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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抹茶蘸醋     全福夫人要和离txt下载     全福夫人要和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五章 书院义学

    “请岳丈赐教。”

    “西北,利州府,往成都府路沿着广南二路走吧。”

    沉南珣皱眉,成都府路、潼川府路一带总是被人忽视,就连围观都会认为那是穷乡僻壤之地。

    为官除了京都周边几路和江南六路,其他地方都不大有人愿意去的。

    每年点选,这些地方也都是争相要去的地方。

    “占了京都就能登上高位了吗?不见得,你别忘了还有攘讨一说,历朝历代发生在京都的政变不胜枚举,可成功的能有多少,大多都被瓮中捉了鳖。”

    陆三爷看着南边太湖的方向,“我们去翁中捉别人不好吗?”

    大雍的舆图可以说是刻在沉南珣脑子里,他还不识字就先学会了看舆图。

    陆三爷说的几路还真是沿着西北到西南,再到东南把整个大雍外围包了起来。

    “襄亲王迟早是要起事的,如今官家虽说年纪不大,但……也没个站住脚的儿子。”

    “襄亲王世子却已经站住了好几个儿子。“

    官家如今四十有余,可最大的儿子也才七岁,据说连蒙学都没学好,接下来就是一个四岁上的皇子。

    襄亲王却不一样,襄亲王三个儿子不说,比沉南珣大了一两岁的襄亲王世子虽然府里只有一个正室,可里里外外的姨娘通房却不少,大儿子已经十岁余了,下面还有四五个儿子。

    “闻家与襄亲王也很亲近。“沉南珣又说。

    陆三爷在方寸的地方来回踱步,“你若能等,便等他们起事再说,若不能等,那便逼他们起事。“

    等,沉南珣是不太愿意等的,等就是把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上,可逼,如何逼。

    “等你回京的时候,我与你一道去一趟。”陆三爷轻声说。

    “父亲!”

    沉南珣很震惊,他最初想要不过是陆家出谋划策,适当的时候用朝中的人脉予他一点方便,从未想过要陆家人在这件事情上抛头露面、忙前忙后。

    陆三爷在门口的登记簿上找到手里的几本书划去,又带着沉南珣去到三层把书放回原处。

    并没有重新找书,而是带着沉南珣继续往楼山走。

    四层往上就需要钥匙才能进了,而这个钥匙什么人能有,沉南珣不知道,但陆三爷是有的,他拿出钥匙把人打开,再从里面把门锁上。

    五层大半层都是书,还有一半只摆了桌椅。

    陆三爷带着沉南珣在五层转了一圈,确定五层没人,沉南珣以为这就要坐下聊正事了。

    可这还不算完,陆三爷继续带着他往楼上走。

    六层空间很小,横竖不过一丈见方,甚至没有坐的地方,两个人只能站着说话。

    书院在半山上,藏书楼又在书院最高的地方,还建了六层楼。

    站在六楼的亭台上,不光能把整个藏售楼周围的情况看个清清楚楚,就连整个书院都几乎没有死角,远远地甚至能看到毗陵城的全貌。

    “不若先说说枍哥儿的事好让我心里有个底。”陆三爷开门见山。

    沉南珣面上有一丝丝地龟裂,这个问题无异于把他的遮羞布扯下。

    但事已至此,面对陆三爷,再是难堪,沉南珣还是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讲了。

    陆三爷并没有认真看过沉家的家谱,一般姻亲也不大会去研读对方的家谱吧。

    沉南珣说得很精简,可陆三爷还是听明白了。

    “所以,这事沉二郎是知道的?”

    “他隐晦地听到了一些,自己猜到了。”

    “便放任他娘子对一个孩子下手?”陆三爷接着问。

    沉南珣没出声,可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三爷叹了口气,半晌,平息了自己的情绪才说:“那你祖父说得没错,我也不会放枍哥儿回去的。”

    “你要起事你父亲知晓吗?”

    沉南珣点头,“与他说过。”

    “他是何意?”

    “无论我做何决定,他都会助我。”

    “除了盐和西北沉家军,你还有什么?”

    沉南珣也想过这个问题,答桉是没了,手里的那些东西根本不足以撼动根本。

    陆三爷很中肯地说:“还不够,明牌是沉家军,盯着的眼睛多了,就是盐,你也只是盐井,舟山还有很多晒场,这也不够。”

    “请岳丈赐教。”

    “西北,利州府,往成都府路沿着广南二路走吧。”

    沉南珣皱眉,成都府路、潼川府路一带总是被人忽视,就连围观都会认为那是穷乡僻壤之地。

    为官除了京都周边几路和江南六路,其他地方都不大有人愿意去的。

    每年点选,这些地方也都是争相要去的地方。

    “占了京都就能登上高位了吗?不见得,你别忘了还有攘讨一说,历朝历代发生在京都的政变不胜枚举,可成功的能有多少,大多都被瓮中捉了鳖。”

    陆三爷看着南边太湖的方向,“我们去翁中捉别人不好吗?”

    大雍的舆图可以说是刻在沉南珣脑子里,他还不识字就先学会了看舆图。

    陆三爷说的几路还真是沿着西北到西南,再到东南把整个大雍外围包了起来。

    “襄亲王迟早是要起事的,如今官家虽说年纪不大,但……也没个站住脚的儿子。”

    “襄亲王世子却已经站住了好几个儿子。“

    官家如今四十有余,可最大的儿子也才七岁,据说连蒙学都没学好,接下来就是一个四岁上的皇子。

    襄亲王却不一样,襄亲王三个儿子不说,比沉南珣大了一两岁的襄亲王世子虽然府里只有一个正室,可里里外外的姨娘通房却不少,大儿子已经十岁余了,下面还有四五个儿子。

    “闻家与襄亲王也很亲近。“沉南珣又说。

    陆三爷在方寸的地方来回踱步,“你若能等,便等他们起事再说,若不能等,那便逼他们起事。“

    等,沉南珣是不太愿意等的,等就是把主动权交到了对方手上,可逼,如何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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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回京的时候,我与你一道去一趟。”陆三爷轻声说。

    “父亲!”

    沉南珣很震惊,他最初想要不过是陆家出谋划策,适当的时候用朝中的人脉予他一点方便,从未想过要陆家人在这件事情上抛头露面、忙前忙后。

第一三六章 玩泥巴

    陆三爷的这一个停顿让陆四爷听出了端倪,这是接着侄女和离的事去干其他事呢。

    陆四爷很郑重地说:

    “禾娘和离,事关重大,怎么能让三哥一个人去呢,我一个做叔叔的,总是要去为侄女讨个公道,四郎和五郎也要有个当哥哥的样,他们也一道去吧。”

    陆三爷被陆四爷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事……用不着去那么多人。”

    陆四爷一点都不遮掩,“这阖家上下也就我们四个中用了,既然中用,那便都去吧。”

    “不用和四郎五郎商量商量?”

    陆四爷大手一挥,“有什么好商量的,他们是老子还是我们是老子,老子说话他们只有听着的份。”

    “那和父亲商量商量?”

    陆四爷一点都不心虚地说:“都那么大人了,用不着什么事都找父亲。”

    陆三爷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不拘一格,但没想到他那么没有原则,你替你儿子做决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陆三爷以为要花很多功夫才能说服弟弟,没想到,一盏茶都还没喝完,事情就差不多定下了。

    “真的要去那么多人?”陆三爷不死心。

    “一个萝卜一个坑,还不是萝卜找坑,是坑找萝卜,你怎么知道还有什么坑,不得多去几个萝卜?谁能填谁上。”

    话糙理不糙,陆三爷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不过还是要去父亲交代一声。”陆三爷说。

    陆四爷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去与父亲说一声呗。”

    二人找到陆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正与老太太坐在房檐下,一壶清茶一盘残棋。

    ”你们兄弟二人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老太太问。

    老太太清静惯了,就是几个儿媳也不要晨昏定省,闲着无事就在午后,她歇晌起来过来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若是有事忙,便是三五天不来,老太太也不会说什么。

    至于儿子,那更是了,来也都是夕食过后过来陪着老太太熘达熘达,消消食说说话,不年不节的,白日里很少能看到人影儿。

    陆老爷子一看两小的一起过来就不乐意了。

    “怎么,我不同意就过来找你母亲,没想到吧,我在呢,我就不同意。”

    陆三爷刚想解释他们就是来找他,而不是来找母亲的,陆四爷先说话了。

    “诶,没想到吧,我也要去当官了,谁天天陪你在家里玩泥巴。”

    陆老爷子闻言暴起,“谁玩泥巴了?”

    “你那些泥塑不是玩泥巴是玩什么?”

    陆老爷子气得想打儿子,陆四爷躲在了老太太一边。

    “娘,你看爹,还说不得,一说就生气。”

    老太太护着陆四爷,抬头看老太爷,“好了,孩子说得也没错,成天弄的一身泥,孩子小时候也没这样过。”

    陆老爷子瞬间熄火,坐着大喘气,就是不搭理两个儿子。

    好半晌,陆老爷子又忍不住说:“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拉上你弟弟你娘那也是不行。”

    陆三爷倒是很坦然地坐在对面回廊的美人靠上,背上还能晒着太阳,下人拿了小炕几来放在旁边,陆三郎吃了一口茶才说,

    “倒不是,只是有事想与你说一声。”

    陆四爷也坐到美人靠炕几另一边,老神在在地吃了口茶,“三哥非说要与你说一声,依着我是说都不说的。”

    陆老爷子大掌抬起,眼看就要拍下去了,老太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的棋。”

    陆老爷子抬起的手有些尴尬地放了下来。

    “你们什么意思?”

    “娘也在,我们就直说了,我和四弟过几日带着四郎五郎同沉大郎一同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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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们还要带着孩子?”陆老爷子暴呵。

    陆四爷耸肩摊手,“那怎么办,你是族长,你要考虑家族,我与哥哥也是家长,我们也要为子孙后代挣一挣前程啊。”

    老太太算是听懂了,“你们想去等着点选?”

    如今科举,除非一甲或者二甲头几名,考了庶吉士也不见得就有官做,还得等着点选候补空缺,机遇不好又没有关系银钱的,考中进士也不见得就有官做。

    陆三爷点头。

    陆四爷却说:“等着,谁等得,我与哥哥都多大岁数了,约莫要去哭诉一番,说一说父亲的不是。”

    别说陆老太爷了,就是陆三爷都惊呆了,哭诉一番,哭诉啥?

    “这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爹成天暴跳如雷,那么大岁数了他想打就打,在儿孙面前那是一点面子都没有,又不管庶务不事生产只会玩泥巴,家里也只是勉强还能揭开锅,孩子多了住都住不下。”

    陆三爷真想给他竖个大拇指,弟弟你是真敢说。

    陆老爷子又想拍桌子,可棋盘让他下不去手,斜眼一看,老太太居然还连连点头。

    “竖子,你说的什么浑话。”

    陆四爷正色,“父亲,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为陆家不出仕,可我和哥哥,我们得为子孙奔前程。”

    陆老爷子当然知道,实际上早间陆三爷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只是,他固执地认为,陆家现在好好地,就说明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他们若是要出仕,说不得官家就旧事重提了,何况还有个闻家与他不对付。

    他心里也很乱,若非如此,他早就一个人玩泥巴去了,怎么可能大中午地来与臭棋篓子下棋。

    “去吧,兄弟二人同心协力,谁先补上了缺也不要生了间隙,能不能点中都是时运,挂不得别人。”

    老太太一句话让陆老爷子的长篇大论都收了回去。

    兄弟两个闻言也站了起来冲母亲作揖,“母亲教诲,儿谨记在心。”

    陆老爷子冲三个人嚷嚷,“诶,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吧。”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来,”我说呢,这大中午的来我这下棋,你素来是不爱与我下棋的,原来是被孩子们将了一军。”

    “行了,也别在我这消磨了,玩你的泥巴去,我也要歇了。”

    陆老爷子在此辩解,“我那不是玩泥巴。”

    可谁也不听,老太太只是叮嘱,“再把足衣弄上泥巴,你就光着脚不要穿足衣了。”

    陆三爷和陆四爷憋笑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第一三七章 不干人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陆五郎确实没有辜负陆四爷,还真带着陆四郎和沉南珣去了烟花柳巷。

    只是白天的烟花柳巷仿佛一条空巷,比起其他街市冷清了很多。

    偶尔有人进出,就连楼里的丝竹声都只是孤零零的一两个,远不如入夜热闹纷杂。

    陆五郎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到了一家楼前。

    沉南珣踌躇了半晌,对两位舅兄说:“不若我先去找一找禾娘。”

    陆五郎笑,“妹夫不会从未出入过这等场所?我那妹妹也不像是悍妇啊。”

    沉南珣连声为陆风禾正名,”禾娘自然温婉良善。“

    陆五郎催沉南珣,“走吧,上去吃口茶,禾娘说不定也在。”

    “啊?禾娘在这……这里?”

    “你以为她是什么规矩性子?”

    沉南珣确实没想到陆风禾也会在这些地方出没,不过陆四郎没否定,说明陆五郎说的也有几分真实。

    这大白天的,沉南珣也确实想看看陆五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湖传言果然不虚,一路上好几个小娘子与陆五郎打招呼,还问他什么时候去听曲,去吃茶。

    陆五郎还都笑呵呵地应了。

    这种场面,沉南珣真没见过,陆四郎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陆五郎还真带他们去喝茶。

    “呀,这不是五郎君,今日喝茶还是听曲啊。”

    陆五郎领着他们到了三楼最里面一间房,房门半掩着,陆五郎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个颜色姣好的娘子来开了门。

    说完还冲沉南珣和陆四郎行了礼,”见过两位郎君,里面请。“

    娘子穿衣打扮都很寻常,只是太香了些,沉南珣有些不自在。

    陆五郎领着他们落座后对花娘说:“把你点茶的好手艺拿出来,给这位京都来的公子见识见识。”

    花娘捂嘴笑,“五郎君说笑呢,奴家有什么点茶的本事,奴家这点本事不及贵府姑娘十之一二,要让贵客长见识,来奴家这里可来错地方了。”

    陆五郎斜了沉南珣一眼,“有些人呐,哎,明珠蒙尘。”

    沉南珣觉得陆五郎在说他没眼光,并且有证据。

    那花娘居然还捂嘴笑,”也是,你们姑娘如今远嫁,奴家也无缘再见识一番了。“

    陆五郎倒一点都不隐瞒,“昨日回来了,你可以给她下帖子。”

    “拾姑娘回毗陵了?那可太好了,帖子定是要下的,还得办个茶会好好迎一迎拾姑娘。”

    这花娘话里的亲昵很是明显,听那语气,仿佛很笃定这帖子陆风禾一定会接一样。

    “说不定一会她就来寻你吃茶了。”

    花娘的雀跃并不作假,“那可真是求之不得,我可得寻点好吃茶出来。”

    沉南珣一脸问号,这都什么情况,陆五郎是花娘的座上宾便也罢了,怎么听着语气,禾娘比陆五郎在这花娘面前还吃得开。

    陆五郎看出了沉南珣的疑惑,但不解释,而是继续与花娘说起陆风禾的事。

    “在小拾面前第一不能提夫君。”

    花娘放下红泥小壶,红泥炉里面的火也不管了,皱眉问:”怎么回事?她夫君欺侮她了?什么东西?还欺侮拾姑娘,拾姑娘能看上他都是他祖上烧高香了,怎地还不干人事?”

