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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升云霄     诸天从茅山开始txt下载     诸天从茅山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二章:没有私心

    “族长,省里来了个宋专员,带了十头猪和三千大洋,说是要犒劳我们剿灭了宝瓶山上的土匪,还带了几句话过来。”

    九月中旬。

    备受关注的后续来了。

    “那边是什么意思?”

    张恒盘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问道。

    “那边的意思是,想问问我们有没有被收编的想法。”

    张振天此时已经是大沟镇的镇长了,站在张恒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我们接受收编,上面愿意任命我们为粤军第114旅,给我们一个旅的正规编制,下辖五千人,还承诺允许我们驻守阳江。”

    “给多少人,多少军械,多少粮饷?”

    “这个没说,看宋专员的意思好像是要我们自筹。”

    “自筹?合着就给了空衔,自筹完了还得听他们的,这算盘打的也忒响了点吧,当我是没见过市面的土匪吗?”

    张恒嘴角带起一丝讥笑:“你怎么回答的?”

    “我没答应,只说做不了主。”

    张振天回答道。

    “嗯。”

    张恒哼了一声,不再作答。

    张振天有些坎坷,守在一旁欲言又止。

    一炷香后,功行一周。

    张恒缓缓睁开双眼,问道:“你说,这是好事嘛,还是坏事嘛?”

    “应该是好事吧?”

    张振天并没有多少政治觉悟,只能说自己了解的:“我听说,南国内部派系林立,对于各军的把控并不深,让我们驻守阳江,自筹军费的话,地方财政方面肯定要有所表示。”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把手伸向地方财政,用地方的钱养我们的军队,回头一个旅招满,摇身一变就是一路军阀。”

    张恒叹了口气:“然后呢?”

    “然后?”

    张振天小声道:“当然是做大做强,多招兵,多买马,多扩大地盘,占几个府县当大帅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

    张振天想了想,试探着说道:“我们也能心系三民,他要讲什么主义,我们就讲什么主义,说不得到最后能混个高官,督军的职位。”

    张恒点点头:“继续说。”

    张振天苦笑道:“没了。”

    “不,还有。”

    张恒接过话题,继续道:“哪有一个国家,能允许两个政府存在?民国政/府不北伐,北洋政/府也会南伐,这是一定的。”

    “我们接受了南国的任命,就相当于打上了南国的标签,上面用民族大义来压你,让你出兵北伐,你就得听命行事,不然就要被百姓戳脊梁骨。”

    “人言可畏啊,到那时候,我们就是一等一的炮灰,不碰个头破血流恐怕是不行的。”

    “如果北伐胜了,我们会被调往外省驻防,然后受到打压。”

    “能扛过去,还能留几分体面,抗不过去,只有通电下野一条路走。”

    “到最后,你我会来到大沟镇上,就像现在这样,我修我的道,你当你的镇长,将一切化为笑谈。”

    张恒抬头看向张振天:“我不是真龙天子,你也不是,我们顶多是为真龙开路的陈胜,吴广,做不了刘邦。”

    “真有那一天,你或许能回来,我或许能回来,这大沟镇上的子弟兵,就不知道能有几个回来了。”

    “再者说,就那么过瘾?”

    “我观天下诸侯,非有一位是真龙,兜兜转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有些事我能做,会做,但是有些事我不能做,也不会做。”

    “我希望你也不要做,因为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真龙不出,天下是不会大同的。”

    “至于南国政/府,今年是民国八年,这八年来,你觉得比以前有什么改变吗?”

    张振天摇头。

    张恒叹息道:“是啊,什么变化也没有,南国的天下依然是贪官当道,酷吏横行,百姓生活于水火之中,你说这样的官僚能得民心吗?民心都没有,它能得天下?”

    “族长,那我们该怎么办?”

    张振天很是忧愁。

    “等吧,五十年必有王者兴,在此之前,我们只要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远了不说,先是大沟镇,再是阳江县城,鹅城,融城,康城。”

    “此四县一占,东南可向门澳,正南可向海口,西南可向王林,北海,再西则是北越,进退有据,坐看天下风云,你我无忧矣,不比龟孙一样往前凑,给人当马前卒要好?”

    张振天迟疑道:“族长,我们不接受任命,他们恐怕不会把地盘交给我们啊。”

    “为什么要他们给,我们没手吗?”

    “眼下世道这么乱,各地方都是听调不听宣的军阀,别人能占了县城自封将军,难道我们就不行?”

    “再者说,我有说不支持南国吗?”

    “我支持啊,该上缴的赋税一分不少,没事的时候再带你们打打山贼,灭灭土匪,南国上层的派系那么多,多我们一个不算多吧?”

    张恒不认为自己是真龙,能建立大同世界。

    求的也不是世界大同,而是举霞飞升,闻道者长生不死。

    所以他只会做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比如改变大沟镇的民生,改变江阳县的现状。

    太远的或者做不到的,他从不考虑。

    因为他熟知历史,知道眼下的南国,是由一群昔日的留学少爷建立的,它能代表权势,却不代表黎民百姓。

    所以南国的问题很多,难以从根源上解决。

    毕竟解决根源,就是解决他们自己,这种事他们是不会允许发生的。

    ......

    第二日,宋专员带着满心欢喜走了。

    他虽然没有把张家民团拉上战车,却也不是毫无收获。

    比如临走前,张恒送了他一对玉如意和不少礼品,看上去便价值不菲,这一趟没有白来。

    “空口白牙,给个空壳旅长的名头就想让我卖命,真是笑话。”

    张恒看着跟做贼一样,抱着玉如意,兴高采烈而去的宋专员,低语道:“传我命令,即日起,改民团为阳江自卫第一团,张振虎为团长,立刻向阳江县开拔,接管城防。”

    “另外,从第一团中抽调五百人,组成阳江第二团,赶赴鹅城。”

    “堂兄,你亲自带队去一趟,把人交到张牧之手上,就说我任命他为阳江二团团长,小六子为副团长,告诉他,这五百人他随便用,这是我张家派过去,帮他对付黄四郎和鹅城四大家族的,张家,永远是他的后盾。”

    张振天一听这话,目光一亮:“族长,高啊,眼下张牧之在鹅城,正和黄四郎与四大家族斗的你死我活,急需外援。”

    “我们派五百人过去,还任命张牧之为团长,他想不认我们的人情都不行。”

    “稍后,等到他斗赢了黄四郎,我张家的势力便可以在鹅城生根发芽,一举取代鹅城四大的家族,兵不血刃的摘了桃子,高,真是高!”

    “什么摘桃子!”

    张恒眉头一挑,手指在桌子上用力的点着:“我出兵鹅城,任命张牧之为团长,是为了阳江,鹅城,融城,康城,四县联保之大局,是为了维护地方稳定,造福民生,我们不是阴谋家,野心家,更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军阀大帅。”

    “是,族长,是我不对。”

    张振天连忙转口:“我私心太重了,误解了您的良苦用心。”

第三十五章:黄石村

    时间如梭。

    十月。

    “师父,谁给你写的信啊,这么多?”

    一早来到道观。

    张恒发现徐真人没有打坐练气,而是在拆看信封。

    “你师父我交友广泛,朋友遍布天下,现在有了常驻道观,当然有很多人恭喜我。”

    徐真人拆开一个信封,看了两眼说道:“你师伯来信说,他正在多方走访,准备在鹅城选一处宝地兴建道观,还说最近很忙,没时间来看我们,等道观建成后再请我们去喝喜酒。”

    说完,拿起另一个信封:“你林凤娇师叔说,他前段时间帮人迁坟,从地底下挖出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僵尸,一番打斗下消灭了对方,自己也因祸得福,道行大有长进,还跟我说他的两个徒弟很不成器,让他伤透了脑筋,问我你怎么样。”

    “额...”

    张恒听到九叔的消息,稍一对正,发现此时的九叔已经消灭了化为僵尸的任老太爷。

    不过九叔的两个徒弟不争气,问他做什么。

    “师父,你回信给九叔的时候可不能说我坏话,九叔的徒弟不争气,我可争气的很。”

    张恒在一旁说道。

    徐真人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而是继续道:“你千鹤师叔说,他接到了一个大单,要护送一名病死在锡藏的蒙古王爷返回塞外,这位王爷已经尸变了,不过他早有准备,将尸变的僵尸镇封在了铜角金棺之内。”

    “铜角金棺?”

    徐真人想了想,嘀咕道:“金棺也不是很保险,僵尸还是烧掉的好。”

    张恒想了想,开口道:“可能千鹤师叔有苦衷吧,毕竟是大单,要求多点也正常。”

    徐真人不这么想,摇头道:“在我这一代的弟子中,你千鹤师叔出师最晚,道行最弱,需要用铜角金棺镇封的僵尸,肯定不是一般僵尸,以他的实力...”

    后面的话徐真人没说,而是向张恒吩咐道:“去拿纸墨笔砚来,我要给你四目师叔写封信,你四目师叔的道场在青海,千鹤此行应该会从那边经过。”

    不多时。

    信写好了,徐真人交给了镇上的邮差。

    只是回来后他依然辗转反复,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我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张恒回想了一下《僵尸叔叔》的剧情,记得千鹤道长最终死在了僵尸手上,于是道:“师父,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千鹤师叔去一趟吧,反正道观这边也没什么事,真有事,我也可以派人去鹅城请师伯来,应当出不了乱子。”

    徐真人一听,觉得有道理:“好,我去一趟,不然真发生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徐真人说走就走,拿上几件衣服,再装几样法器,骑着小毛驴就出发了。

    张恒自然没有跟去。

    他才刚刚入道,带上他只会是累赘。

    “师兄,师父呢?”

    没一会的功夫,张大胆又带着鱼回来了。

    “又抓到鱼了?”

    张恒应了一句,随后才道:“师父去千鹤师叔那了。”

    “千鹤师叔?”

    张大胆楞了一下。

    “是啊,这一去应该要一两个月才会回来。”

    张恒叮嘱道:“回头你把道观看好,有人来上香就让他上,看风水和做法事的话能推就推,推不了,很紧急的就去鹅城请师伯来,懂了没有?”

    “懂了。”

    张大胆连连点头。

    “奇怪!”

    张恒上下打量张大胆两眼,突然道:“师弟,你看着好像比以前灵光了。”

    “有吗?”

    张大胆一脸问号。

    张恒有些拿不准。

    以前的张大胆看上去憨憨的,虽然不笨,长相却十分憨厚,一看就是忠厚人。

    现在瘦了一些,肌肉也有了,看着却比较凶悍,没了以前的憨厚。

    难道是修炼护法道兵秘术的结果?

    张恒摸不着头脑,只能敷衍道:“你先练着吧,回头我问问师父。”

    徐真人为人正直,眼里不揉沙子,护法道兵秘术要是有重大缺陷,不可能给张大胆修炼才是。

    张大胆现在这幅样子,可能是正常反应,毕竟张大胆以后会成为茅山护道人,不凶一点,只是个老实憨厚的胖子怎么行。

    ......

    ......

    徐真人离开了,岁月却是依旧,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十几天。

    就在张恒想着,日子会这样一天天平淡的渡过时,一大早,大奎跑来敲门了:“族长,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张恒走出房间。

    “黄石村出事了,有一户人家满门暴毙。”

    大奎穿着巡警制服,右臂上戴着‘治安队长’四字标志:“我已经去看过了,一点外伤都没有,一家六口全都惊恐而死,这分明是被吓死的,凶手...”

    “可能不是人?”

    张恒说了大奎不想说的话。

    大奎连连点头,犹如捣蒜。

    张恒不置可否,没有轻易听信:“这户人家的门窗是开的,还是关的?”

    “开的。”

    大奎断定的回道。

    张恒再问:“门上有没有贴门神,如果贴了,门神像还在不在?”

    大奎一时语塞,这个他还真没注意到。

    “有贴门神,不过门神好像被火烧掉了。”

    一名巡捕回答了这个问题。

    嘶!

    张恒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入室杀人,伪装成的鬼物害人,凶手不会想到将门神像烧掉。

    现在连门神像都毁了,这样一来...

    张恒断然道:“马上开车,去鹅城请我师伯过来。”

    “是,族长。”

    有人领命而去。

    “族长,您不过去看看吗?”

