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状告黄家
太阳完全落山了,天边的火烧云也只剩了一丝红。
黄文珊更靠近窗边,陆风禾看过去,只觉得水面倒映的那一丝红太灼人眼。
陆风禾偏了视线,还没有动作就被秦玲儿拉住,“怎么,又要去当活菩萨呢?”
陆风禾看看黄文珊又看看秦玲儿,最终只是说:“这没没头没脑的,不如说说来龙去脉,那么多长辈在呢,怎么也轮不到我。”
秦玲儿这才松了口气,生怕陆风禾一上头又答应了下来。
秦玲儿也帮腔,“别欺负禾娘心软好说话,你有事直接说,别这样哭哭啼啼的。”
黄文珊这才冷静下来,是呀,这么多长辈在呢,她现在怎么说也算是半个赵家人。
黄大郎拉着黄娘子要走,黄娘子大概也看出来了,事已至此,她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不如拼一拼。
黄娘子直冲陆老爷子和赵老爷子跪了下来。
“求陆太爷做主,民妇……民妇求陆老太爷庇护,黄大郎典妻在前,囚打在后。”
黄娘子说着就地坐下,拉起一边的裤腿,小腿脚踝处有一圈深红色的痕迹,“这是黄家把我拴在家中的痕迹,身上……”
陆老太爷止黄娘子的话,转头看向黄夫子,“此事当真?你是否知晓?”
黄夫子嗫嗫不成语。
“典妻,按律杖二十。”陆老太爷说完又对黄娘子说,“此事我无法庇护与你,毕竟你与陆家无神论干系,若你要告官,我倒可以让陆家子弟给你写状子。”
不是陆老太爷无情,而是这事归根结底是家事,陆家只是黄夫子的雇主,还真管不到人家家里去。
大雍律虽然又规定,严禁典妻,违者杖二十,可民不告官不究,除了杀人放火一类太恶劣的事,一般百姓之间的事都是这样的。
黄娘子不告,那便不会有人来管,除非她被夫家打死了。
“只是你要想好了,你告了然后呢,按律,若是典妻囚打属实,官府可判义绝的。”陆老爷子句句不管,却处处在出主意。
大雍婚嫁自由,和离、休妻双方协商好,立下字据写下文书到官府登记便可,可若是要义绝,那夫妻自己事没那么权利的,只能官府来判是否能义绝。
黄娘子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了,告了官,黄大郎被杖责,之后她也没好果子吃的。
可若义绝,她又何去何从,娘家是回不去的,夫家……她真的呆够了。
陆老太爷也不管黄娘子了,此事陆家能做的有限,端看她自己。
“黄夫子作为教书育人的夫子,却放任家中发生这等恶事,实在不堪为师。”陆老爷子说。
话不用直说,但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这黄夫子在陆家书院是呆不下去了。
黄娘子见状一咬牙,匍匐在地,“求老太爷庇护一日,明日民妇便去击鼓鸣冤,求官老爷做主义绝。”
庇护这事却是强人所难,陆老太爷迟迟不言语。
陆家凭什么庇护她,这有一就有二,往后毗陵城人人有难了蒙冤了就来求陆家不成,陆家有不是府衙。
黄文珊也跪了下来,面对赵老太爷,“请祖父垂怜,孙媳久未归家,想请娘家嫂子同住一日,做作伴说说话。”
赵老太爷无措地看向赵老太太,他只想看戏来着,怎么还扯上他了,况且,这后院的事,也不归他做主啊。
赵老太太看了跟前跪的两个女子一眼,“那便应了你,住上一晚,两个孩子该是离不得母亲的吧,也一并留下。”
黄文珊冲赵老太太磕了个头,黄娘子更是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磕了好几个头,嘴里不停说:“谢老太太收留。”
陆老爷子见状吩咐陆八郎,“八郎去找店家借纸笔替黄娘子把状子写了。”
黄娘子又是一通感恩戴德。
黄大郎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你们毁人姻缘拆人家庭,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赵明新站了出来,“我们不过是写了状子,收留了亲戚一晚,何来的报应呢。”
黄娘子站了起来,拉着两个孩子自发地站到了黄文珊斜后方,同黄家其余三个人泾渭分明。
黄大郎奈何不了陆赵两家人,但他可以威胁黄娘子,“死婆娘,你最好被让我逮到,我非打死你不可。”
“杀人者死罪。”陆八郎在一旁摊开纸笔,“黄娘子不如细细说一说典妻和囚打一事。”
黄娘子小声地从黄大郎三年前沾上赌开始说,最初输了只是回来牢骚两句,说话难听些,也不会动手。
后来开始逼问黄夫子和黄大娘要钱,老两口手里的银钱都拿去赌了,便逼着黄娘子拿嫁妆养家,黄娘子那么样的娘子,能给的嫁妆十分有限,能拿出来养家的压箱银子更是不多。
后来脾气日渐暴躁,开始对着她拳打脚踢,让她出去做工,给住在书院脚下的其他夫子家浣洗,倒也能挣几个大钱,可还不够养家的。
去年冬天,黄娘子病了,再做不了洗衣的活计,黄大郎又输了,回家时黄娘子正在给两个孩子煮米汤贴粗面饼子。
黄大郎拎起烧火棍就是一顿毒打,直到黄娘子口吐黄水黄大郎才住手,黄大娘回来见状赶紧请了大夫,大夫说伤了内脏,这个冬天得好好养着。
黄大郎一听,这挣不了银子,还得倒花银子,出了门一趟,就带着赌场庄家的人来领人,黄娘子年纪不算大,也断文识字,颜色不突出,身型却不错,黄大郎六十两银子就把黄娘子卖了。
黄娘子当时就挣扎着要去报官,可身子不好,很容易就被黄大郎逮了回来。
黄大娘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人家的女子就这样被卖了,赌场卖进去的女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前一天才拿到的黄文珊送回去给他们年节用的五十两银子,就这样转手还了赌债,把黄娘子赎了回来。
黄娘子一直没有歇了告官的心思,黄夫子知道告了官的后果,也丢不起这个人,就让黄大郎把人看好了。
黄大郎不可能不去赌在家看着黄娘子,于是找来大铁链子,白天就把黄娘子锁在厨房,正好洗衣做饭了,晚上又锁到卧房。
第一六六章 狠心断绝
可黄大郎不一定每晚都回家,有时手气不错兴致上来了,一赌就是三五天,铁链子的钥匙只有黄大郎有,黄娘子就在厨房一锁就是三五天。
黄娘子面无表情地诉说着这两三年的遭遇,只是平铺直叙,没有过多的形容,也没有泣声泪下。
可在场地所有人都听得心里发酸。
陆八郎把状子拿给黄娘子看,让她确认是否有遗漏,又是否还有补充。
黄娘子一遍一遍地揭开伤疤,看完之后在状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收到怀里,拜谢陆八郎。
黄大郎急了,“你休得胡言,离了黄家你就是路边的一条野狗,死了也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
黄大娘也招呼两个孙子,“哥儿来,来祖母这里,祖母带你们回家。”
黄娘子死死地拉着两个儿子,“你们还记得娘是怎么被打的吗?你们还记得你们是怎么被打的吗?不能回去,回去就会被打。”
大哥儿两边看看,最后冲到黄大郎身边小小炮弹似地,冲着黄大郎的肚子就是两拳,在黄大郎反应过来要抓他的时候,他又跑回了黄娘子身边。
“你就是这么打娘的,我都看见了,你还踢娘,等我长大了我也要踢你。”
二哥儿比较好哄,一把果子就把他哄得坐在旁边乖乖吃果子并不动弹。
黄大娘质问黄文珊,“珊娘,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大郎可是你亲哥啊,你怎么能护着一个外人呢。”
黄文珊满脸受伤地看着黄大娘,”娘,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同是女子,你半点都不心疼的吗?娘,滥赌真的没救了,你醒醒吧。”
黄大娘怒不可遏,“你要打杀你哥哥不成?我还等着你哥哥给我养老送终呢,我不管你哥哥,难道还能指望你不成?”
黄文珊下意识看了赵明新一眼,赵明新给了她一个眼神。
“如何不能,我总不会不管你们,但如果你们要把这这么一坨烂泥,那我确实是不会再管你们了。”
“孽障啊孽障,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让你婆家人都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居然不孝双亲,浸猪笼,你这样是要浸猪笼的啊。”
黄文珊不想与黄大娘吵,已经够没脸的了,总不能把脸皮掉地上了,还要踩上两脚。
“爹,你是不是也同娘想的一样?还觉得哥哥有救呢……”
“我如何用不着你说,我上你赵家讨一口饭吃了吗?你不管爹娘就不管,我堂堂男儿总不会让爹娘饿死。”
黄文珊冷笑一声,“哼,堂堂男儿典妻还债,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堂堂男儿,还打骂妻儿,你连男儿儿子都配不上,还堂堂,呸。”
黄大郎一听抬手作势就要打,赵明新一把拉住了黄大郎的手,“怎地?又要打妹妹了?堂堂男儿……啧……”
黄夫子一瞬间仿佛老了很多岁,句偻着背,“没有儿子养老送终,不光被乡邻笑话,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黄文珊点头,“行,真是父慈子孝啊,黄文博一天在赌,我就一天不管你们,你们要上府衙去告我不事双亲都行,赌一天我就不管一天,我说到做到。”
赵明新又响起曾经父母对黄文珊的评价,果断。
确实果断,这和娘家撕破脸都做得这样果断。不过,这样的娘家,撕破脸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要说气,黄文珊肯定是气的,她想用不管来威胁爹娘多管束这些哥哥,滥赌真的不行,万贯家财都能败光,何况黄家还家徒四壁没什么好败的。
赵家有家训,第一条就是赵家子弟不能赌,否则逐出赵家,永不归祠。
黄文珊最初还不大理解,赌是不好,可若是能迷途知返未尝不可,为何还永不归祠呢。
当时赵明新就带他去了赌场,看到了赌徒穷途末路的丑陋嘴脸,为了能有赌资,给庄家下跪磕头的不胜枚举。
赌桌上房产田契,卖身典当更是屡见不鲜。
黄文珊当时虽然有所感触,但并不深刻。
真的听说自己哥哥,虽然没有什么功名,曾经也读了几年书,知晓几分道理的人居然也为了赌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黄文珊又想起曾经在赌场看到的那些为了继续赌毫无尊严的人,这东西真不是轻易能戒的,它只会放大人的罪恶,让人变成一个眼里丧心病狂的行尸走肉。
至于自己不事双亲赵家人会怎么想,黄文珊管不了那么多。
她只想自己尽快脱离,千万不要被拉到深渊里,至于黄娘子,既然她有心逃离,黄文珊不介意搭把手,父母也一样,若是他们愿意与赌徒划清界限,就是拼着赵家不满,黄文珊也会为二老养老送终的。
可是他们要护着赌徒,黄文珊一点都不想被沾上,既然如此,那便连着爹娘一起划清界限吧。
黄文珊觉得自己没脸再呆下去了,这一天下来,她在陆赵两家人面前都完全抬不起头来了。
黄文珊低着头,胡乱冲长辈服了服,“晚辈便不扰各位的兴致了,先代嫂子侄儿回去了。”
黄文珊说完就要走。
赵明新拉住了黄文珊,“坐陆家的马车回去,我送你。”
赵明新怕路上黄家人又来纠缠,陆家的车黄家人总是要忌讳一二,有他在总会好一些。
只是走到三白楼前,寿康站在马车旁边,抱拳对赵明新说:“主子吩咐下人护送娘子哥儿会别院。”
赵明新摆手拒绝,“不用,谢过世子好意……”
寿康一点面子都不给赵明新,打断赵明新的话,“主子说了,真要遇事了,赵大人也不顶事,主子与赵大人还有话要说。”
寿康还真不是不给赵明新面子,赵明新标准的弱质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能拦住黄大郎那一巴掌还是因为出其不意。
寿康又看了赵明新一眼,那个眼神再明白不过,寿康说,赵大人这样的我能打十个。
黄文珊也拒绝了赵明新,“长辈们都还在,你也别送了,寿康管事送我们你尽管放心,也替我向长辈们赔个不是。”
赵明新看着黄文珊这个颓唐的样子,说一点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第一六七章 黄家后续
赵明新忍不住对黄文珊多说了几句,“今晚的事你做得不错,但有些事你确实该好好想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一向机敏,不该着了相。”
“别院里有温泉,松散松散早些睡,我就不过去了。”赵明新说完冲寿康示意了一番便回头进了三白楼。
黄文珊看着赵明新挺拔的身姿,心上一震。
她从前……从来不觉得赵明新有多好,她心气高,觉得自己是举人之女,学识样貌样样不差,她最初的目标是陆家儿郎的。
她落水的时候明明看到了陆八郎,可救起她的却是赵二郎,这让她失落了好一阵,后来是看到赵家的聘礼单子她才好了一些。
黄文珊天天同陆风禾在一起,对陆家六娘子、七娘子的聘礼也是有所耳闻的,并不如赵家给得丰厚。
也算是……面子没挣到,里子挣到了。
同赵明新成婚后她虽然没有琵琶别抱的心,但也总是不咸不澹地。觉得赵明新学识名声不如陆家,爵位品级不如沉南珣。
可经此一事,黄文珊先是与“闺蜜”决裂,再与娘家“分道”。
赵明新虽然恼怒过,也责骂过,甚至也恶语相向过。可他最后依然没有放弃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坚定地站着并没有甩开她。
黄文珊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
黄娘子以为是自己让黄文珊为难了,有些坐立难安。
“若…若是我们同你去别院不方便的话,在…在路边把我们放下也可。”
黄文珊并不理黄娘子,自己个儿哭够了才停下,打着哭嗝问黄娘子,
“你…你真的……想……想好要义绝了?”
