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没有私心
“族长,省里来了个宋专员,带了十头猪和三千大洋,说是要犒劳我们剿灭了宝瓶山上的土匪,还带了几句话过来。”
九月中旬。
备受关注的后续来了。
“那边是什么意思?”
张恒盘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问道。
“那边的意思是,想问问我们有没有被收编的想法。”
张振天此时已经是大沟镇的镇长了,站在张恒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如果我们接受收编,上面愿意任命我们为粤军第114旅,给我们一个旅的正规编制,下辖五千人,还承诺允许我们驻守阳江。”
“给多少人,多少军械,多少粮饷?”
“这个没说,看宋专员的意思好像是要我们自筹。”
“自筹?合着就给了空衔,自筹完了还得听他们的,这算盘打的也忒响了点吧,当我是没见过市面的土匪吗?”
张恒嘴角带起一丝讥笑:“你怎么回答的?”
“我没答应,只说做不了主。”
张振天回答道。
“嗯。”
张恒哼了一声,不再作答。
张振天有些坎坷,守在一旁欲言又止。
一炷香后,功行一周。
张恒缓缓睁开双眼,问道:“你说,这是好事嘛,还是坏事嘛?”
“应该是好事吧?”
张振天并没有多少政治觉悟,只能说自己了解的:“我听说,南国内部派系林立,对于各军的把控并不深,让我们驻守阳江,自筹军费的话,地方财政方面肯定要有所表示。”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把手伸向地方财政,用地方的钱养我们的军队,回头一个旅招满,摇身一变就是一路军阀。”
张恒叹了口气:“然后呢?”
“然后?”
张振天小声道:“当然是做大做强,多招兵,多买马,多扩大地盘,占几个府县当大帅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
张振天想了想,试探着说道:“我们也能心系三民,他要讲什么主义,我们就讲什么主义,说不得到最后能混个高官,督军的职位。”
张恒点点头:“继续说。”
张振天苦笑道:“没了。”
“不,还有。”
张恒接过话题,继续道:“哪有一个国家,能允许两个政府存在?民国政/府不北伐,北洋政/府也会南伐,这是一定的。”
“我们接受了南国的任命,就相当于打上了南国的标签,上面用民族大义来压你,让你出兵北伐,你就得听命行事,不然就要被百姓戳脊梁骨。”
“人言可畏啊,到那时候,我们就是一等一的炮灰,不碰个头破血流恐怕是不行的。”
“如果北伐胜了,我们会被调往外省驻防,然后受到打压。”
“能扛过去,还能留几分体面,抗不过去,只有通电下野一条路走。”
“到最后,你我会来到大沟镇上,就像现在这样,我修我的道,你当你的镇长,将一切化为笑谈。”
张恒抬头看向张振天:“我不是真龙天子,你也不是,我们顶多是为真龙开路的陈胜,吴广,做不了刘邦。”
“真有那一天,你或许能回来,我或许能回来,这大沟镇上的子弟兵,就不知道能有几个回来了。”
“再者说,就那么过瘾?”
“我观天下诸侯,非有一位是真龙,兜兜转转......”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有些事我能做,会做,但是有些事我不能做,也不会做。”
“我希望你也不要做,因为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真龙不出,天下是不会大同的。”
“至于南国政/府,今年是民国八年,这八年来,你觉得比以前有什么改变吗?”
张振天摇头。
张恒叹息道:“是啊,什么变化也没有,南国的天下依然是贪官当道,酷吏横行,百姓生活于水火之中,你说这样的官僚能得民心吗?民心都没有,它能得天下?”
“族长,那我们该怎么办?”
张振天很是忧愁。
“等吧,五十年必有王者兴,在此之前,我们只要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远了不说,先是大沟镇,再是阳江县城,鹅城,融城,康城。”
“此四县一占,东南可向门澳,正南可向海口,西南可向王林,北海,再西则是北越,进退有据,坐看天下风云,你我无忧矣,不比龟孙一样往前凑,给人当马前卒要好?”
张振天迟疑道:“族长,我们不接受任命,他们恐怕不会把地盘交给我们啊。”
“为什么要他们给,我们没手吗?”
“眼下世道这么乱,各地方都是听调不听宣的军阀,别人能占了县城自封将军,难道我们就不行?”
“再者说,我有说不支持南国吗?”
“我支持啊,该上缴的赋税一分不少,没事的时候再带你们打打山贼,灭灭土匪,南国上层的派系那么多,多我们一个不算多吧?”
张恒不认为自己是真龙,能建立大同世界。
求的也不是世界大同,而是举霞飞升,闻道者长生不死。
所以他只会做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比如改变大沟镇的民生,改变江阳县的现状。
太远的或者做不到的,他从不考虑。
因为他熟知历史,知道眼下的南国,是由一群昔日的留学少爷建立的,它能代表权势,却不代表黎民百姓。
所以南国的问题很多,难以从根源上解决。
毕竟解决根源,就是解决他们自己,这种事他们是不会允许发生的。
......
第二日,宋专员带着满心欢喜走了。
他虽然没有把张家民团拉上战车,却也不是毫无收获。
比如临走前,张恒送了他一对玉如意和不少礼品,看上去便价值不菲,这一趟没有白来。
“空口白牙,给个空壳旅长的名头就想让我卖命,真是笑话。”
张恒看着跟做贼一样,抱着玉如意,兴高采烈而去的宋专员,低语道:“传我命令,即日起,改民团为阳江自卫第一团,张振虎为团长,立刻向阳江县开拔,接管城防。”
“另外,从第一团中抽调五百人,组成阳江第二团,赶赴鹅城。”
“堂兄,你亲自带队去一趟,把人交到张牧之手上,就说我任命他为阳江二团团长,小六子为副团长,告诉他,这五百人他随便用,这是我张家派过去,帮他对付黄四郎和鹅城四大家族的,张家,永远是他的后盾。”
张振天一听这话,目光一亮:“族长,高啊,眼下张牧之在鹅城,正和黄四郎与四大家族斗的你死我活,急需外援。”
“我们派五百人过去,还任命张牧之为团长,他想不认我们的人情都不行。”
“稍后,等到他斗赢了黄四郎,我张家的势力便可以在鹅城生根发芽,一举取代鹅城四大的家族,兵不血刃的摘了桃子,高,真是高!”
“什么摘桃子!”
张恒眉头一挑,手指在桌子上用力的点着:“我出兵鹅城,任命张牧之为团长,是为了阳江,鹅城,融城,康城,四县联保之大局,是为了维护地方稳定,造福民生,我们不是阴谋家,野心家,更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军阀大帅。”
“是,族长,是我不对。”
张振天连忙转口:“我私心太重了,误解了您的良苦用心。”
第三十五章:黄石村
时间如梭。
十月。
“师父,谁给你写的信啊,这么多?”
一早来到道观。
张恒发现徐真人没有打坐练气,而是在拆看信封。
“你师父我交友广泛,朋友遍布天下,现在有了常驻道观,当然有很多人恭喜我。”
徐真人拆开一个信封,看了两眼说道:“你师伯来信说,他正在多方走访,准备在鹅城选一处宝地兴建道观,还说最近很忙,没时间来看我们,等道观建成后再请我们去喝喜酒。”
说完,拿起另一个信封:“你林凤娇师叔说,他前段时间帮人迁坟,从地底下挖出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僵尸,一番打斗下消灭了对方,自己也因祸得福,道行大有长进,还跟我说他的两个徒弟很不成器,让他伤透了脑筋,问我你怎么样。”
“额...”
张恒听到九叔的消息,稍一对正,发现此时的九叔已经消灭了化为僵尸的任老太爷。
不过九叔的两个徒弟不争气,问他做什么。
“师父,你回信给九叔的时候可不能说我坏话,九叔的徒弟不争气,我可争气的很。”
张恒在一旁说道。
徐真人看了他一眼,没理他,而是继续道:“你千鹤师叔说,他接到了一个大单,要护送一名病死在锡藏的蒙古王爷返回塞外,这位王爷已经尸变了,不过他早有准备,将尸变的僵尸镇封在了铜角金棺之内。”
“铜角金棺?”
徐真人想了想,嘀咕道:“金棺也不是很保险,僵尸还是烧掉的好。”
张恒想了想,开口道:“可能千鹤师叔有苦衷吧,毕竟是大单,要求多点也正常。”
徐真人不这么想,摇头道:“在我这一代的弟子中,你千鹤师叔出师最晚,道行最弱,需要用铜角金棺镇封的僵尸,肯定不是一般僵尸,以他的实力...”
后面的话徐真人没说,而是向张恒吩咐道:“去拿纸墨笔砚来,我要给你四目师叔写封信,你四目师叔的道场在青海,千鹤此行应该会从那边经过。”
不多时。
信写好了,徐真人交给了镇上的邮差。
只是回来后他依然辗转反复,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我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张恒回想了一下《僵尸叔叔》的剧情,记得千鹤道长最终死在了僵尸手上,于是道:“师父,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千鹤师叔去一趟吧,反正道观这边也没什么事,真有事,我也可以派人去鹅城请师伯来,应当出不了乱子。”
徐真人一听,觉得有道理:“好,我去一趟,不然真发生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徐真人说走就走,拿上几件衣服,再装几样法器,骑着小毛驴就出发了。
张恒自然没有跟去。
他才刚刚入道,带上他只会是累赘。
“师兄,师父呢?”