    大奎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去了也没用。”

    张恒顿了顿,又道:“这只鬼物能连杀六人,不是一般的凶,我怀疑它是一只厉鬼,我道行尚浅,恐怕不是它的对手,最保险的方式是把我的师伯请来。”

    修士以练气,筑基,返虚,合道来划分。

    鬼物同样也有,分别是对应着普通人的游魂《怨魂》,对应着练气修士的凶鬼,对应着筑基境的厉鬼,对应着返虚境的鬼将,还有对应着合道境的鬼王。

    以游魂来说,普通人遇到一般也不致命,你要是火气旺它还得绕着你走。

    凶鬼,则是凶悍的大鬼,有一定的火候。

    这个阶段的鬼物就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了,一些惊悚片中的恐怖阿飘,大多是这个层次,真的会要人性命。

    张恒带齐法器的话,对付游魂手到擒来,凶鬼嘛...也能试试。

    至于厉鬼。

    说实话,厉鬼是他们的师傅辈,像张恒这种刚开始炼气的小道士,上去也是给人加餐。

    “对了。”

    张恒虽然不准备自己去,但是也不至于干等着:“你将那几具尸体带到道观去,另外让人准备黑狗血,大公鸡,糯米,香烛纸钱,这几具尸体被厉鬼所害,需要做法超度才行,不然我担心他们会游魂生怨,没办法投胎。”

    游魂,是指没有怨气,或者怨气并不大的鬼魂。

    这种鬼魂能保持理智,并不会轻易伤人,基本回家看一眼亲人就会走,也不留恋阳间。

    怨魂不同,他们因为枉死会变得很凶,甚至会主动攻击人。

    黄石村一家六口被厉鬼所害,死得极惨,肯定心有怨气,再加上沾染了厉鬼的鬼气,八成会有变故,不好好处理会很麻烦。

    “别忘了派人去东岭河,将我师弟张大胆叫回来。”

    张恒又想到了张大胆这个宝藏男孩。

    张大胆八字纯阳,又修炼了道家护法秘术,整个人犹如神将在世。

    他的血比公鸡血还好用,整个人往那一站就跟火炉一样,放着不用,让他在河里抓鱼太浪费了。

第三十六章:破煞归魂《第三更,为盟主黑化的焦耳兔加更》

    “师兄。”

    得到通知的张大胆,提着个鱼篓回来了。

    张恒往鱼篓中看了看,今天没有抓到鲜鱼,只是空手而归。

    “昨夜黄石村暴毙了一家六口,贴在门口的门神像也无端烧毁了,我怀疑是厉鬼所为,现在师父不在家,以你我的道行恐怕是不行的,我已经让人去鹅城去请师伯,希望师伯能尽快赶来吧。”

    张恒将事情和张大胆说了一遍。

    张大胆连连点头,随后看向往道观中搬运东西的人,问道:“师兄,他们在搬什么呀?”

    “我担心被厉鬼害了的一家六口会游魂生怨,化为怨魂。”张恒解释一句:“我准备开坛做法,帮他们定尸安魂,极乐往生。”

    “师兄,要我做什么?”

    张大胆相信张恒叫他回来,肯定不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他。

    “你看着工人,让他们在道观的院子里,按照八卦方位钉下木桩,然后将师父留在道观内的招魂幡挂上。”

    “然后在八卦阵中间放上供桌,供桌上点一炉香,两根蜡烛,摆三盏莲花灯,放上朱砂,糯米,公鸡血,桃木剑,空白符纸,孔明灯,五岳大帝幡,八方鬼神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会你要放点血在我的葫芦里。”

    一听这话。

    张大胆缩了缩脖子:“师兄,还要放血啊,放多少?”

    张恒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葫芦:“先放半葫芦吧,不够的话到时候再放就是了。”

    “啊!”

    张大胆吓了一跳,整张脸都苦了下来:“师兄,杀猪啊,放半葫芦?”

    “一点血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张恒将葫芦塞到张大胆手里,劝慰道:“回头给你煮两锅红糖水,补一补就行了。”

    张大胆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另一边。

    大奎也带着乡公所的巡警,将黄石村被害的一家六口运来了。

    “族长,尸体运来了。”

    大奎跑上前来:“您快去看看吧。”

    张恒走到盖着白布,被放在地上的六具尸体前。

    打开一具尸首上的白布,目光微眯:“果然是鬼物害人!”

    白布下是一名青年死者。

    他双眼大睁,面色惨白,瞳孔中一片赤红,布满血丝。

    “嘶!”

    又掀开一张白布,张恒瞬间倒退了几步。

    “师兄,怎么样,这个是不是很恐怖?”

    见到张恒的反应,张大胆凑上来问道。

    在他看来,这尸体能把张恒吓得后退,肯定死得极惨。

    “是啊!”

    张恒咬牙切齿的应了一声,随后恶狠狠的看向大奎:“这老太太怎么没穿衣服,你想吓死我?”

    大奎连连告扰:“族长,老太太死的时候就没穿衣服,仵作要我们保护现场不被破坏,给她穿上衣服不是破坏现场吗?”

    “胡说八道,马上买寿衣给他们穿上。”

    张恒一边吩咐大奎,一边看向仵作:“这六具尸体,是不是全部双眼赤红?”

    仵作连连点头:“是的族长,死相全都一样。”

    张恒思索片刻,绕着尸体走了几圈:“刨开青年男尸的胸口,将他的心脏取出来。”

    “是,族长。”

    仵作当场开始操刀。

    “师兄,你怀疑那东西吃掉了他们的心肝?”

    张大胆上前问道。

    “不是,要是那东西吃了他们的心肝,身上一定会有外伤,这几具尸体的身上是没有外伤的。”

    张恒抬起手,示意张大胆先不要问:“一会你就知道了。”

    “族长,您看。”

    仵作那边完成了。

    张恒将托盘拿起来端详一阵,目光微眯:“掐痕,果然不出我所料!”

    说完,张恒看向其他几具尸体,低语道:“要是我没有猜错,其他五人的心脏上也有掐痕。”

    “师兄,哪来的掐痕?”

    张大胆有些不明所以。

    张恒不答话,伸出右手,在张大胆胸前比划了一下:“他们不是吓死的,而是脸贴着脸,被这样掐死的。”

    “师兄,那东西也太凶了吧?”

    张大胆有些不寒而栗。

    张恒点点头:“那东西连门神都挡不住,不凶才不正常,只是我很奇怪,这么厉害的东西不可能凭空出现,而它为什么要杀这一家六口呢?”

    目光看向大奎。

    大奎连连摇头,小声解释道:“族长,我打听过了,被害的这家人姓胡,都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人最是憨厚不过,我看可能是撞上了。”

    “撞上?”

    张恒不这么看:“不撞别家,就撞胡家,无冤无仇就杀人满门,这东西忒霸道了吧,做鬼就不讲天理了?”

    张大胆站在一旁,煞有其事的分析道:“冤有头,债有主,到了厉鬼这个层次,灵智其实与常人无异,生前的习惯和喜好也差不多都被找回来了。”

    “正常来说,哪怕它是含冤而死的厉鬼,也不可能动辄杀人满门,除非它上辈子是个喜欢屠杀,滥杀的强盗,要真是这样的话,死的也不会只有胡家六口了。”

    “族长,您的意思是?”

    大奎不理会张大胆,只是看向张恒。

    “我怀疑,它就是冲着胡家人来的,胡家人可能是害死它的凶手或者帮凶,要不就做过对不起它的事。”

    说完,张恒再道:“你再去一趟黄石村,多向人打听,问问胡家人都做过什么,有没有害过人性命或者把人逼死,快去快回。”

    “好,我这就去。”

    大奎叫上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走了。

    张恒站在原地想了想,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师弟,不管胡家人是怎么死的,现在人死如灯灭,还是抓紧做了法事,其他的稍后再说吧。”

    一小时后。

    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法坛也建好了。

    张恒身穿道袍,手持桃木剑,洒出一把纸钱,对着摆放在供桌前面的尸体喝道:“上请五帝,各领神兵,助我开坛,众鬼聆听。”

    说完,剑尖向蜡烛一点,两根蜡烛瞬间燃起火苗。

    做完这一切后,张恒踏罡步斗,桃木剑的剑尖在蜡烛上一挑,挑起一朵火苗射向莲花灯:“神火引灯,神灯引路,破煞镇魂,送魂往生。”

    呼!!

    莲花灯亮起。

    张恒手中木剑一横,剑身托起三盏莲花灯,翻过法坛,将三盏灯放在了悬在六具尸体上,半人高,画着符箓,早就准备好的孔明灯上。

    “起!”

    张恒翻回法坛后面,桃木剑向孔明灯一指。

    瞬间,孔明灯载着三盏莲花灯向高空飞去,一会的功夫就升上了高空并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么顺利,不会吧?”

    张恒犹如程序猿一样,脑海中浮现出两个问题。

    这个程序为什么能运行?

    这个程序为什么不能运行?

    一个只有一条腿的驴子,用仅有的一条腿,踮着脚尖,愉快的奔跑着。

第三十七章:够意思

    “师兄,是不是成了?”

    看着飞走的孔明灯,张大胆一脸兴奋的问道。

    张恒有些拿捏不准,吩咐道:“将神像前供奉的开眼铜钱取来。”

    “哦。”

    张大胆快去快回,很快拿来了一个木盒。

    张恒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两枚铜钱在双眼一擦,喝道:“钱可通神,神可开眼,金钱开神眼。”

    说完,向天空上看去。

    入眼,胡老汉一家六口正躲在孔明灯内,托着孔明灯,用吃/奶的力气往天上飞呢。

    “师兄,怎么样?”

    张大胆急切的问道。

    张恒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声道:“大体上是不差的,我们要的是效果,过程不必理会。”

    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胡家人坐在孔明灯内,悠闲的荡着双腿,坐着孔明灯走。

    现在嘛...

    做人要多锻炼,想来做鬼也是如此,多锻炼锻炼没有坏处。

    “尸体火化掉,骨灰先放在道观里,等胡家的亲朋来取。”

    张恒向众人吩咐道。

    “是,族长。”

    很快便有人领命而去。

    “师兄,现在我们做什么?”

    张大胆在一旁问道。

    “等...”

    张恒看了看太阳。

    此时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叹息道:“希望师伯能在天黑前赶来,不然我担心那东西到了晚上还会伤人。”

    等待是漫长的。

    按照张恒的想法,因为有汽车接送,去两小时,回来两小时,再耽搁两小时...洗澡按摩,六小时,赶在天黑前也回来。

    但是看着西下的夕阳,张恒越发的没有把握。

    钱真人是人,不是神像,放在道观里就不会动。

    上次他去鹅城找钱真人,可是足足等了四天才见到,这一次...

    张恒没有继续想下去。

    钱真人要是四五天再回来,恐怕黄石村的人非得死绝了不可。

    “我师伯到了没有?”

    “没有。”

    “大奎回来没有?”

    “也没有。”

    天色渐黑,去黄石村调查真相的大奎还没有回来,钱真人也不见踪迹。

    张恒的内心越发难以平静,叫来两名乡公所的巡捕吩咐道:“你们两个将这沓符箓拿上,去黄石村分给村民,告诉他们晚上贴好符咒,无论如何不要出门,有人叫门的话也不要开。”

    “师兄,这些符管用吗?”

    张大胆试探着问道。

    张恒摇摇头,那东西连门神都不怕,平安镇煞符能不能镇住它真不好说。

    张大胆想了想,灵机一动的说道:“师兄,我听说祖先灵位能镇住恶灵,不如让黄石村的村民今晚都去祠堂过夜吧,那些受过香火的祖先牌位一定会保佑他们的。”

    张恒再次摇头。

    受过供奉的祖先牌位,能抵挡游魂恶灵不假。

    但也要看是什么级别的恶灵,杀害胡家六口的那个明显不是一般存在,祖先灵位是挡不住它的。

    张恒担心让全村人聚在祠堂,万一没挡住的话,这一村人......

    “只恨我修行太晚,道行不够,不然真想现在就冲进黄石村去,将那东西抓出来,狠狠痛打一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张大胆又气又怒。

    张恒还是摇头。

    张大胆无奈道:“师兄,你说句话好不好,别打哑谜了。”

    张恒叹息着开口:“黄石村的事绝对有蹊跷,不像鬼物作祟那么简单,胡家人未必是无辜的,行凶的那位也未必是肆意妄为,或许一饮一啄间早有天定。”

    “师兄,你说话怎么比师父还玄?”

    张大胆听得头疼:“你也知道我不聪明,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等...”

    张恒示意张大胆稍安勿躁:“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又是半个时辰。

    天已经沉底黑下来了,大奎一行人骑着自行车狂奔而来。

    张恒一直等在道观外面,看到大奎一行人后马上问道:“怎么样?”

    “族长,黄石村的人真该死!”

    这是大奎的第一句话。

    “说,怎么回事?”

    张恒一边追问,一边向小奎吩咐道:“去拿壶茶来,给你大哥他们解解渴。”

    咕咚咚...

    一口气喝了两杯茶,骑自行车,骑得冒烟的大奎才开口道:“族长,你有所不知,黄石村的村长姓李,有个儿子叫李句。”

    “李句今年不到三十,曾在省城混迹过一段时间,还带了个唱粤剧的媳妇回来。”

    “前段时间,李句又去了省城,结果认识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这位小姐对他有点意思,就旁敲侧击的问他有没有娶妻。”

    “李句丧心病狂,不但没有承认自己有老婆的事实,还回到家中诬陷自己老婆与人通坚,黄石村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听信了李句的话将那女人打死了,连尸骨都被丢进了后山水潭。”

    “胡家人,正是动手的人之一,其中胡老爷子还跟着去丢尸了,从她身上摘走了几样首饰。”

    “原来是这样!”

    张大胆恍然大悟:“难怪它要杀胡家满门。”

    说完,嘴里嘀咕着:“师兄,这是厉鬼复仇啊,这件事我们还管不管?”

