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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升云霄     诸天从茅山开始txt下载     诸天从茅山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章:九叔到来

    两日后。

    “见过师叔。”

    紧赶慢赶,九叔终于到了。

    和影视作品中一样,九叔浓眉大眼,看着便一身正气,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

    “看到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见张恒几人没有横遭不测,满面风霜的九叔松了口气。

    “族长,本来我们昨天就能到,谁知道车子出了点小毛病,耽搁了一天。”

    前去接九叔的张振天,内疚的不敢去看张恒。

    “此为天意,不可强求。”

    张恒并没有指责什么。

    张振天一脸羞愧,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九叔抢先了一步:“阿恒是吧,那东西怎么样了?”

    “师叔。”张恒有些不好意思:“那东西已经被我召集左道之人收服了,害您白跑了一趟。”

    “收服了!”

    九叔脸上的表情缓和几分,点头道:“收服了便好,我白跑一趟倒没什么,怕就怕你师父不在家,那东西跑出来兴风作浪,到时候丢的是我茅山的脸。”

    说完,九叔又向张恒问道:“你们是怎么收服它的,一会给我讲讲。”

    “师叔,这个不急,我已经在观内备了酒菜,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张恒将九叔请了进去。

    “师兄,这个就是九叔啊?”

    张大胆跟在张恒身后,小声道:“气势看着比咱们师父还足,九叔他老人家的修为一定很高吧?”

    “师父说过,九叔是厚积薄发的代表,一身修为在茅山众人中也是佼佼者。”

    一边说,张恒一边看向九叔。

    入眼,九叔表面上默不作声,嘴角却已经微微翘起,显然很满意张恒的评价。

    “这么丰盛?”

    进了道馆的后堂,九叔便看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酒菜。

    酒是茅台镇的三十年陈酿,泥封刚打开。

    菜就更别说了,生鱼片,蒸羊羔,烤乳猪,烧花鸭,十几道菜,摆了一大桌子,就连穷人吃的大闸蟹都有,丰富的不得了。

    “这都是提前准备的?”

    九叔有些受宠若惊。

    “师叔,您的车刚到县城,就有人骑马抄近路前来汇报了。”

    “至于这些酒菜,师侄我富甲一方,确是不算什么。”

    张恒示意众人退下,只留张大胆和张振天作陪:“师叔,请上座。”

    “道观弄的不错,里面的装饰也挺考究,比我的义庄强多了。”

    九叔坐下来左看右看,随后又看向张恒:“我听振天说,你家大业大,手上还有几千人马?”

    张恒笑道:“师侄除了是茅山弟子以外,还是阳江张家的家主,在这阳江县内混得不错。”

    “混得不错,那产业一定很多了?”

    九叔想到了任家镇上的任家。

    任家是任家镇上的首富,连镇名都是以人家的名字命名的。

    要说有钱,九叔还没见过比任家更有钱的,可惜前段时间迁坟,任老太爷诈尸,任家已经到了破门的边缘,只剩下了一个小姑娘。

    “产业嘛...”

    张恒回答的比较谦虚:“也不算很多,我在阳江县内,大概有三万多亩地吧,附近其他几县内也有一万多亩。”

    “店铺方面大概有一百多间,其中最多的是米店,我在汉东三十六县有上百家米店,管着几百万人的吃喝。”

    九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上百家米店,几百万人的吃喝,这得有多少钱啊。

    任家虽然有钱,却也没到这等地步,徐师兄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师叔,我师兄开米行可不是为了赚钱。”

    张大胆在一旁帮腔道:“您不知道,哪里有灾害,我们张家米行就会去哪里施粥,平抑粮价,我师兄可谓是万家生佛,就连南国政府里的那些大员们,都说我师兄是为国为民呢。”

    “为国为民,为国为民!!”

    九叔念叨几句,目光越来越亮:“这才是我茅山弟子应有的担当,师叔我虽然比你年长,但是从这为国为民来说,与你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师叔言重了。”

    张恒笑道:“指有长短,力有高下,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既不求名,也不求虚无缥缈的人道功德,只求自己心安。”

    张恒入道不久,但是对道之一字也有自己的见解。

    就拿一些穿入民国的小说主角来说,那些人为求功德而做善事,在张恒看来本身便已落入下乘。

    功德,不应该是求的。

    修道之人,更不应该去刻意求取功德。

    道法自然,带着执念和目的去做某件事,处处有人为的痕迹又怎能自然。

    茅君道曰:‘道非有名,混合虚灵,虚灵不昧,有无相生,有而无形,无而有情,太玄冲妙,从心而行。

    凡事从心就好。

    要说求。

    求道者,静坐诵黄庭,去假存真,体生金光,覆映吾身,炼丹保生,玉符护体,金章服荣,名留仙府,此为上仙,以天地人为号。

    求善者,代人受过,授人予鱼,助人为乐,不惧苦行,今生行善,来世积福,功德善满,仙班既成,此为下仙,以功德为号。

    张恒修道,求长生,可不是只想当个不入流的功德仙。

    所以他做善事,不为功德,只为心安。

    有功德便有,无功德便无。

    功德,不是他做善事的基础,更不是目的。

    如果有人觉得,他做善事有其他图谋就大错特错了。

    他做,只是因为他想做,可以做。

    如若不想,学着三茅祖师闭门不出,潜心修道,不理红尘俗世,难道就不是正法了?

    所谓出世入世,那是佛门的说法。

    道门,没有这样的强制规定,所谓红尘历练,那是你想去,不是一定要去,更不是非去不可,不去不行。

    不想去的,隐于山野,潜心修道,道行圆满,羽化飞升,依然逍遥于天地间,跟你做多少好事,有没有做好事没有关系,道行够了就行。

    除非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修功德仙,或者死后转鬼仙。

    不然功德多点,少点,并不要紧。

    ......

    初次见面。

    张恒看得出来,九叔对他观感不错。

    再加上张恒会说话,一直捧着九叔,自然少不了宾至如归。

    “那个任老太爷,在蜻蜓点水的墓葬内埋了几十年,又吸了至亲之血,化成的僵尸真不简单。”

    “到了后面,单纯的憋气对他已经没有用了,腐去生新,双目能够视物,要不是你师叔我本领精湛,又将它引到了我的主场义庄之内,想要收拾它还真不容易。”

    酒过三巡。

    九叔摇头晃脑,向张恒说着前段时间,对付任老太爷的经历。

    说完,又感觉到同样是徒弟,张恒都能自己对付厉鬼了,自己那两个徒弟却依然不着调,不由叹息道:“我那两个徒弟,要是有你三分我便知足了,他们两个,不着调啊,整天不学无术,就知道摸鱼打诨,让我伤透了脑筋。”

    这话张恒没法接了。

    因为再不着调,那也是九叔自己的徒弟。

    疏不间亲,他一个外人要是凑合上去,对九叔的徒弟指手画脚,九叔表面不说,心底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毕竟,自家的徒弟,自家护。

    外人,别说不好。

第五十章:亲近《第三更,为盟主我不是公子幕加更》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九叔的酒量并不大,两壶老酒就把他拿下了,非要给张恒吟诗一首。

    “师叔,你还能吟诗啊,这是还没把您陪到位啊,来,咱们接着喝。”

    又是三壶老酒。

    张恒左右看看,没见九叔的人影。

    往桌底下一瞧,九叔已经彻底歇菜了,嘴里嘀咕着:“我欲乘,乘风,归,归.....嗝!”

    “堂兄,扶九叔去道观的偏房里休息。”

    张恒面色微红,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

    “好的族长。”

    张振天搀扶着九叔,一边走还一边跟九叔嘀咕着:“九叔,归不了啦,今天你哪都去不成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张大胆有些挠头:“师兄,我知道你是海量,水龙王转世,可不能这么喝啊,这要是把师叔喝个好歹,回来怎么跟师父交代?”

    九叔一生除魔卫道,被喝死在酒桌上怎么像话。

    新姑爷登门,灌老丈人也没有这样灌的。

    “你以为我想啊!”

    张恒伸出一根手指。

    将藏在他怀里的,化为纸鬼,一个劲想从衣领处钻出来的楚美人按了回去:“还不是为了它,这东西能让师叔看到吗?”

    张大胆看着纸鬼,想到它的可怕之处,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等到晚上,将镇上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在道观后院开九桌席,给大家介绍下师叔。”

    张恒端起茶喝了一口,又补充道:“对了,道观之前不是有人来找师父看风水吗。”

    “这种事可不能等,现在师叔来了,把香客介绍给师叔,让师叔先帮忙看看。”

    “如此反复三五天...”

    不等张恒再说下去,张大胆便想明白了,美滋滋的说道:“如此反复三五天,师叔也就该走了,师兄,你养鬼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真没人吗?”

    张恒看向张大胆。

    张大胆吓得赶紧捂住嘴,连道:“师兄,我为人正直,嘴很严的,没人问我我肯定不说。”

    “有人问呢?”

    “有人问也不一定会说。”

    “嗯?”

    “我是说,我要是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我知道,我要是知道又怎么能忍住不说。”

    张大胆越说越慌,说道后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了,连忙改口道:“师兄,其实你不用太认真啊,我们是请神一脉,请神驭鬼是我们的看家本领,不让我们养鬼,跟不让赶尸一脉赶尸,不让风水一脉给人看风水有什么区别,你收了那东西,以后用它多做善事,师长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张恒阴沉着脸,继续吓唬张大胆:“真的吗?”

    张大胆哭丧着脸:“师兄,你就信我一次吧。”

    “哼哼!”

    张恒冷哼两声:“师叔如果知道我养鬼的事,不管是不是你说的,我都当做是了,到时候,你小子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张恒又眉头一挑:“收拾桌子啊,等我来做啊?”

    “不敢,不敢。”

    张大胆屁颠屁颠的忙活去了。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省城?”

    张大胆一出去,纸鬼便嗖的一下飞了出来。

    “再等几天吧,等我师叔离开,我再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就带你去省城。”

    张恒说完将纸人抓在手上,又塞回了衣服内:“没事的时候别乱跑,会吓到人的。”

    晚上。

    道观内开了九桌席,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全来了。

    刚刚醒酒的九叔,又被拉到了酒桌上,张恒带着众人一阵捧,笑的九叔皱纹都没了,别提多有面子。

    这也难怪。

    不看僧面看佛面,有张恒做东,别说请的是他师叔。

    就算请一只鹿来,指着它说这是白龙马,众人也只有叫好的份。

    “阿恒啊,你这些乡亲真是不错,等以后有机会了你来任家镇,我也好好款待你。”

    张恒的年级较大,又不是自己徒弟,九叔也不拿他当孩子看,说起话来比较随意。

    “好的师叔,回头我一定去。”

    张恒一口答应下来。

    随后几天,九叔不是喝茶下棋,就是随人赴宴。

    闲了,就有人请他看风水,迁阴宅,出手一个比一个大方。

    一晃三四天,九叔虽然有些乐不思蜀,但是终究放不下家里。

    “阿恒,我出来有几天了,两个孽徒不知道又闯了多少祸。”

    “我准备回去看看,走之前,这两张五雷符你收下吧,有这两张灵符在,再遇到厉鬼也能招架一二。”

    临行前,九叔送给了张恒两张灵符。

    不过就像他说的那样,也就是给张恒留个招架之力,毕竟东西再好也要看是谁用。

    以张恒的法力去激发五雷符,跟九叔亲自使用五雷符不可同日而语,对上厉鬼与太过厉害的僵尸,最多给对方制造点麻烦。

    不然,师父们多写几张灵符,让炼气期的弟子们拿着,岂不是就能满世界的追杀厉鬼和僵尸了。

    “谢谢师叔。”

    张恒美滋滋的收起来。

    要知道就是徐真人离开前,都没给他留下五雷符,神火符这种大威力符咒。

    一方面是觉得他用不到,另一方面是徐真人不擅长画符,这种符箓他也没有几张,都带去北方准备对付千鹤道长押送的皇族僵尸了。

    “以后缺符箓了就和我说。”

    “你师叔我出身符箓一脉,最擅长画符,正所谓术有专攻,我自问在符箓一道上是要强过你师父的。”

    说完,好似又觉得不妥,九叔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请神驭鬼方面,我就没办法和你师父比了。”

    张恒知道九叔的意思,这是怕他觉得自己是在打压徐真人,于是笑道:“师叔,这个道理我懂。”

    “人力有尽,学海无涯,常人精通一脉便已经是难之又难,天下间,身兼数脉道统又样样精通的能有几个?”