没一会的功夫,张大胆又带着鱼回来了。
“又抓到鱼了?”
张恒应了一句,随后才道:“师父去千鹤师叔那了。”
“千鹤师叔?”
张大胆楞了一下。
“是啊,这一去应该要一两个月才会回来。”
张恒叮嘱道:“回头你把道观看好,有人来上香就让他上,看风水和做法事的话能推就推,推不了,很紧急的就去鹅城请师伯来,懂了没有?”
“懂了。”
张大胆连连点头。
“奇怪!”
张恒上下打量张大胆两眼,突然道:“师弟,你看着好像比以前灵光了。”
“有吗?”
张大胆一脸问号。
张恒有些拿不准。
以前的张大胆看上去憨憨的,虽然不笨,长相却十分憨厚,一看就是忠厚人。
现在瘦了一些,肌肉也有了,看着却比较凶悍,没了以前的憨厚。
难道是修炼护法道兵秘术的结果?
张恒摸不着头脑,只能敷衍道:“你先练着吧,回头我问问师父。”
徐真人为人正直,眼里不揉沙子,护法道兵秘术要是有重大缺陷,不可能给张大胆修炼才是。
张大胆现在这幅样子,可能是正常反应,毕竟张大胆以后会成为茅山护道人,不凶一点,只是个老实憨厚的胖子怎么行。
......
......
徐真人离开了,岁月却是依旧,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十几天。
就在张恒想着,日子会这样一天天平淡的渡过时,一大早,大奎跑来敲门了:“族长,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张恒走出房间。
“黄石村出事了,有一户人家满门暴毙。”
大奎穿着巡警制服,右臂上戴着‘治安队长’四字标志:“我已经去看过了,一点外伤都没有,一家六口全都惊恐而死,这分明是被吓死的,凶手...”
“可能不是人?”
张恒说了大奎不想说的话。
大奎连连点头,犹如捣蒜。
张恒不置可否,没有轻易听信:“这户人家的门窗是开的,还是关的?”
“开的。”
大奎断定的回道。
张恒再问:“门上有没有贴门神,如果贴了,门神像还在不在?”
大奎一时语塞,这个他还真没注意到。
“有贴门神,不过门神好像被火烧掉了。”
一名巡捕回答了这个问题。
嘶!
张恒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入室杀人,伪装成的鬼物害人,凶手不会想到将门神像烧掉。
现在连门神像都毁了,这样一来...
张恒断然道:“马上开车,去鹅城请我师伯过来。”
“是,族长。”
有人领命而去。
“族长,您不过去看看吗?”
大奎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去了也没用。”
张恒顿了顿,又道:“这只鬼物能连杀六人,不是一般的凶,我怀疑它是一只厉鬼,我道行尚浅,恐怕不是它的对手,最保险的方式是把我的师伯请来。”
修士以练气,筑基,返虚,合道来划分。
鬼物同样也有,分别是对应着普通人的游魂《怨魂》,对应着练气修士的凶鬼,对应着筑基境的厉鬼,对应着返虚境的鬼将,还有对应着合道境的鬼王。
以游魂来说,普通人遇到一般也不致命,你要是火气旺它还得绕着你走。
凶鬼,则是凶悍的大鬼,有一定的火候。
这个阶段的鬼物就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了,一些惊悚片中的恐怖阿飘,大多是这个层次,真的会要人性命。
张恒带齐法器的话,对付游魂手到擒来,凶鬼嘛...也能试试。
至于厉鬼。
说实话,厉鬼是他们的师傅辈,像张恒这种刚开始炼气的小道士,上去也是给人加餐。
“对了。”
张恒虽然不准备自己去,但是也不至于干等着:“你将那几具尸体带到道观去,另外让人准备黑狗血,大公鸡,糯米,香烛纸钱,这几具尸体被厉鬼所害,需要做法超度才行,不然我担心他们会游魂生怨,没办法投胎。”
游魂,是指没有怨气,或者怨气并不大的鬼魂。
这种鬼魂能保持理智,并不会轻易伤人,基本回家看一眼亲人就会走,也不留恋阳间。
怨魂不同,他们因为枉死会变得很凶,甚至会主动攻击人。
黄石村一家六口被厉鬼所害,死得极惨,肯定心有怨气,再加上沾染了厉鬼的鬼气,八成会有变故,不好好处理会很麻烦。
“别忘了派人去东岭河,将我师弟张大胆叫回来。”
张恒又想到了张大胆这个宝藏男孩。
张大胆八字纯阳,又修炼了道家护法秘术,整个人犹如神将在世。
他的血比公鸡血还好用,整个人往那一站就跟火炉一样,放着不用,让他在河里抓鱼太浪费了。
第三十六章:破煞归魂《第三更,为盟主黑化的焦耳兔加更》
“师兄。”
得到通知的张大胆,提着个鱼篓回来了。
张恒往鱼篓中看了看,今天没有抓到鲜鱼,只是空手而归。
“昨夜黄石村暴毙了一家六口,贴在门口的门神像也无端烧毁了,我怀疑是厉鬼所为,现在师父不在家,以你我的道行恐怕是不行的,我已经让人去鹅城去请师伯,希望师伯能尽快赶来吧。”
张恒将事情和张大胆说了一遍。
张大胆连连点头,随后看向往道观中搬运东西的人,问道:“师兄,他们在搬什么呀?”
“我担心被厉鬼害了的一家六口会游魂生怨,化为怨魂。”张恒解释一句:“我准备开坛做法,帮他们定尸安魂,极乐往生。”
“师兄,要我做什么?”
张大胆相信张恒叫他回来,肯定不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他。
“你看着工人,让他们在道观的院子里,按照八卦方位钉下木桩,然后将师父留在道观内的招魂幡挂上。”
“然后在八卦阵中间放上供桌,供桌上点一炉香,两根蜡烛,摆三盏莲花灯,放上朱砂,糯米,公鸡血,桃木剑,空白符纸,孔明灯,五岳大帝幡,八方鬼神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会你要放点血在我的葫芦里。”
一听这话。
张大胆缩了缩脖子:“师兄,还要放血啊,放多少?”
张恒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葫芦:“先放半葫芦吧,不够的话到时候再放就是了。”
“啊!”
张大胆吓了一跳,整张脸都苦了下来:“师兄,杀猪啊,放半葫芦?”
“一点血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张恒将葫芦塞到张大胆手里,劝慰道:“回头给你煮两锅红糖水,补一补就行了。”
张大胆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另一边。
大奎也带着乡公所的巡警,将黄石村被害的一家六口运来了。
“族长,尸体运来了。”
大奎跑上前来:“您快去看看吧。”
张恒走到盖着白布,被放在地上的六具尸体前。
打开一具尸首上的白布,目光微眯:“果然是鬼物害人!”
白布下是一名青年死者。
他双眼大睁,面色惨白,瞳孔中一片赤红,布满血丝。
“嘶!”
又掀开一张白布,张恒瞬间倒退了几步。
“师兄,怎么样,这个是不是很恐怖?”
见到张恒的反应,张大胆凑上来问道。
在他看来,这尸体能把张恒吓得后退,肯定死得极惨。
“是啊!”
张恒咬牙切齿的应了一声,随后恶狠狠的看向大奎:“这老太太怎么没穿衣服,你想吓死我?”
大奎连连告扰:“族长,老太太死的时候就没穿衣服,仵作要我们保护现场不被破坏,给她穿上衣服不是破坏现场吗?”
“胡说八道,马上买寿衣给他们穿上。”
张恒一边吩咐大奎,一边看向仵作:“这六具尸体,是不是全部双眼赤红?”
仵作连连点头:“是的族长,死相全都一样。”
张恒思索片刻,绕着尸体走了几圈:“刨开青年男尸的胸口,将他的心脏取出来。”
“是,族长。”
仵作当场开始操刀。
“师兄,你怀疑那东西吃掉了他们的心肝?”
张大胆上前问道。
“不是,要是那东西吃了他们的心肝,身上一定会有外伤,这几具尸体的身上是没有外伤的。”
张恒抬起手,示意张大胆先不要问:“一会你就知道了。”
“族长,您看。”
仵作那边完成了。
张恒将托盘拿起来端详一阵,目光微眯:“掐痕,果然不出我所料!”
说完,张恒看向其他几具尸体,低语道:“要是我没有猜错,其他五人的心脏上也有掐痕。”
“师兄,哪来的掐痕?”
张大胆有些不明所以。
张恒不答话,伸出右手,在张大胆胸前比划了一下:“他们不是吓死的,而是脸贴着脸,被这样掐死的。”
“师兄,那东西也太凶了吧?”
张大胆有些不寒而栗。
张恒点点头:“那东西连门神都挡不住,不凶才不正常,只是我很奇怪,这么厉害的东西不可能凭空出现,而它为什么要杀这一家六口呢?”