    “怎么能不管?”

    张恒冷着脸:“黄石村有一千多人,难道各个都该死?再者说,你知道它要杀多少人才罢休,几十,几百,还是几千?放任不管,让它肆意杀下去,真杀个几百上千人,到时候师父恐怕都斗不过它,必将为害一方。”

    “师兄,没那么严重吧?”

    张大胆被张恒的话吓了一跳。

    “已经很严重了,冤有头债有主才是报仇,满门诛绝那是泄愤。”

    “再这样下去,今天杀一家,明天杀一家,恐怕不把黄石村的人杀光是不会罢休的。”

    “张师弟!”

    正说着。

    远处驶来一辆汽车,车一停稳,钱水便从车内跳了下来。

    “师兄!”

    张恒看到钱水就松了口气,追问道:“师伯呢?”

    额...

    钱水顿了顿,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是要盖道观嘛,我师父去林桂挑木料去了,没有十几日恐怕回不来。”

    说完,钱水一挺胸膛,当仁不让的说道:“虽然师父没在,不过我在啊,我把师父的法器都带来了。”

    挤眉弄眼的看着张恒:“师弟,我够意思吧,鹅城的那几顿饭你可没白请我。”

    张恒沉默半响。

    “够意思...”

第三十八章:大军镇魍魉

    “我师父是你师伯。”

    “你师父是我师叔。”

    “咱们是自己人,千万别客气。”

    听到张恒的感谢,钱水还以为那是好话。

    只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揉着肚子咽着口水:“师弟啊,这一路颠簸,颠的我肚子都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来个吃货。

    不过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来帮忙的。

    大沟镇距离鹅城一两百里,不拿你当自己人,大晚上,谁跟你出来瞎跑。

    张恒是敞亮人。

    钱水能来,就是给他面子。

    更别说还带来了钱真人的法器,就冲这个,晚上就得吃涮羊肉。

    “师弟,你也吃啊,这羊肉锅可真香。”

    钱水狼吞虎咽,吃的不亦乐乎。

    张恒却没什么胃口,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

    要不是为了剿匪,他就不会请钱真人出山。

    不请钱真人出山,他就赚不到那一千大洋的外快。

    没有那一千大洋,道观就不会这么快就决定要盖。

    不盖道观,就不会去林桂选木头,就不会错开黄石村的事,张恒也就不用如此为难了。

    钱真人今天不在,看似是偶然,实则是某种必然。

    细思,非常有意思。

    “师弟,你怎么不吃?”

    钱水抬起头来,发现张恒好似在思索什么,当即便乐道:“师弟,是不是再为那妖孽的事为难?”

    说完又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没得问题,我自幼在师父身边长大,见过的妖邪不知几凡,更是亲手捉过凶鬼,今日带足法器,一只厉鬼,未必就怕了它。”

    张恒没说话。

    他家门口有个小诊所,整天路过都看到老中医给人看病。

    难不成,明天他能跟老中医商量一下,让他来坐一天诊?

    那玩意,光看不行啊。

    钱水还没出师,跟着师父抓鬼,能跟自己去一样吗。

    而且凶鬼,厉鬼,就像练气,筑基的差别,那是差别天地。

    黄石村作祟的那位,在厉鬼中恐怕也不是软柿子,一些出了师的道士都未必能拿下,钱水说破天也只是个没出师的徒弟,靠他,靠得住吗?

    只是虽然对钱水信心不大。

    张恒也知道不能再等了,不然让那位再杀下去,煞气会越来越重。

    现在他们三个,拿着两位真人的法器,法宝,外加一些旁门左道的办法,或许还有一拼之力。

    再等下去,估计拼都不能拼。

    “天地为鉴,今茅山七十代弟子张恒,见鬼物滥杀无辜,又无师门尊长在侧,不得已求助祖师爷,望祖师爷莫怪。”

    张恒站在道观内,给祖师爷烧了炷香,拜了三拜,恭恭敬敬的请下了祖师爷披着的法衣。

    “师兄,你怎么把祖师爷给扒光了?”

    张大胆见了大惊失色。

    “胡说八道。”

    张恒将自己的道袍披在神像上,自己则披上祖师爷的法衣:“祖师爷的衣服脏了嘛,我给祖师爷换件新的,这件回头拿去洗洗。”

    张大胆竖起了大拇指:“师兄,你可真孝顺,师父就粗心多了,供奉了十几年都不知道给祖师爷洗衣服。”

    张恒看着一脸赞同的张大胆,总觉得这家伙在骂他。

    抬手。

    猛地在张大胆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不管是不是,他就当是了。

    “师兄,你干嘛打我?”

    张大胆抱着脑袋满是委屈。

    “怎么,没原因就不能打你?”

    “那倒不是。”

    张大胆噘着嘴:“谁让你是师兄呢。”

    张恒不再理他,而是问道:“钱水师兄呢?”

    “我在这呢。”

    钱水准备的更充分。

    一身杏黄道袍,胸前挂着八卦镜。

    背后背着桃木剑,铜钱剑,镔铁剑三把宝剑,肩膀上还插着六丁六甲旗,看着就跟唱大戏的一样。

    腰间也不得了。

    左边一个布兜,里面装着符箓,朱砂,铜钱,柳叶,罗盘,糯米。

    右边一个腰带套,里面插着几个竹筒,上面写着:黑狗血,公鸡血,香灰,童子尿。

    “师兄,我什么也没有啊?”

    张大胆一看就急了。

    张恒安慰道:“你练的是护法道兵秘术,一身气血如火如炉,用不着这些东西。”

    张大胆将信将疑,从神像前的香炉里抓了几把香灰进口袋,嘟囔道:“这样保险点。”

    张恒也不管他,因为张大胆确实用不到这些东西。

    他最好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拳头和道家真言,遇到邪魅举拳就打,打几拳喝一声真言,比什么都管用。

    “族长,用黑狗血浸泡好的大网准备好了。”

    “族长,装满朱砂水的酒坛也准备好了。”

    “族长,公鸡血也准备好了,我们一口气杀了两百多只公鸡,连报晓鸡都杀掉了,打更的陈瘸子哭的跟泪人一样。”

    有人一脸献宝的往前凑。

    张恒满意的点点头:“我一直相信人多力量大这句话,虎子,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振虎立正敬礼:“族长,都准备好了,一共300人,各个都是没破身的青壮。”

    “好!”

    张恒命令道:“一团立刻向黄石村开拔,抵达后结成军阵,就地操练,今夜我要让喊杀声不绝于耳。”

    “是,族长。”

    张振虎领命而去。

    嗡嗡嗡...

    一辆辆军车开出,战士们举着火把,声势浩大。

    一小时后。

    黄石村。

    张恒走下车,入眼,黄石村建在山脚下。

    抬眼看去,家家灯火通明,哪怕最吝啬的老抠,此时此刻也不抠门了,恨不得在家里多点几盏油灯,将整个院子都照亮才好。

    “谁是村长?”

    张恒向等候在此的三位乡绅问道。

    “是我,是我。”

    村长一脸讨好之色:“鄙人黄石村村长,李茂才。”

    张恒向后看了看:“李句呢?”

    李村长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在家呢,我怕他出事就没让他出来。”

    “哼!”

    张恒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您教训的是。”

    李村长不敢反驳,生怕张恒一个不高兴就要带人离开。

    却不知道,张恒本就不是为他来的。

    一个李家,不值得他舍生忘死的来相助,他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黄石村一千多口人被害。

    “来人。”

    “有...”

    张恒目光一扫,向前一指:“将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抓出来。”

    “是。”

    一群兵丁扑了上去。

    很快,伴随着哭喊声,黄石村一千多口人就被抓出来了,那副惨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土匪。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再哭,都给我忍住。”

    张恒气不打一处来。

    “族长,人已经全被带出来了,就是不能行动的老人,我们也抬了出来。”

    张振虎立正敬礼。

    “很好。”

    张恒看着这些低着头,不敢跟自己对视的村民们,再次命令道:“所有人,围成一团,将这些村民护在中间。”

    “是。”

    300兵丁大步而出,围成了一个圈,将一千多村民围在了里面。

    完成后,张恒再命令:“每人发一小罐朱砂水,当头浇下,把自己用朱砂水淋湿,另外,再发狗血网,士兵手持血网,围成一圈,不要留有缺口。”

第三十九章:楚美人

    300士兵淋了一身的朱砂水。

    手持朱红大网,围成一圈,圈内站着一千多村民。

    其外。

    张恒设起法坛,三十六根巨木朝天,上面挂着三丈法幡。

    符令。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钱水师兄,你受点累,将鸡血混着朱砂,拿毛笔沾一沾,在每人的眉心上都点一下,点燃大家的阳火。”

    张恒向钱水吩咐着。

    “没问题。”

    钱水抱着鸡血坛去了。

    等到钱水走后,张大胆有些忧心的说道:“师兄,我们这么大的阵仗,那东西不会被吓得不敢来了吧?”

    “你傻啊,它不来不是更好。”

    别人不知道,张恒还能不知道吗。

    眼下的阵仗看着很大,其实都是唬人的,中看不中用。

    要是徐真人或者钱真人在这,拿着把桃木剑就去了,哪用这样费事。

    他们道行不够,才整的这么花里花哨,一会斗起来,这些东西能发挥几成功效都不好说。

    毕竟,东西再好也要看是谁用,不是把医生的药箱给你,你就是大夫了。

    “师弟,你听...”

    两小时后。

    时间来到凌晨。

    钱水拉了拉张恒的衣袖,做出了聆听的动作。

    张恒有样学样,只听好似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唱戏,只是戏声太远了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真切。

    “是她,是她的声音。”

    人群中传来骚动,出声的是个青年人。

    张恒抬头看去,发现此人很快就被李村长给按回去了,看样子这人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李句。

    “师兄?”

    张大胆看向张恒。

    张恒微微摇头,轻声道:“敌不动,我不动。”

    哪怕声势浩大,能准备的都准备了,但是效果如何并不好说。

    双方按兵不动,这样拖下去是最好的。

    只是从远处的唱戏声来看,别说明天,恐怕今晚都拖不过去。

    “师兄,声音怎么越唱越大,越唱越凄厉了?”

    张大胆咽着口水。

    如果说刚才的戏声在几里外,必须仔细听才能听到一些,现在嘛,戏声便只有几百米了。

    不用仔细听,戏声就能入耳,想听不到都不行。

    “师兄,唱的是什么啊?”

    张大胆忍不住向张恒问去。

    张恒也不知道,不过钱水好似知道一些,小声道:“好像是《柳毅传书》中的花好月圆。”

    “讲的是什么?”张大胆再问。

    钱水努力回忆着:“你的爱重情专,我的情爱不变。”顿了顿:“夫妻恩爱万万年。”

    咕!

    张大胆咽了口吐沫。

    楚美人是被他丈夫召集乡里,以偷人的罪名活活打死的。

    死后还不得安宁,被村里人认为是道德败坏,不让她葬入坟岗,而是沉入猪笼内丢进了后山水潭。

    这样的死法,配着夫妻恩爱万万年的戏腔,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梆...

    突然传来一声梆子声。

    下一秒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大风吹的幡旗摇摇晃晃,吹的众人跌跌撞撞,吹的法坛吱吱作响,吹的冥纸上下翻飞。

    稍许之后。

    狂风突然停下,众人赶紧定睛看去。

    入眼,二百米外站着一名穿着深蓝色宽大戏袍,右手微抬,用袖子遮着面容的女人。

    梆...

    又是一声梆子。

    女人瞬间消失不见,出现在了一百五十米的位置上。

    它微微弯腰,弓着身子,抬着双手,两只袖口对在一起,偏偏又留有一道缝隙,好似正在透过这条缝隙看着众人。

    绑...

    第三声梆子响起。

    女人已经出现在一百米处。

    它长袖善舞,咿咿呀呀的唱道:“感君爱恋,夫妻恩情永相连,感你待奴心一片,心爱娇贤良善....”

    戏腔高低起伏,音调刺耳凄凉。

    时似低吼,时似怨咒,听不出一丝情感,只有无边恐怖袭来。

    “师兄。”

    张大胆站在张恒身边,哆哆嗦嗦的说道:“它好嚣张啊,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啊!”

    张恒缩了下脖子。

    不过气势不能丢,看着前一刻在地上起舞,下一刻在树上唱戏,随后又出现在山岗上咿咿呀呀的楚美人,沉声道:“就你会唱,我们没嘴吗?”

    说完,看向身后的一众兵丁命令道:“把我教你们的军歌唱出来,旗正萧萧,马正飘飘,唱!”

    “旗正萧萧,马正飘飘,好男儿国报在今朝...”

    士兵们放声高歌,一时间漫山遍野都响起了军歌声,楚美人的戏腔也被压了下去。

    “此身如在龙宫殿,与龙君欢宴饮琼筵,宫主深情将酒献,此情此景,历历朝朝在目前...”