    “我师父,是请神一脉的达者,而您是符箓一脉的先师。”

    “所学不同,也没有先后之分,都是求道路上的同路人。”

    九叔目光微亮,没想到张恒能有这样的见解。

    一时间,又忍不住拿秋生文才来和张恒比较,越比越是灰心,叹息道:“我这次回去,一定要让那两个孽徒向你学习,对了,以后你要是有兼修符箓一脉的想法,一定要写信给我,我可以对你指点一二。”

    “谢谢师叔。”

    张恒笑着应下。

    等到九叔上了车之后,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随后叫来了老管家:“比照钱师伯的规矩,给九叔加三倍。”

    钱真人每次来做客,张恒从不让他空手而回。

    上等朱砂,特级黄纸。

    野味,果品,茶叶,点心,绸缎布料。

    虽然没有钱财,但是衣食住行方面的东西皆有,放到普通人身上,足够一家五口用上月余。

    说人情,说关系。

    人情跟关系怎么来了,就是这样走动出来的。

    谁也不是不食五谷的神仙。

    多这样走动几次,谁敢说两家不亲近。

第五十一章:一木难扶

    送走了九叔之后。

    又是几日,钱真人也从林桂回来了。

    钱真人一回来,张恒心里就有了底气。

    于是将道观交由张大胆看管,再叫来张振天几人吩咐几句,便准备背上行囊,去办三件事。

    第一,完成与楚美人的约定,送她回省城看看师父。

    第二,去天京《天·津》的青云观看看,问问道观,观中是不是有一位叫岳绮的长辈。

    第三,去一趟长白山,他答应过三太姑,会亲自送她的骨灰落叶归根。

    至于家里面。

    眼下民团正在扩招和训练,以图形成战斗力。

    张牧之那边刚刚收拾了黄四郎,还有一堆烂摊子要解决,马邦德则是走马上任不久,还没在康城理清头绪。

    工厂就更不用说了,厂房还在建设,眼下刚把地方选好,地基都还没打呢,距离投入生产还要很久。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趁着基础建设,充实底蕴,用不着他插手的空挡,他也正好出去转转。

    说起来,来到民国位面也有段时间了,除了阳江和鹅城,他还没去过其他地方。

    眼下有纸鬼保护,等闲之辈奈何不得,安全方面也不是问题。

    省城...

    叮铃铃...

    “闪开,快闪开!”

    一群穿着中山装,骑着自行车,载着女学生的进步青年招摇过市。

    看到这群人,路人纷纷闪躲。

    这群人他们可惹不起,碰坏了一辆自行车,把他们卖了都不够赔。

    “羊城!”

    街道口。

    一名穿着白月色道袍,手持竹仗,背着竹箱的青年道人喃喃自语:“好地方呀!”

    省城很繁华,远非县乡可比。

    一眼看去。

    几条主要街道人山人海,黄包车与轻轨电车并排而行。

    再看。

    街道两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穿着亚麻短袖的车夫,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女,穿着西装的外国商贾,穿着长袍的本地乡绅,穿着低口礼服的名媛佳人。

    时代仿佛在此刻凝聚,交织出了截然不同的气息。

    “号外号外,南国革/命/党改组为南国国民/党,先生亲自出任一号。”

    “号外号外,风雷行动再次发动,燕京、天京,两校学生罢课,工人罢工,抗议北洋内战不休。”

    “号外号外,东北王再出手,任命亲信部下孙烈为黑龙督军,鲍贵为吉省督军,三省大权尽在掌握。”

    报童。

    这也是很有时代气息的存在。

    他们不止卖报纸,还卖香烟,火柴,有些神通广大的甚至能弄到雪茄与太阳镜。

    “是这里吧?”

    张恒拄着竹仗,来到了城北,一个写着《北春园》的戏院前。

    只是此地的戏园早已破败,往里瞧瞧,院里躺着一群乞丐。

    嗡嗡嗡...

    纸人颤动,想从张恒的袖口飞出。

    “这是省城,不可妄动。”

    张恒将袖口一收,安抚道:“我会帮你问清楚的。”

    纸人难以安静,不断用胳膊拍打着张恒的手臂,好似在催促他快一点。

    张恒没有办法,只能拄着竹仗来到院内,向在院内晒太阳的乞丐们问道:“这位大哥,你知不知道北春园搬哪去了?”

    “谁是你哥?”

    乞丐嘴里咬着稻草:“少跟我来这一套,想打听事啊,拿钱来呀!”

    说着就要伸手。

    “您受累,指点指点我。”

    张恒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元,放在了乞丐手上。

    看到钱,乞丐的态度立刻不同了,美滋滋的说道:“搬走了,走了有一年多了。”

    “为什么搬走,搬去哪了?”

    “这个嘛,据说是天京的大老板,相中了戏园子,就把她们请去天京了,具体在天京的什么地方,我就不清楚了。”

    乞丐说完往地上一躺:“你还有事没有,没事别耽误我睡觉。”

    张恒笑着摇头,离开了北春园。

    啪啪啪...

    到了外面,纸人又开始拍打他的手臂。

    张恒知道它这是急了,只是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劝慰道:“你先别急,如果戏园子去了天京,我要去长白山和青云观,顺路去看看就是了。”

    说完,张恒语气微顿:“现在么,还是再找几个人打听一下吧,万一乞丐在蒙我们,傻了吧唧的跑去天京,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听到这话,纸人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张恒也不耽搁,顺着北春园的街道继续走,走到拐角处的一间烧腊店门口停了下来。

    剁剁剁...

    烧腊店的门口挂着烧鹅,一名精壮汉子正在案板上忙碌着。

    “这位大哥,我想跟您打听个事。”

    精装汉子一听,反问道:“买烧腊吗?”

    “买。”

    张恒笑着拿出一枚半开。

    “好嘞,我给您切烧鹅,您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在这片长大,这片就没我不知道的事。”

    精装汉子挑了一只肥鹅,一边切,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

    张恒将刚才问乞丐的问题,又向精壮汉子问了一遍。

    精装汉子一听,笑道:“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以前戏院看门的吴老头,没少在我这打牙祭,临走前他还跟我喝了顿酒呢,说要搬到天京南城一带,对了,那地方现在是法租界。”

    一连问了两拨人,张恒心里有底了。

    天京,南城,法租界。

    “不急,不急,从羊城有到天京的火车,三天后你就能见到你师父了。”

    张恒轻拍袖口,直奔火车站而去。

    掏钱,买票,上车。

    哐当、哐当、哐当...

    民国时期的火车,坐着一点都不舒服,慢就不说了,噪音还大。

    哪怕他买的是卧铺票,也没感觉好上多少,车上的气味就更别提了。

    所幸只是三天车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香烟,汽水,盒饭...”

    火车上,有人沿途叫卖。

    张恒是吃过东西来了,也不准备再用,于是在车厢内盘膝而坐开始打坐。

    咚咚咚...

    发车没多久,有人前来检票。

    查看了张恒的票据之后,检票员嘀嘀咕咕的走了:“一个道士,居然买了四张票,将整个卧铺车厢都包下了,还挺有钱!”

    张恒不予理会。

    谁成想过了一个多小时,检票员带着两名女孩敲响了房门。

    这两名女孩看上去十七八岁,一人穿白衣,一人穿黄衣,下身都是学生裙打扮。

    一推门,检票员便开口道:“小师父,这两位是去天京参加运动的进步学生,她们没买到卧铺票,你看能行个方便吗?”

    张恒眉头微皱。

    他之所以一个人买四张票,为的就是不想让人打扰。

    毕竟,他看上去是一个人,其实还有一只鬼,搞不好是会吓到人的。

    “师父,我们愿意出一份车票,保证不会打扰到你。”

    两个女孩拖着行李,连忙向张恒保证。

    检票员也在一旁帮腔:“小师傅,其他车厢的铺位都满了,只有你这还有空位,反正你一个人也睡不了四张床,就给她们匀两个呗,她们两个小姑娘,出趟门也不容易。”

    张恒没说话。

    白玉女孩看出了他的拒绝,满是不好意思的说道:“道长,我知道是麻烦你了,其实我们也不想的,我们上午才听到天京学生罢课的消息,于是便想前去进行声援,之前根本没有准备,所以才匆忙了点。”

    黄衣女孩也道:“你别小看我们,我们的先生曾经说过,危难时刻,每个人的力量都至关重要,只要大家都勇敢的站出来,就能让更多的人听到我们的声音。”

    张恒沉默少许,想到二人的身份,最终点了点头:“我丑话说在前面,我的东西你们绝不能碰,不然出了问题我不负责。”说完又道:“下次记得提前订票,不然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别人。”

    两个女孩欣喜若狂。

    此去天京三天两夜,站票,绝对是一种折磨。

    这要是一路站过去,下了火车,她们恐怕就是想精神也精神不起来了。

    “道长,你也是去天京的吧,不如加入我们吧,多个人多份力量。”

    车厢内安顿好之后。

    白衣女孩和黄衣女孩对视一眼,忍不住将话题扯到了张恒身上。

    张恒看了看二人。

    又看了看窗外送别火车的人群。

    沉默少许,微微摇头:“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

第五十二章:天京

    “道长!”

    黄衣女孩拉住张恒的手:“单人为木,双木成林,三木为森,就是因为有太多像您这样的人,我们才迟迟无法战起来,一直受尽屈辱。”

    张恒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站着说就行了,不用动手动脚。”

    “道长,你太冷漠了。”

    黄衣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就是鲁先生冷漠麻木的国人,看到你,我更加明白了此行的意义所在,我愿意用我的热血,唤醒你们的良知,如果...”

    “如果你再废话,我就把你赶出去。”

    张恒很是无语:“我知道你们志存高远,心与天齐。”

    “可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敬你们为先行者,愿意为你们送上真挚的祝福,但是你不用拉我进去,你们说,我听就行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且我也不认为你们能成事,古往今来,唯有掌握着枪杆子的才有话语权,笔杆子是不行的,你们闹一闹,就能闹出结果来,戊戌六君子不白死了吗。”

    张恒语重心长:“真正能改变这个国度的,是那些握着枪杆子,有大野心,大魄力,大格局的人。”

    “不是你们,更不是我。”

    “依我看,你们还是回家去吧,多生孩子多种树,这比抗议游行管用。”

    多生孩子多种树?

    两名少女看向张恒的表情,就像看白痴一样。

    她们可是进步学生,要做最伟大的事,怎么能把她们跟只会生孩子的普通妇女相比。

    只是她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让她们恨其不争的人,将名下的几万亩土地,以极低的价格租给了没地耕种的佃农。

    同时,他还在筹划建厂,日后工厂一旦建成,将直接解决上万个就业岗位,间接让十万人吃得饱饭,拉动一个县的经济基础。

    实业兴邦,空谈误国。

    她们懂吗,不懂。

    ...话不投机...

    两个小丫头坐在一旁生闷气去了。

    张恒也不理她们,双方信念不同,他不认为自己说两句,就能改变二人的想法。

    这不现实,而且信念这东西没有高下之分,也没有对错。

    张恒的想法未必适合别人,别人的想法也未必适合他。

    一路走过,我心无悔便够了。

    第三天下午。

    经过三天两夜的车程,天京站到了。

    自从被打上愚昧、麻木的标签后,两名少女再也没和他说过话。

    就在他以为这份沉默会保持下去时,临下车前,白衣女孩找上了他:“道长,这是我们两个的车费,虽然我们不是同路人,但是我期待你醒来的那一天。”

    不等张恒答复,白衣少女放下钱跑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还有走在前面,向这边挥手作别的黄衣女孩,张恒喃喃自语:“福生无量天尊,度一切念善之人,善男子,善女人,使其不沾恶果,不遇恶行...”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意难平。

    如果这个世界是个正常世界,或许他也会投身疆场,饮马河川。

    又或者科技兴邦,实业救国。

    可惜,这不是个正常世界。

    “你的心有些乱。”

    “我知...”

    张恒拄着竹仗,背着竹篓:“你知道吗,其实我能做到更多,如果我不计生死,全力以赴的去做,甚至能改变这个时代。”

    “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

    张恒的眼眸中仿佛倒映着山河。

    长生,长生。

    张恒收回目光,竹竿敲打着地砖,嘴中念念有词。

    “无上道宝,当愿众生,常侍天尊,永脫轮回。”

    “无上经宝,当愿众生,生生世世,得闻正法。”

    “无上师宝,当愿众生,学最上乘,不落邪见...”