    沉.祖上烧高香.不干人事.南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陆五郎确实没有辜负陆四爷,还真带着陆四郎和沉南珣去了烟花柳巷。

    只是白天的烟花柳巷仿佛一条空巷,比起其他街市冷清了很多。

    偶尔有人进出,就连楼里的丝竹声都只是孤零零的一两个,远不如入夜热闹纷杂。

    陆五郎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到了一家楼前。

    沉南珣踌躇了半晌,对两位舅兄说:“不若我先去找一找禾娘。”

    陆五郎笑,“妹夫不会从未出入过这等场所?我那妹妹也不像是悍妇啊。”

    沉南珣连声为陆风禾正名,”禾娘自然温婉良善。“

    陆五郎催沉南珣,“走吧,上去吃口茶,禾娘说不定也在。”

    “啊?禾娘在这……这里?”

    “你以为她是什么规矩性子?”

    沉南珣确实没想到陆风禾也会在这些地方出没,不过陆四郎没否定,说明陆五郎说的也有几分真实。

    这大白天的,沉南珣也确实想看看陆五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湖传言果然不虚,一路上好几个小娘子与陆五郎打招呼,还问他什么时候去听曲,去吃茶。

    陆五郎还都笑呵呵地应了。

    这种场面,沉南珣真没见过,陆四郎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陆五郎还真带他们去喝茶。

    “呀,这不是五郎君,今日喝茶还是听曲啊。”

    陆五郎领着他们到了三楼最里面一间房,房门半掩着,陆五郎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个颜色姣好的娘子来开了门。

    说完还冲沉南珣和陆四郎行了礼,”见过两位郎君,里面请。“

    娘子穿衣打扮都很寻常,只是太香了些,沉南珣有些不自在。

    陆五郎领着他们落座后对花娘说:“把你点茶的好手艺拿出来,给这位京都来的公子见识见识。”

    花娘捂嘴笑,“五郎君说笑呢,奴家有什么点茶的本事,奴家这点本事不及贵府姑娘十之一二,要让贵客长见识,来奴家这里可来错地方了。”

    陆五郎斜了沉南珣一眼,“有些人呐,哎,明珠蒙尘。”

    沉南珣觉得陆五郎在说他没眼光,并且有证据。

    那花娘居然还捂嘴笑,”也是,你们姑娘如今远嫁,奴家也无缘再见识一番了。“

    陆五郎倒一点都不隐瞒,“昨日回来了,你可以给她下帖子。”

    “拾姑娘回毗陵了?那可太好了,帖子定是要下的,还得办个茶会好好迎一迎拾姑娘。”

    这花娘话里的亲昵很是明显,听那语气,仿佛很笃定这帖子陆风禾一定会接一样。

    “说不定一会她就来寻你吃茶了。”

    花娘的雀跃并不作假,“那可真是求之不得,我可得寻点好吃茶出来。”

    沉南珣一脸问号,这都什么情况,陆五郎是花娘的座上宾便也罢了,怎么听着语气,禾娘比陆五郎在这花娘面前还吃得开。

    陆五郎看出了沉南珣的疑惑,但不解释,而是继续与花娘说起陆风禾的事。

第一三八章 建安贡茶

    陆五郎从头至尾没有动那杯茶。

    “我一开始就不赞同小拾远嫁,你们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起去。”

    “我不够了解禾娘确实是我的不是,可若说我们不是一路人,那我是不赞同的,我还就偏要和禾娘一路走了。”

    陆五郎掀了掀眼皮,“何必相互为难呢。”

    沉南珣依然坚定,“我不为难,我也不会让禾娘为难。”

    说完沉南珣想要起身离开,被陆四郎拉住。

    “禾娘这些年确实算不得快活,往后若是有缘还能在一处,你的确要改一改。”

    说完还解释,“五郎说的虽然不中听,但也是实话,你们二人性情习惯多有不同,你是男子,多体贴包容一些。”

    要说包容,沉南珣还是包容的,但他长那么大,从未与女性有过特别密切的联系,长辈也没有,所有要说如何体贴禾娘,他的确做得非常不好。

    沉南珣郑重地应下,却未再说话。

    那边陆四郎与陆五郎论起了茶。

    六月,今年的新茶早就上了,兄弟两个说起春茶的价格。

    “今年两浙春天来得晚,新茶也晚了半个月,价格倒是比往年高了些。”陆五郎说。

    陆四郎对茶没什么研究,但对茶的价格很敏感,“今年团茶十分走俏,片茶反而不行了。”

    茶的种类自是不必多说,林林总总,不光有绿茶,还有乌龙茶、白茶、红茶、黑茶等等,如今市面上茶的外形是有定数的。

    一般就三种,团茶、片茶和三茶,其中团茶一般是比较稀有的好茶,价格也更高,主要用于上贡,以及高门贵族饮用,最出名的大概就是龙凤团茶了。

    片茶是一般富户,家有余产的人家用的茶,茶楼也多用片茶。

    至于散茶那就是寻常百姓,或者路边茶寮用的了。

    价格也是一次递减的,好的团茶可以价值千金,而寻常散茶几个大钱一斤也是有的。

    “今年杭州也晚了,没赶上清明郊祭,今年用的是建安新茶。”陆四郎说。

    陆五郎叹气,“建安三千里,京师三月尝新茶,看来建茶要起来了。“

    “若是江南接下来两年一月还下雪,那建茶很快就会取而代之了。”

    大雍处处产茶,以江南路、淮南路、荆湖路、两浙路禾福建路为主,其中以江南路、两浙路为最,贡茶也多出于此二处。

    只是近年来,江南路、两浙路春天回暖较晚,以致春茶采摘往后推迟了一旬由于,没能赶上官家清明祭祀,而福建路因为更靠南,也更暖和,春茶采摘较江南更早,连续两年清明祭祀用的是建安贡茶了。

    虽然只是短短两年,世人依然以江南、两浙茶为尊,但世人也都没什么记性,只要官家再来个两三年清明祭祀都用建安茶,建安茶很快就会受到世人追捧。

    茶市自有定数,建安茶受到追捧,江南茶必然会遭到一些冷遇。

    陆五郎坐直了身子,“我们去福建路吧。”

    陆四郎确定陆五郎还不知道出仕的事,“去看看建茶?”

    陆五郎思索半晌,“去寻个差事?”

    沉南珣一直听着他们的话,对茶事,沉南珣知之甚少,他知晓世人爱茶,但他生于军营,茶对他而言并不是必需品。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与沉南珣而言,他关注的只有米和盐,至于其他的,那都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可他也不是完全不懂茶,至少他知道,如今官营的三件事,盐铁茶,实际上,他一直不太明白茶为何要官营。

    如今,他算是摸到了一些门道。

    茶之一事,在贸易,尤其是与外邦的贸易上,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的,吐蕃和回鹘部甚至愿意用马匹来换茶。

    另外一点就是在税收上,大雍最重的不是商税也不是盐税,而是茶税!

    盐贵伤民,而茶贵,似乎并无太大的影响,因为卖得起好茶的都是有钱人,他们并不会再是是五百两还是八百两。

    沉南珣生平关注两件事,沉家军和陆风禾,而在这两件事上,他关注的只有马匹粮草和银钱。

    可若真的想登高位,只怕这三样远远不够,就像陆三爷说的,除了盐和沉家军,他还有什么。

    不是他还有什么,而是他还懂什么。

    沉南珣不懂便问,“建安茶取代江南茶会如何?”

    在这件事上陆五郎很有想法,

    “茶贵,银子和有钱人就往福建路去了,福建路本来就有海贸口,如此一来,银钱去得更多,市面上的银钱也是有定数的,往福建路去得越多,其他路留下的就越少,久而久之,只怕最繁华的不是京都不是江宁,而是福州。”

    沉南珣不明白,银子往福建路去了,江南路银子少了又会如何。

    “大郎,你是个吃粮不管闲事的,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陆四郎说。

    “江南银子少了税收就少了,这其实与黎明百姓没什么影响,但往来江南做生意的人少了,百姓能找到的营生就少了,就是农户地里的出息都有可能卖不出去了。”

    市场总是一环扣一环,经济不景气,往来的商人少了,百姓手里银钱也会变少,这样百姓花出去的银钱也就没有了,那小商贩便也挣不到钱,他们也不会去找商号做买卖,长此以往,江南落寞了也不是不可能。

    沉南珣不太做买卖,他名下的买卖也是寻常铺子,或者为了收集消息并不关注利润。

    沉南珣重新思考起陆三爷与他说的成都府和勐泐部,总是要有个由头把这些地方串起来,要不然就算有自己人,没个由头也是散沙一盘。

    “不知二位舅兄对成都府和勐泐部可有了解。”

    陆五郎善诗词,“成都府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山美水美,在下很是向往。”

    “成都平原,鱼米之乡,天下才人皆入蜀,数位帝王幸得蜀。”

    帝王福地,沉南珣抓住了重点。

    “还请舅兄明示。”

    “文人骚客写蜀地的着实不少,有些山水田园的,有些安闲宁静,也有写三国蜀相的,至于帝王,远的不说,就说前朝不就有帝王因京都动荡避祸蜀地的吗?谁道君王行路难,六龙西幸万人欢。”

第一三九章 得闲饮茶

    陆四郎吃了一口茶,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把茶盏放下还推远了些,接着陆五郎的话说,

    “这些都是过去了,成都府货通西南,在成都府边境上还有茶马贸易,成都府易守难攻,不光是边境的咽喉要塞,也是边境的商品集散地。听闻成都府还有一些专门用来走马贸易的商道。”

    陆五郎连连点头,“前些日子我还见了益州知府让银号发行的交子,有些意思。”

    “成都府还是铁铜并行?铁钱弥贱?”陆四郎问。

    陆五郎点头,“是,那人只要白银,铜钱都不要。”

    “成都府是个好地方啊,往西入番,往东沿着长江也能到江南。”

    沉南珣字字听懂,却句句不明。

    “那勐泐呢?”

    陆四郎想了想,“勐泐啊,只有你想不到没见过的东西,勐泐事禾娘更清楚。”

    沉南珣这半天下来,脑子里只听进去一个字,茶。

    生于北地,长于北地的他从来没想过茶如此重要,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勐泐有没有茶。

    茶与经济息息相关,那茶与政治呢,沉南珣想回陆府去,去问一问陆三爷,去藏书阁查一查。

    说到藏书阁,沉南珣确实去要去陆府藏书阁一趟。

    “不知在下能不能进府里的藏书阁?”沉南珣问,不怪沉南珣见外,书还是珍贵的东西,诺大藏书阁里的孤本更是有市无价,藏书阁是氏族大家传承的一部分。

    陆四郎擦了擦吃了果子的手,不解地问:“有何不可?”

    “外姓人……”

    陆四郎摇头,“陆家没那么多讲究,只是陆家藏书远不如书院的藏书楼,故而我们都不大愿意去罢了,与能不能去并无关系。”

    “可是要找什么书?”陆四郎又问。

    “实在学识浅薄,想要找几本地方志看看。”

    “那用不着去藏书阁,禾娘那里就有很多地方志,她不爱话本,就爱地方志,她那里的可够你看好一阵子了。”

    曾经他以为边境互市散茶颇受欢迎是因为北地并不产茶,如今看来只怕并非如此了。

    沉南珣看着眼前的茶,有些坐不住了,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茶汤已经凉透了,入口生涩,并不见得有多好喝,甚至不如绿芙泡的茶汤有滋味。

    “茶吃完了,不若到街市上走一走?”

    陆四郎点头,陆五郎招来花娘。

    “月底再给拾姑娘下帖子吧,最近家里事多。”

    花娘行礼,“诺。”

    说完陆五郎起身欲走,“郎君这就走了?”

    陆五郎点头,“走了,你这点茶的手艺有些倒退了。”

    沉南珣从未好好逛过京都,只是近年枍哥儿大了些,偶尔带着枍哥儿到街市去,枍哥儿习惯各式小零嘴,也喜欢点心食肆,沉南珣只觉得街市上吃食众多,每次枍哥儿要的东西都不一样。

    茶楼也多与食肆一道,并不分得很清楚。

    至于茶寮,那更是兼卖些点心小食。

    沉南珣也并未觉得京都街市茶楼茶寮很多,可到了毗陵,大街小巷几乎处处都有茶楼茶寮,茶楼便只是茶楼,热食是一点不卖的,茶寮也只喝茶。

    南方的饮茶已经如此深入百姓日常了吗?沉南珣不禁自问,若是真的茶已经堪比柴米油盐,那确实茶之一事不容忽视。

    沉南珣看着眼前处处可见写着茶的长幡,这一条街上就有四五家,有茶楼茶寮茶点茶号,若是茶不成了,这一条街上就要有十数人没了生计。

    若是一城一府一路呢,只怕这没了生计的就是数以千万计了。

    沉南珣又想起陆三爷说的,光有盐和沉家军还不行,只怕自己岳丈也是托词,这是完全不赞同他那个漏洞百出的计划,而是引着他重新找一个更好的法子,寻一条更好的路。

    茶,是不是就是岳丈要自己找的另一条路,沉南珣想。

    漫无目的地逛着,结果无巧不成书。

    他们在一家茶楼面前看到了陆家的马车。

    陆五郎摇着扇子,“小拾果然来吃茶了,走,我们也吃茶去。”

    沉南珣以为陆五郎要去喝茶只是托词,找个由头进去茶楼与陆风禾偶遇。

    没想到陆五郎是真喝茶,也不问人,直接让店小二带路去包间,还点名让相熟的茶博士来煮茶。

    就那么爱吃茶?妹妹走不着了?沉南珣跟在后面举步维艰,可他想找娘子啊。

    好在去包间的路上遇到了侯在包间门口的青菱和香芽儿,二人想三位郎君行礼。

    “行了,不用你带路了,一会我们的茶送来这里。”陆五郎交代店小二。

    青菱则敲了敲门请三位郎君进去。

    果然在吃茶,看桌上的果子茶店好似还吃了不短时间了。

    “诶,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陆风禾问。

    陆五郎摇着扇子坐下,“偶遇,在门口在看到你身边的人。”

    陆风禾和秦玲儿居然也半点不怀疑,还问他们点了茶和茶点没,要加些什么?

    “莫管,点过了,吃杯茶歇歇脚。”陆五郎没个正形地摊在椅子上,“刚刚还遇见玳冒了,说是要给你下帖子请你游湖呢。”

    沉南珣这才知道早先那个花娘叫玳冒。

    陆风禾关心的并不是游湖,而是,“在哪里遇见的?街市上?”