“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一时间姑嫂二人沉默了。
黄文珊半晌才想起来,”你闺名可是叫……杨倩。”
黄娘子笑了笑,“是呀,好久没人叫我的名字了。”
“是黄家害了你,若是真的义绝了,但凡我能帮上的你只管开口。”
杨倩看着黄文珊,眼睛里仿佛有了光,“若是能判了义绝,我倒真有两件事想求妹妹帮忙,一则希望能求赵家应允我们同陆到苏州,二则,求妹妹借我一些银两,安顿下来了必双倍奉还。”
黄文珊没想到杨倩居然是这两个要求。
“没……没其他的了?”
杨倩摇头,“若是为难那边也罢了。”
“倒是不为难,我以为你会……”
“要黄家赔我嫁妆吗?”杨倩反问,“赔不出来的,早就空了,我顶多回去收拾两件我娘和祖母留给我的东西。”
黄文珊没想到到最后,杨倩居然是个清醒的。
“若是……不能义绝呢?”
“那我便找个牙婆卖了我自己。”
这人是真狠呐,情愿我卖我自己也不愿留在黄家。
“可……”
“只要给银子,黄文博不可能不答应的。”
杨倩说完马车你有时一阵沉默,二哥儿已经吃饱喝足打起了瞌睡,大哥儿懵懵懂懂听明白了一些又不太明白。
到了赵家别院,寿康站在一旁并不做声,等人都下马车了就跳上车辕准备离开。
黄文珊回头对寿康说:“替我谢过你们娘子。”
寿康哼了一声也不应答,等几个人进了院门就驾车走了。
三白楼这边,黄文珊和杨倩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黄家其他人也呆不住了,他们心有不安,也有怨恨,但这里并不是他们说得上话的地方。
男卷没人再搭理他们,女卷更是毫不避讳地谈论开了。
赵明新送黄文珊下楼,刚到楼上,就碰上了灰熘熘要走的黄家三口人。
尽管是岳丈舅兄,但做的事实在……不配为人更有是读书人的风骨,赵明新作个揖便算是辞别了。
赵明新坐会席上,冲沉南珣无声地抱拳,沉南珣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男子更放得开着,陆老太爷交代了陆大爷,黄夫子不适合再留在书院,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至于赵家,要说往来,那是没有吧,只有往没有来,往年逢年过节的拜礼也都是尊礼给陆家送顺道送些。
至于黄家的回礼,那是从未收过的。
知道黄家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可送不送送什么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为着赵明新两口子能和和睦睦地过下去,赵家也都耐着性子忍着脾气四时八节都不拉。
若黄文珊真同娘家没了往来,赵家反而能高看她一眼。
女卷那便就不一样了。
赵大娘子一脸惆怅,“这往后我可怎么办?”
陆风禾不解,“她与娘家不睦,大嫂子怎么还愁上了。”
“你不知道,这些年这年礼都是我在准备,最初比着我娘家,比着三弟妹娘家,可黄家一直不见个回礼,我也不说那个大度话,我心里是不痛快的,三弟妹肯定也多少会不乐意。”
“后来我便减了几成,祖母倒没说什么,你大舅妈却是有些不大乐意的,还问你大表哥,是不是给京都的花用多了我不乐意了,好在这事我提前同你大表哥分说过,他便替我在母亲面前解释了一二。”
“你说这黄氏要真同娘家断绝了往来,我这年礼还送不送了,怎么送?”
陆风禾从未考虑过这样复杂的问题,沉家在需要送节礼的人家不多,也都是礼尚往来的。
秦玲儿倒是给赵大娘子出了主意,“那你就给二表哥送节礼的时候厚上一两成,单独列了单子,全部交给黄文珊,黄文珊要送那便自己送,若是不想送,那就当给了二表哥。”
赵大娘子抚掌,“这倒不错,我也省得与黄家打交道去,前年年礼不如从前了,黄大娘还问送节礼的嬷嬷,是不是赵家生意不如意了,怎么年礼少了那样多。”
不管赵明新在京都还是外放,都少不了年礼的,送一千两和一千一百两也没甚区别了,还省得她每年都左右为难,弄不好还要落埋冤。
秦玲儿瞠目结舌,“这……黄家不是自诩耕读之家吗?这哪里像知礼的人家的,比市井人家还不如,这种话都能问得出口,这黄夫子能考上举人也是撞了大运了吧。”
第一六八章 早日乘凉
陆风禾又盛了一碗莼菜白鱼汤在慢慢地喝着,虽然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可她知道,她现在脑子很乱。
她想听黄文珊说一句抱歉,她甚至都想好了,只要黄文珊道歉了,她可以不计前嫌。
可没想到等来的是那样伤人的话。
在黄文珊向她求助的时候,她又想过站出来,若不是秦玲儿拉住了她,她应该已经站出来了。
陆风禾想,或许,黄文珊内心也还有有那么一丝是把她当朋友的。
她还是狠不下心来去怨恨一个人。
陆风禾有些恍忽,调羹里的汤不小心弄到了袖子上她都没注意。
秦玲儿拿帕子给陆风禾擦袖子,“想什么呢?吃饱喝足神游太虚了?”
陆风禾也没瞒她,“在想黄文珊,她第一时间向我求助……“
“别想了,因为你是活菩萨,除了你,在场的其他人,还有她能说得上话的?若不是因为她同你这层关系,你以为就凭落水赵家就能娶了她?”
陆风禾惊呆了,转头看向秦玲儿。
“说你是活菩萨你还不信,黄家若是要拿清白说事,赵家不情不愿掐着鼻子纳了她便是了,用不着给要娶,新表哥可是赵家第一个读书出来的人,大舅舅大舅妈对他肯定是寄予厚望的。“
“你呀,当局者迷,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赵家是什么人家,岂是一个黄家可以拿捏的?”
秦玲儿打断陆风禾,“行了行了,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这种人不值得你费精力,有这个精力不如想想沉大郎,他今天可是为你出了一口恶气。”
陆风禾有些嘴硬地说:“他……他那时为了他儿女,哪里是为了我?”
秦玲儿真的想打开陆风禾的脑袋看看她脑袋里都装的啥。
“他同赵明新同朝为官,有意针对对他有什么好处?再说了退一万步说,哥儿姐儿这不是没事吗,他犯得着要人家外放?”
秦玲儿想起来陆风禾先走了,便把她走之后的事细细说给陆风禾听。
陆风禾只是懒得动脑子,不是没脑子。
按照陆风禾对沉南珣的理解,沉南珣要么听之任之要么赶尽杀绝,显然,外放这两种都不算。
沉南珣到底要做什么?陆风禾皱眉。
还有他同自己说要做买卖的事,他很缺银子吗?西北两路尽在他的掌握,若只是养兵之用,陆风禾确定,沉南珣并不缺。
那沉南珣要银子做什么?给哥儿姐儿那是更不可能地了,沉家虽然在京都看起来不大受重视,但前面几代人没少打胜仗,凯旋回来官家就是再看他们不顺眼,也得给赏赐不是,这赏赐还轻不了。
沉家库房里那些蒙尘的瓷器玉石陆风禾心里可是门清,这些东西收拾收拾,别说哥儿姐儿两个孩子了,就是再来十个也尽够。
女卷又说起了黄家典妻卖子的事,说到这个,女子的感触会比男子更甚,虽然大雍有律,但女子出嫁从夫在前,娘家不得力,多得是在夫家过得不如意的人。
男卷那边又说起了之后回京都的事,自然而然就说到了出仕。
陆七郎有些不高兴了,好歹他也是同进士,为何出仕这样大的事不带上他,他虽然确实学问上不太如四哥、五哥,但他也不差啊。
陆八郎就坐在陆七郎旁边,自然感受到了陆七郎的情绪。
“七哥也想出仕吗?”陆八郎给陆七郎斟了一杯酒,给自己也满上,抬起酒盅碰了一下陆七郎的,继而抬头一饮而尽。
“我也想出仕的,若是不想出仕,当年何必苦读。”
陆七郎也饮尽杯中的酒,“谁说不是呢。”
“可是父亲不允,他说朝中险恶,他和四叔本来是两个哥哥都不带的,但……他们又实在有些年纪了,怕蹉跎下去青黄不接。”
“父亲的意思是用不着赶在一起出仕,动静太大了太引人瞩目了。”
陆八郎凑近陆七郎,“不知道二伯同你们说了没,祖父已经同意分府了,我估摸着蓁姐儿的满月礼都有可能要去新府办。”
陆七郎倒是知道要分家,他们一家还产生了分歧,三哥觉得既然要分府,他们也没必要再住在西府了,虽然分了东西但说到底也是一个府。
可父亲不同意,父亲觉得他们分了东西那就已经是分府了。
他和六郎没有发言的份,其实谁说的都有道理,不过,他们这一房,早就是三哥当家了,只等三哥找好地方,他和六哥就带着家小搬走。
“你看九郎原本说要春闱的,现在也不考了,又是三年。”
“父亲说他和哥哥出去了,家里总是要留个男子的。”
余下的话陆八郎没有再说,可陆七郎也听懂了,不光是凶险,弄不好是生死难料的事。
四叔留了九郎在家,他们这一房虽然还有三哥和六哥,可他们都不是读书治学的人,若是他们这一辈能读书的人都折了,下一辈……就没人能引导了,况且还有书院,总是要留几个能读书的人保住鹤鸣书院。
读书才真真是一件需要传承的事,并不是送书院就万事大吉的,送书院的学生那么多,就算鹤鸣书院,进士、同进士那也是鳞毛凤角的存在。
陆七郎看向另一桌的两位叔叔,突然有些感概,他们都已经生了华发了。
陆八郎见陆七郎明白了其中的厉害也就不再继续。
“其实也挺好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都是懒散性子,等着乘凉也不错。”
兄弟两个再次捧杯,“那就祝我们早日乘凉。”
这话说得旁边的陆六郎摸不着头脑,“怎么着,现在让你们风餐露宿了?还早日乘凉。”
陆七郎和陆八郎相视一笑并不解释。
陆六郎也没打算问到底,“行了行了,看你们那个促狭样。”
那边陆老爷子也同弟弟说起了分府的事。
陆老爷子的意思是他这边孩子们分出去就是了,西府还是住着不动。
陆澈连连摆手,“多住了这几十年了,也该搬出去了,三哥儿早就备下了院子,只是我贪心,想同哥哥在一处才一直不搬的。”
到他们这个年纪经历多了生死离别,越住就越不想同兄弟分开,总觉得这一分开……
第一六九章 所为何事
孩子们上上下下跑了一圈,甚至还由下人带着乘三白楼的船出去游了一番湖。
华灯初上,游湖回来的孩子们喝了热羊乳又吃了小点心,一个个打起了哈欠。
天已经完全黑了,女卷也都坐不住了,索性一合计,她们带着孩子先回去,至于要喝酒的郎君便随他们去,反正都是亲戚,要喝便喝。
沉南珣见陆风禾带着枍哥儿要走,招手让枍哥儿过去,抱着枍哥儿同枍哥儿咬了耳朵就把人放了下来,还拍了拍一个儿的脑袋才让他走的。
陆风禾牵着枍哥儿直接下楼,也没问他们爷两都说了什么,孩子有点小秘密也是正常的。
倒是枍哥儿先憋不住了,上了马车就靠在陆风禾怀里,“娘,你怎么都不问爹和我说了什么?”