    随着军歌响起,楚人美的戏声也越发宏大,刺耳。

    一开始还只是一个人的声音,唱到后面,漫山遍野都有嬉笑声,陪唱声,哭嚎声传来,一听之下仿佛有千百人。

    一时间,各种声音压向军阵,军歌与戏腔交织在一处。

    张恒向士兵们看去。

    入眼。

    士兵们一个个面带惧色,说到底,除了枪毙了几个土匪以外,大多数的士兵并没有见过血,更不是什么百战之师。

    一见楚美人,气势便落了三分。

    几番争斗下来,军歌很快便遭受压制,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军阵都压不住,这东西好凶啊!”

    钱水已经彻底慌了:“师弟,这东西一开腔群鬼响应,我师父在这尚要敬它三分,你跟我恐怕是不行的。”

    “不行?”

    张恒一把将钱水抓过来:“现在说不行,你不觉得晚了点?”

    钱水也很无奈,他没想到楚美人这么凶啊,连道:“师弟,快想个办法吧,我们恐怕镇不住它。”

    “幸好我也不是毫无准备。”

    张恒松开钱水,伸手向躲在里面的李句一指:“将他抓出来。”

    “张家族长,不要啊,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李村长连哭带嚎,想要上前阻拦。

    “去你的。”

    当兵的可不管这些,举起枪托,一把将李村长砸倒在地,拖着李句来到坛前。

    说来也怪,李句一出现,周围的戏腔戛然而止。

    就连唱戏的楚美人,不知何时也闭嘴了,趴在一棵大树后面,只露着半张脸看着这边。

    “有戏!”

    张恒一看有用,一把抽出张振虎腰间的盒子枪,枪口抵在了李句的脑袋上:“李句,你为了荣华富贵,诬陷妻子与人通坚,道德败坏,丧尽天良。”

    说完,张恒看向不远处,站在大树后的楚美人,大声道:“我现在以大沟镇乡公所的名义,判处你死刑,立即执行。”

    砰!!

    一声枪响,李句直接被打爆了脑袋。

    一看始作俑者死了,钱水大喜过望:“师弟,你怎么不早出这招?”

    张恒擦了下脸上的血迹,苦笑道:“它凶成这样,只怕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就能摆平的!”

    钱水一听,吓得连忙向楚美人看去。

    入眼,楚人美挥动长袖从大树后走出,再次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陈世美,丧天良,依仗你当朝驰马爵禄高,忠言良语辜负了,只怕你难逃杀人刀!!”

    “师兄,这个我知道,是铡美案。”

    张大胆兴高采烈的说着。

    说完,脸上换来哭腔,再问:“陈世美已经死了,它怎么还不走啊?”

    “我有天大冤屈,一个陈世美怎够?”

    楚美人猛地挥开双袖。

    身子向前探出,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只有白仁的眼,还有漆黑如墨,向外流淌着淤泥的血盆大口。

第四十章:摆不平

    救命啊!

    一见楚美人这副尊荣,村民们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随着一个人冲开军阵奔逃,其余人也纷纷夺命狂奔,军阵转眼就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不要跑,不要跑啊!”

    张大胆奋力高呼。

    虽然军阵压不住楚美人的凶性,可楚美人对军阵也有忌惮,要不然它早就冲击军阵了,没冲击,说明它有顾虑。

    现在军阵被破,众人犹如丧家之犬夺命而逃。

    殊不知,楚美人等的就是此刻,众人此举正中下怀。

    “师弟小心!”

    擒贼先擒王。

    楚美人看着溃散的军阵,四逃的村民,直接向着张恒三人扑来。

    “妖孽看剑!”

    钱水一个起跳跃过法坛,猛地从背后抽出两把宝剑,一手一把,当即便向楚美人斩去。

    楚美人狂性大发,戏袍长袖一卷,直接卷走了钱水手中的桃木剑。

    钱水见状,提起左手上的镔铁斩妖剑便斩。

    却不想,楚美人伸手一抓,直接抓住了宝剑剑身,伴随着一阵青烟,剑身上的铭文瞬间消融,毫不费力就被折成了两段。

    “这么凶?”

    镔铁斩妖剑是钱真人的法器,上的铭文一般小鬼根本碰不得。

    楚美人却能用手抓,再用自身阴气将铭文腐蚀,凶悍程度实属罕见。

    “师弟,怎么办?”

    钱水抽身急退,退回到了张恒身边。

    张恒心中打鼓,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抓起供桌上的糯米便向楚美人撒去。

    楚美人长袖一挥,瞬间带起一阵狂风。

    糯米直接就被吹散了,甚至连身后的幡旗都被吹断了两根。

    “妖孽,看打!”

    张大胆一声怒吼,直接冲了出去。

    入眼,楚美人长袖再次一卷,卷住张大胆就像摔癞蛤蟆一样,一下就丢在了地上。

    “师兄,疼死我了。”

    张大胆只是个半吊子神将,正面对上,只一个回合就不行了。

    “喊我也没用。”

    张恒将一切看在眼里,沉声道:“楚美人的凶性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再斗下去恐怕是不行了,非得全死在这不可,大家还是各施手段,逃命去吧。”

    一听逃命,众人都有些发愣。

    张恒不再多说什么,跃出法坛,盘膝而坐,双手掐诀在双眼上一抹:“封眼光,遮灵光,封耳光,遮四方...”

    封眼不见邪魅,封耳不听祸音。

    封鼻不闻尸臭,封嘴不沾因果。

    做完这一切后,张恒将祖师爷的道袍往头上一披,喝道:“请祖师爷助我!”说完犹如石头般陷入寂静。

    “师弟,你别自封啊,这往哪逃啊?”

    钱水哭丧着脸。

    人,果然要靠自己。

    “啊!”

    抬头一看,钱水发现楚美人已经盯上他了。

    这一下,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将腰间装有童子尿的竹筒抽出就想甩向楚美人。

    结果没等甩出,钱水又心生一计。

    拔开竹筒的塞口,将童子尿直接倒在了自己头上,倒完后还不罢休,又拿出装有黑狗血和朱砂的竹筒,劈头盖脸就浇了自己一身。

    刷...

    正要扑上来的楚美人,闻到钱水身上的气味一脸厌恶,还真没有去抓他,而是一扭头,盯上了正往山上跑的李村长。

    “李村长,你自求多福吧,我也飞了。”

    钱水收回目光,抱着脑袋逃窜而去。

    旁边,趴在地上装死的张大胆见了,连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也一溜烟的消失了。

    第二天。

    咯咯咯...

    公鸡司晨,代表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地上散落着幡旗,纸钱,符箓,铜铃,还有莲花灯。

    法坛也不知道被谁给推倒了,香炉凄凉的躺在树下。

    整整一夜,张恒身披祖师爷道袍,盘膝在地动也不动,宛如一块石头。

    直到公鸡打鸣,他才浑身一哆嗦猛地转醒。

    “还好我准备充分,不然昨晚死定了。”

    张恒从祖师爷的道袍下钻出来,看着周围的狼藉景象有感而发。

    “师兄,师兄?”

    正想着,张大胆鬼鬼祟祟的回来了。

    看到他,张恒心中松了口气,问道:“钱水师兄呢?”

    张大胆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兄,昨晚我跑的急,跟钱水师兄打个照面就走散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有没有逃出去。”

    张恒默不作声。

    张大胆见状,不想张恒伤心,赶忙扯开话题:“师兄,昨晚我远远听去,村子里的惨叫声响了半夜,恐怕死了很多无辜之人。”

    “什么无辜之人?”

    张恒嗤之以鼻:“真要有无辜之人,楚美人也不会惨死了,哪怕有一个人愿意为她主持公道,查明真相,也不会酿成今日惨剧。”

    “哪怕不主持公道,来镇上找镇长,乡老,也能制止惨案发生。”

    “他们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楚美人被含冤打死,这些冷漠的村民就算不是参与者,也是同流人,怎么也和无辜沾不上边吧。”

    张大胆小声道:“李句的老爸是村长,代表着村里的权威,村民可能被吓住了。”

    “有这种可能。”

    张恒并不否认:“所以昨夜到他们为自己的冷漠还债的时候了。”

    说完,张恒看向张大胆:“别废话了,跟我进村看看,另外找一找你钱水师兄。”

    想到钱水可能死了,张恒叹息一声:“钱水师兄不愧是我茅山真传,道坛先锋,师伯不在,他不畏艰辛带着法器前来支援我们,如今壮志未酬被鬼物所害,说实话,我很内疚。”

    张大胆也表示道:“师兄,我也很内疚。”

    张恒抬手就打:“不许学我讲话!”

    “师弟,二位师弟!”

    不等二人去给钱水收尸。

    伴随着一阵吆喝声,蓬头垢面的钱水自己跑出来了。

    “钱水师兄,你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张大胆被钱水的惨状吓了一跳。

    “你才死了。”

    钱水喘着粗气:“幸好我机灵,将童子尿啊,黑狗血啊,朱砂啊,全都往身上招呼,让那东西没追着我不放,不然肯定躺尸了。”

    一听这话。

    张恒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钱水都是钱真人唯一的徒弟,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

    他们两个都没事,只有钱水死了,钱真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有一千大洋根本摆不平。

第四十一章:在劫难逃《第三更,为盟主打开电梯看电视加更》

    “乡亲们,开门吧,天亮了,已经没事了。”

    天色亮起。

    张大胆挨家挨户敲门,寻找着黄石村的幸存者。

    一眼看去,家家户户贴着黄符。

    一些人家的黄符与门神已经烧掉了,只在地上留下一缕灰烬。

    宗族祠堂也是如此。

    先人的牌位成片倒下,东墙角的位置还塌了一片。

    张恒一路走过,唯一让他庆幸的是门神像没烧的更多,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杀掉这些人,还是这些人牵扯的不深,昨夜被楚美人饶了一命。

    “没事了?”

    听到外面的呼喊声,陆续有村民走出家门。

    这些人一脸惊恐之色,精气神极差,显然昨夜根本没睡。

    “李村长在吗?”

    张恒向人群里问了一句。

    静...

    沉默了一小会,才有村民装着胆子说道:“昨夜我看到村长往宗祠去了,结果没一会祠堂就塌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张恒看了眼倒塌的祠堂。

    不用问,李茂才肯定在下面压着呢。

    “师弟,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没让村民躲到祠堂里去,不然这帮人死定了。”

    钱水一脸佩服的看着张恒。

    张恒并不居功。

    祖宗庇护儿孙是很正常的事,可惜李家的祸闯的太大,李氏祖先根本护不住他。

    这也是难免的,黄石村只是普通村庄,没出过什么厉害人物。

    乡野宗祠,哪怕就算有祖灵守着,也不会是厉鬼的对手。

    厉鬼,古往今来都是恐怖的代名词,更别说楚美人还不是一般的厉害。

    “族长...”

    清点人口的功夫,张振虎也带着士兵赶来了。

    一见面,他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哭道:“族长,昨夜我想将你带走,可三四个人都抬不动你,实在是没招啊。”

    “不关你的事。”张恒并没有怪罪张振虎:“我昨夜以秘法陷入自封,身有万斤重,牛拉不动,更别说三五个人了。”

    说完,又向张振虎叮嘱道:“起来吧,带人把村民的尸体收敛一下,昨夜有一百多人横死,怨气冲天,不好好收拾以后这处村寨就废了。”

    “快快快,都给老子动起来。”

    张振虎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赶忙指挥着带来的士兵行动起来。

    张恒,张大胆,钱水三人在一旁看着。

    看着被搬出来的百多具排成两排的尸体,彼此的面色都很难看。

    “师弟,楚美人本来就凶,昨晚又添百多条人命,今夜肯定凶上加凶。”

    “依我看,咱们还是收拾下东西,往鹅城逃命去吧,那家伙跟我们没多少仇恨,料想不会追出一两百里,去鹅城找我们算账。”

    钱水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师兄,这个办法好。”张大胆也双手赞成:“反正我们也尽力了,干脆别想了,去鹅城避避风头吧。”

    张大胆虽然胆子大,可他不傻。

    能用的办法昨天都用了,一点效果没有,恐怕再来一次也是一样,这次捡回一条小命,下次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

    “你们先回道观吧,我再想想。”

    张恒眉头紧皱。

    “师弟,那你慢慢想,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

    钱水摇着头走了。

    等他们走后,张恒绕着村庄转着圈,心想着:“难道天命已定,黄石村救无可救,一定要满村绝灭?”

    正想着,突然看到有几户人家背着包袱要出村。

    “张族长,昨天的事太吓人了,我们准备去别处投奔亲戚,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为首的一名老头,主动向张恒说道。

    张恒眉头微皱:“你们是黄石村的村民,楚美人惨案的亲身经历者,身在劫中,所谓在劫难逃,逃,你们恐怕是逃不掉的。”

    还有句话张恒没说,别看他们昨晚没事,但是这一逃,说不得今晚就要被找上门去。

    毕竟,这些村民和张恒他们不同,他们顶多是管闲事的牛鼻子,和楚美人没仇。

    这些村民不一样,他们不是事件的参与者也是同流人,哪怕是告官,也能定他们一个知情不报,漠视楚美人惨死的罪名。

    不跑还好,跑,不正是做贼心虚吗。

    楚美人昨天杀了一百多口,对它而言,再杀一两百口肯定毫无压力。

    “张族长,东岭河庙祝是我干娘,我们准备去投奔她。”

    人群中,一名中年汉子说道。

    “东岭河庙祝?”