    陆五郎好笑,“如今玳冒姑娘可是花魁了,用得着自己上街市来采买?”

    “你们去莺燕馆了?”陆风禾声音都提高了两个度。

    沉南珣也是现在才知道那青楼叫莺燕馆。

    陆五郎还是那个没正形的样子,“要不然我还能在陆府遇上她?”

    “五哥,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陆五郎坐直了身子,“我去那种地方不正常吗?我不去才不正常吧。”

    陆风禾涨红了脸,“五哥,你……你怎么能带着沉大郎去呢!”

    “哟,还说禾娘不管你,我这就带着去一下她都和我急。”这是对沉南珣说的。

    说完又对陆风禾说:“带他去吃茶歇歇脚,你急什么,你去得他就去不得了?你好没道理。”

    陆风禾红着脸像沉南珣解释,“你别听我五哥瞎说,我……我去找嬷嬷学点茶,找玳冒她们玩儿的……我……反正我去是去干正事的。”

    沉南珣看着陆风禾这个红着脸跳脚的样子,只想把人揉进怀里,真是个可人儿。

第一四零章 红娘茶事(超肥章)

    回到府上差不多就到了用夕食的时间了,而枍哥儿也早就跟着陆八郎和几个哥哥姐姐回府了。

    夕食就是各回各房吃的,沉南珣陆风禾当然就是在陆三爷和赵氏的院子同陆四郎一家,陆九郎一家一道用的。

    “你祖母想让你过去用,被我拒了,他们与你大伯一家一起吃,他们人也多,你明日早些起,去陪你祖父祖母一道用朝食。”赵氏在饭桌上交代陆风禾。

    陆风禾应下,“正好我带回来的厨娘有一个白桉十分了得,明日让她蒸上两屉银丝卷。”

    赵氏应下,“那索性多蒸些,我们也沾沾老太太的光。”

    “瞧娘说的什么话,想吃什么若是她们会做,直言便是。”

    三房的夕食往常也就分两桌,大人一桌,孩子一桌,如今多了陆风禾一家,倒也没多拥挤,反而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用完夕食,枍哥儿要领着爹娘去看看他下午买的好东西,沉南珣憋着笑被枍哥儿拽着往蕴华楼走,枍哥儿另一只手拽着的陆风禾则是满脸无奈。

    枍哥儿高兴地说着他给祖父祖母还有枫哥儿栉哥儿买了礼物,让沉南珣先帮他带回去。

    沉南珣看着天性纯良的枍哥儿觉得家里那些人实在面目可憎,对着这样的孩子居然也下得去手。

    枍哥儿还没说完清姐儿与池哥儿又来喊他出去玩,他交代沉南珣别走,他与哥哥姐姐稍微晚一会就回来,说完就一阵风跑了,留下面面相觑的沉南珣和陆风禾。

    陆风禾看了沉南珣一眼起身就要走。

    沉南珣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能否借在下几本地方志看一看。”

    陆风禾惊讶地看着沉南珣,这人除了兵法和邸报居然还要看地方志,他可是最不耐烦看东西的,每月看账本都很勉强。

    沉南珣食指蹭了蹭鼻尖,“确实之前读书太少了,四哥说你这里地方志比府上藏书阁都多。”

    不管沉南珣是真要借书还是只想找个由头,陆风禾都只能点头,“那就去对面书房吧。”

    他们现在在枍哥儿暂住的西厢房,陆风禾的书房在东厢房,确实是在对面。

    到了书房,陆风禾找到放地方志的书架,“都在这里,你自己挑。”

    沉南珣并没有着急看书,而是问陆风禾,“岳丈说你与勐泐部有些渊源,若我有需要可以找你讨一个信物。”

    陆风禾勐地回头,“你要去勐泐?”

    沉南珣摇头,“我不去,可能会派人去一趟。”

    “是有什么事吗?”

    沉南珣自己也说不清到底自己朦胧想到的方向是不是能走得通的,“有一些事情或许会需要勐泐部和大理国的协助,只是目前还没想清楚。”

    “你去白露苑把我还没拿走的帕子或画,随便拿上点什么,再修书一封,印上你的小印,去到勐泐找王女刀红,她认得我的东西。”陆风禾说。

    “你说的红娘就是刀红,是王女?”

    陆风禾点头,“对,现在约莫是王太女了吧,之前她信里说她辞了两次,只怕如今也没能辞去。”

    “勐泐与大雍还隔着大理国,怎么会找得上她?”

    沉南珣确实不知,“我对勐泐并不了解,只是岳丈提起。”

    “所以,你这是要找勐泐的地方志?”陆风禾问。

    沉南珣点头,“有的话就更好了。”

    陆风禾抬手抽出一本番邦志给沉南珣,“只有这本有提到一点点,勐泐的文字与我们不同,他们僧佛宗多,记载也多在贝叶经上,红娘这些年了也没完全学会勐泐的文字。”

    “你与刀娘子……”沉南珣有些迟疑,生怕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毕竟陆风禾从未说过。

    陆风禾倒是不甚在意,“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勐泐部分为十三个勐,约莫就是我们说的十三个州府,最先这些勐都是勐泐王的兄弟和得力助手当勐主的,几代传承下来有人生了异心,就把红娘从王宫带了出来。”

    “勐泐僧佛众多,他们虽是蛮夷,但也不会对孩童下手,于是就找人想把红娘带到大理国,结果带红娘出来的人半路没了,红娘被带到了大雍,她长相与大雍不大一样,很是美艳,就被辗转卖到了扬州的青楼。”

    “扬州?”

    陆风禾点头,“对,红娘也是可怜人,被当瘦马养着,老鸨想让她卖个好价钱,可楼里的其他姑娘排斥她,毕竟就凭异域她都能吸引无数郎君一掷千金。”

    “我去姨妈家,与哥哥一道出门游湖,看到她被其他姑娘按到湖里呛水……”

    “你便救了她?”沉南珣问。

    “当然要救啊,那时她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别说她没什么错,就是她犯了法,那也应该交给官府而不是几个大姑娘私自用刑。”

    “姨丈家里多少有些权势,我就闹着没见过异域女子,要买她回来伺候,老鸨说什么也不卖,最后给了好些银子,说来与我作伴,琴棋书画什么都会教,养成世家贵女老鸨更好挣钱。”

    “大约是世家贵女的做派好挣钱打动了老鸨,她便同意了,甚至提出若是学琴棋书画她愿意给束脩的,比照着我的束脩给,但在红娘及笄前一个月,她会来接人。”

    “后来红娘来到陆府就不要命似地学各种东西,她想的不是学好了回去给老鸨挣钱,而是,学好了……自立门户,只是老鸨命短,没能等到红娘及笄就酒吃多了,摔到护城河里淹死了。”

    沉南珣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际遇。

    “那后来呢?”

    陆风禾做到玫瑰圈椅里,“后来红娘还未及笄,约莫十五岁,新的老鸨就来接人了,要把红娘带回去挣钱了,红娘不敢跑,跑了陆家就会受到牵连,我要帮她赎身她不愿意,跟着回去了,不过,半路上红娘跑了,跑到了毗陵最大的青楼里,自愿卖身,两边就吵了起来,闹了好长时间。”

    “再后来,红娘就留在了毗陵,没留多久,勐泐部就找来了,往后的事就是红娘来信跟我说的。”

    “她与大理国做了生意,把勐泐部的东西卖到了广南路,听说还被人带出了海,挣了不少银子,勐泐王非常开心,为她修了金塔,给了金冠,她还把送她出勐泐的勐主一家收拾了,现在十三勐有一半都仰仗她。”

    沉南珣很难想象回去的刀红还能有这样的际遇,大雍是绝不可能的,流落到青楼的女子,能接回本家就不错了,娇宠着的都少,更逞论把半个家当都交给她,甚至还属意让她做继承人。

    “勐泐与大雍不一样,谁有能耐谁当勐泐王,并不拘着是男是女,勐主和百姓们也是,只要能带他们过好日子,谁在金殿里坐着都一样。”

    “刀娘子主要把勐泐的什么东西卖出去?”沉南珣问。

    陆风禾扳着手指头数,

    “药材卖到广南路,海贸药材在海上漂容易受潮,据说海那边的部族也不大会用我们的药材,杨太医说勐泐的药材,同样的东西药性都要比大雍的药材强一些。”

    “他们也有特别好看且牢固的粗布,她给我送过,舅舅说那粗布十分牢固,大雍少见,只是这粗布并不值钱,他们本地也没有多的可以拿出来卖,她只是送来给我玩儿的。”

    “还有黑茶,她说叫普洱茶,并不是当年新茶,她给我送的都是五六年甚至十来年前的陈茶,据说这茶就是越陈越值钱,我是不大懂的,最值钱难道不是当年新茶吗?”

    沉南珣又听到了一个关键词,茶。

    难道陆三爷想让他做文章的东西真的是茶?

    “舅兄有没有喝过你说的那种茶?”

    陆风禾点头,“四哥很习惯,他肠胃不好,吃了油腻的总不自在,说黑茶解腻十分好,还不伤脾胃,绿茶虽然也解腻,但有些寒凉。五哥不喜欢,说茶味有些澹,不如绿茶爽口。对了,祖母也喜欢。”

    “先进还有没有?”沉南珣问。

    “你想尝一尝?”

    沉南珣点头,“有的,不过家里的都是四五年前的了,算下来就是十年也该有了,你真的要喝?陈茶万一受了潮伤了脾胃。白露苑倒有些新茶,你可以回去找一找。”

    “我先尝一尝。”

    陆风禾无所谓,反正她都告知了,小十年的茶,万一真的闹了肚子,与她是没有干系的。

    “绿芙,去楼上取红娘送来的茶饼,多取几饼。”

    陆风禾也好久没吃茶了,有些馋,命翠芝起炉烧水。

    “红娘还说这茶吃法不一样,不用调茶膏,只要从茶饼上取下一块,滚烫的水冲泡,第一道水撇去,第二道第三道滋味和颜色不尽相同,若是不嫌茶味澹,多冲几道也无碍。”

    沉南珣这下是真来了兴致,“听起来十分简便。”

    “嗯,茶汤倒是十分好看,红棕色的茶汤在白釉茶盏里,倒像是什么果子蜜似的。”

    沉南珣琢磨起这个事来,作为他这样怕麻烦,且没有点茶手艺的人,这样的茶吃起来方便多了,而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至少他在军营里就没见过有时间有功夫坐下来点茶慢慢吃的人。

    最多就是调点茶膏,滚水一冲,还时常抱怨这样的茶没滋味,茶沫都没有。

    听闻如今散茶销量更好,那是不是就说明如今喝茶的人很多都是手上并无太多余钱的寻常百姓。

    若是这样,他们只怕也没那个点茶的功夫,更不会有点茶的手艺。

    沉南珣陷入了沉思,可改变吃茶方式就能成事?吃茶方式与高位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绿芙很快就取了五饼茶下来,每一饼都很有分量的样子。

    沉南珣喃喃问出,“这样大?”

    陆风禾让绿芙把茶盘放下,自己拿起一饼茶,小心拆开外面包着的油纸,露出黑色的茶饼来,拖着这么一饼黑茶,更显得陆风禾的手又白又小。

    “是吧,确实有点大,我刚见到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故意让人做这样大的给我,她后来与我说他们都是这样大的茶饼,小了不好储存,这样大的茶饼摞起来,放在阴凉通风处,可以数十年越陈越香。”

    “这一饼有三四个团茶重了吧。”

    陆风禾摇头,“团茶一片才二两,这一饼约莫十两,何止两三片团茶。”

    陆风禾取来一个扁平却有尖角的像刀又像针一样的东西,平平地从边缘插入茶饼,约莫插进去半指长,微微用力侧立起扁平的茶刀,几声脆响,一片茶伴着一些碎茶就被剥离了下来。

    陆风禾把茶片直接放在一个蒙了细纱的银漏上,下面放了一个宽口茶碗,直接就忘茶片上冲水,滚烫的水冲过茶片,漏到茶碗里,很快,茶片松散开,而茶碗里的茶汤也已经是澹澹的红棕色了。

    茶碗装了半碗茶,就快接触到银漏底部,陆风禾把银漏换到了小一些的茶碗水上,重新冲水,这次的水她直接没过散开的茶叶才放下水壶。

    重新取来两个白釉小盏,这才将银漏拿出,放到另一只宽口大茶碗里,将小茶碗里的浓郁的金汤分到两个白釉小盏里,推了一杯给沉南珣。

    “趁热喝。”

    沉南珣看着眼前一口都不够的茶盏有点不大好下嘴。

    陆风禾素手纤纤,端起茶盏,分三小口喝尽了茶盏里的金汤。

    放下茶盏,陆风禾见沉南珣不喝,又催促,“喝吧,我们运气挺好的,这饼茶并未受潮。”

    毗陵潮湿,为了这些茶不受潮,陆风禾没少费功夫。

    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黑茶,但红娘的一片心意,又是能保存的东西,她当然要好好保存了。

    她特意从宜兴定了半人高的紫砂缸,在缸里铺了厚厚的竹炭,才用竹盖隔着一层一层铺上茶饼。

    紫砂缸比陶瓷缸透气,竹炭又吸附水汽,而竹篾受了潮也不大容易腐朽发霉。

    沉南珣学着陆风禾的样子分三口咽下茶汤,茶汤是滚烫的,手端着茶盏就能感受到,但分三口小口咽下并不烫嘴,相反还会觉得腹中温热。

    陆风禾见沉南珣喝下,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是不是与茶膏调出来的茶不大一样。”

    沉南珣咂摸一了一下,“确实不一样,茶味更清爽一些。”

    时下点茶因为多用绿茶,大量茶膏下去很容易生涩难以下咽,于是很多人点茶会在调茶膏的时候加入各色香料,虽然掩盖了一些茶膏的生涩,但也使得茶汤口味更厚重,复杂。

    陆风禾有些失望,”你怎么与四哥一样。“

    “还有点回甘。”

    “真的觉得比点茶好喝吗?”