目光看向大奎。
大奎连连摇头,小声解释道:“族长,我打听过了,被害的这家人姓胡,都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人最是憨厚不过,我看可能是撞上了。”
“撞上?”
张恒不这么看:“不撞别家,就撞胡家,无冤无仇就杀人满门,这东西忒霸道了吧,做鬼就不讲天理了?”
张大胆站在一旁,煞有其事的分析道:“冤有头,债有主,到了厉鬼这个层次,灵智其实与常人无异,生前的习惯和喜好也差不多都被找回来了。”
“正常来说,哪怕它是含冤而死的厉鬼,也不可能动辄杀人满门,除非它上辈子是个喜欢屠杀,滥杀的强盗,要真是这样的话,死的也不会只有胡家六口了。”
“族长,您的意思是?”
大奎不理会张大胆,只是看向张恒。
“我怀疑,它就是冲着胡家人来的,胡家人可能是害死它的凶手或者帮凶,要不就做过对不起它的事。”
说完,张恒再道:“你再去一趟黄石村,多向人打听,问问胡家人都做过什么,有没有害过人性命或者把人逼死,快去快回。”
“好,我这就去。”
大奎叫上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走了。
张恒站在原地想了想,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师弟,不管胡家人是怎么死的,现在人死如灯灭,还是抓紧做了法事,其他的稍后再说吧。”
一小时后。
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法坛也建好了。
张恒身穿道袍,手持桃木剑,洒出一把纸钱,对着摆放在供桌前面的尸体喝道:“上请五帝,各领神兵,助我开坛,众鬼聆听。”
说完,剑尖向蜡烛一点,两根蜡烛瞬间燃起火苗。
做完这一切后,张恒踏罡步斗,桃木剑的剑尖在蜡烛上一挑,挑起一朵火苗射向莲花灯:“神火引灯,神灯引路,破煞镇魂,送魂往生。”
呼!!
莲花灯亮起。
张恒手中木剑一横,剑身托起三盏莲花灯,翻过法坛,将三盏灯放在了悬在六具尸体上,半人高,画着符箓,早就准备好的孔明灯上。
“起!”
张恒翻回法坛后面,桃木剑向孔明灯一指。
瞬间,孔明灯载着三盏莲花灯向高空飞去,一会的功夫就升上了高空并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么顺利,不会吧?”
张恒犹如程序猿一样,脑海中浮现出两个问题。
这个程序为什么能运行?
这个程序为什么不能运行?
一个只有一条腿的驴子,用仅有的一条腿,踮着脚尖,愉快的奔跑着。
第三十七章:够意思
“师兄,是不是成了?”
看着飞走的孔明灯,张大胆一脸兴奋的问道。
张恒有些拿捏不准,吩咐道:“将神像前供奉的开眼铜钱取来。”
“哦。”
张大胆快去快回,很快拿来了一个木盒。
张恒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两枚铜钱在双眼一擦,喝道:“钱可通神,神可开眼,金钱开神眼。”
说完,向天空上看去。
入眼,胡老汉一家六口正躲在孔明灯内,托着孔明灯,用吃/奶的力气往天上飞呢。
“师兄,怎么样?”
张大胆急切的问道。
张恒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声道:“大体上是不差的,我们要的是效果,过程不必理会。”
按照正常程序,应该是胡家人坐在孔明灯内,悠闲的荡着双腿,坐着孔明灯走。
现在嘛...
做人要多锻炼,想来做鬼也是如此,多锻炼锻炼没有坏处。
“尸体火化掉,骨灰先放在道观里,等胡家的亲朋来取。”
张恒向众人吩咐道。
“是,族长。”
很快便有人领命而去。
“师兄,现在我们做什么?”
张大胆在一旁问道。
“等...”
张恒看了看太阳。
此时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叹息道:“希望师伯能在天黑前赶来,不然我担心那东西到了晚上还会伤人。”
等待是漫长的。
按照张恒的想法,因为有汽车接送,去两小时,回来两小时,再耽搁两小时...洗澡按摩,六小时,赶在天黑前也回来。
但是看着西下的夕阳,张恒越发的没有把握。
钱真人是人,不是神像,放在道观里就不会动。
上次他去鹅城找钱真人,可是足足等了四天才见到,这一次...
张恒没有继续想下去。
钱真人要是四五天再回来,恐怕黄石村的人非得死绝了不可。
“我师伯到了没有?”
“没有。”
“大奎回来没有?”
“也没有。”
天色渐黑,去黄石村调查真相的大奎还没有回来,钱真人也不见踪迹。
张恒的内心越发难以平静,叫来两名乡公所的巡捕吩咐道:“你们两个将这沓符箓拿上,去黄石村分给村民,告诉他们晚上贴好符咒,无论如何不要出门,有人叫门的话也不要开。”
“师兄,这些符管用吗?”
张大胆试探着问道。
张恒摇摇头,那东西连门神都不怕,平安镇煞符能不能镇住它真不好说。
张大胆想了想,灵机一动的说道:“师兄,我听说祖先灵位能镇住恶灵,不如让黄石村的村民今晚都去祠堂过夜吧,那些受过香火的祖先牌位一定会保佑他们的。”
张恒再次摇头。
受过供奉的祖先牌位,能抵挡游魂恶灵不假。
但也要看是什么级别的恶灵,杀害胡家六口的那个明显不是一般存在,祖先灵位是挡不住它的。
张恒担心让全村人聚在祠堂,万一没挡住的话,这一村人......
“只恨我修行太晚,道行不够,不然真想现在就冲进黄石村去,将那东西抓出来,狠狠痛打一顿。”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张大胆又气又怒。
张恒还是摇头。
张大胆无奈道:“师兄,你说句话好不好,别打哑谜了。”
张恒叹息着开口:“黄石村的事绝对有蹊跷,不像鬼物作祟那么简单,胡家人未必是无辜的,行凶的那位也未必是肆意妄为,或许一饮一啄间早有天定。”
“师兄,你说话怎么比师父还玄?”
张大胆听得头疼:“你也知道我不聪明,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等...”
张恒示意张大胆稍安勿躁:“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又是半个时辰。
天已经沉底黑下来了,大奎一行人骑着自行车狂奔而来。
张恒一直等在道观外面,看到大奎一行人后马上问道:“怎么样?”
“族长,黄石村的人真该死!”
这是大奎的第一句话。
“说,怎么回事?”
张恒一边追问,一边向小奎吩咐道:“去拿壶茶来,给你大哥他们解解渴。”
咕咚咚...
一口气喝了两杯茶,骑自行车,骑得冒烟的大奎才开口道:“族长,你有所不知,黄石村的村长姓李,有个儿子叫李句。”
“李句今年不到三十,曾在省城混迹过一段时间,还带了个唱粤剧的媳妇回来。”
“前段时间,李句又去了省城,结果认识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这位小姐对他有点意思,就旁敲侧击的问他有没有娶妻。”
“李句丧心病狂,不但没有承认自己有老婆的事实,还回到家中诬陷自己老婆与人通坚,黄石村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听信了李句的话将那女人打死了,连尸骨都被丢进了后山水潭。”
“胡家人,正是动手的人之一,其中胡老爷子还跟着去丢尸了,从她身上摘走了几样首饰。”
“原来是这样!”
张大胆恍然大悟:“难怪它要杀胡家满门。”
说完,嘴里嘀咕着:“师兄,这是厉鬼复仇啊,这件事我们还管不管?”
“怎么能不管?”
张恒冷着脸:“黄石村有一千多人,难道各个都该死?再者说,你知道它要杀多少人才罢休,几十,几百,还是几千?放任不管,让它肆意杀下去,真杀个几百上千人,到时候师父恐怕都斗不过它,必将为害一方。”
“师兄,没那么严重吧?”
张大胆被张恒的话吓了一跳。
“已经很严重了,冤有头债有主才是报仇,满门诛绝那是泄愤。”
“再这样下去,今天杀一家,明天杀一家,恐怕不把黄石村的人杀光是不会罢休的。”
“张师弟!”
正说着。
远处驶来一辆汽车,车一停稳,钱水便从车内跳了下来。
“师兄!”
张恒看到钱水就松了口气,追问道:“师伯呢?”
额...
钱水顿了顿,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是要盖道观嘛,我师父去林桂挑木料去了,没有十几日恐怕回不来。”
说完,钱水一挺胸膛,当仁不让的说道:“虽然师父没在,不过我在啊,我把师父的法器都带来了。”
挤眉弄眼的看着张恒:“师弟,我够意思吧,鹅城的那几顿饭你可没白请我。”
张恒沉默半响。
“够意思...”