    中午。

    张恒找了个客栈落脚,随后到电报局向老家发了一封电报。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句话:我已至天京,如有急事,可致电天京电报局,转交我手......落款:张恒。

    “小兄弟,如果有从阳江县来的电报,请到正阳春对门的客栈交给我,我叫张恒,你来,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张恒说完压下两枚大洋。

    ......

    下午。

    “张先生,有您的电报,一发来我就一路跑着给您送来了,您摸摸,上面的墨迹还没干呢。”

    有钱好办事。

    在电报局上班的小伙,一脸殷勤的往前凑,态度十分热情。

    “辛苦了,对门的鸭子不错,去尝尝。”

    张恒一手接过电报,同时递了三块大洋过去。

    “您忙,稍后要是还有电报,我一准麻溜的给您送来。”

    小伙点头哈腰的走了。

    张恒等他走后,关上门,打开电报看了起来。

    电报不是一份,而是两份。

    第一份,是张振虎发来的。

    为节约空间,内容是用文言文的方式写的,大概意思是这样。

    ......张恒走后,听闻他离开阳江,去了外地。

    阳江境内的士绅们有些活跃,打着屯粮的名义前后串联,拒绝向张恒名下的粮店供粮。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凡事都有利弊,为前段时间张恒买地,又把土地低价租给没地种的佃农,照顾到了普通人,同样也让这些士绅承受了不少损失。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

    张恒的土地只要四成地租,其他人的地要七成,甚至是八成。

    以前没得选,只能七成,八成的租。

    现在有张恒了,佃农们也就有了说道:“你看,你家地怎么要八成地租啊,人家张老爷才要四成,你得降两成,不然你这地我就不租了,我租张老爷家的地去。”

    一个两个这样说,家有千亩良田的士绅不在乎。

    但是所有人都这样说,士绅老爷也得低头,可不敢让这些佃农都跑光了。

    于是,江阳县眼下的土地租赁,地租大多在六成上下,比以前少了一两成。

    这少了一份地租,多了一份实惠在百姓身上,少的那份,就是地主们的损失了。

    张恒在的时候,没人敢多说什么。

    现在张恒不在,一个个就起了心思,我也不跟你当面锣,对面鼓的斗。

    我不给你张家的粮店卖粮食总行吧?

    这样一来,粮店内的粮食便开始了告急,粮价上涨,最后地主损失的一成地租,说不得又要在上涨的粮价上补回来。

    当然,说对错,也没有对错。

    卖伞的求下雨,卖扇子的求晴天。

    他们谁错了?

    谁也没错,只是所站的位置不同。

    张恒早就知道会有这天,只是相比和那些士绅打成一片,共同欺压百姓,他更愿意站在普通百姓这边,多让几个人吃饱饭。

    这年头,想吃饱饭真的很难。

第五十六章:岳绮罗

    “等等!”

    看到张恒要走,出尘子犹豫再三又叫住了他:“我师祖给我托梦时,曾让我在后山挖一宝盒,盒内有三张玉清真符。”

    “此真符,为我师祖所留,能镇压一切邪魅,就是我师叔祖也对其忌惮不已。”

    说着,出尘子从大殿内的香炉底下,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道红色符箓,依依不舍的递给了张恒。

    “这道符你拿着吧,如果遇到了我的师叔祖,她又不肯饶你性命的话,这道符或许能保你一命。”

    “道长高义。”

    此时的青云观人才凋零,只有空架子。

    这三道玉清真符,说不得就是最后的压箱底手段。

    此时给了他一张,未来青云观遇到危难就会少一张。

    换成一般人,别说外人了,恐怕就是自己儿子都舍不得给。

    “来而不往非礼也,道长,我这里也有一道符,是我师叔林......林九道长所赠。”

    “虽然不及玉清真符精妙,却也是降妖除魔的利器,请你务必不要推辞。”

    张恒也将九叔送给他的五雷符,拿出一张送给了出尘子。

    只是送完之后,他又忍不住告诫道:“五雷符虽然是我茅山符箓宗的秘宝,但也要看谁用,又是对付谁,你可千万别想用这张五雷符去对付你师叔祖,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五雷符,威力相当于弱化版的五雷掌。

    五雷掌秘籍现在就在他手上,在他看来以岳绮的道行,就是挨上钱真人的两记五雷掌也未必会有事,五雷符恐怕就更不行了。

    “道友,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

    出尘子一路将张恒送到山下。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细雨中,他才叹息着摇头:“希望...”

    嗯?

    出尘子突然目光一凝。

    因为他突然看到,一名穿着红色斗篷的少女,正在细雨下采摘‘青云观’三字石碑旁的杂草。

    “福生无量天尊。”

    出尘子掉头就走,一开始还是疾步,到后面就变成了夺命狂奔。

    呵呵...

    采摘杂草的少女向出尘子看去。

    如果有人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名少女双目淡红,好似带着美瞳一样。

    “来一张去吉省的火车票。”

    张恒不是个不信邪的人。

    知道自己有危险,当然是第一时间闪人。

    “你想去哪?”

    就在张恒正要掏钱买票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弱弱的话语声。

    那声音含糖量极高,没有几年的网恋经历不可能这么柔,给人一种想要呵护的冲动。

    “坏喽!”

    张恒心中咯噔一下。

    回头一看,只见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名看上去十五六岁,长的极其漂亮,穿着大红色披风的小萝莉。

    她双眼淡红,面带愁容,好似被谁给欺负了一样。

    心动吗?

    不心动,张恒反而觉得后背发麻。

    因为自从声音响起之后,他放在竹箱内的盒子就不安分了,一个劲的颤动着。

    他可不是老年痴呆,怎么会不记得盒子里放着的是青云岳绮的法器。

    小女孩一出现,法器就开始颤动,这是正主来了啊。

    “弟子张恒,见过师父。”

    张恒深吸一口气,对着小萝莉便是躬身一礼。

    这一拜,直接把小萝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好似受惊的小鹿一样,糯糯的说道:“你再说什么呀?”

    “去!”

    张恒在右臂上一点,随后向空中一指。

    下一秒,纸鬼从他的衣领内飞了出来,很快在二人头上徘徊着飞了一圈。

    “剪纸术?”

    小萝莉眨着眼睛,弱弱的说道:“没想到我们居然有如此缘分,你不但得到了我的金刀剪,还学会了我的剪纸术,难怪你要叫我师父,你还真算是我半个徒弟呢。”

    “师父,您的金刀剪。”

    张恒二话不说取下背上的竹箱,将装有金刀剪的盒子双手奉上。

    看到他的表现,小萝莉小声说道:“你是茅山弟子吧,你就这么怕死吗?”

    张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您怕么?”

    “怕的呢...”

    小萝莉的目光露出迷茫之色:“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又有几个不怕?”

    “您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弟子。”

    张恒讨了个巧,既没有说自己怕死,也没有说不怕。

    怕与不怕,岳绮问问自己就知道了。

    “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们又如此有缘,我都不想杀你了。”

    小萝莉一挥手,金刀剪便破碎木盒而出,稳稳落在了她手上。

    “一百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小萝莉念叨着,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伸出手,用指甲在剪刀上刻画起来。

    “好看吗?”

    刻好之后,小萝莉将剪刀递给张恒看。

    张恒看去,只见她在岳绮二字后面有加了个字......罗。

    “青云,岳绮罗!”

    张恒忍不住念出了声。

    “岳绮罗是我这具身体的名字,本来我不想用的。”

    “可我现在想通了,新的名字,或许是新的开始,一百年过去了,曾经的种种又有什么好牵挂的?”

    岳绮罗看向张恒,嘴角微微翘起:“你说是不是,便宜徒弟?”

    “师父说的对啊。”

    张恒学着张大胆的样子,一脸憨厚的点头。

    哼!

    岳绮罗轻哼一声,脸上带足了小女儿姿态,再道:“在青云观中,我那便宜徒孙有没有编排我?”

    这...

    张恒一时语塞,根本猜不出眼前这位天山童姥是什么意思。

    要说她想找出尘子算账吧,一口一个徒孙,不像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要说她只是无心问问,看她语气中带着认真,又不像是随意而为。

    “你不用怕,我只是想听听,百年后我被青云观塑造成了什么样。”

    岳绮罗玩着自己的秀发,目光明亮的犹如天上的红星:“恐怕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是十恶不赦的人魔了吧?”

    “那倒不是。”

    张恒硬着头皮说道:“出尘子说,您是他的师叔祖,百年前因为修炼邪术,将自己化为了半人半鬼的存在,可以通过吸取别人的灵魂的方式来让自己灵魂不灭,并且能像鬼上身一样肆意更换躯壳。”

    “最终,你的事情败露了,因你杀人无数,引得青云门举派镇压,最终你寡不敌众被封印了起来。”

    听完后,岳绮罗默默点头:“大体上说的不错,可有些地方是经过删减的。”

    张恒不说话,做出聆听的样子。

    “我不是寡不敌众,我,大胜,一人压一门!!”

    岳绮罗先是一脸骄傲,随后又失落下来:“可我放走了他们,谁成想,我师兄回去后也修炼了邪术,并从中找到了击败我的方式。”

    “说起来很可笑呢,我师兄修炼的邪术还是我留下的。”

    “当年我阅览古今道典,又结合旁门秘术闭关三十年,终于在寿尽之前创造出了长生术。”

    “活出第二世后,我高高兴兴的返回青云观,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师兄,希望他也能够长生不死。”

    “谁成想他修道修的脑子都坏掉了,居然说我的法术是邪门歪道,还把我逐出了青云观。”

    “最终怎么样,想要打败我,还不是要修炼我留下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坐化了,没有学我一样,转移灵魂活出第二世呢?”

    “师兄啊师兄,为何别人都怕死,就你不怕,难道你不想长生吗?”

    说完,岳绮罗用明亮的眼睛看向张恒,轻飘飘的问道:“便宜徒儿,你想长生吗?”

第五十七章:正阳春

    长生?

    谁人不想,谁人不愿?

    只是岳绮罗的长生,真的是长生吗?

    或者用占据了别人身体的鬼来称呼她更合适吧。

    哪怕不是鬼,她也不会是人,而是一种不人不鬼的异类。

    这不是道教追求的长生,也不是张恒追求的长生,这只是一种苟延残喘罢了。

    岳绮罗之所以会修炼,是因为她当时已经快要寿尽,没得选,就像当年那位贪恋红尘,将自己制成活僵的茅山宿老一样。

    张恒呢,他是有希望的人,但凡有一口气在,他也不想变成岳绮罗,或者那位活僵长老那样。

    “师父,如果你在五十年后问我,我七老八十,寿元无多,或许愿意为长生做任何事。”

    “但是现在,我才二十多岁,也没受过什么挫折,就算您将长生术交给我,我觉得我也没必要立刻去练吧?”

    张恒语气幽幽。

    “是啊,你还年轻。”

    岳绮罗直勾勾的看着张恒,嘴角勾起笑容:“年轻真好。”

    说完。

    岳绮罗的目光变得空洞起来,用一种茫然的,好似自语的声音说道:“徒弟,我饿了。”

    “师父,往前走两条街,有家叫正阳春的酒楼。”

    “昨夜我吃过一次,他家的烤鸭非常不错,要不咱们去尝尝?”

    说到这,张恒又补充道:“正阳春讲究一鸭两吃,鸭肉沾着面酱卷着薄饼,鸭架还能做汤,那汤以枸杞,大枣为衬,最是滋补。”

    “徒儿,你不乖了。”

    岳绮罗空洞的眼神突然恢复了几分神采。

    “师父,这是哪的话?”

    张恒一脸疑问。

    “问你自己。”

    岳绮罗歪着头看着他:“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被封印了上百年,近日刚刚脱困,一身实力还能剩下多少?”

    “弟子不敢。”

    张恒马上摇头。

    岳绮罗呵呵一笑,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上来。

    等到张恒凑上来后,她吐气如兰:“十不存一,不过杀你足够了,你,要试试吗,我的乖徒儿?”

    “我为师父打伞。”

    张恒撑起油伞,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岳绮罗对此很满意。

    嘴角微翘,露出了那种骄傲,轻蔑,又高高在上的笑容。

    “师父,你的衣服是防水的吧?”