    沉南珣摇头,“不一样的,点茶口味厚重丰富,这茶汤单调清爽一些。”

    陆风禾又把银漏移到了小茶碗上,重新冲入滚烫的水,这一次茶汤出色更快,几乎流过茶,冲下来的水就是红棕色,比上一道茶更浓郁。

    尽管浓郁可还是透亮的,并不见浑浊。

    陆风禾边冲水边说:“这是红娘教我的冲茶方式,也不知道对不对,我每一步都是按照她写的来的,就连银漏和茶碗也是她送了一套来,我又找人照着同样的尺寸做了些。”

    “勐泐也有瓷器?”沉南珣问。

    陆风禾摇头,“没有,大理国有瓷窑,但很贵,他们多用陶器,但我觉得陶瓷看不出这茶汤的颜色,便做了这汝窑白釉盏,这一套都是重新做的,这样小的茶盏,又这样大的茶碗,如何能买到。”

    “刀娘子经商很厉害?”沉南珣又想起一事。

    陆风禾还是摇头,“她不行的,她看账本还没我快,也就比你好一点点吧,她离开不耐烦看账本,我娘说在经商一途她并没有什么天赋。”

    “那她……”

    “我娘给她出的主意,让她回到勐泐不着急报仇,也没必要去曲意逢迎,一定要想办法赚银钱,银子在手里,很多事就都解决了。”

    这里面居然还有岳母的事?沉南珣只知岳母是苏州赵家独女,往来不多,偶有往来也都说些家常话,也知道岳母管家理事很有一套,禾娘就是岳母手把手教出来的,但从不知岳母居然在经商上也有见地。

    沉南珣再次感觉自己很失职,他从未认真去了解过岳丈一家,只知一些谁都知道的东西,从没细想过他们每个热的独特之处。

    沉南珣轻笑,“那你呢?你经商是不是要比刀娘子有天赋多了。”

    陆风禾也不谦虚,“娘说我是有天赋,但我太懒散了,什么事都怕麻烦,若是经商,我这样的性子不成的,经商就算不事事亲力亲为,也需做到处处心里有数。”

    “你懒吗?岳母这话有些不大对啊。”

    陆风禾很认真地说:“懒的,还没什么耐心,打小娘就说我。”

    一时间,室内的氛围十分融洽,比二人刚成婚时还和谐几分。

    直到枍哥儿跑进来,“爹,你果真还在,我还怕你又走了呢。”

    沉南珣摸摸枍哥儿的发顶,“自然还在,枍哥儿可是有交代的。”

    枍哥儿捂嘴笑,继而又很惆怅,皱着眉头问,“我们能不能不住在外祖家?”

    沉南珣还没说话,陆风禾就问了,“怎么了?可是有人说什么了?”

    枍哥儿摇头,“我想和爹住在一起,可在外祖家爹不能住蕴华楼。”

    陆风禾松了一口气,她生怕在府里有人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被枍哥儿听到。

    “在外祖家不好吗?还能和哥哥姐姐一起玩读书写字也有人一起。”

    枍哥儿很纠结,

    “在外祖家是很好玩,但也不太好,外祖家看着那么大院子,其实能去的地方很少,祖祖院子不能去,会吵到他们,儿祖祖家也不能去,有点远,反正就只能在四舅舅、五舅舅、八舅舅院子里玩,哎。”

    “娘,我们可以搬出去住吗?外祖家附近的客栈也可以。”

    陆风禾没想到枍哥儿宁愿住客栈也不想住在这里。

    “为什么?”

    枍哥儿组织了半天语言,“我还是觉得杜婶婶做饭比较好吃,妹妹也成天在楼上,要看妹妹还得上楼。”

    说着枍哥儿去抓桌上的点心吃。

    “翠芝姨姨也不住在院子里,下晌回了衣服脏了,木头找不到我的外裳,也找不到翠芝姨姨。”

    枍哥儿又接着去抓第二块点心。

    陆风禾给枍哥儿倒了一杯温水,“满些吃,这点心好吃吗?”

    枍哥儿没有点头,只是说:“不如杜婶婶做的好吃。”

    陆风禾失笑,“那你吃这样多。”

    枍哥儿平日里是个不大吃点心的孩子,中午陆风禾也会特意让小厨房给他顿个汤或是煮个粥下碗面,而不是干吃点心,一顿一顿吃饱,中间很少会去找点心吃,对于点心他也并不是很热衷,。

    “腹中有些饥。”

    陆风禾看看天色,这还没完全黑下去呢,出去也顶多玩了一个时辰,这就饿了?

    “可是夕食没吃饱?”

    枍哥儿委委屈屈地点头,“哥哥姐姐吃饭太快了,等我喝完一碗鱼羹抬起头,他们都吃好了,桌上也没什么菜了。”

    枍哥儿心疼地摸一摸枍哥儿的脑门,“现在想吃什么,娘让……”

    说到这里,陆风禾说不下去了,蕴华楼没有小厨房,整个三房也只有赵氏院子里有小厨房,平时还不大用,这要大晚上去小厨房要给枍哥儿做吃食,实在有些不大方便。

    倒不是小孩子那一桌准备的吃食少了,而是另外几个孩子大一些,平时也都一起吃习惯了,吃饭都有些块,小孩子不知饱足,只知按照平时长辈的要求,碗里的饭桌上的菜要吃完,不能浪费。

    本来加了一个孩子也没有多加很多菜,几个大孩子一人加两口,就把刻意多加的菜给吃完了。

    小孩子也不像大人,知道枍哥儿是客人要照拂着,更不会给他添菜留汤。

    枍哥儿也不要人伺候,这就导致年纪小吃饭慢的他喝完一碗鱼羹桌上没什么可吃的菜了。

    枍哥儿往日在家习惯了,不管吃面还是吃饭都要有菜的,这没了菜,他连碗里的小半碗梗米饭都吃不下去了。

    当时不觉得有多饿,如今跑了一圈回来,只觉得腹饿难耐。

    沉南珣看了陆风禾一眼,抱起枍哥儿,“不如爹带你去逛一逛夜市,这里的夜市与京都可不大一样。”

    陆风禾平素不大愿意枍哥儿总吃外面的东西,如今也没了更好的办法。

第一四一章 关心府宅(超肥章)

    枍哥儿欢呼起来,“好诶,我最喜欢逛夜市了。”

    京都是有小宵禁的,一更天约莫戊正(晚上八点)街市上就不能再有摊贩,走动都是要尽量避免的。

    而毗陵并没有宵禁,彻夜游湖都是可以的,一般商贩也二更鼓响才开始收摊,街市上安静下来大约亥正(晚上十点)了。

    现在天都还没黑透,戊初刚过,夜市刚摆出来,正是热闹的时候。

    “娘,你也去吗?”枍哥儿问陆风禾。

    沉南珣也看向陆风禾,陆风禾看着爷俩这个样子,很艰难地拒绝了他们。

    “娘今日出门时间有点长了。”

    沉南珣抱起枍哥儿,“让你娘好好歇着,我们都出去了,妹妹该伤心了,我们一会带些好吃的回来。”

    枍哥儿搂着沉南珣的脖子,看向陆风禾,“那娘你在外祖家陪妹妹,我和爹很快就回来。”

    陆风禾点头应下,对孩子多少有点愧疚,但还是忍不住交代,“少吃些,当心积食。”

    沉南珣把枍哥儿抱到院子里,交代寿康去安排,想了想又把枍哥儿放下,“去叫木头跟着,然后在院子里等一等爹,爹去和你娘说上两句话。”

    能出门,枍哥儿那是一百个愿意的,小跑着就去叫木头了。

    沉南珣折回书房,陆风禾抬头看到沉南珣,“怎么了?可是有东西拉下了?”

    沉南珣摇头,“其实我觉得枍哥儿的说法也并无道理,我在陆府附近给你们找个院子,住得近一些,又分开住。”

    陆风禾邪火上头,“怎么?枍哥儿是你儿子就不是我的孩子了?我不心疼孩子吗?换了地方总是要适应的。”

    沉南珣安抚陆风禾,“不光这一桩,这都是小事,饿上两顿他自然就不磨蹭了。”

    “那你什么意思?觉得你沉家的孩子放在陆家养落了你的面子?”

    “我能让你们回毗陵还会在乎这个吗?”沉南珣反问,“陆家是你家,你自然觉得处处合心,可枍哥儿不是,枍哥儿觉得自己这是来外祖家做客的,其他孩子也只会当枍哥儿是客人。”

    沉南珣斟酌着,“若你真打算不再回京都,常住陆家确实不太行。”

    “如今枍哥儿宁愿住客栈,等他再大一些呢。”

    陆风禾没说话,沉南珣也不急,可枍哥儿急。

    “爹,你与娘说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走?”

    沉南珣冲外面应了一声,“就来。”又对陆风禾说,“我总是盼着你们好的,我先领枍哥儿出去逛一逛。”

    走到门边沉南珣又回头,“一会送枍哥儿进来再来取地方志。”

    枍哥儿看到沉南珣出门了,冲过来拽着沉南珣往外拖,”快点,天都快黑了。“

    枍哥儿与沉南珣热热闹闹地说着话走了,陆风禾却陷入了沉思。

    确实,与她而言,她是回家了,但于枍哥儿而言,这里并不是他家,他只是来走亲戚的。

    如今在府里去哪里玩什么处处要听哥哥姐姐的,因为枍哥儿不熟悉,长此以往,只怕枍哥儿小命保住了,却养成了畏畏缩缩的性子。

    难道……真的要搬出去吗?

    陆风禾一个人枯坐着,直到翠芝进来点灯,才醒过神来。

    “这趟回来可还习惯?”陆风禾问。

    翠芝回话,“奴婢本来就是毗陵人,倒无甚不适。”

    “当差呢?枍哥儿说下晌回来找不着外裳,也没找到你。”

    翠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姑娘赎罪,下晌奴婢旧识来找奴婢说话,奴婢就……就未能到蕴华院来听差遣。”

    “起来吧,不是要问罪你为何没在,你们如今住在哪里?”

    “住在府后面的倒座。”

    陆风禾知道那里,是陆府最后面围墙边的两排倒座,又当围墙又当下人的屋子。

    陆府的下人十之六七都在那里,那里距离蕴华院着实有些距离,但是走路一刻钟都不够的。

    “几人住一间。”

    “四人住一间,奴婢四人住了一间,香芽儿柳叶儿与太太身边的三个二等丫头挤一间。”

    陆风禾叹了口气,“往后不管怎么样,你们四个人总是要有一个人在院子听差遣的,如今落脚的地方也没了,若是无事,就到书房来候着。”

    翠芝躬身应下,“是。”

    “先辛苦一段时间。”

    刚回来就让她搬走,陆风禾自己不大愿意,只怕她说出来父兄也是不乐意的。

    陆风禾实在不能想到太好的解决办法。

    “去把我的地契房契拿来。”

    翠芝从不问缘由,让取便去。

    陆风禾的嫁妆,最多的不是金银细软,而是房产田契,其中以商铺庄子为最。

    赵氏觉得商铺庄子才能生钱,而府宅只能落灰。

    府宅好赁的总不会太大,真正值钱的宅子赁不出去,也舍不得赁,还要花银子修缮洒扫。

    陆风禾在毗陵、苏州、金陵、杭州、京都都有铺子,庄子除了金陵,其他三处也都有。

    若是要搬出去,又不想买或是赁宅子的话,便只有太湖边的庄子,或是鹤鸣书院所在的玉扈山背面的庄子可以住。

    这两处庄子是毗陵城最近的两处庄子,可还是到城外了。

    赁宅子,陆风禾实在不想去住别人的地方,总觉得随时会被扫地出门。

    若是买宅子,只怕……自己刚寻来牙婆,家中便知晓了。

    难道真的只能借沉南珣的名头来行事?

    陆风禾又叹了一口气,把翠芝吓一跳,“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陆风禾挥挥手,“无事。”

    陆风禾又想起之前同沉南珣说的,还是得有银钱,银钱在手里约莫烦恼也能解决了吧。

    “去把铺子的租契找出来。”

    陆风禾商铺很多,可没有一个是自己经营的,全部都赁了出去,最多一年签一次租约,有的甚至三五年才签一次,方便省事,不操心一点儿。

    “姑娘是想自己做点营生?”翠芝忍不住问。

    陆风禾摇头,“太麻烦了些。”

    陆风禾最初想到的是卖铺子,可转念又想,卖物不富,她才多大点东西,要银子就卖要银子就卖,她那点嫁妆也经不住她折腾。

    陆风禾翻着租契,时间都不短,价格也不低,就算她自己做买卖,这一时半会的她也想不到卖什么。

    “让人去看看四郎君在不在后院,在的话请四郎君来吃茶。”

    江南事还是得找四郎问上一问,红娘可以把货物卖到大雍卖到海外去挣银子,她也可以啊,她可以把大雍的东西卖到外面去。

    陆四郎来得很快。

    “哥哥今晚没往前面去?”陆风禾问。

    陆四郎坐下,“今日怎么想起来冲饼茶了?你不是觉得这种喝法不大讲究吗?”

    陆风禾换了茶,煮了水,重新冲泡。

    “沉大郎问我勐泐的事,便找出来冲给他尝一尝,想到哥哥也喜欢这饼茶,便请哥哥来尝一尝,这饼茶口味如何。”

    陆四郎扭头看了看,“沉大郎呢?回前院了?”

    “带枍哥儿出去逛夜市去了。”

    陆风禾给陆四郎分了一盏茶,“哥哥,其实我是有些事想先与你商量商量的。”

    陆四郎慢慢饮尽茶盏里的茶放下空盏,“果然,你这里没有白吃的茶。”

    陆风禾瞪了陆四郎一眼,“瞧哥哥说的什么话,就是不给茶吃,该办的事哥哥也不能躲了去。”

    陆四郎宠溺一笑,“说吧,什么事。”

    “有两桩,第一桩,我想搬出去……”

    “怎么?府里有人说闲话了?谁说的?”陆风禾话还没说完,陆四郎就问。

    陆风禾摇头,“我这才回来一天,就说有闲话也得搁几天再说吧。”

    “那你……”

    “哥哥,家里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现在就有些拥挤了,等孩子们大了如何住得开,再说了,枍哥儿和蓁姐儿始终姓沉,不管家里人待他们多好,他们总会觉得自己是外人,是来做客的。”

    “我们久居家里确实不是个事,也不是说立时就要搬,总是要提前筹划,我也只是先与你说一说,娘若是知道了只怕有一场气要生的。”

    陆四郎实在说不出让她在府里挤一挤的话,如今他们是只占了一个院子,可往后孩子大了,枍哥儿得占一个前院,蓁姐儿也不可能一直跟着母亲住。

    这占了的院子不光占的他们三房,多少也会影响到其他两房,人多口杂,他们管得住三房,却管不住府上所有人的嘴。

    今晚陆四郎没往前院去是因为陆四娘子拉着他说话,也提了一嘴这个事,他还训斥了清姐儿。

    原本若是陆风禾不回来,等清姐儿大了就能住蕴华院,清姐儿见爹娘都在,就问起那她不能住蕴华院了住哪里去。

    陆四郎还训斥清姐儿,那院子本来就是姑姑的,如今姑姑回来了,自然是姑姑住,等她大了自有她大了的去处。

    陆四娘子还说他训斥孩子做什么,好好与孩子说便说了。

    他与陆四娘子说起出仕的事,陆四娘子倒是喜多过忧。

    “那肯定不能回毗陵做官吧,做官了总是有官衙的吧。”

    陆四郎还是忍不住泼了冷水,”能不能补上缺,什么时候能补上都未可知。”

    陆四娘子心态倒是很好,“终归是有个盼头了,下晌去和娘说话,娘还问若是要分府而居,我们是与他们住一个府,还是单独再分一府。”

    “你怎么说的?”