第三十八章:大军镇魍魉
“我师父是你师伯。”
“你师父是我师叔。”
“咱们是自己人,千万别客气。”
听到张恒的感谢,钱水还以为那是好话。
只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揉着肚子咽着口水:“师弟啊,这一路颠簸,颠的我肚子都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来个吃货。
不过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来帮忙的。
大沟镇距离鹅城一两百里,不拿你当自己人,大晚上,谁跟你出来瞎跑。
张恒是敞亮人。
钱水能来,就是给他面子。
更别说还带来了钱真人的法器,就冲这个,晚上就得吃涮羊肉。
“师弟,你也吃啊,这羊肉锅可真香。”
钱水狼吞虎咽,吃的不亦乐乎。
张恒却没什么胃口,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
要不是为了剿匪,他就不会请钱真人出山。
不请钱真人出山,他就赚不到那一千大洋的外快。
没有那一千大洋,道观就不会这么快就决定要盖。
不盖道观,就不会去林桂选木头,就不会错开黄石村的事,张恒也就不用如此为难了。
钱真人今天不在,看似是偶然,实则是某种必然。
细思,非常有意思。
“师弟,你怎么不吃?”
钱水抬起头来,发现张恒好似在思索什么,当即便乐道:“师弟,是不是再为那妖孽的事为难?”
说完又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没得问题,我自幼在师父身边长大,见过的妖邪不知几凡,更是亲手捉过凶鬼,今日带足法器,一只厉鬼,未必就怕了它。”
张恒没说话。
他家门口有个小诊所,整天路过都看到老中医给人看病。
难不成,明天他能跟老中医商量一下,让他来坐一天诊?
那玩意,光看不行啊。
钱水还没出师,跟着师父抓鬼,能跟自己去一样吗。
而且凶鬼,厉鬼,就像练气,筑基的差别,那是差别天地。
黄石村作祟的那位,在厉鬼中恐怕也不是软柿子,一些出了师的道士都未必能拿下,钱水说破天也只是个没出师的徒弟,靠他,靠得住吗?
只是虽然对钱水信心不大。
张恒也知道不能再等了,不然让那位再杀下去,煞气会越来越重。
现在他们三个,拿着两位真人的法器,法宝,外加一些旁门左道的办法,或许还有一拼之力。
再等下去,估计拼都不能拼。
“天地为鉴,今茅山七十代弟子张恒,见鬼物滥杀无辜,又无师门尊长在侧,不得已求助祖师爷,望祖师爷莫怪。”
张恒站在道观内,给祖师爷烧了炷香,拜了三拜,恭恭敬敬的请下了祖师爷披着的法衣。
“师兄,你怎么把祖师爷给扒光了?”
张大胆见了大惊失色。
“胡说八道。”
张恒将自己的道袍披在神像上,自己则披上祖师爷的法衣:“祖师爷的衣服脏了嘛,我给祖师爷换件新的,这件回头拿去洗洗。”
张大胆竖起了大拇指:“师兄,你可真孝顺,师父就粗心多了,供奉了十几年都不知道给祖师爷洗衣服。”
张恒看着一脸赞同的张大胆,总觉得这家伙在骂他。
抬手。
猛地在张大胆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不管是不是,他就当是了。
“师兄,你干嘛打我?”
张大胆抱着脑袋满是委屈。
“怎么,没原因就不能打你?”
“那倒不是。”
张大胆噘着嘴:“谁让你是师兄呢。”
张恒不再理他,而是问道:“钱水师兄呢?”
“我在这呢。”
钱水准备的更充分。
一身杏黄道袍,胸前挂着八卦镜。
背后背着桃木剑,铜钱剑,镔铁剑三把宝剑,肩膀上还插着六丁六甲旗,看着就跟唱大戏的一样。
腰间也不得了。
左边一个布兜,里面装着符箓,朱砂,铜钱,柳叶,罗盘,糯米。
右边一个腰带套,里面插着几个竹筒,上面写着:黑狗血,公鸡血,香灰,童子尿。
“师兄,我什么也没有啊?”
张大胆一看就急了。
张恒安慰道:“你练的是护法道兵秘术,一身气血如火如炉,用不着这些东西。”
张大胆将信将疑,从神像前的香炉里抓了几把香灰进口袋,嘟囔道:“这样保险点。”
张恒也不管他,因为张大胆确实用不到这些东西。
他最好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拳头和道家真言,遇到邪魅举拳就打,打几拳喝一声真言,比什么都管用。
“族长,用黑狗血浸泡好的大网准备好了。”
“族长,装满朱砂水的酒坛也准备好了。”
“族长,公鸡血也准备好了,我们一口气杀了两百多只公鸡,连报晓鸡都杀掉了,打更的陈瘸子哭的跟泪人一样。”
有人一脸献宝的往前凑。
张恒满意的点点头:“我一直相信人多力量大这句话,虎子,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振虎立正敬礼:“族长,都准备好了,一共300人,各个都是没破身的青壮。”
“好!”
张恒命令道:“一团立刻向黄石村开拔,抵达后结成军阵,就地操练,今夜我要让喊杀声不绝于耳。”
“是,族长。”
张振虎领命而去。
嗡嗡嗡...
一辆辆军车开出,战士们举着火把,声势浩大。
一小时后。
黄石村。
张恒走下车,入眼,黄石村建在山脚下。
抬眼看去,家家灯火通明,哪怕最吝啬的老抠,此时此刻也不抠门了,恨不得在家里多点几盏油灯,将整个院子都照亮才好。
“谁是村长?”
张恒向等候在此的三位乡绅问道。
“是我,是我。”
村长一脸讨好之色:“鄙人黄石村村长,李茂才。”
张恒向后看了看:“李句呢?”
李村长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在家呢,我怕他出事就没让他出来。”
“哼!”
张恒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您教训的是。”
李村长不敢反驳,生怕张恒一个不高兴就要带人离开。
却不知道,张恒本就不是为他来的。
一个李家,不值得他舍生忘死的来相助,他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黄石村一千多口人被害。
“来人。”
“有...”
张恒目光一扫,向前一指:“将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抓出来。”
“是。”
一群兵丁扑了上去。
很快,伴随着哭喊声,黄石村一千多口人就被抓出来了,那副惨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土匪。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再哭,都给我忍住。”
张恒气不打一处来。
“族长,人已经全被带出来了,就是不能行动的老人,我们也抬了出来。”
张振虎立正敬礼。
“很好。”
张恒看着这些低着头,不敢跟自己对视的村民们,再次命令道:“所有人,围成一团,将这些村民护在中间。”
“是。”
300兵丁大步而出,围成了一个圈,将一千多村民围在了里面。
完成后,张恒再命令:“每人发一小罐朱砂水,当头浇下,把自己用朱砂水淋湿,另外,再发狗血网,士兵手持血网,围成一圈,不要留有缺口。”
第三十九章:楚美人
300士兵淋了一身的朱砂水。
手持朱红大网,围成一圈,圈内站着一千多村民。
其外。
张恒设起法坛,三十六根巨木朝天,上面挂着三丈法幡。
符令。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钱水师兄,你受点累,将鸡血混着朱砂,拿毛笔沾一沾,在每人的眉心上都点一下,点燃大家的阳火。”
张恒向钱水吩咐着。
“没问题。”
钱水抱着鸡血坛去了。
等到钱水走后,张大胆有些忧心的说道:“师兄,我们这么大的阵仗,那东西不会被吓得不敢来了吧?”
“你傻啊,它不来不是更好。”
别人不知道,张恒还能不知道吗。
眼下的阵仗看着很大,其实都是唬人的,中看不中用。
要是徐真人或者钱真人在这,拿着把桃木剑就去了,哪用这样费事。
他们道行不够,才整的这么花里花哨,一会斗起来,这些东西能发挥几成功效都不好说。
毕竟,东西再好也要看是谁用,不是把医生的药箱给你,你就是大夫了。
“师弟,你听...”
两小时后。
时间来到凌晨。
钱水拉了拉张恒的衣袖,做出了聆听的动作。
张恒有样学样,只听好似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唱戏,只是戏声太远了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真切。
“是她,是她的声音。”
人群中传来骚动,出声的是个青年人。
张恒抬头看去,发现此人很快就被李村长给按回去了,看样子这人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李句。
“师兄?”
张大胆看向张恒。
张恒微微摇头,轻声道:“敌不动,我不动。”
哪怕声势浩大,能准备的都准备了,但是效果如何并不好说。
双方按兵不动,这样拖下去是最好的。
只是从远处的唱戏声来看,别说明天,恐怕今晚都拖不过去。
“师兄,声音怎么越唱越大,越唱越凄厉了?”
张大胆咽着口水。
如果说刚才的戏声在几里外,必须仔细听才能听到一些,现在嘛,戏声便只有几百米了。
不用仔细听,戏声就能入耳,想听不到都不行。
“师兄,唱的是什么啊?”
张大胆忍不住向张恒问去。
张恒也不知道,不过钱水好似知道一些,小声道:“好像是《柳毅传书》中的花好月圆。”
“讲的是什么?”张大胆再问。
钱水努力回忆着:“你的爱重情专,我的情爱不变。”顿了顿:“夫妻恩爱万万年。”
咕!
张大胆咽了口吐沫。
楚美人是被他丈夫召集乡里,以偷人的罪名活活打死的。
死后还不得安宁,被村里人认为是道德败坏,不让她葬入坟岗,而是沉入猪笼内丢进了后山水潭。
这样的死法,配着夫妻恩爱万万年的戏腔,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梆...