“是什么对娘不好的事情吗?”陆风禾问。
枍哥儿瞪大了黑黝黝的眼睛连连摇头,“当然不是,怎么会对娘不好呢?”
陆风禾把一个儿松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整理好,“那就没关系啊,如果你想告诉娘,娘会听你说,如果是你们的秘密,不告诉娘也没关系。”
枍哥儿皱着眉,“我还以为娘你会问,我都想好了,你要是问,我就告诉你,可是你都不问,我……“
“那,所以你是想告诉娘的吗?”
枍哥儿点头。
陆风禾憋着笑,枍哥儿怎么那么可爱。
“枍哥儿可不可以告诉娘,爹和你说了什么啊?”
枍哥儿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爹说我是男子汉,要好好照顾娘,不能调皮,回去就早点睡。”
陆风禾有点无语,就这?就这事也值得特意说个悄悄话,还能让枍哥儿搞得那么神神秘秘。
“那枍哥儿觉得爹说得对不对?”
枍哥儿有些纠结,“枍哥儿是男子汉没错,可枍哥儿也是小孩子啊,小孩子不是还需要人照顾吗?”
陆风禾也被问住了,一般长辈对孩子的要求最多就是乖巧一些,孩子也都不会把照顾大人这种事放在心上。
可明显,枍哥儿是记住了,并且……很为难。
“枍哥儿在什么时候需要照顾呢?”陆风禾问。
枍哥儿扳着手指头数,吃饭睡觉沐浴穿衣……
陆风禾又问,“是不是在自己做不了需要帮助的时候?”
枍哥儿想了想点点头。
陆风禾又说:“娘也一样啊,在娘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来帮助我,那也是对娘的照顾。”
枍哥儿将信将疑,“真的吗?”
陆风禾点头,“当然,这都不算照顾什么才算呢?”
枍哥儿实在想不出反驳陆风禾的话,只能点头,把陆风禾的话记下了。
赵家众人直接回了别院,给陆风禾母子赶车的是寿康。
陆风禾牵着枍哥儿下了车,想了想还是对寿康说:“若世子未曾吃多,便让他来找我。”
寿康低头应下,心想,只怕主子知晓了,别说吃多了酒,怕是不会再沾一滴酒了。
事实证明,寿康还是了解他主子的。
寿康回到三白楼找到沉南珣,一则回禀他已经把主母和小主子安全送到了陆府,二则把陆风禾的话带给了沉南珣。
果然,沉南珣又吃了两杯之后,演上了,那不胜酒力的样子,陆八郎都差点被他给蒙骗了过去。
不过,在酒桌上有分寸是好事,哪怕是亲自长辈也能克制自己。
陆八郎见桌上的酒也差不多了,索性让小二给他们上了茶和果子密,让人各取所需。
三桌人愣是做到了月华如练,三位老太爷有些撑不住了才散去。
沉南珣由寿康伺候着装模作样往前院暂居的院子里去。
等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沉南珣脚下半点虚浮都没有了,大步往院里走去,还不忘吩咐福安赶紧备水他要洗漱。
这时候郎君们都回了后院,有的是热闹。
陆风禾又是个矜贵的,沉南珣不想酒气熏到她,索性先洗漱换衣,等后院沉寂下来他又去。
“主子,今日又该泡药浴了。”福安说。
沉南珣皱眉,他不乐意,沐浴更衣撑死一刻钟,可药浴但是泡药就得两刻钟,他总不能一声药味就去吧,还得再洗,他也不能一身酒味就跑吧,又是一遍……这一个流程下来,半个时辰也结束不了啊。
沉南珣眉头一皱,福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药材都是娘子提前就备下的,还让青菱特意交代给小人,上次没有按时药浴就……”
沉南珣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行了,快去准备。”
福安是伺候惯了的,先把冲洗的水备好,再去备药浴的汤药,等沉南珣冲去一身酒味,就能直接泡药了,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福安又备了新的热水进来。
可以说一道接一道,福安完美地做到了无缝连接。
这让沉南珣多少心里痛快了些,至少……没有白白浪费时间。
沉南珣甚至来不起擦干头发,半湿的头发只是让福安用一根带子束了起来,便往后院走去。
该说不说,陆家这条往后院去的路,沉南珣闭着眼睛都能走了。
沉南珣甚至都没惊动人给他开门,直接越墙而入,香芽儿弯刀和银针都准备好了,才听到一声短促的叫声。
这才放松了警惕,开了房门,留下一条缝,自己便离开了。
陆风禾一直没睡,没想到不光等来了沉南珣还有意外之喜。
沉南珣掀开床幔走上拔步床,陆风禾就问,“来了?香芽儿是你的人?”
沉南珣没想到陆风禾居然还没睡,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是你的人,你才是她主子。”
“之前是你的人?”陆风禾换了种问法。
沉南珣没有说话,这事默认了。
陆风禾做了起来,掀开里面一层床幔,“香老汉也是你的人?”
沉南珣连连摇头,“这不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的。”
“香芽儿除了点茶还会什么?”
“会一些拳脚功夫,善暗器和易容。”
陆风禾惊呼,“什么?还会易容?”
沉南珣点头。
“那她现在……”
“她就长着个样子。”
“你这都从哪里找的人?”
沉南珣见陆风禾不像会把人还给她的样子,索性全说了,“从小养这的死士,知晓你喜茶,特意让她学的点茶,功夫不到家,若是看不上眼你多指点。”
第一七零章 所言当真
陆风禾有点无语,就这?就这事也值得特意说个悄悄话,还能让枍哥儿搞得那么神神秘秘。
“那枍哥儿觉得爹说得对不对?”
枍哥儿有些纠结,“枍哥儿是男子汉没错,可枍哥儿也是小孩子啊,小孩子不是还需要人照顾吗?”
陆风禾也被问住了,一般长辈对孩子的要求最多就是乖巧一些,孩子也都不会把照顾大人这种事放在心上。
可明显,枍哥儿是记住了,并且……很为难。
“枍哥儿在什么时候需要照顾呢?”陆风禾问。
枍哥儿扳着手指头数,吃饭睡觉沐浴穿衣……
陆风禾又问,“是不是在自己做不了需要帮助的时候?”
枍哥儿想了想点点头。
陆风禾又说:“娘也一样啊,在娘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来帮助我,那也是对娘的照顾。”
枍哥儿将信将疑,“真的吗?”
陆风禾点头,“当然,这都不算照顾什么才算呢?”
枍哥儿实在想不出反驳陆风禾的话,只能点头,把陆风禾的话记下了。
赵家众人直接回了别院,给陆风禾母子赶车的是寿康。
陆风禾牵着枍哥儿下了车,想了想还是对寿康说:“若世子未曾吃多,便让他来找我。”
寿康低头应下,心想,只怕主子知晓了,别说吃多了酒,怕是不会再沾一滴酒了。
事实证明,寿康还是了解他主子的。
寿康回到三白楼找到沉南珣,一则回禀他已经把主母和小主子安全送到了陆府,二则把陆风禾的话带给了沉南珣。
果然,沉南珣又吃了两杯之后,演上了,那不胜酒力的样子,陆八郎都差点被他给蒙骗了过去。
不过,在酒桌上有分寸是好事,哪怕是亲自长辈也能克制自己。
陆八郎见桌上的酒也差不多了,索性让小二给他们上了茶和果子密,让人各取所需。
三桌人愣是做到了月华如练,三位老太爷有些撑不住了才散去。
沉南珣由寿康伺候着装模作样往前院暂居的院子里去。
等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沉南珣脚下半点虚浮都没有了,大步往院里走去,还不忘吩咐福安赶紧备水他要洗漱。
这时候郎君们都回了后院,有的是热闹。
陆风禾又是个矜贵的,沉南珣不想酒气熏到她,索性先洗漱换衣,等后院沉寂下来他又去。
“主子,今日又该泡药浴了。”福安说。
沉南珣皱眉,他不乐意,沐浴更衣撑死一刻钟,可药浴但是泡药就得两刻钟,他总不能一声药味就去吧,还得再洗,他也不能一身酒味就跑吧,又是一遍……这一个流程下来,半个时辰也结束不了啊。
沉南珣眉头一皱,福安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药材都是娘子提前就备下的,还让青菱特意交代给小人,上次没有按时药浴就……”
沉南珣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行了,快去准备。”
福安是伺候惯了的,先把冲洗的水备好,再去备药浴的汤药,等沉南珣冲去一身酒味,就能直接泡药了,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福安又备了新的热水进来。
可以说一道接一道,福安完美地做到了无缝连接。
这让沉南珣多少心里痛快了些,至少……没有白白浪费时间。
孩子们上上下下跑了一圈,甚至还由下人带着乘三白楼的船出去游了一番湖。
华灯初上,游湖回来的孩子们喝了热羊乳又吃了小点心,一个个打起了哈欠。
天已经完全黑了,女卷也都坐不住了,索性一合计,她们带着孩子先回去,至于要喝酒的郎君便随他们去,反正都是亲戚,要喝便喝。
沉南珣见陆风禾带着枍哥儿要走,招手让枍哥儿过去,抱着枍哥儿同枍哥儿咬了耳朵就把人放了下来,还拍了拍一个儿的脑袋才让他走的。
陆风禾牵着枍哥儿直接下楼,也没问他们爷两都说了什么,孩子有点小秘密也是正常的。
倒是枍哥儿先憋不住了,上了马车就靠在陆风禾怀里,“娘,你怎么都不问爹和我说了什么?”
