越少。
这条路,沉南珣不是第一次走,但却是第一次留心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什么。
到了陕川四路的地界,水稻越来越少,植被越来越高。
过去沉南珣只关心如何让西北秦凤路和永兴军路产出更多的粮草,现在沉南珣想的却是如何让所有地方都产出更多粮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欲成事,人马是关键,可人马的前提是得有银钱粮草养得住。
沉南珣抖了抖家底,实在太穷了啊,就是看到一块草皮,沉南珣都想着怎么划拉回去,实在不行就停下让坐骑多吃上两口。
沉南珣看看身边的几个人,都是从小就在沉家的人,可此时,沉南珣觉得,不成事啊,每一个懂农事的。
“传信出去,多收拢些懂农事的人,不拘才学功名。”
家里一穷二白,没人也没钱,沉南珣很慌。
马儿吃饱了,响鼻打个不停,沉南珣招呼众人再次上路。
果然,没走多远,雨说来就来了,豆大的雨落在身上,打得生疼。
越走,雨越大,路面也越来越泥泞,根本跑不起来。
旁边有三个拎着锄头的汉子匆匆走过,一边走一边咒骂。
“这鬼天气,一天一场雨,赶紧去放心,再这么下下去,田里的水都要淹起来了。”
“之前苗就飘起来过,今年还能不能有收成啊,早知道别听着娘的种什么稻米,别又是白忙活的一年。”
“快些走吧,听说南边有两个村子人都走空了,这雨再一天来一场,南边怕是要决堤喽。”
沉南珣想拦下几个人问一问,可几个人走得太快,转眼就转进了田间小路,消失在了雨幕里。
西北江河湖泊不多,雨水也不多,风沙还大。历来,沉家军屯田的宗旨是不停开荒,有尽量多的耕地,尽量不要让地荒着。
沉南珣这么一路走下来看下来,发现这农事啊不仅仅是种地这么简单的事,怎么种,种什么,用什么种……这处处是学问呐。
越往西走,地势也越不平稳,山地见多,连片的耕地渐少。
这山地虽然也能开荒,可开了荒种什么?要见天伺候的作物只怕也没有庄稼人愿意种,单是爬山就够累人了。
沉南珣眉头皱了起来,这才开始他就已经一脑袋问题了。
两浙、江南两路、淮南两路、荆湖两路都是农事的主要地区,这些地方甚至还有专门劝农的衙门,不光产粮,还种茶、种棉花……
每年朝廷的农税也主要靠这些地方,盯着这些地方的人实在太多了,想从这些地方再挤出粮草银钱来,或许,比直接打到京都还难。
粮草一事上实在在这七路没有文章可做了,京都周围几路也很难插手,眼下离西北二路最近的也只有川陕四路了。
若是之前,沉南珣想的只是去成都府看看能有什么文章可做。
现如今,沉南珣想的是,非得在成都府做出点文章来。
沉南珣冥思苦想想做文章,陆风禾也正焦头烂额。
蓁姐儿大半天没发热了,就是中午歇晌也都好好的,醒来吃了奶就又焉头塌脑没了精神,小脸又红了起来。
陆风禾抱着她也只是趴在臂弯里不动,谁都接不过去,只要陆风禾抱。
若是往日,抱便抱了,可她病着得让大夫看呐。
“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只能灌药,让姐儿泡温水澡,直接脱衣服怕姐儿一冷一热又染上风寒。”大夫说。
绿芙赶紧带人去备水,翠芝在旁边用银勺小点儿小点儿小心地把水喂到姐儿嘴边,不喝也没什么,就沾到她唇上,总比干烧着的好。
水备好了,蓁姐儿被放到了温水里,许是水温带走了身上的高热,蓁姐儿蜷在一起的手脚也舒展了些,只是还紧紧地拽着陆风禾的手,陆风禾也由着她,让人取了凳子坐在浴盆边。