突然传来一声梆子声。
下一秒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大风吹的幡旗摇摇晃晃,吹的众人跌跌撞撞,吹的法坛吱吱作响,吹的冥纸上下翻飞。
稍许之后。
狂风突然停下,众人赶紧定睛看去。
入眼,二百米外站着一名穿着深蓝色宽大戏袍,右手微抬,用袖子遮着面容的女人。
梆...
又是一声梆子。
女人瞬间消失不见,出现在了一百五十米的位置上。
它微微弯腰,弓着身子,抬着双手,两只袖口对在一起,偏偏又留有一道缝隙,好似正在透过这条缝隙看着众人。
绑...
第三声梆子响起。
女人已经出现在一百米处。
它长袖善舞,咿咿呀呀的唱道:“感君爱恋,夫妻恩情永相连,感你待奴心一片,心爱娇贤良善....”
戏腔高低起伏,音调刺耳凄凉。
时似低吼,时似怨咒,听不出一丝情感,只有无边恐怖袭来。
“师兄。”
张大胆站在张恒身边,哆哆嗦嗦的说道:“它好嚣张啊,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啊!”
张恒缩了下脖子。
不过气势不能丢,看着前一刻在地上起舞,下一刻在树上唱戏,随后又出现在山岗上咿咿呀呀的楚美人,沉声道:“就你会唱,我们没嘴吗?”
说完,看向身后的一众兵丁命令道:“把我教你们的军歌唱出来,旗正萧萧,马正飘飘,唱!”
“旗正萧萧,马正飘飘,好男儿国报在今朝...”
士兵们放声高歌,一时间漫山遍野都响起了军歌声,楚美人的戏腔也被压了下去。
“此身如在龙宫殿,与龙君欢宴饮琼筵,宫主深情将酒献,此情此景,历历朝朝在目前...”
随着军歌响起,楚人美的戏声也越发宏大,刺耳。
一开始还只是一个人的声音,唱到后面,漫山遍野都有嬉笑声,陪唱声,哭嚎声传来,一听之下仿佛有千百人。
一时间,各种声音压向军阵,军歌与戏腔交织在一处。
张恒向士兵们看去。
入眼。
士兵们一个个面带惧色,说到底,除了枪毙了几个土匪以外,大多数的士兵并没有见过血,更不是什么百战之师。
一见楚美人,气势便落了三分。
几番争斗下来,军歌很快便遭受压制,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军阵都压不住,这东西好凶啊!”
钱水已经彻底慌了:“师弟,这东西一开腔群鬼响应,我师父在这尚要敬它三分,你跟我恐怕是不行的。”
“不行?”
张恒一把将钱水抓过来:“现在说不行,你不觉得晚了点?”
钱水也很无奈,他没想到楚美人这么凶啊,连道:“师弟,快想个办法吧,我们恐怕镇不住它。”
“幸好我也不是毫无准备。”
张恒松开钱水,伸手向躲在里面的李句一指:“将他抓出来。”
“张家族长,不要啊,我就这一个儿子啊!”
李村长连哭带嚎,想要上前阻拦。
“去你的。”
当兵的可不管这些,举起枪托,一把将李村长砸倒在地,拖着李句来到坛前。
说来也怪,李句一出现,周围的戏腔戛然而止。
就连唱戏的楚美人,不知何时也闭嘴了,趴在一棵大树后面,只露着半张脸看着这边。
“有戏!”
张恒一看有用,一把抽出张振虎腰间的盒子枪,枪口抵在了李句的脑袋上:“李句,你为了荣华富贵,诬陷妻子与人通坚,道德败坏,丧尽天良。”
说完,张恒看向不远处,站在大树后的楚美人,大声道:“我现在以大沟镇乡公所的名义,判处你死刑,立即执行。”
砰!!
一声枪响,李句直接被打爆了脑袋。
一看始作俑者死了,钱水大喜过望:“师弟,你怎么不早出这招?”
张恒擦了下脸上的血迹,苦笑道:“它凶成这样,只怕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就能摆平的!”
钱水一听,吓得连忙向楚美人看去。
入眼,楚人美挥动长袖从大树后走出,再次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陈世美,丧天良,依仗你当朝驰马爵禄高,忠言良语辜负了,只怕你难逃杀人刀!!”
“师兄,这个我知道,是铡美案。”
张大胆兴高采烈的说着。
说完,脸上换来哭腔,再问:“陈世美已经死了,它怎么还不走啊?”
“我有天大冤屈,一个陈世美怎够?”
楚美人猛地挥开双袖。
身子向前探出,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只有白仁的眼,还有漆黑如墨,向外流淌着淤泥的血盆大口。
第四十章:摆不平
救命啊!
一见楚美人这副尊荣,村民们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随着一个人冲开军阵奔逃,其余人也纷纷夺命狂奔,军阵转眼就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不要跑,不要跑啊!”
张大胆奋力高呼。
虽然军阵压不住楚美人的凶性,可楚美人对军阵也有忌惮,要不然它早就冲击军阵了,没冲击,说明它有顾虑。
现在军阵被破,众人犹如丧家之犬夺命而逃。
殊不知,楚美人等的就是此刻,众人此举正中下怀。
“师弟小心!”
擒贼先擒王。
楚美人看着溃散的军阵,四逃的村民,直接向着张恒三人扑来。
“妖孽看剑!”
钱水一个起跳跃过法坛,猛地从背后抽出两把宝剑,一手一把,当即便向楚美人斩去。
楚美人狂性大发,戏袍长袖一卷,直接卷走了钱水手中的桃木剑。
钱水见状,提起左手上的镔铁斩妖剑便斩。
却不想,楚美人伸手一抓,直接抓住了宝剑剑身,伴随着一阵青烟,剑身上的铭文瞬间消融,毫不费力就被折成了两段。
“这么凶?”
镔铁斩妖剑是钱真人的法器,上的铭文一般小鬼根本碰不得。
楚美人却能用手抓,再用自身阴气将铭文腐蚀,凶悍程度实属罕见。
“师弟,怎么办?”
钱水抽身急退,退回到了张恒身边。
张恒心中打鼓,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抓起供桌上的糯米便向楚美人撒去。
楚美人长袖一挥,瞬间带起一阵狂风。
糯米直接就被吹散了,甚至连身后的幡旗都被吹断了两根。
“妖孽,看打!”
张大胆一声怒吼,直接冲了出去。
入眼,楚美人长袖再次一卷,卷住张大胆就像摔癞蛤蟆一样,一下就丢在了地上。
“师兄,疼死我了。”
张大胆只是个半吊子神将,正面对上,只一个回合就不行了。
“喊我也没用。”
张恒将一切看在眼里,沉声道:“楚美人的凶性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再斗下去恐怕是不行了,非得全死在这不可,大家还是各施手段,逃命去吧。”
一听逃命,众人都有些发愣。
张恒不再多说什么,跃出法坛,盘膝而坐,双手掐诀在双眼上一抹:“封眼光,遮灵光,封耳光,遮四方...”
封眼不见邪魅,封耳不听祸音。
封鼻不闻尸臭,封嘴不沾因果。
做完这一切后,张恒将祖师爷的道袍往头上一披,喝道:“请祖师爷助我!”说完犹如石头般陷入寂静。
“师弟,你别自封啊,这往哪逃啊?”
钱水哭丧着脸。
人,果然要靠自己。
“啊!”
抬头一看,钱水发现楚美人已经盯上他了。
这一下,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将腰间装有童子尿的竹筒抽出就想甩向楚美人。
结果没等甩出,钱水又心生一计。
拔开竹筒的塞口,将童子尿直接倒在了自己头上,倒完后还不罢休,又拿出装有黑狗血和朱砂的竹筒,劈头盖脸就浇了自己一身。
刷...
正要扑上来的楚美人,闻到钱水身上的气味一脸厌恶,还真没有去抓他,而是一扭头,盯上了正往山上跑的李村长。
“李村长,你自求多福吧,我也飞了。”
钱水收回目光,抱着脑袋逃窜而去。
旁边,趴在地上装死的张大胆见了,连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也一溜烟的消失了。
第二天。
咯咯咯...
公鸡司晨,代表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地上散落着幡旗,纸钱,符箓,铜铃,还有莲花灯。
法坛也不知道被谁给推倒了,香炉凄凉的躺在树下。
整整一夜,张恒身披祖师爷道袍,盘膝在地动也不动,宛如一块石头。
直到公鸡打鸣,他才浑身一哆嗦猛地转醒。
“还好我准备充分,不然昨晚死定了。”
张恒从祖师爷的道袍下钻出来,看着周围的狼藉景象有感而发。
“师兄,师兄?”
正想着,张大胆鬼鬼祟祟的回来了。
看到他,张恒心中松了口气,问道:“钱水师兄呢?”
张大胆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兄,昨晚我跑的急,跟钱水师兄打个照面就走散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有没有逃出去。”
张恒默不作声。
张大胆见状,不想张恒伤心,赶忙扯开话题:“师兄,昨晚我远远听去,村子里的惨叫声响了半夜,恐怕死了很多无辜之人。”
“什么无辜之人?”