    走出车站,进入雨中。

    张恒发现岳绮罗的红色披风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雨水打在上面就像落在荷叶上一样,根本站不住脚。

    反倒是他,站在雨里像个傻子一样,没一会的功夫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怎么?”

    岳绮罗没有说是与不是,而是楚楚可怜的向他反问道:“你不想给我打伞吗?”

    张恒一阵恶寒。

    “怎么会。”

    张恒是个好演员,脸上强撑着笑容:“能为师父办事是我的荣幸。”

    岳绮罗静静的看着他。

    张恒一边撑伞,一边自嘲道:“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师父有伞,我有大头。”

    “呵呵...”

    岳绮罗轻笑起来。

    只是很快,她又板起了脸,淡淡的说道:“带路吧,我饿了。”

    片刻后。

    正阳春酒楼。

    “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

    张恒掏出几枚大洋丢在桌子上:“另外把你们的鸭子也来一只。”

    “您瞧好吧。”

    小二将钱扫进托盘,一声吆喝往后厨去了。

    等到店小二走后,岳绮罗一边打量着空荡荡的酒楼,一边漫不经心的向张恒问道:“随手就是几块大洋,你很有钱吗?”

    张恒如实回答:“徒儿是阳江张家的族长,在当地号称百万,出入成群,车马无数,每天靠我吃饭的又何止万人,算得上富甲一方。”

    “那你为何修道?”

    岳绮罗很不理解:“以你的条件,应该是要什么有什么才对,何必去吃那份苦?”

    “是选择。”

    张恒少有的严肃下来:“我发现这个世界的钱太好赚了,只要我想,我就能源源不断的赚钱,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都不在话下。”

    “有段时间我特别迷茫,我原以为有钱是件很快乐的事,但是我发现自己的内心非常空虚,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人生的意义何在,难道我的人生意义就是赚钱,赚更多的钱?”

    张恒语气微顿:“于是我去了十里坡,见到了我的师父徐真人,跟随他,拜入了茅山请神一脉。”

    “茅山数不清的道经,浩瀚的道法秘术,极大的充实了我。”

    “我发现,这才是我应有的追求,我不甘心只做一个有钱的凡夫俗子,我想看看另一个世界,一个普通人难以触及的世界。”

    说完,张恒又很好奇的问向岳绮罗:“我求安心,求长生,您已经长生,求的又是什么呢?”

    岳绮罗陷入回忆。

    良久后,开口道:“我自幼在道观中长大,第一世,浑浑噩噩,想做那天下第一。”

    “但是我发现,浅水养不出真龙,青云观比不得名门大派,出身青云观的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第一的,前五十年算是一事无成吧。”

    “后三十年,我不在追求虚名,一心想要长生。”

    “为了长生,不惜违背门规,与邪道中人为友。”

    “八十岁那年,修炼有成,创出了独属于我自己的鬼道长生之术,自觉天下虽大却皆可去得。”

    “没想到,我吸人灵魂练功的事还是暴露了,青云观举派齐出,誓要将我镇压。”

    “但是我不恨他们,一点都不恨。”

    “就像你说的,这是选择。”

    “我选择的是一条邪路,和很多洋洋得意的左道魔头不同,我一开始就知道吸人魂魄练功是错的,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我不想死,我怕死,很怕很怕,错了又有什么办法?”

    “后来,果然如我所料,我还是失败了,被封印了百年。”

    岳绮罗语气淡然,接着又道:“要说求什么,如今我破劫而出,化茧为蝶,最想求的是来一场风花雪月,我什么都有,就是没尝过爱情的滋味。”

    说着,岳绮罗的目光再次茫然起来:“我爱谁,谁爱我,爱是什么?”

    讲到这,岳绮罗问向张恒:“你知道吗?”

第五十八章:翻脸

    爱情是什么?

    张恒微微摇头。

    曾几何时,他认为自己很懂爱情。

    但是懂得越多,他发现自己明白的越少,爱情就像一场赌博游戏,押注越多,输的越惨,像风,像雨,又像沙,抓是抓不住的。

    “我不懂爱情。”

    张恒一把抽出竹箱内的镔铁斩妖剑:“但是我相信所谓的情比金坚,不会比我的宝剑更坚了,此剑为上等镔铁所铸,上刻灭鬼斩妖神咒,剑身百年不锈,有什么爱情能比它更长久?”

    从情窦初开,私定终身。

    到三生石前望三生,奈何桥前叹奈何。

    一路走过,谁能一眼百年,初心不变。

    叮!!

    张恒将宝剑插在地板上,剑身晃荡,嗡鸣阵阵。

    “其实爱情是个什么东西,还是要看自己吧。”

    “让人觉得甜的是爱情,让人觉得苦的是爱情,让人爱恨两难的是爱情,让人魂牵梦绕的是爱情,当然,没人说非爱不可,依我看,爱情也是选择,选择去爱,选择不爱,两种选择都未尝不可。

    “客官,您的鸭子来了。”

    说话的功夫,小二将鸭子端上来了。

    张恒一边帮着摆盘,一边头也不抬的向岳绮罗说道:“师父,爱情不是修炼法术,有付出就一定有回报,求,恐怕是求不来的。”

    “我不信,凭我的样貌,我一定能找到属于我的爱情。”

    岳绮罗目光渐冷。

    “唉!”

    张恒叹息一声,给岳绮罗倒上酒,随后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师父,金刀剪您也拿到了,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徒儿回头还准备去长白山一趟,吃完这顿饭,我们就各奔东西吧。”

    “各奔东西?”

    听到这话,岳绮罗满是玩味的看向他:“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吗?”

    静...

    张恒面色严肃,岳绮罗则满是玩味的看着他。

    两息过后,张恒两指向口袋中一探,夹起藏在其中的玉清真符,二话不说便向岳绮罗甩去。

    唰!

    岳绮罗端坐不动,将手中的茶水向前一抛。

    轰!!

    茶水瞬间炸开,化为冰锥,瞬间将纸符射落。

    “纸鬼,去!”

    张恒毫不留手,直接派出了自己的最强战力。

    “剪纸术?”

    岳绮罗双目绽放出红光:“你用我的法术来对付我,真是笑话!”

    也不见她做什么,飞出去的纸鬼便惨叫一声倒飞了回来,被眼疾手快的张恒一把抓住,塞进了口袋。

    “徒儿,你又不乖了。”

    岳绮罗嘴角翘起,轻轻一掌挥来:“该打。”

    砰!!

    张恒拔腿就走。

    未成,只觉胸口被狠狠锤了一下,倒飞而出。

    这一飞,先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撞散桌子,又撞上了后面的酒坛。

    酒坛洒了一地,张恒满身酒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噗...

    人未起身,一口血先吐了出来。

    拔开自己的道服一看,入眼,左边胸口处凹陷进去了一些,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

    “你的左胸肋骨断了,压迫向了心脏。”

    “撑住,赶在内脏大出血之前,找个郎中给你掰回来或许还有的救。”

    岳绮罗甩甩手站了起来:“不吃了,孽徒一点都不乖,没胃口。”

    说完向大门走去。

    临到出门,岳绮罗脚步微顿,又回头看了眼挣扎着站起来的张恒,歪着头问道:“便宜徒弟,你会活下来的,对吧?”

    咳...

    张恒吸气的动作猛了些,刺激到了胸腔,立刻咳出了血。

    看到他又吐血了,岳绮罗颇为遗憾的摇摇头,一边向外走,一边低语道:“死就死吧,生生死死,本就是你们的宿命,谁又能像我一样得享长生呢!”

    说着便离开了,哪有为张恒疗伤的想法。

    “这位爷,这位爷你怎么了,我们小本生意,你可别吓我啊!”

    因为下着雨,酒楼内根本没人用餐。

    店小二出去一趟,再回来就看到张恒正扶着墙咳血呢,身边还有被撞烂的桌椅与酒坛。

    “扶我到房间去,再为我请一位郎中来。”

    张恒强忍着疼痛,解下钱袋丢在了地上。

    店小二将钱袋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起码有十几块大洋。

    “这位爷,咱们慢点。”

    店小二搀扶着张恒,将他扶到了后院的客房内:“您稍等,我这就去为您找郎中。”

    目送店小二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脚步声了,张恒直接打开传送门,踉踉跄跄的返回了现实世界。

    开玩笑,他胸腔内的肋骨断了,此刻正在压迫心脏。

    这样的伤势,民国的郎中他可信不过,请郎中不过是支走店小二的借口,要治也是返回现代治。

    所幸,他是个未雨绸缪的人。

    早就想过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出事,所以在现实中,早就把家搬到了羊城,买房时特意买在了羊城第一私立医院的隔壁。

    “喂,王院长吗?”

    “我是张恒,前段时间,我曾给你们医院捐了一千万。”

    “对,是我,我现在受了重伤,胸腔左肋骨断裂,疑似压迫到了心脏。”

    “我就住在你们医院隔壁的小区里,门牌号是3栋1单元501,请马上派救护车来并准备手术,只要我能活下来,我再捐两千万。”

    咳咳...

    一句话讲完,张恒的血就咳在了电话机上。

    “张先生,我马上派人过去,五分钟内一定到。”

    “张先生?张先生??”

    梦中不知身是客。

    张恒再醒来时,已经是在VIP病房内。

    看着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还有负责陪护的小护士,张恒躺在床上,嘴角露出了笑容。

    老妖婆,没想到吧,我活下来了。

    张恒有理由高兴,因为只要人活着,希望就没有断绝。

    这笔账就不算完。

    “张先生你醒了!”

    看到张恒醒来,小护士急忙上前查看。

    “我昏迷了多久?”

    张恒问道。

    “三天了,您放心,手术很成功,用的也是最先进的微创矫正技术,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小护士说完,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张先生,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如果不是意外,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报警?”

    “不需要。”

    张恒一口否决,辩解道:“我喜欢在客厅内玩轮滑,没想到速度快了点,一不留神撞在了桌角上,真是不小心。”

    小护士一脸不信。

    什么样的轮滑,能在家里把自己撞成这样,说是出车祸都有人信。

    “我的衣服和身上的东西呢?”

    张恒并不在意一个小护士的想法。

    小护士回答:“我已经为您清洗过了,就在您的枕头边上。”

    张恒回头,果然看到了自己的道服和茅山玉佩。

    “张先生,您是道士?”

    小护士问出了憋在心中良久的问题。

    “算是吧。”

    张恒拿来玉佩,戴在了脖子上。

    戴好之后,心中终于踏实了几分,又向着衣服口袋摸去。

    一摸,摸了隔空。

    张恒的语气瞬间沉了下来:“我的纸人呢?”

    “再外面。”

    小护士向外一指。

    张恒抬头看去,只见他的纸鬼正被夹子夹着,晾衣服一样挂在阳台上,好不凄惨。

第五十九章:小僧无心

    古有云:伤筋动骨一百天。

    张恒虽然身强体壮,前后也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好。

    “差距有点大啊!”

    “果然东西再好,也要看是谁再用,那张玉清真符给我算是浪费了。”

    想到被岳绮罗用茶水射落的玉清真符,张恒就一阵心疼。

    那可是好东西,乃青云观不传之秘,就连青云观自身都有百多年无人能够画出了。

    只可惜,他和岳绮罗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远不是一两件法器,一两道符箓可以扭转的。

    而且张恒很奇怪,这个岳绮罗到底是谁?

    他在现代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这个人的资料,难道是一位本土强者?

    “最惨的还是你。”

    张恒将纸鬼拿出来,放在手上端详片刻:“那老妖婆对你做了什么,把你打死了吗?你怎么跟普通纸人一样,没反应了?”

    纸鬼纸鬼,它的本体是楚美人,只是化成了纸人的样子。

    交手时,也不知道岳绮罗用了什么邪术,红光一闪纸人就被废了,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哪怕张恒呼唤它也没有一点反应。

    难道是死了?

    张恒将纸鬼拿在手里晃了晃。

    不应该啊,纸鬼与他心灵相通,要是被打死了他应该有所感应才是。

    他并没有感应到纸鬼死亡,联系不上它,更像是遭受重创陷入了沉睡。

    “对了,可能和这片天地有关。”

    张恒望向天空。

    他所在的现实世界,是一处道法不存的科学世界。

    在这里,他甚至感受不到天地灵气,也就意味着这里没有道术和道法的生存空间。

    纸鬼的本质是鬼。

    道术都被禁绝了,纸鬼会受到压制,陷入沉睡也说得过去。

    “末法时代!”