第二零七章 找上门了(二更)
陆风禾实在熬不动了,秦玲儿安置了两个孩子之后就过来换陆风禾。
“昨夜就没睡,今夜我来守着,你快去睡会。”秦玲儿赶陆风禾回去睡觉。
陆风禾摇头,“我怕姐儿夜里又反复。”
“别瞎说,姐儿现在可好好的呢,你再熬垮了,谁来看顾着,可别指望我,我最多带带枍哥儿,三个孩子都塞给我,我可不管。”
陆风禾自然知道秦玲儿是为她好,“你现在让我去睡我也睡不踏实啊。”
“那你也闭会儿眼,你看看你如今这样子,一天憔悴了这样多,不知道的还以为病的是你,好歹你也回去洗漱一番。”
这倒是实话,昨夜姐儿突然发热,陆风禾还是后来姐儿高热降了才匆匆换了衣裳,盘了发,至于妆面发饰,那是完全顾不上了。
秦玲儿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陆风禾自己都觉得脸上不自在。
“也行,你去罗汉床上歪着先看着些,我回去洗漱清爽了又来。”
秦玲儿也不同她争,能把人劝回去就行,趁着陆风禾转身的空档,秦玲儿赶紧给青菱使了个眼色。
青菱心领神会,交代备水的时候就顺便交代了厨房熬上一锅粥。
一洗漱一放松,吃点东西下去,陆风禾瞌睡立马就来了。
斜靠在罗汉床上等着青菱给她绞头发就睡了过去,伺候的人也很默契地不喊她。
青菱还是给她慢慢地按摩着头皮,绞着头发,香芽儿轻手轻脚地给她后背重新倚了个软枕,又盖了被子。
就这个不甚舒服的姿势,陆风禾一觉睡到了下半夜,天都快亮了,她才勐地惊醒。
按住砰砰直跳的心,好一会心跳才平息下来。
今夜青菱值夜,听到动静赶紧进来。
“姑娘醒了?”
“什么时辰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
“天快亮了,姑娘可要再躺会?”
“怎么不叫我,姐儿怎么样了?”
“姐儿好着呢,这一夜都没发热,半夜醒来也只是要吃的。”青菱一直关注着厢房,生怕姐儿万一烧了起来。
陆风禾闻言放下了心,幸好,要是姐儿病了她却睡了,她真的会埋怨自己的。
陆风禾让青菱掌灯给她更衣,醒了便也不睡了,赶紧收拾收拾过去看看姐儿她才放心。
要不说蓁姐儿是个懂事孩子呢。
陆风禾睡了半夜,她也安安稳稳地睡了半夜。
陆风禾刚到床前,她便也哼哼唧唧地醒了,陆风禾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看能不能再把她哄睡,让她再睡会,结果未能如愿。
拍着拍着,陆风禾觉得小人儿又烧了起来,赶紧贴到额头,果然。
一阵人仰马翻之后天光已经大亮,别院也热闹了起来。
原来不光下人起身开始劳作,赵氏也带着赵家人到了。
天还未亮赵家的船便到了码头,只是城门还没开,赵氏一行赶在了第一波进了城,眼下已经到了别院。
赵氏来了,陆风禾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赵氏还从毗陵带来了大夫,同蓁姐儿看过以后,又看过之前大夫留下的方子,两位大夫一同斟酌讨论过添改了两味药。
赵氏拉着陆风禾,“好孩子,受苦了,你们娘俩都受苦了。”
陆风禾眼眶噙着泪,“都怪我,我要是不想着来扬州就好了,姐儿也不至于遭这一趟罪。”
“说什么胡话,姐儿你照顾得很好了,你先要顾好自己,然后你才是姐儿娘亲,难不成还真成天光围着孩子打转了?”