张恒嗤之以鼻:“真要有无辜之人,楚美人也不会惨死了,哪怕有一个人愿意为她主持公道,查明真相,也不会酿成今日惨剧。”
“哪怕不主持公道,来镇上找镇长,乡老,也能制止惨案发生。”
“他们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楚美人被含冤打死,这些冷漠的村民就算不是参与者,也是同流人,怎么也和无辜沾不上边吧。”
张大胆小声道:“李句的老爸是村长,代表着村里的权威,村民可能被吓住了。”
“有这种可能。”
张恒并不否认:“所以昨夜到他们为自己的冷漠还债的时候了。”
说完,张恒看向张大胆:“别废话了,跟我进村看看,另外找一找你钱水师兄。”
想到钱水可能死了,张恒叹息一声:“钱水师兄不愧是我茅山真传,道坛先锋,师伯不在,他不畏艰辛带着法器前来支援我们,如今壮志未酬被鬼物所害,说实话,我很内疚。”
张大胆也表示道:“师兄,我也很内疚。”
张恒抬手就打:“不许学我讲话!”
“师弟,二位师弟!”
不等二人去给钱水收尸。
伴随着一阵吆喝声,蓬头垢面的钱水自己跑出来了。
“钱水师兄,你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张大胆被钱水的惨状吓了一跳。
“你才死了。”
钱水喘着粗气:“幸好我机灵,将童子尿啊,黑狗血啊,朱砂啊,全都往身上招呼,让那东西没追着我不放,不然肯定躺尸了。”
一听这话。
张恒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钱水都是钱真人唯一的徒弟,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
他们两个都没事,只有钱水死了,钱真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没有一千大洋根本摆不平。
第四十一章:在劫难逃《第三更,为盟主打开电梯看电视加更》
“乡亲们,开门吧,天亮了,已经没事了。”
天色亮起。
张大胆挨家挨户敲门,寻找着黄石村的幸存者。
一眼看去,家家户户贴着黄符。
一些人家的黄符与门神已经烧掉了,只在地上留下一缕灰烬。
宗族祠堂也是如此。
先人的牌位成片倒下,东墙角的位置还塌了一片。
张恒一路走过,唯一让他庆幸的是门神像没烧的更多,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杀掉这些人,还是这些人牵扯的不深,昨夜被楚美人饶了一命。
“没事了?”
听到外面的呼喊声,陆续有村民走出家门。
这些人一脸惊恐之色,精气神极差,显然昨夜根本没睡。
“李村长在吗?”
张恒向人群里问了一句。
静...
沉默了一小会,才有村民装着胆子说道:“昨夜我看到村长往宗祠去了,结果没一会祠堂就塌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张恒看了眼倒塌的祠堂。
不用问,李茂才肯定在下面压着呢。
“师弟,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没让村民躲到祠堂里去,不然这帮人死定了。”
钱水一脸佩服的看着张恒。
张恒并不居功。
祖宗庇护儿孙是很正常的事,可惜李家的祸闯的太大,李氏祖先根本护不住他。
这也是难免的,黄石村只是普通村庄,没出过什么厉害人物。
乡野宗祠,哪怕就算有祖灵守着,也不会是厉鬼的对手。
厉鬼,古往今来都是恐怖的代名词,更别说楚美人还不是一般的厉害。
“族长...”
清点人口的功夫,张振虎也带着士兵赶来了。
一见面,他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哭道:“族长,昨夜我想将你带走,可三四个人都抬不动你,实在是没招啊。”
“不关你的事。”张恒并没有怪罪张振虎:“我昨夜以秘法陷入自封,身有万斤重,牛拉不动,更别说三五个人了。”
说完,又向张振虎叮嘱道:“起来吧,带人把村民的尸体收敛一下,昨夜有一百多人横死,怨气冲天,不好好收拾以后这处村寨就废了。”
“快快快,都给老子动起来。”
张振虎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赶忙指挥着带来的士兵行动起来。
张恒,张大胆,钱水三人在一旁看着。
看着被搬出来的百多具排成两排的尸体,彼此的面色都很难看。
“师弟,楚美人本来就凶,昨晚又添百多条人命,今夜肯定凶上加凶。”
“依我看,咱们还是收拾下东西,往鹅城逃命去吧,那家伙跟我们没多少仇恨,料想不会追出一两百里,去鹅城找我们算账。”
钱水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师兄,这个办法好。”张大胆也双手赞成:“反正我们也尽力了,干脆别想了,去鹅城避避风头吧。”
张大胆虽然胆子大,可他不傻。
能用的办法昨天都用了,一点效果没有,恐怕再来一次也是一样,这次捡回一条小命,下次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
“你们先回道观吧,我再想想。”
张恒眉头紧皱。
“师弟,那你慢慢想,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
钱水摇着头走了。
等他们走后,张恒绕着村庄转着圈,心想着:“难道天命已定,黄石村救无可救,一定要满村绝灭?”
正想着,突然看到有几户人家背着包袱要出村。
“张族长,昨天的事太吓人了,我们准备去别处投奔亲戚,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为首的一名老头,主动向张恒说道。
张恒眉头微皱:“你们是黄石村的村民,楚美人惨案的亲身经历者,身在劫中,所谓在劫难逃,逃,你们恐怕是逃不掉的。”
还有句话张恒没说,别看他们昨晚没事,但是这一逃,说不得今晚就要被找上门去。
毕竟,这些村民和张恒他们不同,他们顶多是管闲事的牛鼻子,和楚美人没仇。
这些村民不一样,他们不是事件的参与者也是同流人,哪怕是告官,也能定他们一个知情不报,漠视楚美人惨死的罪名。
不跑还好,跑,不正是做贼心虚吗。
楚美人昨天杀了一百多口,对它而言,再杀一两百口肯定毫无压力。
“张族长,东岭河庙祝是我干娘,我们准备去投奔她。”
人群中,一名中年汉子说道。
“东岭河庙祝?”
张恒目光一眯。
对啊,虽然方圆数百里内,钱真人和徐真人的道行最高,但是不代表这几百里内除了两位真人就没别的神婆、神汉了。
他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有钱能使磨推鬼,这些人一定很想和他交个朋友。
“灯下黑,真是灯下黑!”
张恒想到办法了:“虎子,你马上让人开着车,将方圆数百里内比较出名的神婆,神汉,庙祝,风水先生,算命瞎子,一股脑的都给我请来,就说是阳江首富请他们。”
“是,族长。”
张振虎领命而去。
...中午...
“臭,好臭,臭不可闻。”
一名抱着‘铁口直断’旗幡的瞎子,在两名小童的陪伴下下了车。
瞎子看上去五十多岁,下巴上留着小胡子,一手持幡,一手拿竹竿,敲打着向张恒走来:“我这鼻子,顺风闻三里,这地方最近一定有脏东西现世,还不是一般的脏,不然不会这么臭”
对上张恒的疑惑目光,张振虎赶忙解释道:“族长,这是阳江县西城门口的王半仙,听说很灵验。”
“再下《直断门》王守道,江湖上的朋友抬爱,叫我一声王半仙。”
不等张恒开口,王半仙便一侧脸,抢先说道:“你请我来的目的我已经知晓,这东西凶得很啊,请我你们算请对人了,只是这价钱。”
“钱的事好说。”
张恒先应了一句。
然后向张振虎问道:“这人靠谱吗?”
直断门的招牌张恒听都没听说过,估计也就是个每代三五人的小门派,有多大本事很难说。
张振虎连连点头:“我找他算过命,他说我有当团长的命,可准了。”
“哦!”
张恒目光一亮。
因为要是没有他的出现,张振虎会在十几年后成为伪军团长,一算算到了十年后,王半仙确实有点本事。
又是两个小时。
东岭河庙祝,看上有八九十岁的祝朱三姑太到了。
随后蔡定桥扎纸铺,走两步就咳嗽一声的纸人张也来了。
再算上棺材山奇丐,拄着拐杖的刘大烟锅,与早到一步的王瞎子,方圆几百里内,比较有名的奇人就都被请来了。
只不过。
看着眼前的瞎,老,病,残四人组。
说实话,张恒心里有些打鼓。
毕竟,人都喜欢以貌取人,张恒也不能例外。
眼前这四位,怎么说呢,卖相差了点,不像是高端货。
第四十二章:朱三太姑
经过一番攀谈。
张恒对瞎、老、病、残,有了一些了解。
首先是王瞎子,他出自直断门,有练气后期的修为,会梅花易数,还会一些阵法。
往后,东岭河庙祝朱三姑太,则是长白山出马弟子。
奉的是白仙,也就是刺猬。
那刺猬有五百年道行,不过这种灵仙的道行听听也就行了,人为万物之长,人修一年能抵动物十年。
朱三太姑能借来白仙的力量,只是这种借用不长久,毕竟力量是别人的,不是自己的。
一直咳嗽的纸人张,则是旁门左道之扎纸术的传人。
修为在练气中期,和钱水相当。
他的纸人身坚似铁,刀枪难入,能伤害到妖魔鬼怪。
自己却没什么防身手段,而且用精血喂养纸人,看上去病怏怏的,三十多岁,身上的气血还不如五六十岁的人充足,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
最后的刘大烟锅,这人张恒有点看不懂。
他从外形来看是个瘸腿乞丐,手上拿着个大烟锅,没事就抽两口。
但是张恒看他不像乞丐,举手投足间气势十足,只有当惯了人上人的人才能养出这样的气势来。
修为也是众人中最高的,练气圆满,要知道这年月可不好修行,练气圆满的散修可谓凤毛麟角。
毕竟,茅山这样的三山符箓宗门,筑基修士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人。
往下一分,符箓,请神,炼丹,赶尸,星象占卜,风水相术,每一脉也就三五位筑基修士,其中有一部分还是留守宗门的茅山宿老。
所以在散人修士之中,练气圆满已经很了不起了。
散人修到练气圆满,比茅山出一位筑基真人还难,茅山再什么说也有洞天福地撑着,散人有什么。
“厉鬼!”