    张恒收回目光,心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想法:“在灵异民国世界,我不是岳绮罗的对手,要是将她带到这里...”

    现实世界封禁万法,岳绮罗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这种世界下用出法术。

    到时候,她就真像外表一样,是个十五六岁的小萝莉了,这还不任由他捏圆搓扁。

    不对...

    张恒又止住了念头。

    想法虽好,实施起来困难重重。

    岳绮罗又不是提线木偶,怎么会按照他想的去做,万一一掌将他拍死怎么办。

    “不可莽撞,还得从长计议!”

    张恒收回心神,道了句:“福生无量天尊。”

    民国。

    一个月不见,再回来,外界已经是白雪皑皑,时间也来到了1920年的一月。

    张恒背着竹箱,走在天京的大街上。

    离得很远,就听到前面有人议论着:“作孽啊,都是些学生娃,枪毙,太惨了吧?”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回可是玩真的了,天京大帅已经下令,要将几名抗议游行的学生代表枪毙,谁劝也没用啊。”

    “要我说,也是闹得太过分了,一直那么闹,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大帅。”

    轰隆隆...

    几辆军车从街上驶过。

    张恒向车上看去,只见在火车上,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两位少女,此刻已经沦为阶下之囚,正和其他学生一起被押赴刑场。

    “预备!”

    “放...”

    砰砰砰...

    伴随着枪声,几名学生代表倒在了血泊中。

    张恒站在人群身后,看着一拥而上,去抢人血馒头的百姓,低语道:“先行者,你,后不后悔?”

    “道长,你认识她们?”

    听到张恒的自语声,一名二十多岁,做游僧打扮的青年人开口问道。

    张恒看了游僧一眼,先点头,又摇头:“认识,也不认识。”

    “道长,你说话好玄妙啊!”

    游僧双手合十:“小僧无心,敢问道长道号?”

    “茅山,张恒。”

    张恒稽首一礼,随后看着上场散落纸钱,为死者安魂的几名小道士,又道:“我自羊城来,火车上,曾与二人同行。”

    说完,张恒越众而出,向场中的小道士问道:“你们是哪的道士?”

    “这位师兄,我们是青云观的道士。”

    小道士回答道。

    张恒默默点头,青云观是天京最大的道观,久负盛名。

    天京大帅请道士来超度亡灵,当然首选青云观,总不能天京的大帅去燕京找白云观吧。

    “我姓张,名恒,来自茅山,与你青云观掌教是故交。”

    张恒先向小道士点名身份,随后又道:“我与这两位少女也是旧识,火化之后,这二人的骨灰就交给我吧,我会将其带回家乡,好生安葬。”

    “师兄,这不合规矩啊。”

    小道士一脸为难。

    “什么规矩?”

    张恒眉头微皱:“非要我去青云观,让出尘子来和你们说吗?”

    “不敢,不敢。”

    小道士想了又想,咬牙道:“我们按师兄的吩咐就是了。”

    张恒不再言语。

    看着几人做了法事,将尸体拉到火葬场焚烧,又将烧好的骨灰装入瓷坛。

    做好一切,小道士将两个瓷坛交与张恒:“师兄,骨灰已经在这了。”

    张恒默默点头。

    随后将两个骨灰坛放放入竹箱,再用两道符封在坛口处,嘴中念念有词:“灵符照澈往生路,神咒震开地狱门......二位居士,你们放心轮回去吧,等我回羊城时会把你们的骨灰带上,不会让你们流落异乡。”

    张恒说完。

    身后又响起了超度声。

    “阿弥陀佛,无上医王,巍巍金相万丈光,苦海做舟航。”

    张恒回头看去。

    只见游僧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正在低头诵经。

    “菩萨号圆通,降生七宝林中,千手千眼妙真容,端坐普陀宫,杨柳枝头甘露洒,普滋法界熏蒙,千层浪头显神通,光降道场中...”

    “大师有心了。”

    张恒稽首:“福生无量天尊。”

    “无量寿佛。”

    无心和尚回了一礼,随后开口道:“我见道长与二人是相识,刚刚为何不出手相救?”

    “救,怎么救?”

    张恒叹息道:“八辆军车,一个营的士兵,车上还架着机关枪,别说我上去,就是搬来一尊铜像,也能给你打个稀巴烂。”

    “武的不行,文的就更别说了,今日这招,明显是天京大帅的杀鸡儆猴之举,他杀的不是人头,是䋊治萌芽,哪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说完摇头。

    又道:“我与二人只是相识,关系还没到让我舍身相救的份上,再者说,这是她们的选择,求仁得仁,你只看到她们死了,我却看到了星星之火在燃烧,其中利害,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第六十章:明知故问

    “是是非非,通常是非难明。”

    “朝堂上的事,确实不是我们方外之人能够说得清。”

    自称为无心的游僧,看了看地上的两个骨灰坛:“两个花季少女就此凋零,可惜,可叹,可敬,可悲,无量寿佛。”

    张恒稽首:“福生无量天尊。”

    念完,张恒望向无心:“大师,你是来天京云游的吗?”

    “还真不是。”

    无心摇头:“贫僧前段时间在文县逗留,无意间放出了一个妖孽,我听闻这妖孽来过天京,于是便跟来看看。”

    “文县,妖孽!!”

    张恒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在青云观时,出尘子曾和他说,他的祖师曾给他托梦,告诉他设在文县的法阵已经被人破了,当年被镇压在井口内的人已经脱困。

    当时他和出尘子都不知道,把岳绮罗放出来的人是谁。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就是眼前这个青年和尚。

    “那妖孽,是不是叫岳绮罗?”

    张恒看向无心的目光很复杂。

    “道长,你见过他?”

    无心双目一亮。

    “何止是见过。”

    张恒苦笑连连,将自己与岳绮罗的相遇说了一遍。

    当然,他没提现代的事,只说自己被岳绮罗重伤,遇到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奇人才活下来。

    听完他的话,无心喜不自胜,追问道:“道长,岳绮罗有没有说她会去哪?”

    “去哪?”

    张恒眉头微皱,岳绮罗离开前并没有说这个。

    只是想到岳绮罗的实力还没恢复,张恒推断道:“她应该是找地方闭关去了,不,她修鬼道,单纯的闭关是没用的,她想恢复到全盛时期,一定需要很多魂魄。”

    顺着这条思路,张恒想了又想:“你可以调查一下,最近哪里有人大批死亡,不是一两个,三五个那样的死,而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那种。”

    无心听到后沉默少许,断言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打听消息,要说死人,那一定是北三省了,张大帅下令全面剿匪,要还三省百姓一片青天,每天被打死的土匪成百上千。”

    “北三省吗!”

    张恒要去的白长山,就在吉省之内。

    现在岳绮罗可能也在那边,说不好还会撞上。

    “是福不是祸啊!”

    张恒压下心中的杂念,又有些迷惑的看向无心。

    这个无心到底是什么来历,放出了岳绮罗不说,还一路追寻想要将她再次收服。

    他有这么厉害吗?

    看他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莫非是某位觉醒了前世的大德高僧转世,或者活/佛的三世法身?

    “道长,小僧有什么不对吗?”

    无心被看的有些发毛。

    张恒也不兜圈子,直言道:“大师,那岳绮罗术法通天,一身本事当世少有人及,大师你想要收服她,可有什么依仗?”

    “依仗自然是有的。”

    无心看起来信心满满:“只要能找到她,我有八成把握能收了她,让她再也不能害人。”

    张恒心想莫非自己遇到奇人了,追问道:“大师是从大雪山来的?”

    “不可说,不可说。”

    无心笑而不语,只道:“道长相信小僧就是了,小僧云游天下,见过的魑魅魍魉无数,还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说完又道:“那岳绮罗与我,我叫她一声小丫头已经是抬举她了,道长放宽心就是。”

    张恒一听,好大的口气,这和尚哪来的,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啊。

    要知道,岳绮罗虽然看着小,实际是康熙年间的存在,到如今已经有两百岁了。

    无心要叫她小丫头,肯定比她的年岁更大吧,莫非真是大雪山上的转世活/佛。

    只是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位活/佛转世,转的又是第几世。

    总之很恐怖就是了。

    只是张恒不理解的是,无心如果是转轮多世的人间活/佛,怎么会冒冒失失的把岳绮罗放出来。

    奇怪,真是奇怪。

    “大师,我要去吉省办事,不如我们同行吧。”

    张恒去北三省是为了送三太姑的骨灰归乡。

    无心牛皮吹的这么厉害,干脆就带上他一起吧,万一半路上倒霉,碰倒了岳绮罗,正好看看这野和尚的手段。

    “那就太好了。”

    无心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又为难道:“小僧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四海为家,身无外物,这一路过去。”

    “算我的。”

    张恒满不在乎。

    随后二人结伴,来到火车站。

    买了点零食果品,又买了两张去吉省的火车票。

    哐当、哐当、哐当...

    民国的火车,张恒已经习惯了。

    只是和关内不同,到了关外,或许是因为土匪较多,火车上的守卫也变多了。

    同样天也更冷了。

    天京时大概零下几度的样子,到了关外立刻变成了零下十几度。

    其他人说,这还算暖和的,有时候能到零下二三十度,晚上出去喝酒喝多了,倒在路边没人救只有死路一条。

    “大师,你今天算是有口服了,我刚才去前面转转,发现车上的守卫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只乌鸡,这东西冬天吃,大补啊!”

    张恒端着肉锅走进包厢:“大师既然是大雪山来的,应该是不忌酒肉吧?”

    “不忌,不忌。”

    无心和尚连忙表态,借着看到张恒手上端着的,一口都没动的鸡肉锅,奇道:“他们这么好客吗,一肉锅都给你了?”

    “那能啊,我花钱买了,这锅乌鸡花了我两块大洋。”

    张恒将肉锅放下,吹了吹手:“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东西好,这可是应季的好东西,一会卖货的过来再要两壶烧酒,那滋味,不用提。”

    火车上有卖吃食的推销员。

    花生,煮玉米,烤红薯,茶鸡蛋,面饼,菜饽饽,烧酒。

    样式虽然不多,都是硬货,吃下去抗饿的很。

    张恒要了两壶烧酒,四张面饼。

    面饼一人两个,烧酒一人一壶,再配上热气腾腾的鸡肉锅,闻一闻口水就要下来了。

    “醉过,醉过。”

    无心念叨两句,端起烧酒就抬了一口。

    “怎么样?”

    张恒追问道。

    无心和尚没说话,比了个大拇指:“纯!”

    “嘿嘿,别客气,恰,恰。”

    张恒拿起筷子就开始上手。

    “味道怎么样?”

    这次轮到无心发问了。

    张恒眯着眼睛,笑眯眯的回道:“明知故问。”

第六十一章:平平安安

    酒肉穿肠。

    张恒和无心美滋滋的躺在床上,潇洒的不行。

    “大师,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是的,往东到高丽扶桑,往北到西伯利亚,往南到印度尼西,往西到希腊埃及,我走过很多地方。”

    “哪最好玩?”

    “西疆,沙漠绿洲让我流连忘返,天池湖水好似能洗净灵魂。”

    “锡藏呢?”

    “那边怎么说呢,高原地区,其实是比不上这边的。”

    “原来是这样,对了大师,你以前在哪座寺庙修持?”

    “哈呼,哈呼...”

    “大师?”

    张恒抬眼看去,发现无心已经睡着了。

    “睡得倒是挺快。”

    张恒拿出纸鬼,放在手中抖了抖,暗想道:“你可是我的战力担当,恢复不过来就麻烦了。”

    “道长,你手上的好像是邪物!”

    耳边传来无心的声音。

    “大师,你不是睡了吗?”

    张恒斜眼看去。

    “贫僧觉轻,感应到邪物就醒了。”

    无心一边回答,一边看向张恒手中的纸人:“你这东西有点意思啊!”

    “是啊,这是旁门左道之法,将鬼封入纸人化为纸鬼,供自己驱使,江湖中并不常见。”

    张恒说到这里,又晃了晃手上的纸鬼:“可惜,我这纸鬼受了重创,已经陷入沉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

    “我看看。”

    无心说着闭上了眼睛。

    “嗯?”