“是什么对娘不好的事情吗?”陆风禾问。
枍哥儿瞪大了黑黝黝的眼睛连连摇头,“当然不是,怎么会对娘不好呢?”
陆风禾把一个儿松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整理好,“那就没关系啊,如果你想告诉娘,娘会听你说,如果是你们的秘密,不告诉娘也没关系。”
枍哥儿皱着眉,“我还以为娘你会问,我都想好了,你要是问,我就告诉你,可是你都不问,我……“
“那,所以你是想告诉娘的吗?”
枍哥儿点头。
陆风禾憋着笑,枍哥儿怎么那么可爱。
“枍哥儿可不可以告诉娘,爹和你说了什么啊?”
枍哥儿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爹说我是男子汉,要好好照顾娘,不能调皮,回去就早点睡。”
陆风禾有点无语,就这?就这事也值得特意说个悄悄话,还能让枍哥儿搞得那么神神秘秘。
“那枍哥儿觉得爹说得对不对?”
枍哥儿有些纠结,“枍哥儿是男子汉没错,可枍哥儿也是小孩子啊,小孩子不是还需要人照顾吗?”
陆风禾也被问住了,一般长辈对孩子的要求最多就是乖巧一些,孩子也都不会把照顾大人这种事放在心上。
可明显,枍哥儿是记住了,并且……很为难。
“枍哥儿在什么时候需要照顾呢?”陆风禾问。
枍哥儿扳着手指头数,吃饭睡觉沐浴穿衣……
陆风禾又问,“是不是在自己做不了需要帮助的时候?”
枍哥儿想了想点点头。
陆风禾又说:“娘也一样啊,在娘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来帮助我,那也是对娘的照顾。”
枍哥儿将信将疑,“真的吗?”
陆风禾点头,“当然,这都不算照顾什么才算呢?”
枍哥儿实在想不出反驳陆风禾的话,只能点头,把陆风禾的话记下了。
赵家众人直接回了别院,给陆风禾母子赶车的是寿康。
陆风禾牵着枍哥儿下了车,想了想还是对寿康说:“若世子未曾吃多,便让他来找我。”
寿康低头应下,心想,只怕主子知晓了,别说吃多了酒,怕是不会再沾一滴酒了。
事实证明,寿康还是了解他主子的。
第一七一章 有些难捱
沉南珣看着跳动的烛火,又扭头看看陆风禾映着烛火看着他发亮的眼睛。含湖地应了一声。
陆风禾见沉南珣应了,便说:“我原是想做海贸的,可你要边关互市,这条路便有些不好做了。”
沉南珣不甚在意,“海贸也行,边关也罢,都随你安排。”
“你想边关互市便边关互市吧,只是这样一来,我身边的人却是不够的。”
“你还要多少人?”
“多少倒好说,多得是卖力气的短工,我这都是些女子,缺两个能在外跑的。”
“那福安给你?”沉南珣说,“正好青菱也不用离了你。”
陆风禾摇头,“还是让福安去听竹苑伺候吧,你随便找两个机灵些能跑腿的人给我就行。”
“账房呢?”
“账房不急,我这几个丫头倒都能当账房用,有合适的慢慢买也便是了。”陆风禾想了想又补充,“我未去过边关,再给我一个对边关互市了解一些的。”
沉南珣瞬间有了人选。
“行,我安排好了让他们来见你。”
“反正是替你做事,只要听吩咐就行,用不着对我多忠心。”
陆风禾言下之意,不用给我身契,更不用认我为主,可以给你报信,但得听我派遣调度。
陆风禾突然觉得一阵燥热,明明都已经凌晨了啊。
“替我倒杯水来。”陆风禾对沉南珣说。
沉南珣从旁边高几上的水壶里给陆风禾倒了一杯温水。
陆风禾一杯水下肚,身上的燥热一点不减,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沉南珣也发现了陆风禾的不寻常。
“怎么了?可是最近熬得太多了?”
沉南珣探了探陆风禾的额头,又连声说:“不成不成,怎么发热了,叫大夫吧。”
陆风禾抬起头看着就在眼前的沉南珣,随意束起的头发有两缕从脸颊边滑落,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
沉南珣还问着陆风禾的情况。
陆风禾鬼使神差地摸上了沉南珣还在滚动的喉结,沉南珣喉间的话戛然而止。
陆风禾眼睛里川着红,问沉南珣,“你怎么不说了?”
沉南珣艰难地开口,“到底哪里不适,可要叫大夫。”
陆风禾摇摇头,“不用,你所说点。”
“可是你发热了。”
陆风禾不甚在意地说:“这两天夜里都会有些燥热,不碍事。”
昨日沉南珣被陆三爷绊住了夜里便没来。
“昨日也这样?”
陆风禾点点头。
“当真不碍事?”
陆风禾摸着觉得没意思,直接就抬头把温软的唇凑了上去。
沉南珣仿佛被触电了一样,往后退了一步,这还是同自己避之不及的陆风禾?
“你……你到底……”
陆风禾有些不高兴地皱眉,“你从来不会躲我的。”
沉南珣扶额,不是自己躲不躲的问题,而是,这不正常!
陆风禾伸手去拉沉南珣,“你过来些。”
沉南珣一个不留神被陆风禾拉得一个趔趄。
陆风禾的眼神渐渐迷茫了起来,摸着沉南珣的脸,“你怎么瘦了些。”
说完又摸摸沉南珣的耳垂,“你什么时候才让我给你扎耳洞呀。”
陆风禾平时端庄贤淑,只有在情动十分才格外娇嗔,还特别喜欢摸沉南珣的耳朵,沉南珣在她耳边动作,她的反应也格外可爱。
沉南珣怀疑陆风禾晚间被人下了药,她这个状态……仿佛中了女眉药,可今晚都是自己人,就是黄文珊……
黄文珊!
沉南珣突然想到,杨太医说黄文珊用的药是虎狼之药,也有助兴之效。
之前两人虽有分别,但总归是在一起的时候多,加上孕期妇人对这个也不甚敏感,故而症状不显。
杨太医还说用药时间有些长了,这副作用说不得就留下了,每月总有那么几日难捱。
所以,这是到了杨太医说的难捱的那几日?
沉南珣恨自己没有多问几句,这难捱了怎么办。
若是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沉南珣直接抓起来扔到冷水里,多来几次总能冷静下来捱过去。
可陆风禾身子娇弱,扔到冷水里是万万不能的。
那……只能让她纾解了?
沉南珣被陆风禾拉着上下其手,进退两难。
陆风禾再次不满地嚷嚷,“你是不是吃了酒不行。”
沉南珣青筋暴起,现在这是行不行的问题吗?他不想让陆风禾明日清醒过来后悔。
可陆风禾根本看不出沉南珣的隐忍,甚至还呜呜哭出了声,“果然我生了孩子变丑了,你肯定在外面有人了,呜呜呜,我也不想生孩子的呀,还不是因为孩子的父亲是你。”
“呜呜呜,我也不喜欢带孩子,可那是你的孩子呀,我得好好教养他们,再不能让人把他们养废了。”
“呜呜呜,你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我不要你了,我也要重新去找人。”
说什么沉南珣都能忍,说他不行都可以,但说要找人,那沉南珣是不能忍的,找什么找,他还不够吗?还要去找人。
陆风禾双手环过沉南珣的脖子,上半身坠在他身上,呜呜呜地哭诉两声,又毫无章法地胡乱亲两下。
沉南珣不光额头上的青筋起来了,手上甚至再往下的青筋都起来了。
陆风禾还在嘤嘤嘤,“你现在连同我在一起都不愿意了吗?你果然不爱我了,我也不要爱你了,嘤嘤嘤,果然强扭的瓜不甜。”
沉南珣知晓陆风禾听不到,但还是隐忍着回应她,“我自然是爱你的,乖,别瞎想。”
“呜呜呜,你都不亲亲我。”陆风禾松开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嘴巴、脸颊、耳朵,“这里这里这里都要亲亲。”
说完又去拉沉南珣,“你快点过来,躺下来,够不着。”
沉南珣任命地躺了下来,陆风禾一秒都没犹豫就躺到了沉南珣身上。
沉南珣明明没从陆风禾身上闻见酒味,自己喝得不多还喝了醒酒汤,可他觉得他醉了,有些迷迷湖湖,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陆风禾折腾了快半个时辰,不是让沉南珣亲亲她,就是抱抱她,骑坐着自己动手。
最后累了自己趴在沉南珣身上睡了过去。
沉南珣看着趴在自己胸口脸色潮红的人非常苦恼,这温香软玉的他舍不得推开,可不推开又着实折磨人。
第一七二章 来个章程
沉南珣最终选择遵从自己内心,就那么衣襟半敞地任由陆风禾睡得口涎都流出来。
只是有些事不是不想就能忽视掉的,沉南珣在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个难捱看起来不似作假,若是自己不在,她又当如何。
沉南珣决定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请杨太医商议一番,这后遗症的事,虽然他每月往来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怕陆风禾知道了不愿意。
或者,还是让她们回京都,不不不,不行,京都太危险了,大不了他每月往返一次,不知行快船快一些,还是日夜换马快一些。
沉南珣就这么给人当了一夜的垫子直到远远地传来鸡鸣,天边露出了一线白,沉南珣才依依不舍地把人小心地挪到了旁边,掖好被角起身。
香芽儿在蓁姐儿住的西屋外间受了一夜,看到沉南珣出来,就一眼,直到沉南珣离开,头都没敢抬起,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知道得越多是不是真的死得越快。
沉南珣身上的衣服实在皱得不像话,不光香芽儿,就是守在前院的福安也见到沉南珣就低头垂目,一眼都不敢多看。
福安心里想的却是美事,虽然主母让青菱成亲后跟着自己去京都,可青菱始终还是有些不乐意的。
若是主子同主母能在一处,那青菱也不会那么为难了。
要说最希望沉南珣和陆风禾能重修旧好的,不是陆家人,更不是沉家人,而是听竹苑的管事,福安管事。
陆风禾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好,好几次绿芙想进去叫人都被香芽儿打着哈欠拦住了。
“主子身子不好,昨日又应酬了一天,左右没什么大事,就让主子睡吧。”
“可赵家几位郎君下晌便要走了,主子该起来送一送。”绿芙说。
香芽儿又打了一个哈欠,“下晌才走急什么?就算没送成,过几日就是姐儿的满月礼了,又能见到了。”
绿芙看着香芽儿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喊便是,你快下去睡吧,看你站着都能睡着。”
香芽儿得了这句话才揉着眼睛往后面下人的屋子里去。
陆风禾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蓁姐儿都起来吃了奶,晒了太阳,又准备睡第二觉了。
陆风禾觉得整个人软绵绵地,起初还以为自己这是睡久了,没什么精神。
刚一动弹就发现,并不是,腰酸背痛还觉得黏湖湖的,总不是月信来了?