不光对陆风禾,对两个儿媳,赵氏也是这句话,孩子有的是下人照顾,她从不因为孩子生病受伤就指责儿媳没照顾好孩子,孩子长大成人,哪有不摔打生病的。
孩子摔打生病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拖,无论受伤了还是生病,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赶紧治好。
当了孩子娘也没有围着孩子转的道理,什么相夫教子,这却是是女子该做的事,却不是女子只能做的事。
人活一世,自己都不痛快了,如何做让身边人痛快的事。
赵氏自己也天天过问生意,时不时还往外走动走动,陆四娘子也时常往缫丝坊里去,自己动手也是常有的事。
陆风禾只是想访友,赵氏自己自然不会拦着。
赵家老太太来了,卫家老太太得了信自然要过来拜见一二,好歹这也是嫡亲的大嫂,卫老太太在卫家的体面一半是赵家给的,剩下一半是儿子和自己挣的。
赵老太太也不管赵氏和陆风禾了,他们眼下一心扑在蓁姐儿身上,别说卫老太太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蓁姐儿好了才腾得出功夫来说话。
说到卫家,前一天卫家三位爷都领了老爷子的差事出去找合适的女郎,家里就剩了老爷子和女卷。
卫三爷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身姿妙曼的妇人带着一个同样楚腰鸟鸟的少女上门了,只说卫老爷始乱终弃,母女两个活不下去了,前来投奔女孩儿亲爹。
问是哪位老爷,妇人绝口不提,只说卫老爷。
若是往常,卫老爷子才不管这事,各房的事各管。
卫三太太带着人气冲冲地走到前院,被老爷子的人拦住了。
“太太先回吧,人带到了老太太跟前,分辨清楚了,若是同三爷有干系,自会去请三太太。”
三太太气得咬牙切齿,卫老三要是敢做出这种事来,她非要把卫老三第三条腿给料理了,她不要了,别人也别想用。
老爷子坐在屏风后面听着老太太问话。
夫人还是说不清这到底是哪位老爷的。
只说她年轻时候行差踏错,被卫家的老爷欺侮了,逃走的时候只偷偷拿走了卫老爷身上的荷包,上面绣了卫。
女儿的颜色越来越好,她一个妇人实在护不住了,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女儿上门,求卫家庇护。
卫老太太是什么人,堂下翘着兰花指掐着帕子擦眼角的妇人是不是良家子老太太还看不出来?额角的那一缕头发都忘了梳上去,装什么良家子。
卫老太太又看了少女一眼,少女在极力装成轻浮的样子,眼神东瞟西看,只见过轻浮装稳重的,没见过反过来装轻浮的。
第二零八章 都有盘算
老太太觉得老头子魔怔了,就为了那不见得能攀上的亲,来路不明的女郎也要认下来。
老太太转到屏风后面,问了卫老爷子一句话。
“非要攀这个亲?”
卫老爷子反问,“没攀上我们又有什么损失?”
卫老太太一时语塞。
“女郎颜色身段如何?”
“上佳。”卫老太太实事求是。
“那便认下来,老大是家主,老三媳妇不是个说得通的……”
“你的意思是算到老二头上?”
卫老爷子有些迟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问问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谁愿意就认在谁头上,这事虽然不好听,可将来成了器,好处也少不了。”
老太太想了想,“也别说什么外室女了,实在不好听,老大和老二房里都有人,送到家庙里去养的庶女总比外室女好听。”
“这事听你的,至于那个女子,打发了就打发了,这人也不会多说。”卫老爷子说。
卫老太太斜了老爷子一眼,“你就知道她不会出去瞎说?”
卫老老爷不敢说这女郎都是沉世子送来的,还能随便找个人送人来不成。
“给够了银钱总是能封住嘴的。”
“为何非要攀?”老太太还是不明白。
“沉家的线我都搭上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你何时搭上的沉家?”
老爷子想了想,“定西郡王府还算你侄外孙女的夫家呢,同我们家也不是完全没关系。”
卫老太太忍不住淬了一口,“你可要点脸,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亲戚。”
“这有什么,亲戚还不是全靠走动,隔得远又怎么样,走动多了,自然就亲近了。”
卫老太太无话可话,这人为了攀关系,就是再远些的亲戚他也能想办法走动起来。
“沉家就能把这事办妥了?”
“沉家怎么也是有爵位在身上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还有三金钉,你光看看之前他们经过江宁府时的排场,听说知府和刺史府上都去了人。”
卫老太太上年纪了,攀不起那等富贵了,就是攀上了也没几天日子能享福了。
“我懒得应对这些破事,我把三个媳妇叫过来,她们谁愿意就谁去应对。”
只要能把人认下来,怎么认,认在谁头上,那老爷子更是不会管了。
三太太只问了去请她的人,是不是三爷的种。
来人摇头,“小人不知。”
“不知那就不是,我不去,你去回给老太太,这人只要同三爷没关系我就不管。”
来人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只是个传话的人,把话带到了,得了回话,她的任务也算是完了。
老太太听了回话挥挥手让人下去,“既然她拒了,那往后也怨不得我。”
老太太其实没老爷子那么乐观,这事不见得就是好事,虽说就算没攀上他们家也没什么损失,可这来路不明的女郎,真就要就这么弄进府来?
这是喜从天降,还是烫手的山芋还未可知。
老太太同两位儿媳说了这事,问她们的意思,“认到你们哪房?”