纸人张一脸病态,一句话说完就拿手绢去捂嘴,很快众人鼻间便闻到了血腥味。
“咳咳咳...”
咳嗽几下,纸人张收回手绢,对上面的血迹毫不在意:“厉鬼可不好对付,我早些年走南闯北,也与那东西打过交道,侥幸逃了性命,以我们几人的实力...”
张恒打断道:“不用对付,能拖下去就行,我已经派人去任家镇请我师叔了,我师叔是茅山符箓派真传弟子林凤娇,快的话五天便到。”
钱真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为保险起见,张恒又想到了任家镇的九叔,于是派人开车火速去请。
“五天可不好拖。”
朱三太姑也开口了:“我有一门金剪法,如果能找到那东西的尸骨所在,或许能拖一两天,再多我就无能无力了。”
“我有梅花易数,如果能围绕水潭摆开法阵,应该也能拖个一两天。”王瞎子也跟着开口。
两天加两天就是四天。
只是四天不保险啊,张恒于是将目光看向刘大烟锅和纸人张。
“不用看我,让我和那东西死斗行,摆迷踪阵拖延时间就太为难我了。”
刘大烟锅直接摇头。
看样子,他修炼的方向侧重于杀伐,对其他类别不是很擅长。
“我或许能跟它谈谈。”
看到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纸人张语出惊人。
“谈谈?”
张恒有些发蒙:“你跟它有旧?”
“那哪能啊,我都不认识它。”
纸人张解释道:“我可以分神到我的纸人上,纸人属阴,到时候我在它眼中也算半个同类,如果谈的好的话,或许能稳住它几天。”
众人惊异不已,看纸人张的脸色有些玩味。
纸人张剧烈咳嗽几声,摆手道:“我的纸人,都是由我的精血养成,与我性命相连,如果纸人被毁,我也会减去十年阳寿,所以...”
张恒最烦别人打哑谜,催促道:“你接着说。”
纸人张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我当年得到秘术时,仗着年轻,肆意妄为,没少干糊涂事。”
“到现在,我已经没几年好活了,早几天,晚几天,其实也不打紧,不过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要养,所以嘛...”
张恒秒懂,这是要加钱。
加钱简单,张恒有的是钱,直言道:“你要多少?”
“金条四根,大洋一千。”
纸人张的脸上难得的多了一丝红润:“这是我的买命钱,只要你肯给,这件事上我愿意定出十二分力,当然,结果如何我不敢说,毕竟厉鬼这东西不是开玩笑的,但是我保证让你物超所值。”
“钱钱钱,命相连。”
看到纸人张这样的旁门术士,在生命尽头还不忘给妻儿留下一笔安家费,张恒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好,我答应你了,这件事不管成不成,这笔钱我都会如数奉上,甚至你妻儿要是愿意,我还可以将他们接到大沟镇来,庇护他们。”
纸人张没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接下来,众人开始行动。
首先是寻找楚美人的抛尸地,那是后山处的一处水潭,并不难找。
只是水潭看起来很大,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按照村民的说法最深的地方有七八米深,这么大的地方,也不知道朱三太姑的金剪法能不能奏效。
“没问题,只需要一盏孔明灯,将我的金剪刀吊在正对着湖中心的空中,等我施法之后,那东西短时间内就冲不出来了。”
朱三太姑信心满满。
“好,你立刻去准备,我们时间不多,不能浪费。”张恒点了点头。
很快,朱三太姑开始了行动。
一盏两米高,跟热气球一样的孔明灯,出现在了水潭中央。
下面吊着一把金色剪刀,此外孔明灯四周还拴着七条彩绳,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以孔明灯为中心,一直延伸到四周岸上。
远远看去,孔明灯和彩旗,将整个水潭都封锁了起来。
呼!!
水潭内吹起一阵黑风。
肉眼可见之间,金剪刀闪烁两下,黑风也随之一分为二,消散无形。
“成了!”
朱三太姑笑容满面:“请在岸边为我搭建一座法坛,这两日我会在法坛上日夜加持神咒。”
“没问题。”
张恒一边答应下来,一边看了眼水潭中央的金剪刀。
这玩意看上去金光闪闪,不似俗物,也不知道这宝贝朱三太姑是从哪弄来的。
稍许。
法坛搭建好了,朱三太姑坐在法坛中间念念有词。
众人以法眼看去,看到的不是朱三太姑,而是一只半人高,宝相庄严,手捏莲花法印,坐在法坛上的刺猬。
看到这一幕,张恒满心稀奇,忍不住乱想起来。
刺猬有五根爪子,能捏法印,蛇没有爪子,如果朱三太姑供奉的是蛇仙该怎么办?
好似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刺猬扭头瞪了他一眼,好似在说:“要你管?”
第四十三章:大烟锅的秘密
呜呜呜...
夜晚,狂风阵阵。
张恒盘坐在法坛后面,身边还坐着王瞎子,纸人张,烟锅刘三人。
抬眼看去。
潭水漆黑如墨,在风的吹动下荡起波纹。
法坛上,朱三太姑念念有词,孔明灯下悬挂的金剪刀也是金光闪闪。
“应该能行,朱三太姑虽然年老,受她供奉的那位白仙却是不弱。”
“有那位白仙护持,再加上这把堪称异宝的金剪刀,那东西想冲出来也不容易。”
说话的是刘大烟锅。
他好似在宽慰自己,又好似在劝慰众人。
听到他的话,大家的内心平静少许,静静的看着水面。
“来了!”
潭水中突然涌出一朵浪花,一名蓝衣女子钻出水面。
下一秒,金剪刀上光芒乍现,好似只要楚美人敢飞出来,金剪刀便会给它迎头痛击。
噗通...
楚美人没有冲出来,它看了看岸上的朱三太姑,又看了看笼罩在水潭上空的彩旗和金剪,一低头又钻进了水里。
呼...
看到楚美人消失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唯有法坛上的朱三太姑面露凝色,因为她的情况她自己知道。
她实在是太老了,今天楚美人要是想硬碰硬的冲出来,她憋着一口气还能跟它斗一斗。
如果能将它击伤,不但今天,就连明天也能无忧。
可惜它没有上当,而是选择了避其锋芒。
正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等到明天夜里,朱三太姑自问自己的精神状态恐怕会比今天差很多,到时候再跟它斗就很难说了。
“今天算是熬过去了。”
一直到天亮,楚美人都没有再次出来。
看着东方泛白的天际线,众人将朱三太姑搀扶起来,给她喂了点瘦肉粥。
“老了,不中用了。”
在众人的搀扶下朱三太姑摇头叹息,好似在叹天不假年:“昨夜只是坐了一夜,双腿就没了知觉,这要是早二十年...”
“老姐姐,这才是第一夜,明晚...”
刘大烟锅欲言又止。
“我还撑得住。”
朱三太姑面色和蔼:“如果明晚有变,诸位还要给我帮帮手才是。”
“这是自然。”
众人纷纷点头。
天一亮,诸邪退避便没有事了。
张恒叫人给孔明灯添上灯油,检查灯笼纸有没有破损。
另一边,又让一团的人在后山处扎营,生火做饭,以方便四位奇人休整。
洗一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此时天已经大亮,张恒将众人召集起来,围着火锅吃着涮肉,言语道:“昨夜楚美人冒了个头便退去了,明晚再想逼退它,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太姑要是撑不住,不是还有我们这帮老骨头吗。”
王瞎子摸着胡须:“今天白天,我便围着水潭将梅花易数中的阴阳颠倒迷魂阵建起来,我这阵法大不简单,人鬼妖神入阵既迷,就是鬼魅也无法逃脱,我料那姓楚的定不识此阵,我努努力,争取骗它个一两夜。”
刘大烟锅闻声露出喜色:“瞎子,你还真有本事,这么厉害的阵法你是从哪学来的。”
王瞎子叹息道:“我与人下墓,被此阵困了八十三天,不过也因祸得福,从墓中带出了这身本事。”
额...