    张恒突然升起被窥视的感觉,看着闭目不言的无心,低语道:“法眼?”

    “我的妈呀!”

    无心突然惊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

    张恒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不轻:“大师,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无心睁开双眼,目光中满是余悸之色:“我看到有个人在里面睡觉,我叫了她一声,她一抬头,差点把我吓死。”

    额...

    这话张恒没接。

    因为就算是他,朝夕相处下来,有时候见了楚美人也会被吓一跳。

    说起来,楚美人是可以变幻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喜欢用自己最恐怖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她曾受过伤害,缺少安全感吧。

    “我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也看出了几分门道。”

    “要是我所猜不错,它应该是被灵魂秘术所伤,所以才会萎靡不振,连回应你的呼唤都做不到。”

    无心和尚说的有板有眼。

    “大师你猜得没错,是灵魂秘术。”

    张恒回忆着和岳绮罗交手时的画面,沉声道:“岳绮罗的双目能绽放红光,被这红光一照,我的纸鬼顷刻间就受了重伤,如果大师对上岳绮罗,千万要小心她的双眼。”

    无心和尚对此并不在意,继续说着纸鬼的事:“你这样将它带在身上,它恢复起来恐怕遥遥无期,我有个建议,不如选一至阴之地,将其埋入底下,这样它或许能恢复的快一些。”

    张恒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鬼为至阴之物,由至阴之地孕养确实大有好处,等火车到了林吉,办完了手中的事我就试一试。”

    两天后。

    火车驶入林吉站,北三省之林吉到了。

    这年头可没有大巴车的感念,想去哪只能坐马车。

    一听张恒要去图安县的树容村,赶马车的人便连连摇头,因为太远了,这年头路上可不太平。

    “真有你的,车夫不拉你,你就直接把马车买下来,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无心赶着马车,嘴里念叨个不停:“要我说你何必自己过来,找给信得过的人,给他点钱让他来一趟不就行了,反正你这么有钱。”

    “三太姑因我而死,我答应过她,会亲自送她落叶归根,做人不能失信。”

    张恒虽然不是什么圣人。

    但有一点,他给出的承诺从不轻易践踏,是个说得出就办得到的人。

    在他看来,人活这一辈子,要是连言而有信都做不到,做人也太失败了。

    三天后。

    马车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安图县下的树容村。

    这是一个坐落在长白山下的小山村,人不多,而且看起来很穷。

    “大爷,向您打听个事,村里是不是有个老朱家?”

    “有,有,门口种着两颗苹果树的就是。”

    在大爷的指引下,张恒找到了老朱家。

    一敲门,开门的是个小伙子。

    一提朱三太姑,小伙子愣了半响,摇头道:“我家没这人啊!”

    “找错了?”

    坐在马车上的无心问道。

    “不能啊!”

    张恒看了看小伙子。

    朱三太姑早年离家,一走就是几十年。

    小伙子看着也就十八九的样子,家里的长辈要是不提,他上哪知道去。

    “家里有没有老人在?”

    张恒直言道:“是朱三太姑让我们来的,她是你们朱家人,就住在这树容村。”

    “我去请我爷爷。”

    小伙子进了门。

    少许,搀扶出了一名六七十岁,缩在大棉袄里的老人。

    “老爷子,我们是朱三太姑喊来的,三太姑,不是蘑菇,你想想,有印象没有啊!”

    老爷子有点儿背,声小了听不见。

    “三太姑啊?”

    老爷子想了想:“我是有个三姑姑,在我不大的时候就离家了,这一算有五六十年了吧。”

    “那就对了。”

    张恒松了口气:“三太姑过世了,临走前,让我将骨灰送来,对了,这还有一千大洋的银票,是我的一点心意,您老收好了。”

    “一千大洋的银票,那可使不得啊。”

    老人连连摇头。

    张恒拉着老人家的手,大声道:“使得,怎么使不得,都是日升昌的银票,全国可兑,好使着呢。”

    说完,张恒看了看小伙子,还有这破旧的院子:“回头了,起个新房,再给娃找个媳妇,买几十亩地...”

    “几十亩地,那不成地主了?”

    小伙子喜不自胜:“爷爷,你快把钱收下吧。”

    “收收收,收你个大头鬼。”

    老爷子坚决将银票推了回来:“那是我三姑,她没在外面了,你们给送回来,这是我朱家的恩人啊。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使不得呀,老汉我虽然没啥大本事,但也没把这一大家子的人饿死过,这钱无论如何是不能要的。”

    张恒再三相请,老人家坚决不受。

    没办法,张恒只能将马车上的各种吃食与皮袄留下,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老爷子倒是没有拒绝。

    等张恒离开之后,老爷子将皮袄拿出去当了六十斤小米,给小伙子娶了个媳妇。

    一家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小日子也是有滋有味,平平安安。

    当然,这是后话。

第六十二章:瘟疫山

    “乡土之中,多淳朴之人,我看这朱家老爷子,是个有福气的。”

    离开树容村,无心和尚有感而发。

    张恒也是默默点头。

    如今世道混乱,人心不古,能守住本心的少之又少。

    不贪财,不妄语,恪守本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吁~

    正聊着,无心和尚突然刹住了马车。

    “怎么了?”

    张恒往前面看了看。

    “大冬天的,居然有刺猬拦路,还是一只白刺猬!”

    无心示意张恒去看。

    张恒一见之下心中一惊,因为这刺猬全身雪白不说,还能双脚站立,姿态端详,活像个老婆婆。

    再一看,眉宇之间与三太姑有几分神似,正对着他点头呢。

    “三太姑,是你吗?”

    张恒从马车上跳下来,稽首道:“如果是的话你就跺跺脚。”

    刺猬楞了一下。

    半响,跺跺左脚。

    张恒大喜过望,连道:“三太姑,你的骨灰我已经送到朱家去了,可有个事不能不和你说,你留下的那把金刀剪,被它的主人寻去了,那是一个夺舍偷生,杀人取寿的老妖婆,我不是她的对手。”

    刺猬笑容憨态可掬,有股慈祥之意。

    稍许,张恒的耳边响起三太姑苍老的声音:“张小子,多谢你了,老婆子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来。”

    张恒叹息道:“其实我已经来晚了,我与那老妖婆相遇,被打成了重伤,不然入冬前就该到了。”

    说完,张恒又向三太姑询问道:“您老现在怎么样了?”

    “老婆子一切都好,我家教主许了我常伴身侧之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

    “我看你面带愁容,应该是遇到难办的事了吧,可以说与我听,远了不说,在这北三省地界,我家掌教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或许可以帮到你们。”

    一听这话,张恒高兴不已,连道:“是有两件事,第一个是我的纸鬼,再跟老妖婆交手时受了重创,需要一处极阴之地进行孕养。”

    “第二个,是那老妖婆化名为岳绮罗,可能来了北三省地界,三太姑你要是方便的话,还请联络同道,帮我身边的这位大师找找她的位置。”

    “这老妖婆杀人无数,作恶多端,现在有伤在身,正是除掉她的好时候。”

    “要等她养好了伤势,再想除掉她恐怕就千难万难了。”

    “好说,好说。”

    三太姑听完也不犹豫,当即便道:“向西一百三十里,有座瘟疫山,此地昔日是个村庄,因为生了瘟疫,全村死绝,阴气很重。”

    “至于找人,这件事也包在老婆子身上了,北三省乃是我萨满教的大本营,各地仙家无数,只要她在这,一定能帮你将她找出来。”

    张恒忙道:“找人的事一定要做的隐蔽些,那老妖婆道行极高,天下出其右者寥寥无几,万万不可草率。”

    “放心,放心,找到后老婆子会来通知你们的。”

    白刺猬慢悠悠的走向林中。

    很快,除了一串小脚印外,再也没有了来过的痕迹。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无心和尚突然有感而发。

    张恒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帮三太姑送回了骨灰,三太姑又来帮他的事。

    此因因果果,循循环环,颇为奇妙。

    “和尚。”

    “嗯?”

    “我打算去瘟疫山潜修,孕养纸鬼。”

    张恒看向无心和尚:“岳绮罗魔焰滔天,我现在还不是她的对手,随你去十死无生,等人找到了,恐怕只能你一个人去了。”

    无心和尚双手合十:“自当如此,无量寿佛。”

    张恒稽首:“福生无量天尊。”

    此去瘟疫山,百三十里。

    此时已经是中午,现在去,以马车的速度到了估计就后半夜了。

    瘟疫山以前有村庄,现在可没有。

    天气这么冷,晚上到那边不是找冻吗。

    “和尚,把地图拿出来,看看瘟疫山附近有没有小镇。”

    “有啊,流沙镇,距离我们这几十里,属富康县管辖。”

    “好,晚上有落脚的地方了。”

    傍晚...

    赶了一天的路,晚上七点多,终于抵达了流沙镇。

    一眼看去,和温暖的南方不同,林吉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让小镇看起来缺少活力。

    七点多,按理说不算晚。

    可小镇上就没有多少行人了,唯一开着的几家店铺,也是赌档,酒馆,客栈一些能通宵营业的地方。

    “还是天京好啊!”

    无心和尚跳下马车,扶了扶狗皮帽子:“这个点的天京,正是热闹时候,满大街的人。”

    张恒笑道:“一个地方是否繁华,与人口,收入,娱乐场所的密集度,和消费能力挂钩。”

    “天京是大都市,还是港口城市,交通要道。”

    “这只是个乡下小镇,哪有可比性。”

    张恒双手抱着个暖炉,左右看看,还不忘叮嘱道:“明早提醒我一声,咱们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可都给朱老汉了,明天得再置办一些。”

    无心和尚点头:“这是正事,北方冷,冻死人是常有的事,你连皮袄都给朱老汉了,这一路走来要不是裹着被子,能把你冻成傻狍子。”

    “去去去,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恒紧了紧衣领,随着无心和尚进入客栈,向里面喊道:“伙计,把马车牵到后院去,喂点上等饲料,好生照看着。”

    “好勒,二位爷里面请。”

    跑堂的伙计拿眼一扫,就看出了张恒二人穿的不俗,心想这是来好主户了。

    “两间上房,一桌酒菜,再让人准备两个浴桶,烧些水来,一会都送客房来。”

    张恒在柜台上甩了三枚大洋。

    “二位外地人吧,听着口生,跑商的,还是访友的?”

    掌柜的热情询问。

    “既不跑商,也不访友。”

    张恒往大堂内扫了眼,嘿嘿笑道:“我是道士,他是和尚,听闻你们这有个瘟疫山,煞气很重,所以来看看。”

    潜在意思是:我们是方外之人,幕天,席地,吃四方,都是有本事的,别拿我们当生客,更别觉得我们好惹。

    “呦,眼拙,眼拙。”

    掌柜收下两块大洋,另一块就不动了:“我们这是小地方,东西便宜,两块大洋我收着,多退少补。”

第六十三章:无名客栈内与无心和尚论禅论道

    “刚才那番话,你是故意说的吧?”

    泡在浴桶里,无心和尚四脚朝天的问道。

    张恒不置可否:“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我倒是不怕,只是嫌麻烦。”

    人在外地,一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少不了龌龊事。

    就拿刚才来说吧,给出去的三块大洋,掌柜的肯定不会退一块回来,说不准,明天一算账还会不够。

    为什么。

    因为你口音是外地的,这八成是一锤子买卖,不敲你的竹杠敲谁。

    别说现在,就是放到一百年后,那帮弄景区的孙子还这么玩呢。

    这还算好的。

    遇到没良心的,明早起来把夜壶一摔。

    回头就说你打碎了一个古董瓷瓶,张口就敢跟你要一百大洋。

    不给就不让你走,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上哪说理去。

    “看你的岁数也不大呀,江湖上的事倒是挺老道。”

    无心和尚有些新奇。

    “老道,是因为吃过亏。”

    “吃一亏长一堑,你别看我岁数不大,其实我入社会很早,社会真的很锻炼人。”

    张恒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上学那会,就自己勤工俭学过,利用放假的空挡自己打工,赚点零花钱。”

    “我记得很清楚,那年我十六岁,是春节前后。”

    “我给一个开杂货店的老板打工,说好了我什么时候走,他什么时候给我算工钱。”

    “我干了38天,结果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说我没干够两个月,剩下的几天没法发。”

    “还给我说了两个办法,一个是我再干一个月,他给我发两个月的,一个是发一个月的,剩下几天算添头了。”

    张恒嘴角带笑:“这世上,是真有高人!”