陆风禾躲进净房,看到腰间的掐痕,气得想掐死沉南珣。
所以昨夜根本不是自己做梦,而是真的!偏偏自己还那样主动!
沉南珣怎么回事,他都不会拒绝的吗?
他们都要和离了,怎么还能任由她呢!
好在,陆风禾还有印象,她纾解了便睡了,至于沉南珣,他纾不纾解的也与她没关系。
想着想着陆风禾脸又红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呢,真真羞死人。
绿芙水都备好了,陆风禾再不出去洗漱水又要凉了。
绿芙忍不住出声,“姑娘可是身上不舒服?”
陆风禾赶紧整理好衣服,千万不能让人知晓了,她还要不要脸了。
好在绿芙也只是担心水凉了,看陆风禾只是微微有些脸红便也没再追问。
伺候陆风禾洗漱顺便说起赵家郎君要走的事。
“他们现下在哪里呢?”
“听说舅老爷们在三爷那边续话,几位郎君相约出去了。”
陆风禾想了想,“那用完朝食便带着蓁姐儿去母亲那边,他们要走总是要饷母亲辞行的。”
去赵氏那里还有个好处就是,见不到沉南珣!陆风禾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沉南珣,不,提都不想提起。
赵家两位大爷确实在陆三爷书房里,同样在的还有赵老太爷,陆四郎和沉南珣。
他们谈的内容很明确,就是陆三爷、陆四郎要出仕的事。
其实赵家人昨晚回去也说了好一会。
陆三爷陆四郎出仕对赵家来说说不清是好是坏,赵二郎能升迁,全靠陆家的关系,随说赵家的钱也很关键,可没有那个关系牵线搭桥,再多的银子也有送不出去的时候。
这资源关系都是有限的,陆家人自己要出仕,那肯定可以分给赵明新的就更有限了。
虽说陆家的关系来帮赵明新,不如陆家人直接帮来得直接。
可陆家人现在才出仕,就是陆三爷,撑死能从个从六品做起,这要能帮上赵明新可不是一年半载的事。
赵明新如今可是五品了,顺利的话再有个两年便换服了,若陆家要出仕,赵明新可就有的等了。
人都是自私的,赵家亦然,只是他们也懂感恩罢了。
赵大爷性子直,两家利益都在一处,有话直说得好,免了猜忌和隐瞒。
“我也就直说了,新哥儿定是要去成都府的是吗?”
沉南珣点头,他原本是想让他这边的人去的,但赵明新这不是赶上了嘛,成都知府是陆三爷的同窗,赵明新去便可以在明面上知会一声,若是让他的人去,这就明显暴露了一个人。
此事刚刚开始做局,拥趸也很有限,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那四郎要去大理寺吗?“
陆四郎还未说话,倒是沉南珣不乐意了,“就算赵大人给四哥腾位置也无不可,何况,你们把陆家当什么了?少卿这个位置可有可无,说不定就有人任大理寺卿了呢。”
目前大理寺卿的位置是空缺的,有事是两位少卿商议着来,或是直接报尚书省仆射。
陆三爷打断了沉南珣的话,“新哥儿有新哥儿的路要走,我们也有我们的路要走,最多四哥儿留在京都,我们三人都会外放的。”
赵大爷有些脸热,他确实第一反应就是陆家人让沉南珣做筏子,好给他们陆家人腾地方。
沉南珣在外人面前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
“若是不愿意去成都府,那边不去,就看我查禁药最后能不能牵扯到赵家了。”
“大郎,赵家是禾娘外祖家。”陆三爷提醒。
也就是看着这层关系上,沉南珣才想让他赵家不远不近地上船,事成有由头封赏,事败也能摘干净。
赵老太爷却是看出了点门道。
第一七三章 京都来人
赵老太爷看向窗外,尽管艳阳高照,他却觉得要变天了。
“老大。”赵老太爷喝止了要辩驳的赵大爷。
“老大也是挂心新哥儿的前程,这外放要再回京都,总是会艰难一些。”
陆三爷和沉南珣都没说话,前程这种事,谁又能保证呢。
陆三爷最后也只是说:“岳父尽管放心,若是我们能得好前程,自然也有新哥儿一份,若是……也不会牵扯到他。”
赵大爷也没多想,只是单纯地想到陆家在京都得罪了权贵,他们这番出仕还真不一定处处顺利。
可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大爷也无话可说。
赵老太爷心里越发清晰了,“我们在外奔波为了这三两碎银也不过是为了你们如意些,赵家别的帮不上,这银钱方面若是有缺,尽管开口。”
陆三爷作揖道谢。
赵家两位舅老爷也只当说的是去京都打点的银钱,几千小万两对赵家来说九牛一毛,若是能让他们顺遂些,两位舅老爷倒也不介意接济一番。
赵老爷子想的却是,若能事成,便是散尽家财也不亏。
寿康就是在这个时候敲门进来的。
“何事?”
“京都闻家和襄王府都来人了。”这不是什么秘密,寿康也无需避人。
沉南珣挑眉,“他们来干什么?找谁?”
“找到陆家门房,递的陆老爷子和您的拜帖。”
”说完。”沉南珣有些不耐烦。
“说是特意来的,来给姐儿送满月礼,我们行船太快,他们没能追上,又说到了陆府不拜见陆老爷子不像话。”
沉南珣冷哼一声,襄王府便不说了,就是闻家来拜见陆老爷子,哪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祖父那边如何应对?”
“老爷子往门房去了一趟,在府门前收了两家管事的礼,便说已经拜见过了,你们回吧。”
沉南珣忍着笑,这是老爷子会做的事。
“让人带他们去三白楼,就是客居在陆府,不便请他们入内,请他们去白带楼吃茶赏景,我稍后便到。”
“那满月礼……”寿康问。
“单子递进来了没?”
寿康从拜帖下面抽出两张礼单。
沉南珣随意看了两眼,“两家各首一件打头的玉饰,让娘子身边的人去收。”
寿康应下。
赵二郎问:“长公主府和襄王府来人,真的不用请进府招待吗?”
沉南珣摇头,“不必,祖父都未请人进来,我若请了,岂不是让祖父没了面子。”
“再说了,就来两个长随门客,若非我未带门客,三白楼这一趟我都不必走。”
赵二爷皱眉,显然对沉南珣的话不大认同。
“长公主薨了,如今门头都换成护国公了,说到底也就是个从一品,至于襄亲王,我定西郡王府也不差。”
赵二爷这才勐地反应过来,跟前坐的这位不光是外甥女婿,还是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世子。
沉南珣也在反思自己,自己是不是这趟来毗陵太好说话了?
沉南珣又坐了一刻钟,寿康来报,“青菱姑娘去接了满月礼,替娘子和姐儿谢过两家的厚爱,福安陪着去了三白楼,李冠子也一同去了。”
“李冠子来了?”沉南珣挑眉。
陆三爷看了陆三爷一眼,然后对寿康说:“好生招待,夕食也在三白楼安排下。”
赵家众人纵然心里满是疑问,可在意识到沉南珣怎么说也是世子之后,很多话有些问不出口了。
赵老太爷清了清嗓子,“你们要走便去同三娘说一声忙你们的去,我去找陆老头玩泥巴去。”
送走赵家三位爷之后陆三爷问沉南珣。
“那位李冠子……”
“岐州李家后人。”
陆三爷皱眉。
“闻家家主轻易不会让他离了身边的,他也在只有两个原因,闻家家主也来了毗陵,或是已经不远了,要么,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沉南珣手下有人同此人打过交道。
“岳父安心,不管他是什么原因来的,终归是要让他心甘情愿同四哥见上一面的。”
陆三爷不甚安心地点了点头。
闻家家主若是真的来了,那针对的可就不仅仅是沉南珣了,而是陆家,这个消息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沉南珣重新把寿康叫进来,“此番行风跟来了没?”
寿康点头,“来了,不过都在暗处。”
“让他寻常侍卫装扮去同他妹夫徐徐旧,问出他此番的目的,最好再问出住处,看看四舅爷有没有机会同李冠子私下见上。”
行风就是沉南珣说的,李冠子姐姐嫁的军户,行风家世代都是沉家家主的亲卫,是绝对忠于沉家的。
只是这些从来每人知道,沉家不要求亲卫不得以真面目示人,更不要求亲卫不得娶妻生子,他们除了遍到亲卫队,与其他军户无半分差别。
外人都觉得这样亲卫容易把消息透露出去,更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甚至策反,于是很不把沉家的亲卫放在眼里,觉得沉家的亲卫也就是从军户里随便选的。
实际上并非如此,正因为信任他们,所以不过多地约束他们,也正因为没有过分的约束,他们越发忠诚。
寿康领命去了,陆三爷派人去找陆四郎的人也来回话了。
沉南珣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闻家家主肯定来了,而且一定不在毗陵城,就不知道是在常州府还是苏州府,抑或城外。
“闻家家主来毗陵干什么呢?他这些年都未曾离过京,是什么让他离了京。”
沉南珣想不明白便问出了声。
陆三爷对闻家家主并不熟悉,只是到他父母同陆老爷子那一段纠纷,可任谁看这事陆老爷子也对不上闻家。
长公主要嫁,陆老爷子不娶,官家便赐婚闻家。
按照这个逻辑,陆老爷子同闻家那位老爷子也没什么交集,闻家大爷到毗陵来又为何事。
陆三爷甚至生出了一个离奇的念头,去问问陆老爷子。
只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甚至可以想象,陆老爷子把桌子拍得只想,大骂孽子,继而说自己与闻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沉南珣见识了陆老爷子拍桌子的威力之后,也有些憷,倒不是怕他拍桌子,是耳朵受不了,老爷子几下下来,耳朵嗡嗡地。
第一七四章 闻家旧事
两个人相视苦笑,只能盼着行风那边能早点传来好消息。
“闻家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陆三爷问。
沉南珣也正好趁此机会同陆三爷说一说。
“虽然驸马还在,但身子不大行了,一年又大半年都卧病在床,成年地咳,可靠消息是,药石无医,人也有了求死的心,只是后人不想让他死,流水地名贵药材吊着命。”
“闻家家主是长公主长子,长公主还有一个女儿,如今嫁到了褫州,十年前就没了,小儿子比长子小了快二十岁,如今三十出头,正值壮年,为人比闻大爷和善圆滑,领了秘书省的职。”
“闻大爷本事一般,领了个宗正寺的虚职。他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看起来比闻大爷有些能耐,至少比闻大爷心狠手辣,但比闻二爷还是差了些,闻大爷不愿承认自己不如儿子,有时打压儿子,但又不得不倚仗儿子。”
“至于闻二爷,他子嗣似乎有些艰难,眼下站住的儿子只是庶子。”
陆三爷看惯了世家大族的斗争,沉南珣说完,他似乎有了些思路。
不让卧病的老人死去,不一定是舍不得老人,很多时候是不想丁忧,丁忧便是三年,就算官家夺情,那也是一年,虽也有百日的先例,但本朝从未出现过。
“闻大爷如今是世子了吗?”陆三爷问。
沉南珣点头,“八岁出了蒙学便请封了,当了四十年世子了。”
“那二爷呢,身上可有爵位?”