    陆四娘子斜了陆四郎一眼,“我能怎么说,你虽行四,却是三房的长子,怎么可能与爹娘分府,当然是与爹娘住一起了。”

    陆四郎送了一口气,“是这个道理。”

    陆四娘子却不高兴了,”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是那种不管长辈的儿媳。”

    “娘是想分府了?”陆四郎赶紧转移话题。

    “听娘的意思是这样,只怕爹那里说不通,毕竟祖父祖母都还健在。”

    陆四娘子又说:“要我说啊,你要出仕,爹和八郎也该看看有没有机会,都是进士老爷,窝在毗陵做什么?也就是在陆家进士多了不值钱,放到其他随便哪家,那都是光宗耀祖、光大门楣的人物。”

    “出去挣一挣,有前途再好不过,大不了辞官回来便是,你们这一大家的读书人就那么在毗陵呆着,无聊到都拉着乞儿讲仁义道德了。”

    这还真不是陆四娘子夸张,陆家有位旁支去买包子,遇上了偷包子的乞儿,一把抓住,和乞儿说不问自取是为盗,还说人活着要讲道德……

    后来索性捡块石头蹲在巷子里教乞儿认字,还连续去了三天,弄得满毗陵城的乞儿见到那位陆家郎君就四散跑开。

    陆三爷没想到,在出仕一事上内宅女子反而比他们日日在外行走的更放得开。

    反倒是他们读了那么多书的人畏首畏尾。

    只是更出乎意料的是,这女子怎么都关注在府宅一事上,就连妹妹都是。

    “此事确是不得不做打算,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如今两个孩子都还小,再住上个一年半载的。”

    “至于往后,倒也不好说,若我去到地方,只要不是太过荒凉的地方总是要带着家小走的。”

    “哥哥这是准备出仕?”陆风禾惊呼,“太好了?爹怎么说,他知道了吗?他同意吗?”

    陆四郎点头,“爹知道,他也有出仕的打算。”

    “什么?爹也出仕?爹都快半百的人了!”

    陆风禾不由地想到自己,有些气弱,“是我不孝,让爹那么的岁数了还要……”

    陆四郎打断陆风禾的话,“不要瞎说,什么因为你,要你这么说,哥哥也是不孝的,不能早些为官,还要爹在前头领路。”

    “那祖父……”

    “祖父不同意也没办法,爹这个岁数,又不是祖父可以打一顿就能听话的,再说,还有四叔呢。”

    “什么?四叔也要出仕?”

    陆四郎点头,“爹说等沉大郎回京,我们便一同去,届时五郎也一起,可能还要再去问一问其他几位兄弟。”

    “你们这是有功名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出仕?”

    陆四郎摇头,“我们与三叔五郎是铁板钉钉要出仕的,至于其他人也只是问一声,要出仕便一起,不出仕,那也随他们自己。”

    这也是大家族与一般人家不一样的地方,人太多了,可资源有限,若真要一起出仕,只怕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你又不能自己偷摸做了决定,不与他们言明,毕竟这也是一损俱损的事。

    ”我估摸着七郎可能会一起,六郎和八郎不好说。”

    陆风禾不自觉想起上辈子的事,上辈子最后连九郎都没能出仕,更逞论其他人,就因为自己要和离所以带来了那么大的改变?

    说不好出仕是好是坏,至少上辈子陆家没出仕也不见多有好。

    “沉大郎……应该不至于因为我与他的事就迁怒陆家。”陆风禾说,沉家不管怎么样有爵位在身上,也在京都这么多年了,多少也是能帮上一点的。

    “去到京都,你们凡事小心,若是情况不大好,回来也无妨。”

    陆四郎敲敲桌面,示意陆风禾冲茶来吃。

    “知晓了,外间的事你莫要操行,看顾好自己才是正事。”

    陆风禾点头。

    陆四郎还记得陆风禾说她有两桩事,“还有一桩是什么?”

    “如今除了孩子我也没有其他事可以做,我想做点小买卖,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想找你讨个主意。”

    “你要在毗陵开铺子?”陆四郎问。

    陆风禾皱眉,“我自己是不大愿意开铺子的,琐碎累人不说,还不见得挣钱。”

    陆风禾接着说:“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像红娘一样,把大雍的东西卖到别处去。”

    陆四郎想了想,“互市或是海贸?倒不是不行,只是丝绸布匹几本都是舅舅家在做了,没必要自家人相争。”

    陆四郎手指轻敲桌面,一下比一下有节奏。

    “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银钱?”陆四郎问。

    陆风禾盘算了一下,“加上嫁妆银子,凑一凑约莫能有万两。”

    陆四郎没想到妹妹那么有钱,“本金倒是尽够了,只是互市插不上手,海贸的话还得问一问三哥。”

    “那你寻三哥替我问上一句?三哥事多,我不见得能找到人。”

    “行,我一会去前院找爹有点儿事,顺便去西府找三哥讨个主意,只是有一点,这利润和风险一样,利润越高风险也越大,海贸这事不好说,一船出去可能带回来满船金银,也有可能……船都回不来。”

    这个陆风禾当然知道,安安稳稳地当然没什么风险,可也没什么利润。

    “我知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有一本万利的生意。”

    陆四郎又吃了两盏茶,便起身离开了。

    在往前院去的路上遇上了带着枍哥儿回来的沉南珣。

    陆四郎也没与沉南珣多说,“一会你到父亲书房来,我们等你。”

    沉南珣正好有一脑袋的问题想问,点头应下。

    “娘,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玉兰饼。”枍哥儿进院门就喊。

    陆风禾走到门边,“谢谢枍哥儿了,娘正好觉得肚饿。”

    枍哥儿拎着油纸包跑到陆风禾跟前,献宝似地举到陆风禾跟前,“娘,你看,还热着。”

    陆风禾让翠芝去取碟子来,一手接过油纸包,一手牵着枍哥儿进门。

    “去夜市都吃了什么?”

    枍哥儿细细数来,“吃了半碗三鲜馄饨,我与木头哥哥分食的,还吃了一颗鲜肉四色团子,余下的都被爹吃了,还有两勺糖芋头,爹只让我吃了一颗芋头,不过我多喝了几口甜汤。”

    江南夜市的份量不如京都,四色团子,那就真的只有四颗,三鲜馄饨也多不过十只,至于糖芋头,也只有小小一碗。

    枍哥儿这些东西对于枍哥儿的食量来说算不得多。

    陆风禾摸了摸枍哥儿的头,“真乖。”

    枍哥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风禾,“娘,我还能再吃一只玉兰饼吗?就一只。”说完还伸出一根食指比了比,生怕陆风禾不知道一只很少。

    陆风禾看着翠芝装在盘子里的玉兰饼,“吃半只尝尝味儿好不好,若是喜欢,明日再去买。”

    枍哥儿纠结半晌,不太乐意地点头,“好吧。”

    沉南珣看着枍哥儿贪吃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陆风禾抬眼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沉南珣摸摸鼻尖,“我取几本书就走。”

    陆风禾侧了侧身子,“自便。”

    说完陆风禾捻起一只玉兰饼,分了一半给枍哥儿,吃了小口。

    “嗯,娘觉得着玉兰饼特别好吃。“

    枍哥儿吃了一口也连连点头,“果然好吃。“

    “这可是枍哥儿给娘买的,比其他的玉兰饼更好吃。“

    枍哥儿也跟着说:“我与娘吃的是同一只,也比其他的更好吃。“

    陆风禾点头,“正是如此。”

    沉南珣除了之前陆风禾给的番邦志,还沿着去了陕川四路志,两广志、福建志。

    陆风禾扫了一眼,“你这怎么都是南方的呀。“

    沉南珣倒是实话实说,“因为我从未去过这些地方,想多了解了解。“

    陆风禾看着沉南珣这些书确实是用心找出来,道不像是为了来蕴华院找的借口。

    “白露苑东厢房里也有些地方志,你若是想看,倒可以去找一找。“

    陆风禾在白露苑的书几乎都没有带走,走得有些匆忙,又都不是什么孤本珍藏,陆风禾便让青菱先留下,先紧着要紧的东西带走。

    沉南珣拿着几本书与枍哥儿说:“要听你娘的话,明日爹又带你去吃酱排骨。”

    枍哥儿连连点头,“那爹你要记得啊,我们明日得早些去。”

    “好。”

    沉南珣让福安先把书送去暂居的陆八郎书房,自己径直去了陆三爷书房,没想到不光陆三爷和陆四郎在,陆八郎在便也罢了,陆四爷同陆五郎也在。

    这场面看起来倒像是来兴师问罪,不不不,倒像是来找他讨要个说法的。

    沉南珣冲两位长辈,三位舅兄见了礼,才在陆四郎身边的空椅子上坐下。

    “听说你去找禾娘讨了地方志来看?”陆三爷并不寒暄,开门见山。

    “是,晚辈对江南以南诸地并不熟悉。”

    陆三爷点头,“看地方志这个法子倒是不错。”

第一四二章 谋个差事

    “我先言明,今晚的话,出了这道门就都忘了。”陆三爷颇为郑重。

    沉南珣扫视了一圈坐着的众人,他们似乎都心里有数,知道陆三爷要说什么的样子。

    “大郎,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要起事?”

    三房的三位便也罢了,陆四爷和陆五郎看起来也知晓的样子。

    “别看了,兄弟连枝,事成共享富贵,事败谁也脱不了干系。”

    沉南珣这才点头,“别无他法。”

    陆五郎坐在沉南珣另一边,闻言凑近沉南珣,“看样子我还错看了你,若是有这个魄力,那还是配得上我妹妹的。”

    沉南珣并不搭腔,配得上配不上的,也不是陆五郎说了就能算。

    “沉大郎,此事也是有前提的,我们助你,并不因为你我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是我们也需要自救,你与禾娘的缘分与此事并无半分联系。”陆三爷说。

    沉南珣很意外,都拴一根绳上的蚂蚱了,陆三爷还能冷静地提出他与禾娘的关系。

    “你们两个将来如何全凭禾娘心意,陆家不会插手,此事也不成威胁。”

    沉南珣在和离这事上没得支持虽然不痛快,但也只能接受。

    “若是方便,便把你的计划说上一说,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这样大的事需得处处谨慎。”

    “西北二路自是不必提,沉家一日不倒,这二路就一日唯沉家是从。”

    “原来我想用利州盐务做文章,如今看来不大成,盐贵伤民。”

    “至于川陕其他三路,尤其成都府路,虽说互市,但朝廷并未承认,交易都是私下进行的。两广福建路,在下确实一无所知。”

    陆三爷提到的地方,沉南珣也做了细细地考量。

    陆三爷摸索着下巴,“既然一无所知,地方志也说不清楚什么,还是得亲自去一趟。”

    “亲自去?这路途遥远,只怕很难掩人耳目去一趟。”

    沉南珣皱眉,别说三路了,就是光到福建路,日夜跑马也需十日,一个来回便是二十来日,三路走一趟,一月余都是快的了,可那么长时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太难了。

    “不能偷摸去,那就正大光明去。”陆四爷说。

    “正大光明?寻一个外派地差使?”

    陆三爷摇头,“临时差使能看明白什么,要了解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月余够干什么?”

    沉南珣大胆猜测,“谋个福建路的差事?”

    陆四爷一脸孺子可教的样子。

    “泉州水师指挥使最迟来年春天就要告老了,说不好秋天他便会上折子。”

    “三爷的意思是我去谋一谋?”既然陆三爷有言在先,不论姻亲,沉南珣便换了个称呼。

    陆三爷点头。

    沉南珣有些迟疑,这个差事能到他头上?

    且不论官家会不会给,他一个守西北的,草原沙地戈壁他都不在话下,可这水师指挥使就算给,他自己都有点不敢接。

    可,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是吗?

    陆三爷约莫猜到了沉南珣几份心思,“西北陆家是有心无力的,可水上,陆家还是可堪一用的。”

    沉南珣站起来深鞠一躬,“望三爷明示。”

    “泉州水师抓住了,大雍水师便抓住了一半,这事陆家不行,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若是抓不住……便再说。”

    沉南珣顺着陆三爷的话,“泉州海贸,不知陆家可有海上生意。”

    陆四爷很有兴致,“这话就问对了,陆家不光江上有生意,海上也不少,不光有货还有船。”

    “陆家还有海船?”

    “单单江上这点生意,这么一大家子人怕是养不活哦。”

    陆三爷打算陆四爷的话,“大雍水运四通八达,沉家军又只在西北,此事并不与你说笑。“

    沉南珣慎重地点头,“泉州水师的事我来运作。”

    陆四郎放下茶碗,“说起生意,禾娘早先还寻我,说是想做点什么买卖,寻我讨个主意。”

    “让她去寻三哥,中秋前后便有船要出去,如今各家要出去的商号正囤货呢。”陆五郎说。

    “禾娘要做买卖?”

    沉南珣很意外,刚成婚的时候,沉南珣知道陆风禾京都有铺子,京都很多官夫人太太的也都会自己开铺子赚个脂粉钱,沉南珣还问过陆风禾有没有想好开什么铺子,需不需要他帮忙。

    当时陆风禾可是想都没想就回绝了,说开铺子多少辛苦,劳心劳力还不见得能挣钱,不如赁出去,直截了当。

    沉南珣以为陆风禾是个不爱做生意的料,当时就把自己的私产交了一些给她,让她补贴家用的,此后虽然每半年陆风禾也会拢一次账给他,但沉南珣基本没看过,只要知道没亏损,能赚到银子给陆风禾就行。

    直到陆风禾前半个月把一应东西命人送给他,他夜里难眠起来翻看账册才发现,这三年多他的生意不仅没亏,甚至还扩大了一倍。

    要知道,他可是开的书局,书局这种东西同行竞争者很多,也不是什么暴利的买卖,能多年不亏已是不错,还能扩大,沉南珣自问,不说三年,就是给他三十年他也做不到。

    就这沉南珣还有些怀疑,想着会不会是陆风禾的陪嫁里有厉害的大掌柜,毕竟赵家生意并不小,赵氏身边,陆风禾身边有厉害的大掌柜也是正常的。

    也就到毗陵了,沉南珣才发现,这厉害的不是大掌柜,而是陆风禾。

    “我本来还说我去寻三哥,如今看到倒是禾娘自己去寻三哥更便宜。”

    “让小拾自己去吧,在买卖这事上,小拾可不比你差。”陆五郎说风凉话。

    沉南珣想的却是看来他夜里还得做一次登徒子,去寻一寻禾娘。

    说完这个,又说到成都府。

    “我那弟子如今已经是成都府的府判了,成都府知府是个吃粮不管闲事的,只要头上的乌纱帽能稳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常有的事。”

    “成都府的粮税倒是很可观。”陆三爷又补充。

    沉南珣了然,“十八登船,十九便前去成都府。“

    “到时我把拜帖给你。”

    沉南珣在此道谢,同窗下的拜帖还有可能被拒绝,但老师给的,那是绝不可能拒绝的,毕竟,文人最讲究尊师重道。

第一四三章 初步布局

    陆五郎折扇一收,“说到差事,我倒想谋一桩好事,茶司马或是茶盐司都是不错的,你们也知道,我这人生平爱茶,让我管管茶我也能做得长久些。”

    陆四爷伸手要打,奈何隔了高几被陆五郎躲了过去。

    “你消停些,你老子又不是官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五郎斜了陆四爷一眼,“这不是说一说嘛,再说了,王子皇孙可看不上这差事。”

    茶马司说是茶马司,但其实边关互市没有定数,也不成规模,根本没多少茶马贸易,属于是清水衙门之最。

    茶马司主要职能为“易马赏番”,定期招番互市,严禁通番私易,将每年以茶易马数造册上报朝廷,并把所市马依例分于边卫骑操或苑马寺牧养。

    而茶盐司也是在地方,每路一到两员,据茶盐产出数目多寡,路辖州军多寡而定。

    基本职能为掌茶盐之利,以充国库;主钞引之法,据其实绩考核、赏罚茶官;兼有纠核州县地方官之职。

    陆三爷倒是很赞同,“这两个去处都不错,看看哪里可以补到缺,依我看,茶司马更好一些。”

    陆五郎摇头,“伯父此言差矣,京官是非多,倒是地方更自在些。”

    陆三爷扭头问陆四郎,“四郎可想过谋个什么差事?”