    无心和尚也笑了,没想到张恒还有这种经历,问道:“你是怎么解决的?”

    张恒回答:“我跟他耍狠,一把刀扎在了柜台上,就说了一句话:你是扎我两刀,还是我扎你两刀?”

    “然后他就把钱给你了?”

    “嗯,给了。”

    张恒吐出口气:“可我还是觉得这口气没出来,现在回想一下,依然一意难平。”

    说完看向无心,乐道:“当时还是小,换成现在,临走前我非打他一顿不可,这人可恨啊。”

    “有多可恨?”

    “后来,我见过的恶人多了,但是细细思量,都没有他可恨,让我如此记忆犹新。”

    张恒说完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行了,洗好了,穿衣服吃饭去吧,我知道大师你小,当着我的面,不好意思先从浴桶里出来。”

    “小?”

    “啥意思!”

    无心和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半响后才破口大骂:“牛鼻子,你什么意思,合着前面都是废话,就骂我这句是正题,咱两没完!”

    “当了和尚还这么大的火气!”

    张恒站在浴室外面,摇头道:“贪痴嗔三毒俱全,没救了。”

    半响,无心和尚黑着脸出来了。

    看到张恒坐在桌前,守着一桌的饭菜也没有一点意动,张口道:“牛鼻子,你伤害到了我的心灵,这事不算完,我得把场子找回来,和你斗一斗。”

    “和尚还有如此雅兴?”

    张恒自知理亏,问道:“你要斗什么,连岳绮罗你都不放在眼里,我这个岳绮罗的手下败将,恐怕就更不够你打了吧?”

    “文斗!”

    无心和尚往凳子上一坐,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是......打哑谜!”

    张恒目光微眯,暗想道:“一元复始?不对,这是道家的,和尚是佛家出身,应该是一心礼佛。”

    想通了这一点,张恒伸出了三根手指,意思是:“你一心礼佛,我有三清护身。”

    “厉害啊!”

    另一边,无心和尚也在暗暗想着:“我说他只能吃一碗饭,他说自己能吃三碗!”

    想到这,无心和尚也比了个三的手势,意思是:“我也能吃三碗。”

    “三?”

    张恒眉头微皱,暗想道:“这是说过去,现在,未来,三佛驻世吧?

    “有意思,我说三,你也说三,这是跟我杠上了!”

    张恒比了个五的手势,意思是:“你有三佛驻世,我有北斗星君、南斗星君、东斗星君、西斗星君,中斗星君,五老加持!”

    嘶!!

    无心和尚倒吸了一口气,暗想道:“我最多只能吃三碗饭,他能吃五碗??这不是饭桶吗?”

    难道要输?

    无心和尚不甘心,又往心口一指,意思是:“吃五碗饭,这话你信吗?”

    “心!”

    张恒沉思少许,目光一亮:“这是说佛在心中!”

    想到了无心和尚要说什么,张恒就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随后便手往头顶一指,意思是:“上有青天。”

    你的佛不是在心里吗,我的天却在你头上。

    是不是我的比你大。

    “哎呀!”

    无心和尚一看,这还了得:“我说不信他能吃五碗饭,他说可以对天发誓,看来还真没蒙我。”

    想到此处,无心和尚叹息道:“是小僧输了,牛鼻子好大的饭量。”

    “饭量?”

    张恒有些懵。

    随后想到,牛鼻子应该指道,有实的饭应该是虚,虚无的量应该是实。

    和尚这是以牛鼻子和饭量为依托,问他道的虚实之境。

    好奸诈的和尚,先是认输,然后在埋雷,果然没毛的家伙不可信。

    “天尊无量。”

    张恒口诵天尊。

    说的是:‘道非有,道非无,道非衡,道非量,非他非我,非虚非实,道不清,道不明,玄之又玄,众妙之源,是为道。’

    “我佛无量。”

    眼见张恒口念道号,无心和尚自然不肯示弱。

    张恒见之,心中一震,暗想道:“这是在回应我对道的理解,说佛也是如此吗?”

    想到这一点,张恒点点头:“和尚果然善于禅机,青莲白藕荷叶花,三教演变千年,确实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路不同,却没有高下之分,都是劝人向善。”

    说完,张恒也有点累了,打机锋太耗脑力,转口道:“和尚,来,喝酒,刚才开玩笑的,我可没有偷看男人的习惯。”

    无心和尚目光幽幽:“我有啊!”

第六十四章:三郎村

    第二天。

    张恒很早就起来了,准备置办些东西,然后前往瘟疫山这个极阴之地,孕养受创的纸鬼。

    此时是一月,这一去不出所料的话,起码要到开春才会下山。

    再加上有无心和尚在,所以他要置办很多东西,比如柴米油盐,被褥,火炉,鸡鸭鱼肉,还有生活用品。

    “肉类好办,北三省天寒地冻,把肉挂在窗户外,明年开春之前都坏不了。”

    “蔬菜就难办了,萝卜,白菜,土豆,酸菜,来来回回也就这四样,想吃新鲜的基本不可能。”

    采办杂货的时候,无心和尚也跟着,在后面念念叨叨。

    张恒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回头三太姑找到岳绮罗的下落,无心和尚就该走了,他一走,张恒随时可以返回现实,哪用得着为吃的东西发愁。

    “买好东西就快点出发吧,瘟疫山这些年人迹罕至,当年的村落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有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要是没有,咱们还得搭个茅草屋。”

    相比五谷杂粮,张恒更关心瘟疫山上的情况。

    一开始,瘟疫山不叫瘟疫山,而是叫三郎山。

    据说是住着个叫三郎的人,后来山上的人越聚越多,慢慢就有了村落。

    百年前,不知道是怎么的,三郎村起了瘟疫,一村人很快就死绝了。

    因为死了一村人,不吉利。

    这片就成了人迹罕至的禁地,就连上山打猎的猎户,采药的采药人,也对这瘟疫山避之不及。

    “茅草屋还不简单,和尚我走南闯北,别的没学会,就会搭房子。”

    “只要有树,有斧头,三天就能搭个茅草屋出来,关键它还能遮风挡雨。”

    无心和尚信心满满的说道。

    张恒一听,这和尚还是个全能选手,幸好他是生在民国,不是现代。

    不然可以跟着贝爷走了,荒野求生没他都不稀罕看。

    叮铃铃...

    置办好了东西,张恒二人便出发了。

    他们坐着马车,一路向东而去,下午时分终于抵达了瘟疫山。

    一眼看去。

    白雪皑皑,有一尺厚,周围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只有动物留下的脚印。

    再看,前面有个依山而建的村庄,从山脚下开始,一直建到了山顶上。

    百年光景,山村早就没了昔日的样子。

    一户户人家,有的房顶被卷走了,只剩下了残檐断壁。

    有的干脆就倒塌了,成为了一片废墟。

    当然,保存完好的房子也有,其中又以石屋为主。

    只有这些石屋,才能扛住百年变迁,宛如古迹一样被保留下来。

    “牛鼻子,你看...”

    推开一户人家的房门。

    入眼,院落里的棚子内,摆着四大一小五口棺材。

    “福生无量天尊。”

    张恒先是稽首,然后才向和尚说道:“应该是官府的人做得,百年前,瘟疫结束后,他们取走了值钱的物件,然后给这些村民弄了棺木。”

    至于为什么只有棺木,没有入土为安。

    张恒想来应该是嫌麻烦,毕竟一村人少说几百,掩埋起来是个大活,再加上这些人是染瘟疫死的,谁也不愿意多沾染,往棺材里一装,谁家的就放谁家,也算团圆。”

    “我去别处看看。”

    无心和尚又去了第二家。

    不多时,和尚面色沉重的回来了,开口道:“果然家家户户都有棺材,少则一二,多则七八,有些棺木已经散落,尸骨难全,当年负责料理后事的人真是罪过。”

    张恒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此事已经过去百年,当年处理后事的人做法是否欠妥,了解的不深,张恒也不好妄加评论。

    万一是这些人染瘟疫而死,医生吩咐的不要下葬,以免污染水源,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我见山顶上有间祠堂,虽然门窗已经损坏了,但是修一修就能住人。”

    “你我是出家人,吃四方,也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有所忌讳,我见山顶上的风景正好,住着应该很安逸才对。”

    张恒说起了留宿的事。

    “无量佛,住处你看着办就行了,贫僧有三尺之地便可安身。”

    说着,无心和尚又看了眼院落中的棺木:“我不忍见这些人曝尸荒野,就让我将他们入土为安吧。”

    双手合十,无心和尚拿着铁镐准备做傻事去了。

    为什么是傻事。

    因为眼下才一月,天寒地冻,瘟疫山的前身是三郎村,一个村子少说几百口人,在这寒冬腊月之际,挖几百个棺材坑可不容易。

    “和尚,眼下天寒地冻,土地冻得邦邦硬,你让我跟着你挖几百个坑,将这些人入土为安我干不出来,不过你要是干不动了,知会一声,我出点钱,去镇上叫几十个帮工来,这个我是愿意做的。”

    张恒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

    他不是无心和尚,无心和尚也不是他。

    无心和尚的解决之道,是自己动手挖坑,张恒的解决之道是花钱雇人。

    过程不同,结果是一样的,这是思想不同,带来的应对方式不同。

    “不用,和尚我有的是力气,天冷,正好干点活暖暖身子。”

    无心和尚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张恒一听也不管他,四处走走,看看,很快将村子绕了一圈。

    “有没有看到不对的地方?”

    无心和尚这边,已经开始归拢棺材了。

    他做的很巧妙,怕自己忘记哪家是哪家,就在棺材上做了记号,防止配错了阴宅,把张家媳妇许到李家去。

    “没什么不对的,山顶上挂着八卦,官差上山收敛尸骨的时候,应该请了法师做过法事。”

    “这些三郎村的村民们,百年前便投胎去了,看着恐怖,家家户户有棺材,其实没什么脏东西,干净得很。”

    张恒背着双手,一边看着无心和尚干活,一边又道:“我猜百年前的那场瘟疫,应该是鼠疫,有些尸骨上留有齿痕,一看就是被小型啮齿动物咬出来的。”

    “只是我还没想出,这座山的阴气为什么会这么重。”

    “按理说,建村选址的时候,不应该不请人来看,以这座山的阴气,住在这里非得天天做噩梦不可,根本不适合建村。”

    无心和尚听了,开口道:“风水格局也可能是后来变的,三郎村建村时这里适合居住,地龙翻身后才变了风水,这种事很常见。”

    “有道理。”

    张恒也没有多想。

    毕竟,不管百年前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

    他来此地也不是为了查案,而是借用此山的极阴之地孕养纸鬼,当年的是是非非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第六十五章:无心离去

    半个月后。

    后山上多了二百一十三座坟。

    说起来,无心和尚确实有点门道,这大冷的天,土地冻的跟铁一样,就是喊四个壮汉过来,一天恐怕也挖不了几个墓坑。

    无心和尚一天能挖十几个,一身力气好似怎么也用不完一样,看的张恒啧啧称奇。

    “和尚,你这身力气是怎么来的,轮着铁镐一干能干一天,这要是去火车站扛沙包,不得把铁路公司干倒闭了?”

    看着搞定收工,大口吃肉的无心和尚,张恒有些新奇。

    “贫僧天生神力,能倒拉两牛。”

    无心和尚轻描淡写的说道。

    “倒拉两牛!”

    张恒惊异不已。

    这和尚浪劲不小啊,说唐传里的紫面天王雄阔海,也不过是倒拉三牛。

    这和尚,看上去细胳膊细腿,没想到力气大的惊人,都快赶上史书中,那些千军辟易的绝世猛将了。

    “对了。”

    张恒又想起一件事来:“和尚,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些天下来,除了听你喊几句无量佛以外,怎么不见你参禅打坐?”

    “额...”

    无心和尚一时语塞,辩解道:“佛在心中,不拘于形。”

    “是吗?”

    张恒将信将疑。

    早晚打坐念经,是佛道两家的必修课,要是他没记错,大雪山上的密宗也是如此吧,非特殊情况,没听说有不用做早课的。

    只是没等再问下去,许久没见的朱三太姑,又以刺猬的形态来了。

    “张小子。”

    白刺猬面容憨态,步履蹒跚。

    要知道,张恒住在山顶的祠堂里,这一路爬上来,估计三太姑受老罪了。

    “三太姑,您怎么来了?”