大太太和二太太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说话。
“妇人已经打发出去了,女郎肯定要留在府上,估计也留不了多久,也就几个月的事,面子情过得去就是。”
“你们也大可去隔壁看看女郎再做决定,想等爷们回来商议了再说也可,先安置到了西北角的小院子里,就是你们认下了,也住那。”
老太太实在没精神头同她们说太多,说清楚怎么回事就让她们回去了,“今天得把这事定下来,夕食过后,认不认都得让人同我说一声。”
“若是都想要或是都不想要那就抓阄,抓到谁家就谁家。”
“为何老三家不一起抓?”二太太问。
老太太始终是偏心小儿子的,生怕塞给了小儿子,三太太闹了起来,让小儿子没安生日子过。
“外室多少难听,老三连个妾室都没有,哪来的庶女?”
二太太撇撇嘴没有说话,嫁到卫家这么小二十年了,老太太的心一直都是偏的,就没一碗水端平过。
二太太回到院里,左思右想,始终是拿不下这个主意,便叫人把卫二爷找了回来。
卫二爷正在和族亲吃茶聊闲篇,还没聊完呢,被二太太着人心急火燎喊了回来。
“何事不能等我回来再说,这样着急喊我回来。”
“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妙龄女郎,让我们同大房商议,谁家认下来,我这不找你讨个主意嘛。”
“父亲找到了?”卫二爷问,“早上他还让我们出去找的,这就找到了?”
“说是自己找上门的,想也是父亲找到的,自己找上门的还能说不清到底是你们谁的?还能让我们自己选?”
卫二爷一听,还真有可能是老爷子自己早有人选了,早上也不过虚晃一枪。
“咱们也不争,大哥想认,那就让她认,大哥若是不想认,那我们就是不想要,也只有放到我们家的份。”卫二爷说。
卫二太太不乐意,“咱们是什么?老大老三不想要的就往我们这里塞?没这么欺负人的。”
卫二爷倒是很平和,“这么多年,你还没习惯了?随他们去,你晚点过去娘那边,也别言语,等着大嫂说话,她若是要了便要了,若是不要,你就应承下来,能不能趁机问娘要点什么就是你的本事了。”
“娘手里的东西这样好要,还能留到现在,老大和老三谁不是八百个心眼子盯着娘手里的东西。”
“我只能同你说,这事爹走的是陆家的路子,你想想,陆家同咱们家什么关系?娘为了这事,肯定要同赵家陆家走动的,这女郎在咱们手上,出去走动自然少不了带你。”
“陆家的路子?陆家不是……”
“陆家没人为官,可为官的人却一半同陆家有关系,陆家可还有郡王姻亲呢。”
要说这事啊,还是卫二爷看得透。
倒不想着这半路认的女儿能成事给自己家多少好处,那都是以后的事,虚无缥缈。
眼下同各家走动起来、亲近起来才是正经。
就是宫苑里的娘娘也不见得有陆家赵家漏的好处有助益。
第二零九章 卫家袅袅
卫二太太娘家在妯里里算下乘了,娘家世代在扬州府衙为吏,所有的父兄叔伯都在各个衙门为吏,没什么大能耐,但却有很多先人一步的小道消息。
卫二太太其实也受够了在婆家夹在两个妯里之间,没钱没权,就是郎君也没别人的郎君受重视。
能让老太太带着在陆赵两家走动着实有些让卫二太太心动。
“那为何不争取一番?”卫二太太问。
“好事轮不着咱们,既然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不能白当了冤大头。”
卫二太太向来没什么主见,卫二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指哪打哪?