    张恒目光一眯。

    对啊,虽然方圆数百里内,钱真人和徐真人的道行最高,但是不代表这几百里内除了两位真人就没别的神婆、神汉了。

    他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有钱能使磨推鬼,这些人一定很想和他交个朋友。

    “灯下黑,真是灯下黑!”

    张恒想到办法了:“虎子,你马上让人开着车,将方圆数百里内比较出名的神婆,神汉,庙祝,风水先生,算命瞎子,一股脑的都给我请来,就说是阳江首富请他们。”

    “是,族长。”

    张振虎领命而去。

    ...中午...

    “臭,好臭,臭不可闻。”

    一名抱着‘铁口直断’旗幡的瞎子,在两名小童的陪伴下下了车。

    瞎子看上去五十多岁,下巴上留着小胡子,一手持幡,一手拿竹竿,敲打着向张恒走来:“我这鼻子,顺风闻三里,这地方最近一定有脏东西现世,还不是一般的脏,不然不会这么臭”

    对上张恒的疑惑目光,张振虎赶忙解释道:“族长,这是阳江县西城门口的王半仙,听说很灵验。”

    “再下《直断门》王守道,江湖上的朋友抬爱,叫我一声王半仙。”

    不等张恒开口,王半仙便一侧脸,抢先说道:“你请我来的目的我已经知晓,这东西凶得很啊,请我你们算请对人了,只是这价钱。”

    “钱的事好说。”

    张恒先应了一句。

    然后向张振虎问道:“这人靠谱吗?”

    直断门的招牌张恒听都没听说过,估计也就是个每代三五人的小门派,有多大本事很难说。

    张振虎连连点头:“我找他算过命,他说我有当团长的命,可准了。”

    “哦!”

    张恒目光一亮。

    因为要是没有他的出现,张振虎会在十几年后成为伪军团长,一算算到了十年后,王半仙确实有点本事。

    又是两个小时。

    东岭河庙祝,看上有八九十岁的祝朱三姑太到了。

    随后蔡定桥扎纸铺,走两步就咳嗽一声的纸人张也来了。

    再算上棺材山奇丐,拄着拐杖的刘大烟锅,与早到一步的王瞎子,方圆几百里内,比较有名的奇人就都被请来了。

    只不过。

    看着眼前的瞎,老,病,残四人组。

    说实话,张恒心里有些打鼓。

    毕竟,人都喜欢以貌取人,张恒也不能例外。

    眼前这四位,怎么说呢,卖相差了点,不像是高端货。

第四十二章:朱三太姑

    经过一番攀谈。

    张恒对瞎、老、病、残,有了一些了解。

    首先是王瞎子,他出自直断门,有练气后期的修为,会梅花易数,还会一些阵法。

    往后,东岭河庙祝朱三姑太,则是长白山出马弟子。

    奉的是白仙,也就是刺猬。

    那刺猬有五百年道行,不过这种灵仙的道行听听也就行了,人为万物之长,人修一年能抵动物十年。

    朱三太姑能借来白仙的力量,只是这种借用不长久,毕竟力量是别人的,不是自己的。

    一直咳嗽的纸人张,则是旁门左道之扎纸术的传人。

    修为在练气中期,和钱水相当。

    他的纸人身坚似铁,刀枪难入,能伤害到妖魔鬼怪。

    自己却没什么防身手段,而且用精血喂养纸人,看上去病怏怏的,三十多岁,身上的气血还不如五六十岁的人充足,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

    最后的刘大烟锅,这人张恒有点看不懂。

    他从外形来看是个瘸腿乞丐,手上拿着个大烟锅,没事就抽两口。

    但是张恒看他不像乞丐,举手投足间气势十足,只有当惯了人上人的人才能养出这样的气势来。

    修为也是众人中最高的,练气圆满,要知道这年月可不好修行,练气圆满的散修可谓凤毛麟角。

    毕竟,茅山这样的三山符箓宗门,筑基修士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人。

    往下一分,符箓,请神,炼丹,赶尸,星象占卜,风水相术,每一脉也就三五位筑基修士,其中有一部分还是留守宗门的茅山宿老。

    所以在散人修士之中,练气圆满已经很了不起了。

    散人修到练气圆满,比茅山出一位筑基真人还难,茅山再什么说也有洞天福地撑着,散人有什么。

    “厉鬼!”

    纸人张一脸病态,一句话说完就拿手绢去捂嘴,很快众人鼻间便闻到了血腥味。

    “咳咳咳...”

    咳嗽几下,纸人张收回手绢,对上面的血迹毫不在意:“厉鬼可不好对付,我早些年走南闯北,也与那东西打过交道,侥幸逃了性命,以我们几人的实力...”

    张恒打断道:“不用对付,能拖下去就行,我已经派人去任家镇请我师叔了,我师叔是茅山符箓派真传弟子林凤娇,快的话五天便到。”

    钱真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为保险起见,张恒又想到了任家镇的九叔,于是派人开车火速去请。

    “五天可不好拖。”

    朱三太姑也开口了:“我有一门金剪法,如果能找到那东西的尸骨所在,或许能拖一两天,再多我就无能无力了。”

    “我有梅花易数,如果能围绕水潭摆开法阵,应该也能拖个一两天。”王瞎子也跟着开口。

    两天加两天就是四天。

    只是四天不保险啊,张恒于是将目光看向刘大烟锅和纸人张。

    “不用看我,让我和那东西死斗行,摆迷踪阵拖延时间就太为难我了。”

    刘大烟锅直接摇头。

    看样子,他修炼的方向侧重于杀伐,对其他类别不是很擅长。

    “我或许能跟它谈谈。”

    看到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纸人张语出惊人。

    “谈谈?”

    张恒有些发蒙:“你跟它有旧?”

    “那哪能啊,我都不认识它。”

    纸人张解释道:“我可以分神到我的纸人上,纸人属阴,到时候我在它眼中也算半个同类,如果谈的好的话,或许能稳住它几天。”

    众人惊异不已,看纸人张的脸色有些玩味。

    纸人张剧烈咳嗽几声,摆手道:“我的纸人,都是由我的精血养成,与我性命相连,如果纸人被毁,我也会减去十年阳寿,所以...”

    张恒最烦别人打哑谜,催促道:“你接着说。”

    纸人张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我当年得到秘术时,仗着年轻,肆意妄为,没少干糊涂事。”

    “到现在,我已经没几年好活了,早几天,晚几天,其实也不打紧,不过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所以嘛...”

    张恒秒懂,这是要加钱。

    加钱简单,张恒有的是钱,直言道:“你要多少?”

    “金条四根,大洋一千。”

    纸人张的脸上难得的多了一丝红润:“这是我的买命钱,只要你肯给,这件事上我愿意定出十二分力,当然,结果如何我不敢说,毕竟厉鬼这东西不是开玩笑的,但是我保证让你物超所值。”

    “钱钱钱,命相连。”

    看到纸人张这样的旁门术士,在生命尽头还不忘给妻儿留下一笔安家费,张恒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好,我答应你了,这件事不管成不成,这笔钱我都会如数奉上,甚至你妻儿要是愿意,我还可以将他们接到大沟镇来,庇护他们。”

    纸人张没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接下来,众人开始行动。

    首先是寻找楚美人的抛尸地,那是后山处的一处水潭,并不难找。

    只是水潭看起来很大,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按照村民的说法最深的地方有七八米深,这么大的地方,也不知道朱三太姑的金剪法能不能奏效。

    “没问题,只需要一盏孔明灯,将我的金剪刀吊在正对着湖中心的空中,等我施法之后,那东西短时间内就冲不出来了。”

    朱三太姑信心满满。

    “好,你立刻去准备,我们时间不多,不能浪费。”张恒点了点头。

    很快,朱三太姑开始了行动。

    一盏两米高,跟热气球一样的孔明灯,出现在了水潭中央。

    下面吊着一把金色剪刀,此外孔明灯四周还拴着七条彩绳,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以孔明灯为中心,一直延伸到四周岸上。

    远远看去,孔明灯和彩旗,将整个水潭都封锁了起来。

    呼!!

    水潭内吹起一阵黑风。

    肉眼可见之间,金剪刀闪烁两下,黑风也随之一分为二,消散无形。

    “成了!”

    朱三太姑笑容满面:“请在岸边为我搭建一座法坛,这两日我会在法坛上日夜加持神咒。”

    “没问题。”

    张恒一边答应下来,一边看了眼水潭中央的金剪刀。

    这玩意看上去金光闪闪,不似俗物,也不知道这宝贝朱三太姑是从哪弄来的。

    稍许。

    法坛搭建好了,朱三太姑坐在法坛中间念念有词。

    众人以法眼看去,看到的不是朱三太姑,而是一只半人高,宝相庄严,手捏莲花法印,坐在法坛上的刺猬。

    看到这一幕,张恒满心稀奇,忍不住乱想起来。

    刺猬有五根爪子,能捏法印,蛇没有爪子,如果朱三太姑供奉的是蛇仙该怎么办?

    好似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刺猬扭头瞪了他一眼,好似在说:“要你管?”

第四十三章:大烟锅的秘密

    呜呜呜...

    夜晚,狂风阵阵。

    张恒盘坐在法坛后面,身边还坐着王瞎子,纸人张,烟锅刘三人。

    抬眼看去。

    潭水漆黑如墨,在风的吹动下荡起波纹。

    法坛上,朱三太姑念念有词,孔明灯下悬挂的金剪刀也是金光闪闪。

    “应该能行,朱三太姑虽然年老,受她供奉的那位白仙却是不弱。”

    “有那位白仙护持,再加上这把堪称异宝的金剪刀,那东西想冲出来也不容易。”

    说话的是刘大烟锅。

    他好似在宽慰自己,又好似在劝慰众人。

    听到他的话,大家的内心平静少许,静静的看着水面。

    “来了!”

    潭水中突然涌出一朵浪花,一名蓝衣女子钻出水面。

    下一秒,金剪刀上光芒乍现,好似只要楚美人敢飞出来,金剪刀便会给它迎头痛击。

    噗通...

    楚美人没有冲出来,它看了看岸上的朱三太姑,又看了看笼罩在水潭上空的彩旗和金剪,一低头又钻进了水里。

    呼...

    看到楚美人消失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唯有法坛上的朱三太姑面露凝色,因为她的情况她自己知道。

    她实在是太老了,今天楚美人要是想硬碰硬的冲出来,她憋着一口气还能跟它斗一斗。

    如果能将它击伤,不但今天,就连明天也能无忧。

    可惜它没有上当,而是选择了避其锋芒。

    正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等到明天夜里,朱三太姑自问自己的精神状态恐怕会比今天差很多,到时候再跟它斗就很难说了。

    “今天算是熬过去了。”

    一直到天亮,楚美人都没有再次出来。

    看着东方泛白的天际线,众人将朱三太姑搀扶起来,给她喂了点瘦肉粥。

    “老了,不中用了。”

    在众人的搀扶下朱三太姑摇头叹息,好似在叹天不假年:“昨夜只是坐了一夜,双腿就没了知觉,这要是早二十年...”

    “老姐姐,这才是第一夜,明晚...”

    刘大烟锅欲言又止。

    “我还撑得住。”

    朱三太姑面色和蔼:“如果明晚有变,诸位还要给我帮帮手才是。”

    “这是自然。”

    众人纷纷点头。

    天一亮,诸邪退避便没有事了。

    张恒叫人给孔明灯添上灯油,检查灯笼纸有没有破损。

    另一边,又让一团的人在后山处扎营,生火做饭,以方便四位奇人休整。

    洗一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此时天已经大亮,张恒将众人召集起来,围着火锅吃着涮肉,言语道:“昨夜楚美人冒了个头便退去了,明晚再想逼退它,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太姑要是撑不住,不是还有我们这帮老骨头吗。”

    王瞎子摸着胡须:“今天白天,我便围着水潭将梅花易数中的阴阳颠倒迷魂阵建起来,我这阵法大不简单,人鬼妖神入阵既迷,就是鬼魅也无法逃脱,我料那姓楚的定不识此阵,我努努力,争取骗它个一两夜。”

    刘大烟锅闻声露出喜色:“瞎子,你还真有本事,这么厉害的阵法你是从哪学来的。”

    王瞎子叹息道:“我与人下墓,被此阵困了八十三天,不过也因祸得福,从墓中带出了这身本事。”

    额...

    张恒了然。

    他说怎么没听过直断门,还以为是小门小派,不出名。

    现在看,这直断门恐怕早就没了,王瞎子下的墓便是这直断门某位祖师的吧。

    “八十三天,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纸人张奇怪的问道。

    “当时...”

    王瞎子沉默少许:“我们下去了三个人。”

    呕...

    说完,闻到火锅的肉香味便干呕了起来。

    纸人张的脸色更白了,艰难的问道:“还有一个呢?”