    见到白刺猬,张恒也顾不得与和尚扯淡了,疑问道:“是不是找到岳绮罗的下落了?”

    “正是。”

    白刺猬坐在地上,一脸认真:“那岳绮罗还真能藏,我们前前后后,我们翻遍了大半个北三省,才在河漠找到她的踪迹。”

    闻声。

    张恒看向无心和尚。

    和尚擦了擦嘴上的油,喝完了杯中的酒,起身道:“既然找到那妖孽了,和尚我就不多留了,正好早日下山,除去此妖孽,还人间一个太平。”

    张恒知此事重大。

    晚一日,就会让岳绮罗多恢复一分。

    从脱困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说不得因为被封印百年,十不存一的实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和尚快点去是对的。

    “和尚,你等我一下。”

    张恒去了里屋,很快拿着一个包裹出来了:“你这一去,我也没什么能助你的,这个包裹你就拿着吧,应该能帮到你。”

    “这是什么?”

    见张恒说的郑重,无心和尚小心翼翼的接过来。

    结果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半兜子的大洋,愣神道:“钱啊!”

    “是啊!”

    张恒语重心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从这里到河漠,你总不能走着去吧,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同样的,坐火车,雇马车,哪个不要钱,有这些大洋在,你就可以专心对付岳绮罗,不用再为别的事操心了。”

    无心和尚愣了一会。

    越想,越觉得张恒说的有道理,长叹道:“没想到我一个出家人,最终还是离不开这黄白之物,难怪佛祖都要金身修持。”

    张恒不接这话,只道:“那老妖婆手段高明,大师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

    “去矣,去矣。”

    无心和尚也是洒脱。

    将包裹往身上一背,挥挥手,就像二人第一次相见时一样,轻轻的来,轻轻的走了。

    “希望一切顺利。”

    张恒目送着无心和尚的背影,暗想道:“那老妖婆与我因果颇深,和尚要是能收了她,也是去我一块心病。”

    “咦!”

    刚想完,张恒突然发觉自己好似忘了什么。

    一低头,看到坐在地上打盹的白刺猬,这才恍然大悟:“山这么高,应该让和尚将三太姑带下山才对。”

    “三太姑,三太姑?”

    张恒叫了两声。

    “谁啊?”

    三太姑悠悠醒来,看了眼身前的张恒,又往旁边看了看:“和尚呢?”

    “已经下山去了。”

    张恒开口解答。

    “那就好。”

    三太姑一脸困意:“刺猬有冬眠的习惯,我这肉身的本能犯了,我也不多留了,回头还得多睡会。”

    嗖!!

    白刺猬将自己卷成一团,向下一扎,化为一个白球向山下滚去。

    一转眼的功夫。

    三太姑便先和尚一步到了山下,只留一串被碾压过的雪痕。

    “原来还能这样?”

    张恒看得新奇,嘀咕着:“我活了二十几岁,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晚上...

    “和尚,吃饭了!”

    做好饭,张恒下意识的喊了一句。

    喊完他才想起来,和尚下午已经下山去了,山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人果然是习惯性动物,这十几天的相处下来,我都快习惯身边有和尚在了。”

    张恒叹息着摇了摇头。

    时间流逝。

    一晃,和尚走了半个月了。

    时间进入二月份,北三省下的天气依然很冷。

    三天前,外面又下了场大雪。

    雪很厚,足有半人高,将房门都堵住了。

    张恒是南方人,生平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一时兴起,就将门口的雪堆成了雪人,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

    二月中旬。

    三太姑又来了一次,告诉了张恒一个好消息。

    无心和尚找到岳绮罗了,双方初步交手,和尚击退了岳绮罗。

    只可惜,当时是在闹市,和尚没敢追得太紧,怕岳绮罗会对周围百姓出手,结果被她给跑了。

    听到这话,张恒心中稍安。

    没有追上不要紧,还有下次。

    和尚能赢一次,肯定就能赢第二次,张恒对他有信心。

    和尚加油!!

    三月初。

    张恒下了趟山,往家里发了封电报报平安。

    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总结起来就是一切皆好。

    三月中。

    轰!!

    这天,张恒正盘坐山头,对着朝阳打坐练气。

    只听远处一声轰鸣,后山处炸开一个土坑,随后一个黑影急速向他扑来。

    “哈哈哈!”

    张恒开怀大笑。

    一伸手,黑影落在了他的手心上,不是养好伤势的纸鬼还能是谁。

    “你恢复了?”

    张恒晃动着右手。

    纸鬼像蝴蝶一样在他手上翻飞,一会从他食指和中指间飞过,一会又抱着他的大拇指打转,看上去开心极了。

    “恢复就好。”

    张恒先是欢喜。

    少许,脸上的笑容收敛,目光中流露出冷色:“打伤我们的老妖婆,正在被和尚追杀,嚣张不了多久了,只可惜我实力太弱,没能亲手报这个仇。”

    纸鬼晃动着双手,好似再说不要放在心上。

    张恒脸上多出笑容,捏着纸鬼,将他放在衣服的内衬口袋中,低语道:“我们不要再被欺负了,好不好?”

    纸鬼从他的脖领处钻出来。

    看了看他,随后,开心的拍打着双手。

第十三章:不亲也亲

    第二天。

    张恒起来的比较晚,一睁眼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看到老爷醒了,孙嬷嬷招呼人伺候着,并守在一旁问道:“老爷,早上想吃点什么?”

    “不吃了,都九点多了,中午再说吧。”

    张恒嘴里打着哈切,想了想又叮嘱道:“跟饭婆婆说一声,中午做叫花鸡,其他的,随便弄六七道菜就行了。”

    六七道菜,不是张恒奢侈,而是院里人多。

    他不吃,小的们也没得吃,一般都是张恒吃完,四个小丫鬟吃。

    四个小丫鬟吃完,剩下的,还能给后院的粗使婆子们加加菜。

    别嫌弃这是剩菜,张恒饭量不大,六七道菜,每样吃个一两口就饱了。

    小丫头们也吃不多,能剩下大半饭菜,各个都是上等的菜肴,比仆人们的伙食好多了。

    而在张家大院内,等级非常分明。

    为首的是张恒,他是众人的天。

    再往下,老管家是大总管,孙嬷嬷是女仆之首,管着院里的粗使婆子。

    他们两个是特等仆人,管事的。

    随后则是伺候张恒的四个小丫头,她们是一等仆人,吃穿用度一切都归府里。

    然后是饭婆婆,菜婆婆,缝补婆,车夫,挑夫,更夫,花匠,门房,护卫,还有那些粗使婆子。

    张恒没细算过。

    但是林林总总,得有三四十号人,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去镇北的民团营地转转。”

    出了中院,来到前院。

    只是这一次,张恒没坐马车,而是坐在了竹轿上。

    竹轿,就是那种两根挑杆挑着的椅子,上面带个遮阳棚,一些名山的旅游景区内有。

    和传统的轿子不同,竹轿轻便,而且透风。

    江南之地气候潮湿,坐这种轿子更舒服些。

    “起轿!”

    一声吆喝。

    门房打开中门,四名挑夫抬着张恒,大小奎护在两边,后面则跟着一队洋枪队,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往民团大营而去。

    这一去,直到中午才回来。

    只是和离去时不同,回来时远远看去,张恒发现自己门前站着一群衣衫篓缕之人。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张家大院,赶紧滚蛋。”

    门房上来赶人。

    “张族长,我们不是叫花子啊。”

    三四十人堵在路口,为首的一名老人拦路道:“我们是您的佃农啊!”

    “佃农,租我地的农户?”

    张恒挥挥手,示意挑夫将他放下来,问道:“老人家,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们是小安村的村民,特地赶来给您送水果的。”

    为首的老人从路边的小毛驴上解下两个破布袋,一脸殷勤的问道:“早上有庄头说,您要给我们减租子,我们是来特意感谢您的。”

    说完,打开两口破布袋,露出里面的野核桃,龙眼,还有野枣之类的东西。

    张恒看得半是感动,半是心酸:“小安村我知道,是个半山村,我的一千多亩地,有近半都在你们那边。”

    语气微顿:“可我记得,小安村离大沟镇有三十几里吧,你们这么多人是怎么来的?”

    老人回道:“我们是乡下人,脚快。”

    一眼看去,众人脸上满是风霜。

    他们仅有一头小毛驴,还是用来扛布袋和干粮的,这三十几里路走下来,不得走三四个小时啊。

    减租的事是他昨天和老管家说的,这些佃农是早上知道的。

    现在才中午,也就是他们早上知道后就满村子的凑野果,凑了两布袋就带来感谢他了。

    “都是些忠厚人啊!”

    张恒一脸感叹。

    要说感谢他,选一两个做代表,骑着毛驴来就行了。

    可他们来了三四十人,也就是说小安村内,租种他家土地的农户,这会差不多全来了。

    张恒也是场面人。

    想到这个时代下的农户日子并不好过,于是吩咐道:“吩咐后厨,杀一只羊炖了,我要请大家吃甘陕名菜,羊肉泡馍。”

    “使不得,使不得。”

    老人被吓得不轻:“我们这些人,哪有吃肉羊的命。”

    说完,又想到直接拒绝不太好,又道:“我们都是些乡下人,有一碗小米饭吃,那就是祖上积德了。”

    “老人家,不要推辞,你们远来是客嘛。”

    张恒将众人请进大院,一边吩咐杀羊炖肉,一边与老者闲谈。

    谈来谈去,发现老人虽然满面欢笑,可笑容内总有一丝愁容。

    “老人家,我看您有心事?”

    张恒放下茶杯,询问道:“可是不放心家里?”

    老人摇头。

    张恒又问:“可是家里闹了饥荒?”

    老人还是摇头。

    张恒有些纳闷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得有个缘由吧。

    “大老爷。”

    老人看出了张恒的困惑,叹息道:“您给我们减了租子,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可村里还是有人担心,这么低的租子,是不是秋收之后就要把地收回去,改让你们张家人种了?”

    老人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张恒脸色。

    张恒一听就笑了。

    他还以为什么,原来是怕他收回土地,不给大家种了。

    有这种担心也正常。

    四成的地租,放眼全天下恐怕都不多。

    有好事了,当然可着自己的族人合适,相比张氏族人,他们小安村的都是些外姓人,怎么会不担心呢。

    “老人家,有想法,也要从实际出发呀。”

    “小安村离大沟镇三十几里,土地不给你们种给谁种,难不成还要派人过去吗?”

    张恒苦笑连连,为了不让大家患得患失,当即表态道:“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回头啊,我让管家带人去一趟,以前的租契是一年一定,我给你们改成三年一定,这样你们就不担心了吧?”

    “大老爷,您真是活菩萨,大善人啊!”

    老人领着大家就要给张恒磕头。

    张恒赶忙制止:“眼下都民国了,皇帝都没了,磕头这套老规矩也得改改,你们要是真记我的好,回头就带村里的后生来让我见见,这走动多了,不亲也是亲啊。”

    “应该的,应该的。”

    众人连连应是:“您要是有什么吩咐,谁敢不听,我们就把他的腿打断。”

    “不至于,不至于。”

    张恒连连摆手。

    中午。

    众人吃了一顿羊肉泡馍。

    下午,老人便带着小安村的村民们回去了。

    临走前还承诺,回头一定带村里的后生们来拜见张恒。

    张恒也不含糊。

    给每人装了十斤白面回去。

    别嫌少,这年头能吃上白面的人家可不多,就算不自己吃,留在手里也是硬通货。

    如果家里来了亲戚,做一顿白面馒头,不管是自己还是亲戚都会觉得有面子。

    “都是些忠厚人啊!”

    目送着一众老少离去的背影,张恒向老管家吩咐道:“我不是弄了点粮种回来吗,明天让人送到小安村去,等这季的粮食收了,就让他们种我给的粮种。”

    “是,老爷。”

    老管家恭恭敬敬的应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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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从茅山开始介绍:
如果你能往返一个‘特殊’的民国世界,你会做什么?
富甲天下,妻妾成群?
提笔报国,文压天下?
秣马厉兵,封王拜将?
还是...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ps:本书又名《诸天:从民国开始》。诸天从茅山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天从茅山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天从茅山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