“早上父亲的意思是从旁支过继个女郎,就说过继个女郎对皎娘好,你琢磨琢磨怎么说才能对上父亲的说辞,也好对外间说。”
夕食三位太太都到了卫老太太跟前,三太太一脸无所谓,只要不往她那里塞,大房也好,二房也罢,都同她没什么干系。
卫二太太只是在刚碰面的时候看了一眼卫大太太的脸色,一脸平静,什么都看不出来。
卫二太太有点急,她还没想明白怎么让老太太觉得他们接得不情不愿。
卫老太太历来不要儿媳立规矩,有心过来请个安便可,甚至不留夕食。
“既然都来了,那就说说吧,说完了各回各房去。”老太太推退了要摆夕食的人。
三太太整理着衣袖,整理完衣袖又整理外裳衣襟,下裳都整理好了,也不见有人说话。
“这是都不想要了?”老太太又问。
二太太抬头看看老太太又看看大太太,复又低下头,一副很挣扎的样子。
“若是大嫂不乐意,那……那我就把姐儿领回去了,皎娘回府养胎,确实要让她清静些。”
瞧瞧这话说得,多为人着想,连卫皎皎都考虑上了。
“我是个命苦的,管不住郎君,姨娘通房一样不缺,领个姐儿回去外面的人也没多少闲话说。”
卫二太太说着又看了一眼大太太。
“嫂子,你真的不领吗?我下晌看了一眼,那女郎姿色十分了得。”
卫大太太其实也没想好,哪怕夫君和儿子都劝她领回去,她也不愿意。哪怕知道这并不是卫大爷的孩子,她还是觉得膈应。哪怕……说破天的好处,有泼天富贵等着,她还是不乐意。
“这事啊,说也为难,皎娘在夫家多少憋闷,这好不容易有了身子也稳妥了,回了府,我恨不得不错眼地看着她,生怕她有个好歹。”
“这要再领一个回去,实在有心无力,别两边都照顾不好,那就不美了。”
卫大太太思前想后,这种锦上添花的事她还是别做了,就事不做这事对她也没什么损失。
只是老二媳妇又要说嘴了,说就说吧,这事就算是欠她一回,也确实是她不推过去的,往后找机会补偿一二便是了。
卫二太太一脸我理解,但我不接受的样子。
“其实嫂子也是多虑了,那么多下人呢,这女郎也用不着嫂子亲力亲为去看顾。”
说完又问卫老太太,“瞧我,说了半天都不知道女郎叫什么?母亲,这女郎可取了名字?”
“卫鸟鸟。”卫老太太说。
“鸟鸟,这名字倒同我们皎娘有些相似。”卫二太太又捂嘴笑。
卫大太太却笑不出来,名字取得这样相近,这老两口是打定主意要往自己房里塞了?真真闹心!
卫二太太见别人不光不笑,甚至不搭腔,勐地收突兀的笑声,一时间厅堂里安静异常,场面有些尴尬。
“那……那我先领回去?就……就说鸟鸟这些年在姑子庙?”卫二太太小心翼翼地说。
卫老太太本来是半阂着眼睛的,闻言睁开眼,看了大儿媳一眼,应承了二儿媳。
“行,就这样,既然命里的劫数躲过去了,为卫家吃斋念佛这么些年,孩子也受累了,看个黄道吉日替她摆两桌,就算是介绍叔伯姑侄让她认识了。”
卫二太太没想到老太太还能提出来摆两桌,要知道长辈在,他们这些小辈除了结婚生子这样的大事,往日别想在家里摆宴。
“我就先替鸟鸟谢过母亲了。”
卫老太太摆摆手,“这事定下来就都回去吧。”
这都什么事啊这,老三媳妇就不提了,历来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儿,这老大媳妇只恨不得把八百个心眼子写在脸上,老二媳妇也真是个憨货,哪里还用得着装憨,已经够憨了。
罢了罢了,也只有这样这妯里三个才能相安无事地处下去。
夕食,老太太把最后的结果说给老爷子听了。
不用老太太细说,老爷子心里也明镜儿似的。
“既然要送鸟鸟大选,吃穿也不能委屈了去,单独给老二媳妇拨点儿银钱让她别慢待了鸟鸟,再带着出去衣裳头面都定上一些。”
“嗯。”卫老太太应下来,“瞧个日子就在府里办上两桌,也让姑娘出来认认人。”
“别说漏了嘴,那也是我们孙女,叫鸟姐儿。”
“哎。”
“女人家家就是没见识,有什么好叹气的,富贵险中求,说不定卫家就要交好运了。”
卫老太太可没那么好心态,嘴上说着不管了不管了,其实心里没有放下一秒钟。
这不,上一秒听说赵家老太太和赵家几位太太来扬州了,拜帖都等不及派人送,直接就带着人上门了。
“嫂子,你这来扬州怎么也不提前言语一声,要不是早间下人在城里看到,我岂不是地主之谊都尽不到了。”
虽然卫老太太要叫赵老太太一声嫂子,也确实是赵老太太年纪要大上几岁,但二人在一块,看起来却是赵老太太精神头要更好一些。
“我也是临时临了要过来的,这蓁姐儿病了,我们刚好在毗陵,就一道过来了。”
“这孩子生病啊最是焦心,昨日禾娘还差人说要回毗陵,我还让人送了不少药材过来,最近总觉得身子乏,倒也没留意禾娘到底走没走成。”
“禾娘年纪轻,不经事,遇事就慌了手脚,孩子病着呢,少劳累孩子,在扬州正正经经养好了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