    王瞎子擦了擦嘴,没有应声。

    众人不再言语。

    王瞎子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又道:“我也遭了报应了。”说完取下墨镜,露出两个恐怖的眼洞:“跟我下墓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有点家势,后来我一直被人追杀,这双眼睛也在半路丢了。”

    烟锅刘有感而发:“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王瞎子沉默不语。

    如果有的选,他真想回到当年和二人一起饿死,而不是苟活。

    起码这样不会让他颠沛流离,在外漂泊半生,老无所依。

    “我比你幸运些。”

    或许是自知命不久矣,又或许觉得自己挨不过眼下这关,纸人张也开口了:“我年少时有奇遇,在一山洞中找到了一本秘法书籍。”

    “我将其奉为至宝,幻想过功成名就,幻想过富甲一方。”

    “到头来,我又回到了镇上,接手了扎纸铺,带着这一身五劳七伤,娶了一个我娘想我娶的女人。”

    “我本不该知足,可我知足了。”

    “除了这身左道之术,我身上没一样能让人看过眼的,又哪里会有功成名就,富甲一方?”

    伴随着自嘲的轻笑声,众人的目光看向朱三太姑。

    朱三太姑一直乐呵呵的,是个看起来很暖人的老太太,笑起来很慈祥:“我生于长白山下,祖上几代都是出马弟子。”

    “小时候听人说,关内是佛道两家的地盘,没有我萨满教的容身之地。”

    “我不信,心气也高,于是就出关了。”

    “这一晃五十年过去了,我去过很多地方,六十岁后什么都看淡了,就留在了东岭河,盖了个小庙,也算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张恒静静的听着,发现都是有故事的人。

    他忍不住将目光看向刘大烟锅,他相信刘大烟锅也有故事,而且他的故事一定比其他人更动听。

    “我的故事其实不好听。”

    “我是白莲分支,大罗道出身,最辉煌的时候当过左路法王。”

    “后面你们也知道,兜兜转转,我们这些人成了牺牲品,最后在马良集被东山巡抚李秉衡所破,我侥幸没死,不过也成了这样。”

    刘大烟锅拍了拍自己的断腿。

    “大罗道的事我听说过,你既然是左路法王,那你的修为...”

    朱三太姑欲言又止。

    “筑基境。”

    刘大烟锅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我那时初入筑基,在大罗道内也声势不小,自己也有些飘飘然。”

    “只可惜,此时再也不是唐宋时期了,就连我大罗道镇派之宝铜甲尸,也扛不住几百门红衣大炮啊。”

第四十四章:希望

    张恒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山东巡抚李秉衡,率领数万官兵围剿大罗道。

    马良集内枪声如雨,炮声如雷。

    大罗道道主与诸位法王,率领信众奋力抵抗,最终犹如时代下的一朵浪花,没能抵住时代洪流。

    就连大罗道镇派之宝铜甲尸,也在几百门红衣大炮的连续轰击下炸成粉末。

    不关你是善男信女,修出法力的左道之士,又或者统领千人的大罗法王,胸口挨上一枪依然会死。

    张恒忍不住想到了周星星的一部电影《国产007》。

    那部电影中有个片段,周星星是个囚犯,身边还有一帮要执行枪决的死囚。

    其中有一人会轻功,行刑前一声大喝,一跃十米高,左脚踩右脚就飞走了,最终......被火箭筒打了下来。

    “时代变了,修道死路一条。”

    刘大烟锅摇头晃脑的说道。

    “修道死路一条。”

    纸人张也跟着说道。

    说完,众人纷纷看向张恒。

    张恒没答话。

    他有签到系统,今年签到个民国位面,明年就不能签到个宋朝位面?

    刘伯温斩龙也就是元末明初的事,去一个更早的,没被封禁的道法世界总该长生有望了吧。

    烟锅刘,纸人张,他们的路已走到尽头。

    甚至眼下这个世界的修道者,也因为灵气消散,路途已尽,不得长生。

    张恒不一样,他有签到系统,是带着希望的小燕,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他修道有成,活个一百一二轻轻松松,哪怕等个五十年,一百年也未必就等不起。

    一月一次月签,一年一次年签。

    他就不信自己脸有那么黑,几十上百次下来,签不来一个比民国层次更高的灵气位面。

    “吃饭,吃饭。”

    众人不再多说什么。

    他们年轻时,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只当张恒还年轻,等到像他们这个岁数了就什么都懂了。

    什么道法啊,修行啊。

    都是狗屁,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真的,今天喝二两,明天喝半斤,这才叫日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恒也看出了几人的想法,于是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吃着火锅,唱着歌。

    稍许,众人回到各自帐篷倒头睡去,毕竟晚上还有正事要做。

    张恒没有睡。

    他到底年轻,一两天不睡没什么影响,于是叫来了张振虎。

    “备车,我要回一趟镇上,准备些东西。”

    张恒看了眼远处的水潭,决定返回镇上将自己往房间里一锁,返回现实一趟,再准备点干货。

    ...夜晚...

    时间一晃又到了晚上。

    众人站在法坛之后,看了看登坛做法的朱三太姑,又看了看天色,嘀咕道:“今晚群星暗淡,月亮格外的圆,不是好兆头啊。”

    太阳为阳,月亮为阴。

    月亮圆润明亮,阴气也会比平时重,水底那位恐怕要按耐不住想出来活动活动了。

    “今晚这关不好过。”

    刘大烟锅一开口,众人便静了下来。

    毕竟人家当年可是筑基修士,而且出身大罗道,走南闯北,说出的话很有分量。

    “要不要我派纸人下去,先稳一稳它。”

    纸人张开口了。

    他的纸人能通阴阳,在鬼物眼中也算半个自己人。

    楚美人虽然化身成了厉鬼,但是它成为厉鬼的方式比较偶然,不是正统鬼修出身,应该看不破纸人的伪装。

    “稳一稳也好。”

    刘大烟锅抽着旱烟:“今天三太姑的状态明显不如昨日,我们能看出来,那东西也能看出来,一旦动手,我们很难摆平它,所以能不交手是最好的,真要交手,也要留到最后两日。”

    张恒曾说过,他派人去任家镇请高手去了,需要五天时间。

    前三天好说,后两天,那东西恐怕也没了耐心,一定会强行冲阵。

    到时候,少不了一番刀光剑影,有力气还是留在那时再用吧。

    嗖!!

    纸人张掐诀念咒,衣服下爬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纸人。

    这纸人看上去洁白如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入水后一转眼就不见了。

    “水潭下阴气极重,隐约间能看到一座戏院,戏院内拘禁着不少亡魂,看上去都是被它抓去听戏的。”

    纸人张盘坐在地。好似能跟纸人共享视线,诉说着水下的奥秘。

    “戏院?”张恒面色沉重:“这是要演化出鬼域了,幸好我们没有贸然下水,不然在水下它的道行还要再添几分。”

    张恒这边刚说完。

    纸人张突然怪叫一声:“啊,我的纸人!”

    噗!!

    一口血吐了出来,王瞎子正要去搀扶纸人张,直接被他吐了一脸。

    “纸人张,纸人张!”

    连喊几声,纸人张也没有回应。

    众人赶忙上前查看,半响后面面相视:“死了!”

    咕噜噜...

    伴随着气泡,一张脑袋被咬掉的纸人浮了上来。

    看纸人身上的衣服线条,分明与纸人张一般无二。

    “小心!”

    朱三太姑一声惊喝,将众人的心神从纸人张身上唤了回来。

    入眼。

    潭水向外翻滚,一名长发遮面,穿着深蓝色戏袍的女人从水中站了起来。

    “去!”

    朱三太姑不愧是老江湖,见了楚美人毫不慌乱,手中一指,挂在孔明灯上的金剪刀便自动脱落,呼啸而来。

    楚美人双手挥舞袖袍,长袍向金剪刀卷去。

    张恒认得这招,前夜钱水用桃木剑斩下,楚美人用的便是袖袍去卷,一卷之下桃木剑直接被卷走了,这招好似能收人法器。

    唰!

    不等张恒开口提醒,金剪刀便冲入了楚美人的袖口。

    下一秒,伴随着‘噗呲’一声,楚美人的袖口直接被戳出了一个大洞,金剪刀直奔其面门而去。

    叮!!

    楚美人伸手去拦。

    指甲与金剪刀碰撞在一起,下一刻便右手一抖,宛如触电一样的弹开了,并没有像镔铁斩妖剑一样,捏在手中直接被融掉。

    “好宝贝啊!”

    众人都是识货之人,一见之下便知道这把剪刀不一般,放到小门小派之中足以成为镇观之宝。。

    一名筑基道士,如果有成体系的功法传承,再加上一件这个级别的宝物,都可以开山立派自己当祖师爷了。

    远了不说,三五宫阁,六七门人,八九道童,再买一座小山,立个招牌,找个大门派挂靠一下,一辈子的饭碗就砸实了。

    “三太姑不愧是老前辈,手里有货啊。”

    张恒对三太姑的金剪刀赞叹有加。

    虽说徐真人的道观内也有镇观之宝,从茅山上带下来的五色五方旗,不过那杆旗的针对性太强,没什么杀伤力,还是三太姑的金刀剪看着霸气些。

    更何况,徐真人才到中年,张恒想等他百年,从他手上传承到五色五方旗有的等了。

    嗖!!

    朱三太姑站在法坛上比比划划,金刀剪在她的操控下上下翻飞,很快就与楚美人交手十几个回合。

    就在众人想着,楚美人在三太姑身上占不到多大便宜时,只见它突然张口,对着飞来的金刀剪就是一口黑血喷了出去。

    滋滋滋...

    被黑血一喷,金刀剪上冒气黑烟,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同一时间。

    法器被污,法坛上的朱三太姑也是口喷鲜血,身子一歪,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一头从法坛上栽了下去。

    “三太姑!”

    刘大烟锅大惊失色,根本没想到站在上风的朱三太姑,会在转瞬间被楚美人破了法器。

    这下,再想支援已经来不及了,看着出现在岸边的楚美人,只能怒吼一声,抄起烟袋锅便冲了上去。

    “瞎子助我!”

    刘大烟锅瘸着条腿,左手拄拐,右手挥舞烟锅与楚美人斗在一处。

    王瞎子眼虽瞎,心不瞎,凭借着一颗慧心和逆风闻三里的鼻子,闪躲腾挪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灵巧。

    “三太姑,你没事吧?”

    趁着二人与楚美人争斗,张恒赶紧将三太姑扶了起来。

    “我老了,又被那畜生破了法器,恐怕是不行了。”

    三太姑面如金纸,死死攥着张恒的手:“我有件事求你,我家在长白山下的树容村,如果有机会,劳请你将我的骨灰送回去。”

    张恒扭头看了眼楚美人,点头道:“您是出马先锋,萨满大将,今日又因我而死,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今日不死,他日一定会将你的骨灰带回长白山。”

    听到这话,朱三太姑露出笑容,强撑着开口道:“金刀,金...”

第四十五章:灯光与抽水机

    金刀什么?

    张恒侧耳倾听。

    静...

    等了片刻也不见三太姑往下说,抬眼一看,发现三太姑已经去了。

    “三太姑,金刀剪怎么样,是托付给我,还是带回去交给你家人?”

    没人能够回答。

    倒是另一边,刘大烟锅坚持不住,开口了:“点子扎手,张小子快来帮忙。”

    张恒抬眼看去。

    老刘瘸,老王瞎,因为各有隐疾,实力发挥上要打折扣,再加上跟楚美人差着境界,联起手来也被打的险象环生。

    刘大烟锅还好,出身大罗道,再怎么说当年也是筑基修士,后来受了重伤才跌落下来,勉强还能支撑。

    王瞎子就不行了,他本不善争斗,几个回合下来胸前就被抓出了三道口子,要不是刘大烟锅及时相救,腹腔内的心肝安能留下。

    “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张恒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哨。

    “哔~”

    一声刺耳的哨声。

    瞬间,水潭周围光芒大亮,一时间有如白昼。

    “啊!”

    被白光一照,楚美人惨叫一声,一头扎进了水潭内。

    “什么东西,好刺眼!”

    刘大烟锅也被骇的不轻,右手死死挡在眼前。

    “灯!”

    张恒在灯光的照射下犹如光明使者一般:“白炽灯,紫外线灯,红外线灯。”

    三种灯光与柴油发电机,便是张恒白天返回现实为自己买的保险。

    其中白炽灯不算什么,紫外线灯和红外线灯,在某些鬼片中曾大放异彩。

    “我还以为天亮了。”

    刘大烟锅见过灯光,语气中略带迟疑:“这灯怎么这么亮?”

    “秘密...”

    张恒根本不解释,而是将目光看向水潭,眼底闪过一丝惆怅。

    刚才他看的分明,楚美人在灯光的照射下虽然惨叫着逃走了,可它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灯光,终究只是灯光。

    哪怕将白炽灯,紫外线灯,红外线灯三种灯光混合在一起,也不是太阳的光亮。

    楚美人害怕,惨叫,只是出于对阳光的恐惧。

    说白了就是它没见过这么亮的灯,要说伤害,除了习惯黑暗之后强光让它很不舒服以外,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作用了。

    ......