“及冠封了环卫官,娶了开国公之女,又又加了开国伯。”
陆三爷呵了一声,“只怕这闻家护国公的帽子最后轮不着闻大爷戴。”
沉家一直在承爵一事上无甚争夺,接触的又都是尚武之人,尚武之人几乎都有一个特性,强者为尊。
沉南珣在家族内斗这方面全然不知。
“护国公几品?”陆三爷问。
“从一。”
“开国伯呢?”
“正四。”
“开国公呢?”
“正二。”
“你在朝中多年,你该知道,本朝宗室封爵制度非常严谨,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长公主薨了,长公主府便从一品变成了从一护国公,到闻大爷这一代,只怕不能再维持。”
沉南珣点头表示赞同。
本朝为了避免宗亲做大,没有世袭罔替的说法,就是官家亲兄,能封亲王的都少之又少,偶尔有也都是先授官,节度使府尹一类,然后再封郡公、国公……一层一层加封。
许多宗室子弟到死都不见的能有一个像样的封号,更成论闻家还只是长公主的夫家,并非正经宗室。
由此也足可见沉家能被封世袭罔替郡王的特殊之处了,流水的亲王,铁打的郡王,大概说的也是这样了。
至于闻二爷及冠封的环卫官就很有意思了,并非负责环境卫生的官员,而是专门用来安置不够资格封王封爵的宗室高等级子弟,在朝会或是官家出巡时环绕保卫在四周,故而称环卫官,只是个虚衔,领着一份俸禄。
后来是闻二爷自己争气,考了省试,成了举人,官家才特令他进的秘书省。
陆三爷对闻家内里的争斗不甚清楚,也不好妄下结论。
”你说我闻家同襄王府有铁矿,还在私铸铜钱,我们不妨反过来推演一下,他们两家为何又想要高位?”
“闻家是只有闻大爷参与了,还是两位爷都知晓?”
沉南珣回想了一番,
“我这边的消息,闻家往褫州去的只有闻大爷家两位郎君,闻二爷只是在姐姐去世的时候去褫州祭拜过,如今十年没去过褫州了,下面的人去没去过就不得而知了。”
“倒是可以着人去查一查这家,不,这两家内里的事情,就连后院姨娘怎么吵架的都能听出些端倪。”
沉南珣闻所未闻,姨娘吵架都能听出端倪?
“前朝后院,姨娘的架势反映的是主君的态度。”
沉南珣突然想起来,“对了,长公主生下闻二爷之后时常住在别院里,只是四时八节回府几日,进宫参宴,直到长公主甚至连死都是死在别院的,直到长公主没了,闻二爷才回到护国公府。”
陆三爷抚掌,“有意思,去查一查吧,照你这么说,长公主是四十上下生的闻二爷?”
沉南珣算了算时间,“差不离。”
“这闻二爷应当同父兄的感情……也一般?”
“确实,成婚封了开国伯便搬出了护国公府。”
“那我有三个,你切听一听。”陆三爷说。
沉南珣一度洗耳恭听的样子。
“一来,闻家事闻二爷不一定知晓,但一定没参与,他的目标或许是护国公的爵位。二来,这闻二爷不见得是闻家的种,这个有待查证,若不是,那这事在闻家应当算不上多辛秘。三来,这闻大爷和襄王只怕都不愿意为他们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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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南珣大为震惊,“为何说不是闻家的……”
“四十来岁生子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但俗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不光是母亲,父亲也更偏心小儿子些,尤其是小了那么多岁的小儿子,但闻二爷是在别院长大的,说明什么?长公主同闻太爷并不和睦。”
“长公主什么性子,她能避居别院而不住长公主府?必然是她心里有鬼。长公主心里有鬼还能带走闻二爷,这答应不就呼之欲出了?”
沉南珣抱拳,“小婿佩服!”
陆三爷打断他,”这是我的猜测,一切都有待查证。“
陆三爷继续对沉南珣说:“一个问题,若实在想不通,我们不妨反过来想,或是假设一些可能性,然后助益去查证,就算没找到正确的,也能帮我们排出一些错误的方向。”
沉南珣一副受教了的样子,还能这样推。
“别忘了襄王府。”陆三爷再次提醒。
沉南珣把陆三爷恭维得有些挂不住了,陆四郎才姗姗来迟。
“你们是去哪里了?”陆三爷问。
“就去了外祖家别院,同外祖母说了会子话,刚刚还遇上了母亲身边的人,等孩子们歇晌起来就去别院泡汤,夕食也在别院吃,让我们自己在前院吃,别去后院找人了。”
第一七五章 找帝王相
几个被留下的郎君面面相觑。
沉南珣再次开了眼界,原来陆家娘子在家是这样肆意,想出门立时就走,找个下人告知郎君一声,甚至都不需要来到郎君面前,有人把话带到就成。
再此之前,沉南珣总觉得这种大家大族定是规矩森严,女卷谨遵女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此肆意,就是在西北老家也是少见的。
陆三爷倒是挺高兴的,“那敢情好,我们爷几个正好可以喝口小酒。”
陆四郎低声劝戒,“父亲,昨日才吃了酒。”
“嗨,也是,那就吃锅子吧,要辣的,大郎我记得是能吃辣的。“
沉南珣点头,他吃东西忌口不多。
陆三爷又兴奋地交代下人去准备锅子要些什么,陆四郎有些无语,沉南珣……长见识了。
陆三爷兴致冲冲地交到好了夕食的锅子,才说起正事。
说到与李冠子见面,陆四郎想了想,“不如这样,我们去宅子那边瞧瞧,派人去洒扫一番,然后把两家的来人请到那边去。”
沉南珣很快就理解了陆四郎的意思。
沉南珣拒绝的理由是他是客,不方便请人过府。
那若是在陆三爷的新宅子里,那他就是女婿而不是孙女婿了,女婿想在岳丈家见几个人总是可以的。
新宅子别说闻家和襄王的人没有准备,就是沉南珣都不知道在哪,这样找两个机灵些的把李冠子单独带到某处也不难。
沉南珣点头,“其他几个也别放过啊,看看有没有能问出消息来的人。”
陆三爷笑,”你还真是一个都不放过,这种事啊,就在精不在多了,我们的目标只是李冠子,那便只要对李冠子下手就是,免得打草惊蛇。“
说干就干,陆四郎这边派人去通知宅子里的人洒扫前院,洒扫完了全部回避,不得逗留。
沉南珣则让路顺带人去探查宅子的布局,找到方便单独会面的地方,安排人带人过去。
陆三爷则是把小儿子找来,带着小儿子一起,借口家里女卷都出去了,他们也去看看宅子,便出了门。
陆三爷还真是带着人看宅子,在宅子转了一圈,沉南珣才又派人去三白楼请闻家和襄王派来的人过府一叙。
闻家和襄王两边的人都觉得沉南珣其实是想见他们的,但碍于陆府他做不得主所以才请了他们去三白楼。
如今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还特意洒扫一边才请他们去。
两家派来的人都有些得意在脸上。
他们在京都都从未吃过闭门羹,哪有到了地方反而吃闭门羹的道理。
方才在三白楼吃着人家的,盘算的确是回到主子跟前如何告陆家一状,告沉南珣一状。
等两家来人过来的空档,行风先走一步回来找沉南珣回话。
行风让三白楼的人往李道子跟前放了盐渍和卤煮小食,还让小二有点眼力见,李冠子只要吃了茶就立马添上,一定要让李冠子的茶盏随时是满杯的。
这样一来,李冠子根本数不清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茶,茶盏随时是满的,自然也成了几个人里第一个如厕的人。
行风就是在李冠子去如厕的路上拦住了人。
“哎呀,我的好弟弟,总算把你盼出来了。”行风热切地说。
李冠子想到这一趟会见到行风,但没想到会这样快,“姐夫,你果然随沉世子来了毗陵。”
行风把李冠子拉到一个提前布置好的空屋子,“不出来不行啊,你知道的,你姐姐是个体弱的,还有两个孩子,沉世子手松,出来一趟银钱不少。”
李冠子解决完自己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管事进去报的时候,我就在门口站着呢,听说闻家来人了,我也没想到会是你,远远地看了一眼不真切,才偷偷跟来了三白楼。”
行风问,“你进京都到现在,这么些年都没离过京都,这次怎么让你来了?”
李冠子一脸苦相,“别提了,我这一路上都快把麻衣看相翻烂了,结果人都没见着。”
“怎么说?”行风娶的李家女,自然知道李家郎君们的本事,“你也就看看星象占卜起卦的本事,怎么又添了一门看相了。”
李冠子说:“谁说不是呢,我最不耐烦看相了,可家主要我看啊,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当朝二十八位侯爵,其中就有帝王相,这不带着我到处找侯爵看呢嘛,接下来还要去荆湖路看郑郡公。”
“意思你这是奉命来看我们将军了?”行风问。
李冠子这才惊觉自己多言了,“这不是没见着人嘛。”
“你们主子是个御下极严的,你这没看到怕是交不了差。”
李冠子很苦恼,“谁说不是呢,我好像回乡啊,早知道不来京都了,司天监没考上,还惹上这么个人。”
“要不要我助你一助?”行风问。
李冠子扒拉着他姐夫,“真的可以吗?可以让我见到沉世子吗?最好连小哥儿也能见到。”
“小哥儿都不是沉家人了,你见了有什么用?”
李冠子在闻家家主身边,消息不可谓不灵通,“真和离了?”
行风在心里告了百来遍罪才吞吞吐吐地开口,“昨日连赵家都来了,我不在跟前,只是隐约听说不合理就告到衙门要义绝。”
“当真?“
行风皱眉,“约莫是了,其他人也没听说要和离要义绝的啊。”
李冠子在心里就把沉南珣从帝王相人选里排除了,哪个帝王连个妻儿岳家都镇不住?不过,主家交代的事还是得做。
“那你能如何帮我?”
行风想了半天,“陆家你是进不去的,不如我看看将军这两天何时出门,你远远地看上一眼也算是看了。”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行,那姐夫我就等你消息了。”
行风又劝李冠子,“实在进不了司天监就回乡去吧,每次我回去或是你姐姐来信总要问一问你,就算我跟着将军在京都也见不着你。”
“司天监我是不想了,前年司天监招学徒,家主还让我去了,去年就没让我出门,今年怕是也没机会了。”
第一七六章 祸水东引
陆三爷还真是带着人看宅子,在宅子转了一圈,沉南珣才又派人去三白楼请闻家和襄王派来的人过府一叙。
闻家和襄王两边的人都觉得沉南珣其实是想见他们的,但碍于陆府他做不得主所以才请了他们去三白楼。
如今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还特意洒扫一边才请他们去。
两家派来的人都有些得意在脸上。
他们在京都都从未吃过闭门羹,哪有到了地方反而吃闭门羹的道理。
方才在三白楼吃着人家的,盘算的确是回到主子跟前如何告陆家一状,告沉南珣一状。
等两家来人过来的空档,行风先走一步回来找沉南珣回话。
行风让三白楼的人往李道子跟前放了盐渍和卤煮小食,还让小二有点眼力见,李冠子只要吃了茶就立马添上,一定要让李冠子的茶盏随时是满杯的。
这样一来,李冠子根本数不清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茶,茶盏随时是满的,自然也成了几个人里第一个如厕的人。
行风就是在李冠子去如厕的路上拦住了人。
“哎呀,我的好弟弟,总算把你盼出来了。”行风热切地说。
李冠子想到这一趟会见到行风,但没想到会这样快,“姐夫,你果然随沉世子来了毗陵。”
行风把李冠子拉到一个提前布置好的空屋子,“不出来不行啊,你知道的,你姐姐是个体弱的,还有两个孩子,沉世子手松,出来一趟银钱不少。”
李冠子解决完自己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管事进去报的时候,我就在门口站着呢,听说闻家来人了,我也没想到会是你,远远地看了一眼不真切,才偷偷跟来了三白楼。”
行风问,“你进京都到现在,这么些年都没离过京都,这次怎么让你来了?”