    “我倒觉得”

    陆五郎折扇一收,“说到差事,我倒想谋一桩好事,茶司马或是茶盐司都是不错的,你们也知道,我这人生平爱茶,让我管管茶我也能做得长久些。”

    陆四爷伸手要打,奈何隔了高几被陆五郎躲了过去。

    “你消停些,你老子又不是官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五郎斜了陆四爷一眼,“这不是说一说嘛,再说了,王子皇孙可看不上这差事。”

    茶马司说是茶马司,但其实边关互市没有定数,也不成规模,根本没多少茶马贸易,属于是清水衙门之最。

    茶马司主要职能为“易马赏番”,定期招番互市,严禁通番私易,将每年以茶易马数造册上报朝廷,并把所市马依例分于边卫骑操或苑马寺牧养。

    而茶盐司也是在地方,每路一到两员,据茶盐产出数目多寡,路辖州军多寡而定。

    基本职能为掌茶盐之利,以充国库;主钞引之法,据其实绩考核、赏罚茶官;兼有纠核州县地方官之职。

    陆三爷倒是很赞同,“这两个去处都不错,看看哪里可以补到缺,依我看,茶司马更好一些。”

    陆五郎摇头,“伯父此言差矣,京官是非多,倒是地方更自在些。”

    陆三爷扭头问陆四郎,“四郎可想过谋个什么差事?”

    “我倒觉得”

    陆五郎折扇一收,“说到差事,我倒想谋一桩好事,茶司马或是茶盐司都是不错的,你们也知道,我这人生平爱茶,让我管管茶我也能做得长久些。”

    陆四爷伸手要打,奈何隔了高几被陆五郎躲了过去。

    “你消停些,你老子又不是官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五郎斜了陆四爷一眼,“这不是说一说嘛,再说了,王子皇孙可看不上这差事。”

    茶马司说是茶马司,但其实边关互市没有定数,也不成规模,根本没多少茶马贸易,属于是清水衙门之最。

    茶马司主要职能为“易马赏番”,定期招番互市,严禁通番私易,将每年以茶易马数造册上报朝廷,并把所市马依例分于边卫骑操或苑马寺牧养。

    而茶盐司也是在地方,每路一到两员,据茶盐产出数目多寡,路辖州军多寡而定。

    基本职能为掌茶盐之利,以充国库;主钞引之法,据其实绩考核、赏罚茶官;兼有纠核州县地方官之职。

    陆三爷倒是很赞同,“这两个去处都不错,看看哪里可以补到缺,依我看,茶司马更好一些。”

    陆五郎摇头,“伯父此言差矣,京官是非多,倒是地方更自在些。”

    陆三爷扭头问陆四郎,“四郎可想过谋个什么差事?”

    “我倒觉得”

    陆五郎折扇一收,“说到差事,我倒想谋一桩好事,茶司马或是茶盐司都是不错的,你们也知道,我这人生平爱茶,让我管管茶我也能做得长久些。”

    陆四爷伸手要打,奈何隔了高几被陆五郎躲了过去。

    “你消停些,你老子又不是官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五郎斜了陆四爷一眼,“这不是说一说嘛,再说了,王子皇孙可看不上这差事。”

    茶马司说是茶马司,但其实边关互市没有定数,也不成规模,根本没多少茶马贸易,属于是清水衙门之最。

    茶马司主要职能为“易马赏番”,定期招番互市,严禁通番私易,将每年以茶易马数造册上报朝廷,并把所市马依例分于边卫骑操或苑马寺牧养。

    而茶盐司也是在地方,每路一到两员,据茶盐产出数目多寡,路辖州军多寡而定。

    基本职能为掌茶盐之利,以充国库;主钞引之法,据其实绩考核、赏罚茶官;兼有纠核州县地方官之职。

    陆三爷倒是很赞同,“这两个去处都不错,看看哪里可以补到缺,依我看,茶司马更好一些。”

    陆五郎摇头,“伯父此言差矣,京官是非多,倒是地方更自在些。”

    陆三爷扭头问陆四郎,“四郎可想过谋个什么差事?”

    “我倒觉得”

    陆五郎折扇一收,“说到差事,我倒想谋一桩好事,茶司马或是茶盐司都是不错的,你们也知道,我这人生平爱茶,让我管管茶我也能做得长久些。”

    陆四爷伸手要打,奈何隔了高几被陆五郎躲了过去。

    “你消停些,你老子又不是官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陆五郎斜了陆四爷一眼,“这不是说一说嘛,再说了,王子皇孙可看不上这差事。”

    茶马司说是茶马司,但其实边关互市没有定数,也不成规模,根本没多少茶马贸易,属于是清水衙门之最。

    茶马司主要职能为“易马赏番”,定期招番互市,严禁通番私易,将每年以茶易马数造册上报朝廷,并把所市马依例分于边卫骑操或苑马寺牧养。

第一四四章 做桩买卖

    夜深人静,二更鼓响,沉南珣合上番邦志,吹风往后院走去,抬手止住了要更的寿康。

    昨晚陆三爷都看到了,如今沉南珣往后院去反而不用避人了,只是不想惊动后院的看门婆子,沉南珣还是选择翻墙而过。

    陆风禾自然是已经睡下了,枍哥儿也没有再去找她,而是由木头陪着自己睡,这倒方便了沉南珣。

    拔步床里面留了一盏小油灯,沉南珣掀起帘子进来,带着一阵风,灯光明灭,影子印在里面一层的床幔上,把一直翻来覆去没睡安稳的陆风禾吓一跳。

    “是人是鬼?”陆风禾问,“是人就说话,是鬼就滚。”

    “禾娘,是我。”沉南珣出声。

    陆风禾松了一口气,“你大半夜来干什么?也不出声,人吓人吓死人。”

    沉南珣掀开床幔,这次很规矩,没有坐到床边,而是坐到了妆台前的凳子上。

    陆风禾也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何事值得你半夜来?”

    “想与你谈一桩生意。”沉南珣正襟危坐。

    陆风禾挑眉,“我这里可没有买卖可以做。”

    “我听四哥说你想做买卖,你知道我的,做买卖我是没什么头脑,我想参上两股,劳你费费心,挣点银子给枍哥儿和蓁姐儿花用。“

    “你不是给了些产业给他们了吗?”

    “嗨,银子这事多少是个够,谁又会嫌多。”

    若是真是为枍哥儿和蓁姐儿打算,陆风禾倒也不会拒绝他这份好心,只是他的提议陆风禾就不见的一定会接受了。

    “这事我自己都还没想清楚,海贸风险巨大,一招不慎,血本无归。”

    沉南珣点头,“这我知晓,也都用余钱参股,若是真的血本无归也不至于生活无以为续,这点你放心。”

    “我想想,生意这事,参与的人越少越好,省得将来扯皮没个清净。“

    “这你放心,我绝不与你扯皮。“

    “再说吧,我这还没什么门路呢。“

    沉南珣倒是很善解人意,“行,你若想清楚了,成与不成都与我言语一声,也好让我心里有数。“

    陆风禾点头。

    见沉南珣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陆风禾问,“怎么?还有其他事?”

    沉南珣纠结半晌,“带枍哥儿出去之前与你说的搬出去你可有考虑?”

    “再缓缓吧,现在搬出去爹娘一定会心中不快,缓上个一年半载也不迟。”

    有陆风禾这句话沉南珣就放心了,至少陆风禾考虑了,而不是固执地认为这回家了为何还要搬出去。

    “没其他事就回去睡吧,往后扰人清梦,怪吓人的。”

    再次送客,沉南珣确实做不住了。

    “那我便先回去了,若有事便让人去寻我。”

    “倒也不会有什么事需要让人去寻你。”陆风禾没好气地说。

    可惜,她这话打脸来得太快,不过这都是后话。

    沉南珣走后,陆风禾出奇地好睡,甚至听到门关好的声音便睡了过去,连沉南珣下楼的声响都没听到。

    天光大亮,陆风禾怔忪地坐着,有些怀疑沉南珣夜里来与她说的话都是她想象出来的,知道余光扫到妆凳下银灰色的络子才确定,沉南珣确实来过。

    不过,来过就来过吧,他半夜不请自来也不是第一次了,爱来便来,反正不睡觉还要翻墙的又不是自己。

    陆风禾熟悉妥当,想了想要见长辈,还是换了一身藕粉色的缂丝褙子,内着米白色纱衫、纱裤,鹅黄色罗裙,看起来娴静又俏皮,裙边的花草蝴蝶,行走坐卧间仿佛活了一般。

    正巧枍哥儿也醒了,陆风禾便带着枍哥儿,翠芝与绿芙一人拎了一个食盒跟在后面往陆老太太院子里去。

    “娘,我们要去老祖那里用朝食吗?”枍哥儿问。

    陆风禾答,“对呀,昨日便与老祖说好了。”

    枍哥儿撅着嘴不说话。

    “这事怎么了?”

    枍哥儿拉着陆风禾站住,“娘,我们可不可以不去?”

    陆风禾摇头,“不行的,昨日约好了,今日就得去,君子不可言而无信。不过,枍哥儿可以跟娘说一说为什么不想去吗?”

    枍哥儿小脸皱着,“舅舅说今日要去书院,我怕迟了舅舅不等我了。”

    陆风禾检讨,看来还是自己的不是了,没有提前与枍哥儿说今日要去老祖处用朝食。

    “舅舅也要用了朝食才去,娘先让人同舅舅说一声,让舅舅定个时间在前院等你,枍哥儿吃完了就去与舅舅会和,这样两边都不耽误。”

    枍哥儿想了想点点头,可眉头并没有松开。

    “还有什么事吗?”

    枍哥儿憋着小嘴,“老祖会不会很凶?”

    “为什么这么说?老祖很喜欢枍哥儿,怎么会凶呢?”

    枍哥儿摇头,“不是的,府里最年长的长辈,总是会很凶,比如祖母。我之前还担心外祖凶,知道外祖家府上还有更年长的长辈之后我才放了心。”

    “祖母会凶你吗?”陆风禾问。

    枍哥儿点头,“祖母不是还凶你吗?”

    陆风禾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自己真的忽视孩子良多,三岁的孩子已经分得清好赖,分得清友善还是恶意了。

    “往后祖母不会凶你了,你也不要害怕年长的长辈,祖母人很好的。”

    老太太瞌睡少,起得也早,早早就起来在院子里熘达了,远远就听到了母子两个说话。

    正好走到近跟前,老太太从旁边的凉亭里站了起来,“枍哥儿为什么要怕祖祖啊?“

    枍哥儿扭头看到拄着拐杖往他们这边走来慈眉善目的老人,王陆风禾身后躲了躲。

    “祖祖问话呢。”陆风禾提醒枍哥儿。

    枍哥儿露出半个身子,怯生生地说:“因为府里最长的人可以随意训斥别人。”

    “祖祖不会啊。”陆风禾快走两步扶住老太太,老太太挣脱陆风禾的手,“用不着你扶。”

    老太太腿脚有些不利索了,蹲下有些困难,只能拄着拐杖弯下腰,尽量平时枍哥儿。

    “走,到祖祖院里去吃糖,无缘无故的,祖祖为什么要训斥别人,枍哥儿若是没有做错事,祖祖也没有道理训斥你不是?”

    枍哥儿将信将疑,“真的不会训斥吗?可在家时,枍哥儿只是掉了点酥饼皮在桌上,祖母就训斥我,若是喝粥慢了,祖母也会训斥。”

第一四五章 点茶来吃

    这些事陆风禾倒是知道,还都是陆风禾伺候着陈氏用食的时候,陈氏训斥的。

    但其实陈氏是在借题发挥说陆风禾没有教好孩子,并不是真的要训斥枍哥儿。

    陆风禾在那个当下也只能低头认错,然后告诉枍哥儿不能掉渣或是快一些。

    没想到在枍哥儿眼里,祖母是在训斥他。

    也是,孩子分得清善恶,却听不懂言外之意,更不明白祖母是在借题发挥。

    老太太牵过枍哥儿的手,“祖母她只是想让枍哥儿更好一些,枍哥儿也想更厉害一些对不对。”

    枍哥儿点头,“当然,我是最厉害的。”

    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就是因为祖母告诉枍哥儿不能掉食物,枍哥儿才知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枍哥儿说到底也是孩子心性,被老太太哄到院子里已经眉开眼笑了。

    老太爷站在廊下,背着手等他们。

    陆风禾冲老太爷行礼,“祖父。”

    老太爷看到枍哥儿冲枍哥儿招招手,“好孩子,你们昨日跑到祖祖书房外面了怎么不进去与祖祖说说话呢。”

    尽管老太太开解了半天,但枍哥儿长久以来的观念也不是老太太这一两句话能改变的。

    枍哥儿瑟缩了一下,虽然在对答,但声音里的颤抖很是明显。

    “我们太吵了,怕吵到祖祖看书画画。”

    老太爷看了陆风禾一眼,低头对枍哥儿说: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不过这是谁告诉你的,祖祖昨日可没看书画画呢,祖祖这么大年纪了,用不着看书,祖祖昨日就等着你们去找我玩棋呢。“

    枍哥儿仰着小脸,“祖父就不准我们往他书房去,松林都不准去,说我们太吵了。”

    老爷子又看了陆风禾一眼,陆风禾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些事她还真不知道,看样子,枍哥儿在府上也不见得有多畅快,难怪后世那样喜欢跑马,蹴鞠,不对,现在就对小马驹很感兴趣了。

    原来是因为在府里压抑太过,故而喜欢肆意奔跑的活动。

    “祖祖不用读书了,其他外祖父也那么大年纪,不用读书了,往后枍哥儿可以随意去书房找我们,只是……”

    “我知道,要请人通传,不能随意闯入。”

    陆老爷子点头,“没错,真棒。”

    朝食陆风禾带了大半过来,各种面食点心,甚至还带了一碗羊肉馎饦。

    “这里还能缺了你们娘两的朝食不成?”老太爷看到翠芝和绿芙一个劲往外拿东西,有些不高兴。

    老太太拍了他一下,“这都是孩子的孝心,你还挺难伺候啊,不吃就直接去书院吧。”

    老太爷年轻时候在京都在了近十年,对京都的美食很熟悉,也怀念了很久,陆风禾带回来的厨娘除了有她陪嫁的南地厨娘以外,还有活契改死契跟着她回毗陵的北地厨子。

    昨晚厨娘就在准备了,约莫觉得这是自己好好表现的机会,使出了浑身解数,这一上午,很快就做了七八道包子点心,还有两个汤。

    陆风禾自然都分了一些带过来,看得出来老两口都很开心,或许因为京都的吃食,或许因为孙女的一片孝心。

    枍哥儿早早就吃好了往门口张望。

    “这是怎么了?想出去玩吗?”老太太问。

    这么两刻钟相处下来,枍哥儿确定这两位长辈都不会训斥他,胆子便大了些。

    “八舅舅和九舅舅说今日带我们去书院,我怕错过了时辰。”

    老太太乐不可支,指着老爷子说:“你祖祖还在这呢,舅舅们肯定还未走,且安心把朝食用了,去书院可就没吃的了,点心都没有。”

    枍哥儿问陆风禾,“真的吗?祖祖不去舅舅们就还在等?”