    第二天。

    纸人张的尸体被拉回了义庄。

    随后伴随着一场大火,朱三太姑的骨灰也被装进了坛子。

    朱三太姑在南国没有亲人,认的那个干儿子,也是小时候高烧不退,父母抱着主动认朱三太姑为干娘的。

    这种干娘,跟认一棵树当娘没有区别,目的是祈福,挡灾,并没有多少亲情在。

    起码让他将朱三太姑的骨灰送回长白山,他是不会答应的。

    “这就完了,不做做法事吗?”

    看到一把火,一个骨灰坛就把三太姑安置了,刘大烟锅有些兔死狐悲。

    “不用。”

    张恒态度淡然:“朱三太姑是出马弟子,萨满教出身,她的灵魂不会去地府,而是去灵仙洞府。”

    “出马弟子在阳间,借用了灵仙多少年的法力,死后便要服侍灵仙多少年。”

    “朱三太姑一死,她的灵魂就被灵仙唤走了,没有三五十年是不会转世的。”

    一旁的王瞎子听了,一脸难色的接过了话题:“接下来的几天怎么办,朱三太姑说她能撑两天,结果只撑了一天半,换我上,恐怕也是一天,再多就不行了。”

    张恒没说话。

    刘大烟锅是个急性子,见他不言语便开口道:“那些灯不是将它吓跑了吗,明天能不能再顶顶?”

    “很难。”

    张恒微微摇头,实事求是的说道:“昨夜我瞧得仔细,它虽然被我的灯光吓走了,但灯光对它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再来一次,未必能吓住它。”

    刘大烟锅一脸愁容:“三太姑的金剪阵尚且不能降服它,瞎子的阵法我就更信不过了,这要是到了后半夜,法阵被它破了,我们几个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用这么悲观。”

    张恒眯着眼睛,心中另有算计:“我还准备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应该比昨晚的大灯管用。”

    “什么东西?”

    刘大烟锅有些吃惊。

    他本以为张恒只是个普通的富家翁,运气好拜了名师,学了两手道术。

    现在看,这是宝藏男孩啊,就拿昨晚的那几组大灯来说,恐怕找遍整个阳江县城都找不出第二对来。

    “抽水机!”

    张恒低语道:“大功率抽水机。”

    下午...

    二十四组抽水机一字排开,接上柴油发电机,轰隆隆的开始作业。

    刘大烟锅看的目瞪口呆,知道张恒想干什么了。

    只见抽水机一头放在水潭内,源源不断的将水潭中的水抽出,并顺着管道排到山下,这是要把水潭抽空啊。

    还能这样玩?

    刘大烟锅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磕磕巴巴的说道:“你是想把潭水抽干,将它的尸骨捞上来,用以镇压?”

    张恒默默点头:“这潭水下阴森恐怖,深不见底,哪怕是白天,阳光也照不到水底,是它的天然庇护所,我们下去捞尸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没了潭水就不一样了,我不信等阳光照到潭底后它还敢出来作妖。”

    “到时候,哼哼,尸骨都在我手上,我看它不太风光的起来吧?”

    刘大烟锅大喜过望:“这个办法好,徐真人虽然走了,可他的道观还在,到时候你将它的尸骨带回道观,镇压在神像下面,不信它能翻出风浪来。”

    张恒叹道:“可惜准备花了点时间,不然三太姑他们...”

    后面的话张恒没说。

    埋葬着楚美人的水潭很大,也很深。

    为了能在一个白天将水抽走,张恒一口气订购了二十四组大型抽水机,其中有一些还是临时借调来的,今天上午才到。

    至于昨晚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将大灯打开,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玩意有没有用。

    如果没用的话,打草惊蛇,金剪阵又困不住它,死的就不是几个人了。

    “露底了,露底了!”

    在二十四台大型抽水机的作用下,赶在天黑之前,水潭终于见底了。

    张恒几人站在岸上眺望,入眼,在夕阳的照射下水潭中间处的淤泥上,正摆着一个半边露在外面,半边沉在淤泥中的猪笼。

    而在猪笼内,是一具被绑着双手,穿着深蓝色戏袍的白骨,不用问也知道,这具白骨肯定是楚美人的。

    “天尊保佑,终于让我们在天黑前找到它了。”

    王半仙欣喜若狂,对着天空拜了三拜。

    “下去两个人,将它抬上来。”

    张恒向民兵团的人吩咐道。

    很快,两名青壮赤着脚下去了,其中一人一脚踩在淤泥上,瞬间就打了个寒颤:“族长,这淤泥好冰啊,就跟踩在冰面上一样。”

    “冰!”

    张恒看了眼楚美人的尸骨,冷哼道:“这时候了还想搞鬼!”

    说完,拿出两张镇煞符贴在二人身上,叮嘱道:“再去试试。”

    二人尝试着再次下去。

    只是一脚踩进淤泥里,身上贴的符箓就燃起了火星,不见明火,就是那种烧纸钱时,火星燃烧,一点点往上烧,速度不快,但是也不算慢的那种。

    “回来!”

    张恒将二人一把抓了回来。

    低头看了看淤泥,要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太阳晒不到的淤泥深处,一定被楚美人做了手脚。

    这要是趟着淤泥走过去,最轻也是大病一场,搞不好还得一命呜呼。

    “垂死挣扎!”

    张恒冷哼一声,吩咐道:“去营地,见门就拆,见床就砸,拆三十块木板回来,一路铺过去。”

    稍许。

    士兵们带着木板回来了,一路铺在淤泥上,踩着木板往前走,这一路果然不冰了。

    “族长。”

    两名士兵抬着猪笼,将其抬到了岸上。

    张恒将黄石村的村民叫来,让他对着猪笼与衣服辨认:“是这具吗?”

    “是,就是它。”

    村民点头如捣蒜。

    张恒这才满意,向众人命令道:“装上车,赶在天黑之前一定要将尸骨带回道观。”

第四十六章:青云弃徒

    夜晚。

    道观内灯火通明。

    张恒先是给祖师爷的神像上了根香,然后在两旁点起七十二盏长明灯,并在大殿内挂满了镇魂幡。

    做完这一切,他目光下移,落在了供桌上的尸骨坛上。

    尸骨坛中是楚美人的尸骨,坛口用朱砂和灵符封着,正摆在神像的眼皮底下。

    “我本一片善心,想启你的天灵。”

    “本来,这件事随着李句的死,应该告一段落。”

    “不想你不思悔改,丧心病狂已至如斯,害了黄石村一百多口不说,更害的纸人张与朱三太姑枉死,今日你的尸骨落在了我手上,时也,命也,你,应该无话可讲了吧。”

    张恒身穿白月色道袍,胸前绣着八卦,坐在蒲团上看着尸骨坛。

    其实对于如何处置楚美人,他心里是有想法。

    楚美人枉死的时间并不长,化为鬼魅居然如此厉害,一看就是稀有品种。

    这么稀有的宝贝,当然是孝敬给师父了。

    想来徐真人回来后一定会很高兴。

    嗡嗡嗡...

    在他的目光下,尸骨坛左右摇晃。

    坛内的楚美人想要冲出来,可惜在神像的震慑下,想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别费力气了,道观以八卦方位建成,地下埋着法桩,铺着朱砂。”

    “建造道观的位置,也是镇上的首阳之位,你以为镇着你的只是神像?不然,还有大沟镇几万生灵的阳气与一方地脉,就算让你再修上一百年,你也不见得能出去,你还是认命吧。”

    听到张恒的回答,尸骨坛没了动静。

    也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等待伺机而动。

    “族长,您吩咐的金色剪刀找到了。”

    片刻后,张振虎走了进来,手上拿一托盘,托盘上摆着一把金色剪刀。

    “放下吧。”

    张恒露出些许笑容,随后又叮嘱道:“你让族老们出面,好生招待下王瞎子和刘大师,临走前,再给他们五百大洋当做谢礼,不可失了礼数。”

    “是,族长。”

    张振虎领命而去。

    “金刀剪!”

    张恒拿起剪刀端详一会,发现在剪刀的手柄位置上刻着四个小字...青云岳绮。

    “青云岳绮?”

    剪刀是法器,不可能为普通人所有。

    这个叫青云岳绮的人,八成是一位有道真修,其中青云应该是她的门派,岳绮则是她的姓名。

    还别说,张恒听徐真人说起过道门诸脉,其中在天京有一脉名为青云观,为玉清传承,据说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也不知道这个青云,跟天京的青云观有没有关联。

    “看来送三太姑的骨灰返回长白山时,顺道还要去一趟青云观,问一问金刀剪的事。”

    “毕竟,我不是朱三太姑。”

    “道门诸脉同气连枝,我出身的茅山又是名门大派,不问清楚就将玉清一脉的法器留下,日后要是被有心人发现,知道的,明白法器是机缘巧合之下到了我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那些散修一样,坑蒙拐骗,贪图了那青云观这小门小户的一件法器,这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再见茅山上的诸位叔伯。”

    名门大派是一把双刃剑。

    以朱三太姑来说,哪怕金刀剪真是青云观的传承法器,她拿着用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她是下九流中的旁门左道,天生就该干不入流的事。

    张恒不行。

    他是名门正派出身,眼下修行界一片祥和,道门诸脉都以师兄弟相称,跟那些大盗修仙,名义上是修仙,其实都是强盗的修仙之人是两个概念。

    在这里,修行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私藏其他门派的法器要是被人发现,徐真人这就饶不了他。

    毕竟,对三山符箓这样的宗门来说,里子和面子缺一不可。

    那些面子,是一辈辈祖师给后人挣出来的,身为茅山弟子,你丢人,祖师爷脸上也没光,所谓的有辱师门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

    第二天。

    钱水一大早就走了,对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件事,临走前满是内疚。

    扬言说,回去后一定跟钱真人好好学本事,下次相见,定要让张恒刮目相看。

    张恒笑着应下,又给钱水带了不少礼物回去。

    还约定,以后钱水再想来大沟镇,可以直接去鹅城的张家米铺,那是张恒名下的产业,隔三差五就会有货车前去运送米粮,顺路就能把钱水带来了。

    “师兄,钱水师兄人真不错。”

    返回道观,张大胆在后面嘀咕着:“临走前,钱水师兄知道我会去河里抓鱼,还教了我一道豆腐鱼的做法呢。”

    张恒默默点头。

    一个在危急关头,能毫不犹豫来挺你的人,值得深交。

    “对了。”

    张恒突然想起一码事来,向张大胆吩咐道:“道观后面的停尸房内有具尸体,是蔡定桥纸扎铺的纸人张的。”

    “我答应过他,要是他遭遇不幸,会给他家送四根金条,外加一千大洋。”

    “现在楚美人的事解决了,这件事就要抓紧办。”

    “你替我去一趟,将尸首和钱交给纸人张的家人,再帮他们操办一下丧事。”

    “另外,问问纸人张的妻儿有没有搬家的想法,如果有,可以让他们搬到大沟镇来,我会照拂他们。”

    说完,张恒又叹息一声:“说起来,我该亲自去的,可是楚美人的尸骨坛在道观里,我要看着它,实在是走不开。”

    “师兄,交给我吧。”

    张大胆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肯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嗯。”

    张恒语气微顿,临走前还不忘告诫道:“去的时候多带点人,钱要秘密的给,不能声张,送葬的队伍则弄得越大越好,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纸人张死的英勇,是个英雄,死人的面子,我们活人要给足。”

    “是,师兄。”

    张大胆一口应下,操办纸人张的后事去了。

    目送着张大胆的背影,张恒重新坐回到蒲团上,为纸人张念起了‘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

    咒令。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

    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第二天下午。

    张大胆回来了,跟张恒汇报说,已经将纸人张的事办的妥妥当当。

    张恒又问了纸人张妻儿的事,张大胆回答说,纸人张的老婆准备带着孩子回娘家,不想搬到大沟镇来。

    对此张恒并不意外。

    因为对纸人张的妻儿来说,张恒身上存在着太多未知。

    相比之下,还是娘家那头知根知底,再加上有纸人张的安家费在,四根金条和一千大洋,回头买两间铺子,再买几十亩地,怎么也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师兄,我虽然没将纸人张的妻儿接回来,但是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

    “什么收获,又抓到鱼了?”

    “师兄,你太小瞧我了。”

    张大胆神神秘秘的凑上来,拿出一本秘籍:“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入眼,秘籍上写着四个字...纸人秘术。

    张恒拿过来翻开一看,只见著作者的落款上写着......青云弃徒·岳绮。

第四十七章:无福消受

    “青云岳绮!!”

    张恒目光微眯。

    又是青云岳绮,他们还真是有缘。

    金刀剪的主人是青云岳绮,这本纸人秘术的著作人也是青云岳绮。

    青云岳绮到底是谁?

    她怎么又变成弃徒了?