李冠子一脸苦相,“别提了,我这一路上都快把麻衣看相翻烂了,结果人都没见着。”
“怎么说?”行风娶的李家女,自然知道李家郎君们的本事,“你也就看看星象占卜起卦的本事,怎么又添了一门看相了。”
李冠子说:“谁说不是呢,我最不耐烦看相了,可家主要我看啊,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当朝二十八位侯爵,其中就有帝王相,这不带着我到处找侯爵看呢嘛,接下来还要去荆湖路看郑郡公。”
几个被留下的郎君面面相觑。
沉南珣再次开了眼界,原来陆家娘子在家是这样肆意,想出门立时就走,找个下人告知郎君一声,甚至都不需要来到郎君面前,有人把话带到就成。
再此之前,沉南珣总觉得这种大家大族定是规矩森严,女卷谨遵女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此肆意,就是在西北老家也是少见的。
陆三爷倒是挺高兴的,“那敢情好,我们爷几个正好可以喝口小酒。”
陆四郎低声劝戒,“父亲,昨日才吃了酒。”
“嗨,也是,那就吃锅子吧,要辣的,大郎我记得是能吃辣的。“
沉南珣点头,他吃东西忌口不多。
陆三爷又兴奋地交代下人去准备锅子要些什么,陆四郎有些无语,沉南珣……长见识了。
陆三爷兴致冲冲地交到好了夕食的锅子,才说起正事。
说到与李冠子见面,陆四郎想了想,“不如这样,我们去宅子那边瞧瞧,派人去洒扫一番,然后把两家的来人请到那边去。”
沉南珣很快就理解了陆四郎的意思。
沉南珣拒绝的理由是他是客,不方便请人过府。
那若是在陆三爷的新宅子里,那他就是女婿而不是孙女婿了,女婿想在岳丈家见几个人总是可以的。
新宅子别说闻家和襄王的人没有准备,就是沉南珣都不知道在哪,这样找两个机灵些的把李冠子单独带到某处也不难。
沉南珣点头,“其他几个也别放过啊,看看有没有能问出消息来的人。”
陆三爷笑,”你还真是一个都不放过,这种事啊,就在精不在多了,我们的目标只是李冠子,那便只要对李冠子下手就是,免得打草惊蛇。“
说干就干,陆四郎这边派人去通知宅子里的人洒扫前院,洒扫完了全部回避,不得逗留。
沉南珣则让路顺带人去探查宅子的布局,找到方便单独会面的地方,安排人带人过去。
陆三爷则是把小儿子找来,带着小儿子一起,借口家里女卷都出去了,他们也去看看宅子,便出了门。
陆三爷还真是带着人看宅子,在宅子转了一圈,沉南珣才又派人去三白楼请闻家和襄王派来的人过府一叙。
闻家和襄王两边的人都觉得沉南珣其实是想见他们的,但碍于陆府他做不得主所以才请了他们去三白楼。
如今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还特意洒扫一边才请他们去。
两家派来的人都有些得意在脸上。
他们在京都都从未吃过闭门羹,哪有到了地方反而吃闭门羹的道理。
方才在三白楼吃着人家的,盘算的确是回到主子跟前如何告陆家一状,告沉南珣一状。
等两家来人过来的空档,行风先走一步回来找沉南珣回话。
行风让三白楼的人往李道子跟前放了盐渍和卤煮小食,还让小二有点眼力见,李冠子只要吃了茶就立马添上,一定要让李冠子的茶盏随时是满杯的。
这样一来,李冠子根本数不清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茶,茶盏随时是满的,自然也成了几个人里第一个如厕的人。
行风就是在李冠子去如厕的路上拦住了人。
“哎呀,我的好弟弟,总算把你盼出来了。”行风热切地说。
李冠子想到这一趟会见到行风,但没想到会这样快,“姐夫,你果然随沉世子来了毗陵。”
行风把李冠子拉到一个提前布置好的空屋子,“不出来不行啊,你知道的,你姐姐是个体弱的,还有两个孩子,沉世子手松,出来一趟银钱不少。”
李冠子解决完自己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管事进去报的时候,我就在门口站着呢,听说闻家来人了,我也没想到会是你,远远地看了一眼不真切,才偷偷跟来了三白楼。”
行风问,“你进京都到现在,这么些年都没离过京都,这次怎么让你来了?”
第一七七章 含沙射影
李冠子从未听到星宿还能移动的,只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李冠子观星多是看云观风来判断接下来几日的天气风向,星宿他也看,但不多。
但提到帝命,李冠子也不敢掉以轻心。
“陆家能人大家众多,郎君……”
陆四郎一脸无奈,“陆家郎君也只是读书尚可,在这方面还是不如李先生家学渊源呐。”
两人你来我往,几番吹捧下来,李冠子有些飘飘然,这可是陆家子弟啊,陆家子弟都夸自己了,说明自己比陆家子弟还有本事。
陆四郎又问了几个看似高深的问题,李冠子几乎知无不言。
陆四郎几乎已经摸透了李冠子的性情。
”生平最大的志向就是能到京都去,到司天监向各位高人学习。“陆四郎一脸向往。
李冠子一脸不屑,”司天监倒也没什么好去的。“
陆四郎心下了然。
”又说,也是,李道长法通组织液,我若是能学上一两手也尽够了。”
李冠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随时来,我在京都等你。”
陆四郎局促不安地问:“那我若是有问题,可以写信向道长请教吗?”
李冠子点头,“有何不可,托人送到护国公门房转交在下便可。”
陆四郎一脸感激,“果然高人都是尊道贵德之人,某就先谢过了。”
过来的时间不短,陆四郎看似问得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可他想知道的东西一样没落下。
陆四郎磕了两下杯子,竹帘便被掀了起来,两个壮汉进来拉着李冠子就要走。
陆四郎贡金地作揖,“恭送李道长。”
若李冠子不是被两个壮汉拖起来的,这话听着到有几分意思。
李冠子被送回了堂屋外的走廊上,陆八郎才上了凉亭,问起哥哥来。
“这李冠子怎么看起来十分不着调的样子。“
陆四郎倒也没反驳,这人确实有些不着调。
“那……”
“什么人都能用,只看怎么样,莫及,等父亲他们过来。”
沉南珣见李冠子进来了,便也没有在同那些管事你来我往说废话了。
送走了客,沉南珣长吁一口气,他这么些年还从未与谁这么虚与委蛇过,还是同管事,真是要了亲命。
陆三爷趁机说:“你这定力还是差了些,往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时候了多了。”
沉南珣又吃了口茶压了压,按了按太阳穴才觉得好些了。
两人一同走上凉亭,此时凉亭周边的帘子已经都卷了起来,陆四郎也把茶备好了。
“如何。”沉南珣坐下问。
“有点本事,但不多,难怪袁家看不上。”陆四郎给沉南珣和陆三爷分了茶又接着说。
“还有些夸夸其谈,拍马屁很有一手,闻大爷只怕也是个爱听吹捧之言的。”
“闻家,他一时半会不会走,但也没多少忠心,且让他再在闻家留上一年半载的,还是当用的。”
多的陆四郎也没说,怎么用,他现在还没想好,京都水深,无论如何,陆四郎是要搅和一番的。
吃了茶,四个人又逛了院子。
“这院子也用不着怎么修葺,五年前才大修过,我看处处妥当,搬进来慢慢修缮也不是不行。”
陆八郎更关心院子大不大,多不多,他倒是很满意,院子够多,禾娘也能住得安心。
“没几日便要去京都了,不若姐儿的满月酒就在新宅办,趁着我们都在家,满月同乔迁一同办了。”陆四郎提议。
陆三爷看向沉南珣,好歹他是姐儿亲爹,姐儿的满月礼还是要过问一下的。
沉南珣对这个其实不是很在乎,也没那么多忌讳和讲究,对上陆三爷看过来的视线。
沉南珣点头,“也倒是个好主意,只怕忙不过来,四天之内要派帖子,要搬家,还要准备宴席。”
陆八郎拍拍沉南珣的肩头,“放心吧,又不是要全部搬过来,正好外祖家也在。”
陆四郎也有他的顾虑,“父亲,我们真的要搬到这宅子来?”
“怎么了?对着宅子不满意?”
陆四郎欲言又止,“这可是娘的嫁妆。”
“你外祖陪嫁宅子就是让我们住的呀,要不然陪嫁宅子干什么?”陆三爷说。
“四郎,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你娘的东西,我们跟着住进来不好,觉得爹不该动你娘的嫁妆?”陆三爷又问。
“着相了呀四郎,且不说我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比这更合意的宅子,若是我们宁愿住还不如这里的宅子都不搬进来,你娘会不会不痛快,觉得我同她生分了。”
“我们这一去京都,在毗陵的时间就少了,让你娘住得舒心才是主要的,只要你娘舒心,别说住陪嫁的宅子了,就是回赵家也是可以的。”
陆三爷接下来的话也是对三位晚辈说的,“不管在外面如何威风,进了府关了门别在娘子孩子面前耍威风,不管在外面多不如意,也别把不如意带回家。”
”家宅要安宁,出门才不会有牵挂。“
“娘子嫁给你们生儿育女操持尽孝已是不易,你们若是不对娘子好,指望谁对你们娘子好,四郎和八郎是看着的,我敬重你们娘,你们长那么大也从未忤逆过。”
“你们也一样,你们敬重娘子,你们的孩子也会敬重母亲。”
“住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一家人一条心才是重要的,我不会觉得这宅子是你娘的嫁妆我住不得,我只会觉得这娘子娶得好呀,省了多少麻烦事。”
“虽说女子嫁妆动不得,但也分时候,若是这宅子我要卖了,那我不配为人夫,可我拿来住,那又什么所谓,就像每年你娘庄子上的收成,你们谁少花用了?若真要分,那也是你娘的嫁妆,我们爷几个可都是动不得的。”
陆四郎陆八郎还好,毕竟是亲爹,说教几句便也是了。
可沉南珣就觉得陆三爷是在敲打他,尤其是在说敬重娘子的时候。
孩子看着父亲怎么对母亲的,难道婆家不是看着郎君怎么对娘子的吗?