    陆风禾点头,“若是祖祖也要去,那舅舅们总是要等祖祖出去了才能走。”

    陆风禾看向老爷子,“祖父如今还去书院讲义学吗?”

    老爷子摇头,“不讲,两个时辰,我可讲不了,去看着他们讲。”

    陆风禾笑,“祖父其实不去也可,父亲堂哥他们总不至于这点事都做不好。”

    “此言差矣,他们是读了书,可不知道义学究竟该如何教,一不留神就说远了,大道理不是义学该讲的,我不放心。”

    老爷子说完也放下了调羹,结果帕子擦了擦嘴角,漱了口。

    “走,枍哥儿同祖祖一道去。”

    枍哥儿兴奋地跳下凳子,陆风禾站起来要送,被老太太按住,“吃你的,没什么好送的,不到晌午就回来了。”

    老爷子也摆摆手,“莫送好好陪你祖父说说话。“

    陆风禾还是站了起来福了福,并交代木头跟好枍哥儿。

    老太太拉着陆风禾重新坐下,“快些吃,他们总是很快,我们慢慢吃,细嚼慢咽才是养生之道。“

    陆风禾重新给老太太夹了一个小小的银丝卷,“是,听祖母的,我们慢慢吃。”

    陆风禾陪老太太慢慢用完了朝食,又同老太太一块散步晒太阳,吃茶说话下棋,在老太太院子里盘桓了大半日,正计划等老太太歇晌了她再走,老爷子就回来了。

    老太太看向陆风禾,“看到没,晌午就回来了。”

    陆风禾冲老爷子行了礼,老爷子在寻了个空椅子就坐了下来,“禾娘点碗茶来吃。”

    “你这人,一回来就差使人,谁不能点,非要禾娘点。”

    老爷子吃了一块点心才说:“我看看禾娘的手艺可有生疏,这么好的手艺生疏了可惜了。”

    这门手艺还真没生疏,沉家没人会让陆风禾点茶,陈氏甚至都不太吃茶,但陆风禾自己却是爱点也爱吃的。

    几乎每日她都要点上一两碗来吃,在佛堂那段日子佛经抄不得了,就点茶玩儿,点多了吃不下就分给下人吃,甚至直接倒了。

    虽说浪费了不少好茶,但这门手艺却是不见生疏,甚至更精进了些。

    陆风禾移到堂屋东边的茶桉前,并不取茶粉,而是取来片茶重新研磨碾碎,罗茶(放入茶罗中细筛),直到所有茶块都变成极细的粉末。

    只有茶末极细,才能入汤轻浮、粥面光凝、尽茶色。

    陆风禾为此不厌其烦地筛了很多遍。

第一四六章 长命百岁

    红泥炉火已经起来了,陆风禾煮水善用瓶,敞口平。

    “上午可还顺利?”老太太问。

    老爷子敷衍道,“有何不顺?多了个沉大郎也不至于义学就出岔子。”

    陆风禾盯着瓶口问,“沉大郎也去了?他去做何?他可是最不耐烦这个的。”

    陆老爷子看着眼前还能分心听他们说话的孙女,心里升起来了狐疑。

    点茶水温十分重要,未熟则末浮,过熟则茶沉,而茶瓶辩别水温就十分困难,世人多是“声辨法”和“气辨法”两种。

    陆风禾惯用声辨发,依靠水的沸声来辨别水的温度,她虽然不会要求周围人不可言语,但她自己是绝不会分心说话的。

    可如今她居然盯着瓶口还有心聊天了。

    陆老爷子微微皱眉,看来事情不简单,气辨法可不是一两日能练出来的。

    取水烫盏,金茶匙添茶末,左手执瓶,右手执先,右手顺着一个方向不断击打,期间添六次水,直到茶汤上布满绵密的茶末。

    另取小盏,茶末,少量滚水,调出浓郁的茶膏,用茶匙尖细的一头蘸取茶膏,在浅绿的茶沫上轻轻一划,深绿的一划就晕在了茶末上。

    点取,轻划,左右拨开,寥寥数笔,一副老翁垂钓图就出现在了茶沫上,远处是高高的芦苇,近处是收杆蓑翁,鱼竿上甚至还挂着一条鱼。

    陆风禾把茶盏推给陆老爷子。

    又取新的茶盏,点新茶,重复先前的动作,重新调膏,这次是调给老太太的仙鹤祝寿图,云朵高山崖柏,仙鹤展翅衔枝而来。

    陆老爷子和老太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彼此眼里的狐疑。

    陆风禾并未抬头,重新炙茶碾碎研磨罗茶,只是这次用的是红茶,而非绿茶。

    打出绵密的茶沫,陆风禾移过先前罗茶接茶末用的扁盘,茶沫盛入,平铺盘底。

    取小盏倒入清水,就用茶匙取茶末扁平的一端蘸水在红褐色的茶末上轻轻划拉,漫天繁星,一座离人桥架在当中,没有牛郎也没有织女,只有如约而至忙碌的喜鹊。

    陆风禾把茶盘一推,问陆老爷子,“祖父觉得我这手艺可有生疏?”

    陆老爷子看着眼前寥寥数笔画意尽显的茶盏,“精进了很多,这样的好画,祖父都舍不得下嘴了。”

    “可不是,怎么想到清水作画的。”

    陆风禾怎么好说是自己在佛堂闲来无事浪费了太多绿茶,导致屋里绿茶没了,只能用红茶,可红茶茶末的颜色不同绿茶,打出来是浅绿的,红茶的茶沫颜色并不会变浅很多,若是直接用红茶的茶膏来画,画面着实难看,便想到了清水点开,没想到还不错。

    “在京都成天没什么事就瞎琢磨,只是这红茶若用茶盘点开就真不好入口了,只能讨个巧凑个趣。”

    等二位吃完了茶,陆风禾就起身告辞了,“祖父祖母往后若是想吃茶了,只管叫人叫我过来。”

    老太太挥手,“陪我消磨了这大半日,你也快回去看姐儿吧。”

    等陆风禾走了,老两口才对视一眼,叹口气,“这禾娘变化颇大啊。”

    老太太说:“可不是,你是没和她下棋,原来总是很快就走了,走了又想着悔棋,如今走一步看三步不说,杀伐决断,不留后路。”

    老太爷惊呼,“变化如此之大?”

    老太太很担忧,“你在看看点的这茶,这是明摆着告诉我们,顾好自己,长命百岁,她的事就不要再管了。”

    陆老爷子皱眉,“这我倒没想到,原本她可是不画山水的,就是给你煮熟点的也是岁寒三友,何时点过松柏仙鹤?我还料想她会再给你点一副牡丹花开呢。”

    老太太也注意到了,“是呀,这孩子善工笔,画画画工笔,点茶都很细,也多以花鸟鱼虫入画,何时画过山水草木。”

    老两口相顾无言,半晌老太太说:“罢了罢了,你看看这离人桥,只有喜鹊,她与沉大郎的事我们也莫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陆老爷子操心陆家操心了半辈子,如今让他做个独自垂钓不顾他人的家翁,他着实有些做不到。

    “禾娘且不提,孩子们出仕的事也不管了?”

    老太太唤人进来洗漱更衣,“管,你怎么管,他们都计划好要去京都了,你还真给郭二郎去信让他不准派差事不成?郭二郎听你的,还是顾着四郎?”

    陆老太太说的郭二郎就是郭维昌郭大人,郭大人任吏部尚书,陆家儿郎要出仕怎么都绕不开他,老爷子老太太是上一辈人了,就是中书令袁大人在跟前,那也是袁三郎。

    “今日儿郎与我提了一句,想分府而居。”陆老太爷手。

    “二郎单独与你说的?”

    老太爷摇头,“不是,再去书院的路上,三郎四郎都在。”

    自己儿子自己清楚,这二郎显然是被弟弟当枪使了。

    “要我说,二郎虽然与我们隔着房头,如今分了东西府,他们人少,与我们也不相干,他分不分府有什么关系,十有八九是你两个小儿子想分府了。”

    “我如何不知,他们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我也知晓,只是……就这样让他们分了?”

    老太太也舍不得孩子与自己分府而居,他们老两口都还身子硬朗呢,在陆府住着孩子们都是长房嫡支,一旦分府出去了,就算他们还在,他们也算不上长房了。

    虽然只是少了长房二字,可这内里缺的可不仅仅是两个字,要不然为何有的家族就是一个院子住两三家人也不愿意分府。

    陆老太爷很惆怅,他知道孩子出去奔前程,富贵难料,甚至生死都不好说,这时候要分家分府,不是因为怕将来自己富贵了大家子负担重,而是怕自己出了事牵连太广。

    “要不然就分了?”陆老爷子顶顶底看着院里树上的鸟窝,“我们长命百岁,他们就是百年的陆家长房,我们一天有口气,就没人敢说他们是旁支。”

    “总是要近一些才好,孩子们能时常回来,我也能往外走走。”老太太比陆老太爷更早体会与孩子的分离。

第一四七章 陆家倚仗

    从三岁送去上蒙学,到七八岁上分院而居,再到弱冠娶妻生子。

    对于分离,对于孩子的背影,母亲看得总比父亲多一些,真的到要分府而居了,老太太似乎也比老太爷更能调整心态接受。

    “放心,总不能离了毗陵城。”

    老太太没说话,真的分府了,离不离毗陵城就不再是他们说了算的了。

    真的出仕了,举家到任上也是寻常。

    只是,这事就没必要给老爷子添堵了,孩子要分府给他的打击已经够大了。

    这边老两口各怀心思歇了午歇。

    那边在书院的沉南珣感慨万千。

    他们到书院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但也还没到正式开始的时间,可书院外面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

    有十五六岁约着三五好友一起来的少男少女,也有牵着孙子来的老叟,更多的却是三十来岁已经有营生的中年人。

    陆家人来的时候,人群会自动让开,也有小商贩会给几个孩子塞几颗麦芽糖,或是几个果脯。

    孩子们也都习以为常,并不会拒绝,笑眯眯地接下来,认真地道谢,若是遇上喜欢吃的,还会直接塞到嘴里。

    按照大家族的教养,在大街上吃东西是不太合适的,可孩子们接下并且吃了,没人会觉得他们失礼,反而给他们塞小食的人会更开心。

    陆家的义学其实是蒙学的另一种,识字也是学契书上的常见字,抑或是按照千字文来学,毫不夸张地说,毗陵城里的百姓,无论贵贱长幼,十之八九都是能自己看明白契约的,约莫一半的人能自己写契约。

    当你能自己看明白契约的时候,被人蒙骗的几率就会低很多。

    至于算术,算术学的东西倒是每三月,也就是九次循环一遍,教的都是商贩平日里做买卖会用上的找零记账汇算的东西。

    至于道义,讲的也都是些朴素的道理,讲邻里相处,讲律法,讲节气,讲简单地草药辨认使用……

    沉南珣见一个中年男子算术听到一半就起身要走,便上前搭话。

    “兄台这是要走?可是这算术有些枯燥?”

    中年男子一脸气愤,“你这外乡人可别瞎说,书院义学最是有用,何来枯燥之说。”

    “那你因何还未结束便要离开。”

    “这算术我前年便上过一次了,如今买卖做大了,有些地方记得不甚真切,我娘子也不大记得了,我再来听一听,赶着回去看铺子赶紧说给我娘子知晓,她要来听又得等上三月。”

    沉南珣倒也听了一些,今日讲的是朱出墨入记账法和四柱清算。

    确实,这一套复杂且完善的记账法普通商贩并不能用上,也有些不太好懂,可若是买卖做得大一些,学会了那就很清晰明了了。

    沉南珣向中年人致歉,“原来如此,那便不耽误兄台时间了。”

    中年人打量沉南珣一番,“年轻人,在毗陵,不能说书院义学不行,若不是有义学,穷人家的孩子识字都不能,如何能当掌柜掌算盘呢。”

    沉南珣鞠躬,“受教了。”

    中年人还不满意,“哼,也就是遇上我,若是遇上杀猪匠,别说义学了,你敢说陆家一个不字,他能拎着杀猪刀追你两条街还无人相助。”

    沉南珣面上不显,心里确掀起了惊涛骇浪。

    “官府也不管吗?”

    “无人报官,他如何来管,苦主报官也无人作证,凭何来管。”

    “街市上的巡逻呢?”