    张恒在脑海中脑补出一副画面。

    画面中,一个名叫岳绮的青云修士,因为做错了事,被逐出了师门。

    她辗转来到了阳江县,并在此隐居下来,写出了这本纸人秘术。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又离开了。

    离开前,没有带走纸人秘术,而是将它留在了居住的山洞内,并被纸人张寻到。

    金刀剪,所料不错应该是她剪纸人的剪刀。

    这把剪刀她也没有带走,或者带走了,又在半路遗失了,最终被朱三太姑所得。

    “青云岳绮!”

    念叨了两句这个名字,张恒便向张大胆问道:“这本秘籍哪来的?”

    张大胆如实回答:“是纸人张的老婆给我的,她说此书为纸人张所留,纸人张曾告诫告她,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一定要把这本书藏好,等孩子长大后交给他。”

    “张氏觉得这本书是祸害,是它害死了纸人张,舍不得让孩子重走纸人张的老路,于是就把书交给了我,让我带回道观。”

    一问一答。

    张恒不由侧目:“孩子有个好父亲和好母亲啊。”

    站在父亲的角度,纸人张想的是留下纸人秘术,未来能让孩子多一条路走,不至于受人欺负。

    站在母亲的角度,张氏想的是平平安安,不希望孩子和纸人张一样,三十多岁便横遭枉死。

    张恒能理解纸人张,同样也能理解张氏。

    她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没人比她更希望孩子平平安安。

    至于左道秘术。

    那是一把双刃剑,现在张氏拿着他给的四根黄金,一千大洋,并不缺钱。

    这笔钱,足够一家五口用上几十年,何必像当年的纸人张一样,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秘术上,用自己的性命去搏一场富贵。

    要知道,她们手上的这笔钱,本就是纸人张用命换来的。

    让孩子重走纸人张的老路,那不是重蹈覆辙吗。

    “这本书你看过没有?”

    张恒头也不抬的翻看着书页。

    “没啊。”

    张大胆摇头:“我不识字啊。”

    张恒不再言语,拿着书继续翻看。

    翻了几页,站在一旁的张大胆忍不住再道:“师兄,纸人张我见过,看着跟肺痨鬼一样,这本秘术你看看就行了,千万别学啊,不然像他一样就麻烦了。”

    张恒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被他这样一看,张大胆就浑身毛的不行,连道:“师兄,你当我放屁好了,我去打扫院子。”

    说完张大胆便跑了。

    “这死孩子!”

    张恒摇摇头,再次拿起纸人秘术看了起来。

    一开始他还没有在意,但是看着看着他就发现,这门纸人秘术博大精深,前后可以分为两篇,上篇为《扎纸秘术》,下篇为《剪纸秘术》。

    “将死去之魂以秘法封于纸上,可以剪出听从命令,指使如臂的纸人《纸鬼》。”

    “这种纸人具有鬼的特性,能飞,能隐,可以帮助战斗,也可以负责探路侦查。”

    张恒越看越惊讶。

    纸人张的法术他见过,按照书上记载,应该停留在扎纸术阶段,还没有接触到后面的剪纸术法。

    与扎纸术相比,剪纸术无疑更上一层楼。

    扎纸术是将自己的一点心神,寄托在纸人上,用心血浇灌纸人,从而指使如臂。

    这个法术有明显缺点,比如纸人与施法者心神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纸人被毁,施法者也要元气大伤,折损寿元,纸人张就是这样死的。

    剪纸术不同。

    它的本质是控鬼法门,纸人被毁也会由封在纸内的亡魂承担反噬,跟施法者的关系不大。

    而且封下的亡魂越强,纸人的战斗力也越强。

    如果能封进去一只厉鬼,顷刻间就会多一名相当于筑基境修士层次的帮手。

    当然,凡是都有两面性,剪纸术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首先,修炼这个法术需要很多亡魂,尤其是在开始阶段,一个不好就会将亡魂弄得魂飞魄散。

    所以这门法术很伤天和,一旦修炼便会怨气缠身,不但会被正道人士喊打喊杀,还会受到阴司的缉拿。

    纸人张是散人出身。

    接触到扎纸术之前没有学过别的道法,自然也就抓不到亡魂,修不成剪纸术。

    所以他是以扎纸术入门的,入门后,走南闯北,知道的多了,心中顾虑也多。

    后来,剪纸术他干脆就没练,或者练过,太难又放弃了。

    总之是个半吊子,不然按照剪纸术的记载,大成后的剪纸术足以纵横天下,少有人敌。

    “纸人秘术,纸鬼!”

    张恒目光后移,落在了楚美人的尸骨坛上,心思微动。

    纸人秘术这本书,现在就在他手上,而制作纸鬼最主要的原材料,眼前不就正好有一个吗。

    “师父啊,师父,这个稀有品种你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不过不要紧,以后徒弟找到更好的,再来孝敬您老人家,想来您是不会介意的。”

    张恒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向尸骨坛说道:“我叫张恒,张家族长,你应该知道我吧?”

    静...

    尸骨坛毫无反应。

    张恒也不气馁,又道:“你在这尸骨坛中,住的不太习惯吧?”

    还是没反应。

    “你总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以你的灵智,其实已经与常人无疑,现在李句死了,你的仇也报了,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比如说,赎一赎自己的罪孽,下辈子也好做人。”

    “还有,你以前在省城唱戏,想不想回去看看?”

    “你岁数不大,教你唱戏的师父,还有那帮戏院的兄弟姐妹们应该都还在吧?”

    “当年你和李句私奔,书信都没留一封就走了,思量一下,不遗憾吗?”

    “再冒昧的问一句,你的父母是否还在世,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亲人?”

    “这些人,你不想他们吗?”

    瞬间。

    道观内的温度降低了几分。

    随后,温度恢复,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张恒以为,楚美人不会回应他时,尸骨坛中传来幽幽的话语声。

    “怎能不想啊...”

第四十八章:岳绮之死

    张恒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对他来说,他不怕楚美人有想法,就怕楚美人万物皆空,无欲无求,就像石头一样。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这世上没有不能商谈的事。”

    “在骨子里,我也是个具备商人特征的人。”

    “你知道什么是商人吗?”

    张恒解释道:“凡事都可以商量的人,而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可以商量一下。”

    “你想控制我?”

    “控制?不不不...”

    面对洞悉了自己想法的楚美人,张恒丝毫不慌。

    有思想的存在,必有其弱点。

    任何人,任何神,只要你足够了解它,它便不是完美无缺的。

    楚美人也不例外。

    它不是那种被怨恨蒙蔽了心智的存在,意味着生前的习惯和喜好依然在影响它,比如它化出的鬼域是戏院,这代表着它心中仍有牵挂。

    有灵智,有牵挂。

    抛开鬼的身份不谈,它跟人又有多少区别呢?

    “支控制的意思是,一方凌驾于另一方之上,拥有完全的支配权。”

    “我不一样,我更想跟你合作,因为我不信奉所谓的忠诚,只相信双赢,双赢才是王道,单赢必不可久。”

    “你也看出来了,我只是个小道士,在道士这条路上刚把腿抬起来,赢你赢的很侥幸。”

    “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你的力量会让我在前期省很多事,也能让我渡过一些难关。”

    “而你,也需要我。”

    “没有我,你就出不了尸骨坛,更别想去省城见你师父。”

    “你我合作是双赢,你不答应,损失最大的不是我,是你,毕竟我有的选,你没有,不是吗?”

    说完,张恒镇定自若的看向尸骨坛:“我出身茅山,师父是未来有望接管茅山请神一脉的徐真人,不出意外的话,未来,我也会成为茅山高层...额...你刚成鬼不久,说这个你可能不懂。”

    “我换个方式跟你说吧,我是江阳首富,大沟镇张氏宗族的族长。”

    “我控制着阳江,鹅城,康城三座县城,我打个喷嚏,下面都有人感冒。”

    “以我的身份和地位,往地上吐口吐沫,就是一颗钉。”

    “跟着我好处多多,现在机会摆在你眼前,我不是求你,而是让你自己想明白,你不答应,以后就得永远被困在坛子里,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先是沉默。

    片刻后,尸骨坛内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我自幼被卖入梨园,父母早已忘怀,是师父将我养大的。”

    “师父对我期盼甚高,认为我能成为名角,可叹我识人不明,与人私定终身,终究是负了这一片苦心。”

    “如果有机会,我想去见见师父,再唱一出大戏,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张恒默默点头。

    “我可以带你去省城,见你师父最后一面。”

    “作为交换,我要你为我护道,此期限为十年。”

    “这十年中,你要听我命令,受我指使,作为回报,我不但帮你了去心愿,还会以你的名义修桥补路,赈济灾民,赎你罪行。”

    “十年期满之后,你身上的罪孽应该也所剩无几了,来生再找个值得托付的人吧。”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张恒觉得那时的他,应该就用不到楚美人多少了。

    毕竟,楚美人从实力上来说,也没到让人谈之色变的地步。

    他们赢得艰难,是因为他们实力太差。

    但凡徐真人,钱真人,九叔有一个在这,也不需要靠张恒的盘外招取胜。

    甚至就是四目道长,一对一,楚美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成了!”

    一夜无眠。

    第二日,顶着黑眼圈的张恒,手上多了一张蓝色纸人。

    纸人只有巴掌大,脸上用线笔画着恐怖妆容,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不容易啊,幸好它是自愿的,没有抗拒我,不然这剪纸术万万没有成功的可能。”

    愿意顺从与一心反抗,需要花费的精力与代价不可同日而语。

    按照张恒自己所想,如果他收取野外孤魂,强行融入剪纸的话成功的几率不会超过三成。

    孤魂野鬼尚且如此,上了品级的凶鬼和厉鬼就更不用说了。

    对方又不是他老妈,怎么会甘心被他啃老。

    反抗起来,就要动用法力和心神镇压,以他目前的法力和修为境界,根本扛不住厉鬼反噬。

    所幸,楚美人是个特殊存在。

    它有理智,而且做鬼的时间不长,被他钻了空子。

    换成百年老鬼在这,他的条件恐怕对对方没有一点吸引力,换成早晚一炷香,隔三差五一个活人还差不多。

    “剪纸术虽好,可惜不是正路。”

    “我能收下楚美人纯属偶然,如果再想从这条路上发展,必将坠入邪道。”

    “剪纸术上有记载,只需有上百纸人,便能围攻凶鬼。”

    “也就是说,只要我愿意抛弃良知,去乱葬岗狩猎游魂,今天制作两个纸人,明天就能带着两个纸人捉到三个。”

    “不用多,最多一个月,纸人军团便能破百,从而猎杀凶鬼,炼制更厉害的纸人。”

    “这就像滚雪球一样了,雪球越滚越快,越滚越大。”

    “不用一年,上百纸人便能从游魂层次提升到凶鬼层次,进而拥有围杀厉鬼与筑基修士的实力。”

    “不过到了这一步,肯定是冤魂缠身,人鬼共愤了。”

    “名门正派就不说了,必将下山除魔。”

    “甚至就连阴府那边,也得有阴差前来缉拿,再风光也是一时的,最终必将自食其果。”

    张恒是个很清醒的人。

    他没有被剪纸术的外表所蒙骗,哪怕剪纸术真有可取之处。

    毕竟,他求的不是一时风光,更不是苦大仇深,有深仇大恨等着他去报,或者女朋友被人绑架了,晚去一步就不行了。

    所以这种投机取巧的左道之术,对他吸引力不高,浅尝一下开阔视野还行,断然没有让他沉迷的可能。

    “我倒是没有沉迷,可创造了这门法术的青云岳绮...”

    张恒眉头微皱。

    不管怎么看,岳绮必然坠入了魔道,将剪纸术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不然她写不出这本书来,勉强写,也不会将剪纸术大成后的样子描述的淋漓尽致。

    由此可见,岳绮肯定是剪纸术的大成者。

    出入数百纸人随行,所过之处鬼哭狼嚎,怨气冲天。

    她一个人便是一支修士大军,以凶鬼为兵,以厉鬼为将,那番声势,徐真人和钱真人来了也得落荒而逃。

    在这个返虚绝迹,筑基便是巅峰的时代。

    她一个人足以匹敌一个中小型宗门。

    当然,茅山,全真道,龙虎山,阁皂山,五台山,大雪山这样的宗门肯定不是她能比的。

    张恒就出自名门大派,很清楚这些大宗门的底蕴何其惊人。

    就拿龙虎山的天师剑来说,此剑相传为张道陵所留,什么样的妖邪够这把剑斩。

    青门岳绮再风光也是人,不是神。

    一旦惹得众怒,各大宗门携带镇派法宝与祖师爷法旨而来,顷刻间便能将其打入无边炼狱。

    要不然,她的东西也不会落到三太姑和纸人张手上。

    金刀剪和纸人秘术这样的随身之物,她都没能护得周全,下场如何猜也猜出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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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从茅山开始介绍:
如果你能往返一个‘特殊’的民国世界,你会做什么?
富甲天下,妻妾成群?
提笔报国,文压天下?
秣马厉兵,封王拜将?
还是...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ps:本书又名《诸天:从民国开始》。诸天从茅山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天从茅山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天从茅山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