陆风禾之所以在沉家会受那样多的委屈,还不是因为他对陆风禾不够敬重,不够关怀。
第一七八章 什么是家
尽管是敲打,但沉南珣还是深受震撼,这些是他父亲从未与他说过,他也从未想到过的东西。
也是,父亲对母亲哪有什么敬重,若真是有敬重,只怕母亲也不会被林倩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去。
日渐西沉,陆三爷着急回去吃锅子。
“一会你们去别院接人就把搬家和满月礼的事同你外祖母说了,我晚上也会同你们祖父和大伯说明此事。”
蓁姐儿的满月礼,说是小三房的事,但来的人不仅是看在小三房的面子上来,毕竟是陆家办事。
虽然人人都是陆风禾既然归家了,那便是陆家女,可她的孩子始终姓沉,人心难料,说不清会不会有人不痛快。
毕竟礼是小三房收了,操持的却是大房。
如果到新宅去办满月礼,来的都是小三房的客,送的也是小三房的礼,承的也是小三房的情,省了其中多少说不清的麻烦事儿。
“那我派人去三白楼请上几位桉头灶上的师傅,三白也早早定下。”沉南珣也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陆三爷有些欣慰。
沉南珣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其实对家的理解并不深刻,跟着祖父长大,祖父教他战场上的道理,确给不了他家宅里的温情。
更逞论什么父子亲情,母子连心了,这些只怕沉南珣少有体会。
尽管是敲打,但沉南珣还是深受震撼,这些是他父亲从未与他说过,他也从未想到过的东西。
也是,父亲对母亲哪有什么敬重,若真是有敬重,只怕母亲也不会被林倩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去。
日渐西沉,陆三爷着急回去吃锅子。
“一会你们去别院接人就把搬家和满月礼的事同你外祖母说了,我晚上也会同你们祖父和大伯说明此事。”
蓁姐儿的满月礼,说是小三房的事,但来的人不仅是看在小三房的面子上来,毕竟是陆家办事。
虽然人人都是陆风禾既然归家了,那便是陆家女,可她的孩子始终姓沉,人心难料,说不清会不会有人不痛快。
毕竟礼是小三房收了,操持的却是大房。
如果到新宅去办满月礼,来的都是小三房的客,送的也是小三房的礼,承的也是小三房的情,省了其中多少说不清的麻烦事儿。
“那我派人去三白楼请上几位桉头灶上的师傅,三白也早早定下。”沉南珣也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陆三爷有些欣慰。
沉南珣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其实对家的理解并不深刻,跟着祖父长大,祖父教他战场上的道理,确给不了他家宅里的温情。
更逞论什么父子亲情,母子连心了,这些只怕沉南珣少有体会。尽管是敲打,但沉南珣还是深受震撼,这些是他父亲从未与他说过,他也从未想到过的东西。
也是,父亲对母亲哪有什么敬重,若真是有敬重,只怕母亲也不会被林倩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去。
日渐西沉,陆三爷着急回去吃锅子。
“一会你们去别院接人就把搬家和满月礼的事同你外祖母说了,我晚上也会同你们祖父和大伯说明此事。”
蓁姐儿的满月礼,说是小三房的事,但来的人不仅是看在小三房的面子上来,毕竟是陆家办事。
虽然人人都是陆风禾既然归家了,那便是陆家女,可她的孩子始终姓沉,人心难料,说不清会不会有人不痛快。
毕竟礼是小三房收了,操持的却是大房。
如果到新宅去办满月礼,来的都是小三房的客,送的也是小三房的礼,承的也是小三房的情,省了其中多少说不清的麻烦事儿。
“那我派人去三白楼请上几位桉头灶上的师傅,三白也早早定下。”沉南珣也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陆三爷有些欣慰。
沉南珣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其实对家的理解并不深刻,跟着祖父长大,祖父教他战场上的道理,确给不了他家宅里的温情。
更逞论什么父子亲情,母子连心了,这些只怕沉南珣少有体会。尽管是敲打,但沉南珣还是深受震撼,这些是他父亲从未与他说过,他也从未想到过的东西。
也是,父亲对母亲哪有什么敬重,若真是有敬重,只怕母亲也不会被林倩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去。
日渐西沉,陆三爷着急回去吃锅子。
“一会你们去别院接人就把搬家和满月礼的事同你外祖母说了,我晚上也会同你们祖父和大伯说明此事。”
蓁姐儿的满月礼,说是小三房的事,但来的人不仅是看在小三房的面子上来,毕竟是陆家办事。
虽然人人都是陆风禾既然归家了,那便是陆家女,可她的孩子始终姓沉,人心难料,说不清会不会有人不痛快。
毕竟礼是小三房收了,操持的却是大房。
如果到新宅去办满月礼,来的都是小三房的客,送的也是小三房的礼,承的也是小三房的情,省了其中多少说不清的麻烦事儿。
“那我派人去三白楼请上几位桉头灶上的师傅,三白也早早定下。”沉南珣也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陆三爷有些欣慰。
沉南珣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其实对家的理解并不深刻,跟着祖父长大,祖父教他战场上的道理,确给不了他家宅里的温情。
更逞论什么父子亲情,母子连心了,这些只怕沉南珣少有体会。尽管是敲打,但沉南珣还是深受震撼,这些是他父亲从未与他说过,他也从未想到过的东西。
也是,父亲对母亲哪有什么敬重,若真是有敬重,只怕母亲也不会被林倩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去。
日渐西沉,陆三爷着急回去吃锅子。
“一会你们去别院接人就把搬家和满月礼的事同你外祖母说了,我晚上也会同你们祖父和大伯说明此事。”
蓁姐儿的满月礼,说是小三房的事,但来的人不仅是看在小三房的面子上来,毕竟是陆家办事。
虽然人人都是陆风禾既然归家了,那便是陆家女,可她的孩子始终姓沉,人心难料,说不清会不会有人不痛快。
毕竟礼是小三房收了,操持的却是大房。
如果到新宅去办满月礼,来的都是小三房的客,送的也是小三房的礼,
第一七九章 文书在哪
天边最后一点晚霞也被深蓝的云遮盖了,赵氏催着众人离开。
在别院门口遇上了外出回来的黄文珊。
两方见了礼倒没多说,只是听说,杨倩知道黄家人不好过,怕回过头来又来找她,不愿在黄文珊身边给赵家惹麻烦,坚持要走。
黄文珊让她先行一步去苏州府,杨倩拒绝了,黄家肯定会找到苏州府去的。
杨倩找黄文珊借了二十两银子,带着两个孩子登上了去江宁府的船。
要说繁华,江宁府也是不逞多让的,那么大的城府,她讨生活容易,黄家人找她确实不容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黄文珊无权干涉也没那么能耐干涉,看着两个懵懂的孩子,有些不忍,还问杨倩二十两够不够。
杨倩连连点头,二十两足够他们安顿下来的,等安顿下来会往苏州府给她去信的。
黄文珊这就是刚送走杨倩母子折回来。
陆风禾倒是有些佩服杨倩,说义绝就义绝,什么都不要,带着两个孩子说走就走。
她呢,都和离一个月了文书的影都还没看到。
陆风禾路上还在想,等再见到沉南珣得问问他文书的事了。
可是乔迁的好消息刺激着三房每一个人的神经。
下晌陆四郎和陆八郎都去过新宅,赵氏也早就对新宅的样子了然于胸。
一行人回到陆家,兴致勃勃地坐在赵氏院子里,讨论着院子怎么分。
陆风禾坐了一会有些累想走,被两位嫂子拉住,约莫不信陆风禾累了的鬼话。
“快些,要么你还住东边,离母亲近……”陆四娘子说。
陆风禾连忙打断陆四娘子,以东为尊,哪有她住东苑的道理。
“我倒觉得后面这个位置不错,景儿号,我还能从后角门偷熘出去。”
陆八娘子笑话她,“还用偷熘出去?说得好像谁不让你出门似的。”
“后边那个院子可不行,旁边就是小池,夏日蚊虫太多,你受得了,蓁姐儿可遭不住。”
赵氏也说:“正是正是,依我看就主院后边吧,景儿也好,东边那个院子给清姐儿,将来大了独自住去,你四嫂子也好照应。”
南方的宅子不比北方,每一进都齐齐整整,新宅后院只有五个,围绕着中间的花园,池子随意分布着。
陆风禾原先选的院子算是最小的,并不比她如今住的蕴华楼大,若是一个闺阁小姐住,那也尽够了,可陆风禾还带着两个孩子。
赵氏定下的院子确实除了主院以外最大的,除了两层绣楼以为还有一排倒座,后面也有一排屋子,有小厨房,也能住下人。
倒座外面就是府中的水池,枍哥儿在倒座读书写字也相宜。
众人纷纷应和,说住那里正好,陆风禾再三拒绝都没能推辞过去。
陆风禾当然知道嫂子们的心意,是想让她真的有归家了的感觉,而不是客居在家,可她们越是这样处处顾及她的感受,她反而有些不自在。
说完了陆风禾的院子,又说起陆八娘子的。
秦玲儿很是纠结,一个院子离陆风禾很近,可周围没什么花木,院外除了一个歇脚的回廊,就是池子。
另一个景儿倒是好,花木扶苏、风吹竹动,可院子又小了些,关键离陆风禾太远了。
“若只是嫌花草少了到时在池子里种上荷花之类的,倒也是个景儿,况且院子后面不是还有一片花墙,顾不上前面,顾上了后面,也倒不亏。”陆四娘子对秦玲儿说。
秦玲儿看陆风禾,陆风禾耸肩,“别看我,随便你,要么你先摘一处住着,若是不合意再换就是。”
赵氏点头,“正是呢,住着不合意再换就是了,反正就我们一家人,总归是要住得自在。”
秦玲儿最后选了离陆风禾近的那一处,又和陆风禾商量着可以种什么,陆风禾说了好几种她都不满意。
”荷也不要,莲也不要,你种莼菜吧,正好能下菜,一举两得。“陆风禾对秦玲儿说。
没想到秦玲儿还很郑重地摇头,”不行啊,莼菜贴在水面上,也不好看,要高一些,至少让我在院子里能看到叶子吧。“
”那你种芦苇吧,比你高的芦苇。“
秦玲儿撇撇嘴,“芦苇又什么用,咱们家又不缺芦苇遍凉席。”
”你到底想种什么?“
“别人家不是荷就是莲,我才不和别人一样,诶,禾娘,你觉得茭白怎么样?”
陆风禾一脸茫然,看得出周围人也觉得秦玲儿这个提议不怎么样。
“你看,茭白很高吧,还比芦苇好看,等茭白成熟了我们还能吃。”
陆风禾不理解,家里不缺芦苇编的凉席,难道还缺买茭白的那几个大钱?
秦玲儿没看出周围人的不认同,很高兴地同陆八郎说:“我们院子外面就种茭白了,等有了收成,我们府里也能吃,还省钱了。”
陆风禾看着兴奋的秦玲儿,特别想问问她,你们秦家人知道你这样勤俭持家吗?在自己院门口种茭白!
赵氏倒是一脸无所谓,想种什么种什么,反正现在池子里全是些野生的水草,依她看种茭白也不错。
“荷花也可,花叶根都能吃。”赵氏还打趣。
秦玲儿居然还很认同,“等我明日去看看,若是池子够大,那就一般荷花一般茭白好了。”
陆风禾很震惊,这是家里的池子呀,种点好看的不行吗?为什么要种好吃的。
说到好吃的,陆风禾顺口说了一句,“红菱也好看,菱粉还能做冰糕。”
秦玲儿居然哄小孩似的对陆风禾说:“好好好,种种种,红菱也给你种上!”
陆风禾瞪大眼睛,她是要种的意思?她只是提议一下,红菱颜色好看罢了。
被秦玲儿这么一插科打诨,陆风禾完全忘了选院子的不自在,直到孩子们都玩累了,纷纷揉着眼睛来找娘亲了,赵氏院子里的人才散去。
陆风禾领着枍哥儿回去的路上还在想,不知道沉南珣今晚还来不来,来的话得问问他文书何时给她,重要的是得问问他,昨晚怎么回事,他们可是要和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