    “谁不是陆家义学教出来,可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砸锅啊。”

    “感谢兄台告知,某定谨言慎行。”

    沉南珣与中年人的对话近旁不少人听到了,中年人走了,旁边还有人同沉南珣说。

    一个不像毗陵口音的中年夫人说:“陆家人心善,我家小子每旬来学,一年下来不光千字文,就是三字经都能自己背下了,蒙学都没上过,如今已经回乡考中了童生试。”

    沉南珣作揖,“那可恭喜大姐了,嘉儿高中,那是喜事。”

    妇人笑意盈盈,“当不得谢,要像陆家子弟当了进士老爷那才算高中,不过,陆家义学省了不少束脩银子呢,若是小子能到鹤鸣书院来进学,便再好不过了。”

    旁边立马有人凑上来,“对对对,我也要学一学记账去替人做账房呢,多挣些银子让我家小子到书院来进学。”

    中年妇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如今毗陵那里还有缺账房的人家啊。”

    “毗陵不缺就忘常州府或是苏州府去,总有缺的,账房先生工钱很高的。”

    两个人立马说起了往其他城府去做账房的事。

    沉南珣看着都在聚精会神听讲的人,每个人都眼里有光,对前路充满了希望。

    沉南珣突然觉得陆家的倚仗不仅仅是天下读书人,而是毗陵城每一个平凡人。

    毕竟坊间也有俗语,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

    沉南珣在书院前院熘达,每一处都或站或坐挤满了人,可无一人抱怨天热劳累,只有人希望书院多开些义学,或是陆家蒙学也收一收外人。

    枍哥儿也同哥哥姐姐坐到了识字的地方,养着头听陆八郎一字一句地教毗陵百姓田契该怎么写,田契上的每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若是因田地发生了纠纷该找何人。

    其实陆八郎更擅刑狱,赵明新能在大理寺青云直上,很多桉件他都会找陆八郎讨主意的,陆八郎不光对大雍律法倒背如流,从法经开始,但凡能找到的成文法典陆八郎几乎都熟读过。

    不过陆八郎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不如赵明新心肠硬,赵明新只要证据确凿对得上法条,那是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的。

    陆八郎也与沉南珣说过很多次,他认为办桉应当推原人情,以傅法意。

    沉南珣军营出身,从小接受的就是军令如山,严惩不贷,沉南珣则认为有司议法,当据文直断,不可求曲当法。

    结识之初,二人没少为这个争辩过。

    沉南珣想起旧事,忍不住轻笑出声,陆家皆英才,缺蒙尘乡里,着实令人惋惜,他们的才学不该只是用来教一教义学。

第一四八章 赵家来人

    陆老太爷先找陆大爷说了要分居的事。

    陆大爷陆子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父亲,此事万万不可,可是儿子哪里做得不好弟弟们不愿再一府住着?”

    陆老爷子看着仁厚的大儿子,“老大,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你是家长也是族长,不能什么担子都忘自己身上揽,更不能凡事一来就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将来你要独自面对很多事情,你担不住那么多担心,也不可能处处让人顺心,你只要遵循自己的原则,那就不要轻易怀疑自己。”

    快六十,孙子没几年都要娶亲了的人了,被父亲训了只有低头认错的份。

    陆老爷子叹口气,还是自己的问题,年轻时候不光在朝堂上争强好胜,在家对孩子也颇在严格,总觉得他陆湛的长子应该青出于蓝胜于蓝。

    要求严格便也罢了,还脾气暴躁,稍有不顺便训斥甚至惩罚……导致大儿子遇事不大放得开,缩手缩脚,生怕自己又做不好。

    陆老爷子解释,“这事不怪你,也不怪你弟弟们,终究……”强硬了一辈子的人,如何能当着儿子说出怪自己这种话。

    “昨日你三弟四弟便来寻我,说要出仕,我未准许,可你母亲说得没错,我拦不住,你也拦不住。”

    “他们怕连累我?”陆大爷性子软善,也没科举,可并不是蠢笨。

    陆大爷接着说:“湖涂呀,真要出事了,分府了就连累不到了?”

    陆老太爷的想法与陆大爷的想法差不多,真要对陆家下手,那就不会管你分没分家,分没分府了。

    “话虽如此,这也是你弟弟们的一片心意,府里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他们想分便分吧,往后……”

    “父亲,真的要分吗?”陆大爷还是不太愿意,一来,父母在分家是为不孝,二来,他是长兄突然分家只会觉得他不睦……

    “分了吧,还是你母亲那句话,你们兄弟都大了,我也管不了了。”

    “父亲,不管我们多大,你和母亲……”

    陆老爷子抬手打断他,“好了,别说这话哄我开心了,大郎你就事事管得着?”

    陆大爷没了声,别说现在大郎快四十了,从他成婚,很多事便管不着了。

    “只是这事也不急,看你弟弟们,要么秋分过后分,要么明年立春再说,此事你去寻他们说。”

    陆大爷还是不太乐意。

    “迟早的事,你也莫要心思太重,原是我不同意,他们便也没与你说,说不得你还没找到他们,他们晚间从书院回来便先找上你了。”

    陆大爷闷闷不乐地应下。

    陆老爷子正准备再与陆大爷再说一说出仕的事,门外的长随突然来报。

    “老太爷、大老爷,赵家遣人来报,他们已经到码头了。”

    “赵家来了哪些人?”陆大爷问。

    “赵家老太爷老太太,两位舅老爷、舅太太,并几位郎君都来了。”

    陆大爷看向陆老太爷,“三弟估计还在书院,我去码头迎一迎。”

    陆老太爷点头,“正该如此,派人去书院给你三弟传个话,我吃完这杯茶也去门口迎一迎。料想赵家人会来,没想到来得这样早,隔天就来了。

    陆老爷子有些头疼,几个亲家,他是最怕与赵家这位老太爷对上的。

    赵家这位老太爷别看是男子,打小就在作坊里,从煮茧缫丝开始,一直到染色砑光,赵老太爷每一步都打小就做,且手艺都不差。

    也就因为这个,如今有些岁数了,身子还算硬朗,他便一点都不服输,家中的生意指手画脚便也算了,在其他事情上也有些强势。

    常年在商场里的人约莫都练就了一身笑面虎的功夫,这赵老太爷就是,不光老太爷,赵家两位大爷也是这样。

    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弄得陆老太爷这个脾气火爆动不动就拍桌子的人都有点招架不住。

    陆老太爷慢慢地吃着茶,想着这赵家几乎全家出动,怕不仅仅是来看外孙女、重外孙这么简单的事。

    陆老太爷得到消息,赵氏与陆风禾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陆风禾刚刚歇晌起来,得了消息匆匆往赵氏院子去,半路遇上由陆四娘子陪着的赵氏。

    “我正打算与你说一说呢,我同你嫂子往码头去迎一迎,你就别跑了,一会子在府门外等着就是了。“

    “我同你一道去码头吧,我也想外祖父外祖母了。“

    赵氏笑着戳了陆风禾一指头,又一脸担忧,“知道你的孝心,可怎么也是刚出月子的人,在门口迎一迎就是了,码头风大。“

    赵氏不容拒绝地说:“说不定啊我们到门口你外祖他们就也到了。”

    赵家就算来毗陵看赵氏都不会在陆府住,毕竟陆府的情况实在很难接待那么一家子人,还是宽屋高枕住惯了的一大家子。

    陆风禾记忆里外祖家每次到毗陵来都是住自己的别院里,就在城郊,一大片果树,还有一眼温泉,冬天都能吃到新鲜瓜果。

    赵家也不大会提前很久打招呼,一来,陆家礼数多,要是提前打了招呼总是会准备家宴洗尘宴的,劳动一大家子人是赵家不乐见的。二来,赵家经常来去匆匆,有时来毗陵处理点生意顺路进来看看赵氏和孩子们,一盏茶的功夫便也走了。

    赵氏还真是没猜错,三个人带人走到府门前,陆府的门房正指挥着安排给赵氏出门的马车赶紧牵回来。

    陆四娘子问:“这是怎么了?我们要出门呢?”

    门房回头行礼,“三太太,四娘子,十小姐,这赵家人都到巷子口啦,不用再出门了。”

    陆四娘子往前走了两步探头看了看,果然巷子口已经有一熘马车转了进来啊。

    “娘,外祖家来了,不用出门了。“

    陆风禾挽着赵氏走出府门,站在台阶上,先行的马车已经快要到了,车辕上坐着赵家大表哥,看到赵氏和陆风禾就咧开嘴露出大白牙向他们招手,半点长子长孙该有的稳重都没有。

    赵氏笑骂了一声,“这然哥儿真是斯哥儿,每次见他都比上次更黑了一点。”

第一四九章 结下梁子

    赵明斯跳下车辕,两步跑到台阶上,低了赵氏她们两级,几乎与赵氏平时,“见过姑姑,表妹怎么还是这般颜色,真真一点没变,比表哥年前给你送节礼更鲜亮了些。”

    自陆风禾嫁到京都,赵家几乎每年都会给陆风禾也送一份节礼,就算陆家落寞了,赵家的生意也渐渐不大好做了,可赵家给陆风禾的节礼从来都是实实在在半点不见敷衍。

    “表哥怎么黑了这样多,显得牙都白了不少。”陆风禾难得皮一下。

    赵明斯笑意不减,瞪了陆风禾一眼,“哥哥不在外面奔波,妹妹哪里有这样好的料子穿。”

    没错,陆风禾身上的料子几乎都是赵家送给他的,是不是赵家出的料子,是不是他给陆风禾送的,赵明斯一眼就看得出来。

    赵氏自然是乐于看到侄子同自家孩子亲近,“好啦,你阿爹媪婆呢?”

    那边马车也挺稳了,赵明斯娘子掀帘从马车上下来,“姑姑,表妹你怎么出来了,这刚出月子,风口站不得,快些往里面避一避。”

    说着赵大娘子就拉着陆风禾往门房那边靠。

    赵明斯皱眉,“听你表嫂的。“

    陆风禾这才有空见礼,“表嫂。“

    “你大表哥说得没错,怎么妹妹这生了两胎了颜色倒是鲜亮了。“

    赵氏骂自自己侄子一句,“也不顾着惠娘些,自顾自跳了下来,你倒是拉一拉惠娘啊。”

    赵大娘子拉着赵氏,“不碍事的姑姑,斯郎他这是有日子没见姑姑和表妹了呢。”

    赵氏又说赵大娘子,“你啊,处处让着斯哥儿,你看他现在着无法无天的泼猴样。”

    赵大郎赵明斯同娘子何惠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何家是江南四路最大的蚕丝商了,不光到处收蚕茧回来缫丝,自己家也有很多庄子很多地种桑养蚕。

    赵家既然是做丝绸的自然要与这样的人家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这一来二往的,两家不光在生意上互惠互利,私下往来也渐渐多了,到了赵大爷这一代两家的子弟已经是兄弟相称了,而赵大郎同何惠的婚事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赵大娘子握着陆风禾的手,“禾娘受累了,黄氏这事做得,你放心,昨日你外祖父何舅舅便训斥她了。”

    何惠大小打交道的多是庄子上的佃户、养蚕女,说话办事十分妥帖,总是让人忍不住亲近,从来不会有距离感。

    可她称黄文珊黄氏,足见在何惠这里的是非和亲疏。

    “不碍事的表嫂,莫伤了你们妯里的情分。”

    何惠不甚在意,“情分也要看有没有那么福气,你与她这样要好她都能如此歹毒……”

    陆风禾与何惠相识也很早了,只是何惠与赵明斯订亲以后才往老多了些,至于黄文珊,那时候几乎与陆风禾形影不离,有时候陆风禾去苏州赵家都会带着黄文珊一起去,自然也在婚前就认识了何惠。

    “你啊,打小就这样,受了委屈只是瘪瘪嘴,别人问才说,回头又在被窝里鼻子。”赵明斯回头说陆风禾。

    陆风禾气得想打人,“我才没有,别瞎说。”

    赵明斯很敷衍地说:“是是是,你没有。”

    陆风禾这次是真的想打人了。

    后面马车上的人陆续下来了。

    “大郎,你多大人了,还总惹禾娘。”赵大太太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已经与赵氏见了礼,听到兄妹两个的对话就说。

    禾娘看向赵大娘子,“大舅妈,你可要说一说哥哥。”

    赵大娘子笑,“你与我说不如与你嫂子说,这哥儿不都娶了媳妇忘了娘,如今啊,你嫂子的话比我管用。”

    这下何惠被闹了个脸红。

    说实话,看到这幅场景,陆风禾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谁不希望与夫君恩爱和睦呢,只是有这样好命的又有几个。

    赵大爷伺候着赵老太爷和赵老太太下了马车,这时陆老太爷也到了。

    “亲家公近日可好?”陆老太爷问。

    赵老太爷不大客气,“好,怎么不好,吃得好住得好,还能有什么不好。”

    陆老太爷很是无奈。

    赵老太爷心疼女儿,陆老太爷也要顾着整个陆家啊。

    赵老太爷说这两句话也是有缘由的。

    赵氏刚刚嫁到陆家的时候,那时候陆家甚至连东西二府都还没分,一大家子人朝食夕食都在一块用,赵氏是秋天成的亲,没多久就到了冬天,哪怕在南方,冬天能吃到的瓜果蔬菜也是有限的,加上陆家那么一大家子的开销,并不会时常买一些价高的东西来吃。

    赵氏吃了一个冬天就有些按捺不住,就传话给赵老太太,让她接着送节礼的名义送些新鲜吃食进来,单子都列了一长串。

    赵老太太也确实按照赵氏的单子送了来,吃在一起,各家送来的节礼也都归到中公,看到赵家送来节礼,有人欢喜有人愁。

    比如大太太就很惆怅了,她娘家只是一般氏族,论财力算是妯里几个里最弱的,而且,赵家送这些东西来,这不是明摆着说她管家不太行嘛。

    高兴的大概就是二太太了,她娘家不是氏族,原本是做生意了,有些积蓄,家里也出了些读书人,她也有些吃够了冬天翻来覆去那几样,虽然换着花样做,但再多的花样,原材料不变也很腻味。

    赵氏让娘家这样送,她能跟着沾光换换口味不说,往后她也能让娘家这样送节礼了。

    陆老太爷那时候岁数也不大,正是气盛的时候,就让老太太规戒赵氏,此事下不为例。

    赵氏初二回门就将婆母规戒的事说了,赵老太太说给赵老太爷听,赵老太爷就不乐意了,你陆家吃不上,还不让我送给你们全家吃?

    于是赵老太爷每次见到陆老太爷都要提一句,我吃得好,哪怕这些年陆家早就不同往年了,几房也分了家单独吃,赵氏可以随意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可赵老太爷还是要说。

    至于住得好,那就更有意思了。

    赵老太爷爱心爱意地斥巨资给赵氏打造了万工床,结果订亲了来量新房回去做家具,好家伙,别说万工床了,架子床都要收着点尺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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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福夫人要和离介绍:
江南第一才女,士族第一家毗陵陆氏女风禾,还未及笄求娶之人已是络绎不绝。
最终陆氏女嫁与本朝唯一异姓王之子,战功赫赫也恶名在外杀人如麻的沈南珣。
不少大家士族痛骂陆家失了士族风骨,丢了大家体面,居然与勋贵做亲,又说二人婚姻必不会美满。
上一世,陆风禾憋着一口气,没一天快活日子过,把自己熬成了名满京城的全福夫人。
这一世,生完女儿的陆风禾第一想做的就是和离,不管世人怎么说,自己快过才重要。
只是,明明要和离的两个人,怎么听说又喜得麟儿千金了。全福夫人要和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全福夫人要和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全福夫人要和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