张恒了然。
他说怎么没听过直断门,还以为是小门小派,不出名。
现在看,这直断门恐怕早就没了,王瞎子下的墓便是这直断门某位祖师的吧。
“八十三天,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纸人张奇怪的问道。
“当时...”
王瞎子沉默少许:“我们下去了三个人。”
呕...
说完,闻到火锅的肉香味便干呕了起来。
纸人张的脸色更白了,艰难的问道:“还有一个呢?”
王瞎子擦了擦嘴,没有应声。
众人不再言语。
王瞎子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又道:“我也遭了报应了。”说完取下墨镜,露出两个恐怖的眼洞:“跟我下墓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有点家势,后来我一直被人追杀,这双眼睛也在半路丢了。”
烟锅刘有感而发:“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王瞎子沉默不语。
如果有的选,他真想回到当年和二人一起饿死,而不是苟活。
起码这样不会让他颠沛流离,在外漂泊半生,老无所依。
“我比你幸运些。”
或许是自知命不久矣,又或许觉得自己挨不过眼下这关,纸人张也开口了:“我年少时有奇遇,在一山洞中找到了一本秘法书籍。”
“我将其奉为至宝,幻想过功成名就,幻想过富甲一方。”
“到头来,我又回到了镇上,接手了扎纸铺,带着这一身五劳七伤,娶了一个我娘想我娶的女人。”
“我本不该知足,可我知足了。”
“除了这身左道之术,我身上没一样能让人看过眼的,又哪里会有功成名就,富甲一方?”
伴随着自嘲的轻笑声,众人的目光看向朱三太姑。
朱三太姑一直乐呵呵的,是个看起来很暖人的老太太,笑起来很慈祥:“我生于长白山下,祖上几代都是出马弟子。”
“小时候听人说,关内是佛道两家的地盘,没有我萨满教的容身之地。”
“我不信,心气也高,于是就出关了。”
“这一晃五十年过去了,我去过很多地方,六十岁后什么都看淡了,就留在了东岭河,盖了个小庙,也算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张恒静静的听着,发现都是有故事的人。
他忍不住将目光看向刘大烟锅,他相信刘大烟锅也有故事,而且他的故事一定比其他人更动听。
“我的故事其实不好听。”
“我是白莲分支,大罗道出身,最辉煌的时候当过左路法王。”
“后面你们也知道,兜兜转转,我们这些人成了牺牲品,最后在马良集被东山巡抚李秉衡所破,我侥幸没死,不过也成了这样。”
刘大烟锅拍了拍自己的断腿。
“大罗道的事我听说过,你既然是左路法王,那你的修为...”
朱三太姑欲言又止。
“筑基境。”
刘大烟锅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我那时初入筑基,在大罗道内也声势不小,自己也有些飘飘然。”
“只可惜,此时再也不是唐宋时期了,就连我大罗道镇派之宝铜甲尸,也扛不住几百门红衣大炮啊。”
第四十四章:希望
张恒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山东巡抚李秉衡,率领数万官兵围剿大罗道。
马良集内枪声如雨,炮声如雷。
大罗道道主与诸位法王,率领信众奋力抵抗,最终犹如时代下的一朵浪花,没能抵住时代洪流。
就连大罗道镇派之宝铜甲尸,也在几百门红衣大炮的连续轰击下炸成粉末。
不关你是善男信女,修出法力的左道之士,又或者统领千人的大罗法王,胸口挨上一枪依然会死。
张恒忍不住想到了周星星的一部电影《国产007》。
那部电影中有个片段,周星星是个囚犯,身边还有一帮要执行枪决的死囚。
其中有一人会轻功,行刑前一声大喝,一跃十米高,左脚踩右脚就飞走了,最终......被火箭筒打了下来。
“时代变了,修道死路一条。”
刘大烟锅摇头晃脑的说道。
“修道死路一条。”
纸人张也跟着说道。
说完,众人纷纷看向张恒。
张恒没答话。
他有签到系统,今年签到个民国位面,明年就不能签到个宋朝位面?
刘伯温斩龙也就是元末明初的事,去一个更早的,没被封禁的道法世界总该长生有望了吧。
烟锅刘,纸人张,他们的路已走到尽头。
甚至眼下这个世界的修道者,也因为灵气消散,路途已尽,不得长生。
张恒不一样,他有签到系统,是带着希望的小燕,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他修道有成,活个一百一二轻轻松松,哪怕等个五十年,一百年也未必就等不起。
一月一次月签,一年一次年签。
他就不信自己脸有那么黑,几十上百次下来,签不来一个比民国层次更高的灵气位面。
“吃饭,吃饭。”
众人不再多说什么。
他们年轻时,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只当张恒还年轻,等到像他们这个岁数了就什么都懂了。
什么道法啊,修行啊。
都是狗屁,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真的,今天喝二两,明天喝半斤,这才叫日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恒也看出了几人的想法,于是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吃着火锅,唱着歌。
稍许,众人回到各自帐篷倒头睡去,毕竟晚上还有正事要做。
张恒没有睡。
他到底年轻,一两天不睡没什么影响,于是叫来了张振虎。
“备车,我要回一趟镇上,准备些东西。”
张恒看了眼远处的水潭,决定返回镇上将自己往房间里一锁,返回现实一趟,再准备点干货。
...夜晚...
时间一晃又到了晚上。
众人站在法坛之后,看了看登坛做法的朱三太姑,又看了看天色,嘀咕道:“今晚群星暗淡,月亮格外的圆,不是好兆头啊。”
太阳为阳,月亮为阴。
月亮圆润明亮,阴气也会比平时重,水底那位恐怕要按耐不住想出来活动活动了。
“今晚这关不好过。”
刘大烟锅一开口,众人便静了下来。
毕竟人家当年可是筑基修士,而且出身大罗道,走南闯北,说出的话很有分量。
“要不要我派纸人下去,先稳一稳它。”
纸人张开口了。
他的纸人能通阴阳,在鬼物眼中也算半个自己人。
楚美人虽然化身成了厉鬼,但是它成为厉鬼的方式比较偶然,不是正统鬼修出身,应该看不破纸人的伪装。
“稳一稳也好。”
刘大烟锅抽着旱烟:“今天三太姑的状态明显不如昨日,我们能看出来,那东西也能看出来,一旦动手,我们很难摆平它,所以能不交手是最好的,真要交手,也要留到最后两日。”
张恒曾说过,他派人去任家镇请高手去了,需要五天时间。
前三天好说,后两天,那东西恐怕也没了耐心,一定会强行冲阵。
到时候,少不了一番刀光剑影,有力气还是留在那时再用吧。
嗖!!
纸人张掐诀念咒,衣服下爬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纸人。
这纸人看上去洁白如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入水后一转眼就不见了。
“水潭下阴气极重,隐约间能看到一座戏院,戏院内拘禁着不少亡魂,看上去都是被它抓去听戏的。”
纸人张盘坐在地。好似能跟纸人共享视线,诉说着水下的奥秘。
“戏院?”张恒面色沉重:“这是要演化出鬼域了,幸好我们没有贸然下水,不然在水下它的道行还要再添几分。”
张恒这边刚说完。
纸人张突然怪叫一声:“啊,我的纸人!”
噗!!
一口血吐了出来,王瞎子正要去搀扶纸人张,直接被他吐了一脸。
“纸人张,纸人张!”
连喊几声,纸人张也没有回应。
众人赶忙上前查看,半响后面面相视:“死了!”
咕噜噜...
伴随着气泡,一张脑袋被咬掉的纸人浮了上来。
看纸人身上的衣服线条,分明与纸人张一般无二。
“小心!”
朱三太姑一声惊喝,将众人的心神从纸人张身上唤了回来。
入眼。
潭水向外翻滚,一名长发遮面,穿着深蓝色戏袍的女人从水中站了起来。
“去!”
朱三太姑不愧是老江湖,见了楚美人毫不慌乱,手中一指,挂在孔明灯上的金剪刀便自动脱落,呼啸而来。
楚美人双手挥舞袖袍,长袍向金剪刀卷去。
张恒认得这招,前夜钱水用桃木剑斩下,楚美人用的便是袖袍去卷,一卷之下桃木剑直接被卷走了,这招好似能收人法器。
唰!
不等张恒开口提醒,金剪刀便冲入了楚美人的袖口。
下一秒,伴随着‘噗呲’一声,楚美人的袖口直接被戳出了一个大洞,金剪刀直奔其面门而去。
叮!!
楚美人伸手去拦。
指甲与金剪刀碰撞在一起,下一刻便右手一抖,宛如触电一样的弹开了,并没有像镔铁斩妖剑一样,捏在手中直接被融掉。
“好宝贝啊!”
众人都是识货之人,一见之下便知道这把剪刀不一般,放到小门小派之中足以成为镇观之宝。。
一名筑基道士,如果有成体系的功法传承,再加上一件这个级别的宝物,都可以开山立派自己当祖师爷了。
远了不说,三五宫阁,六七门人,八九道童,再买一座小山,立个招牌,找个大门派挂靠一下,一辈子的饭碗就砸实了。
“三太姑不愧是老前辈,手里有货啊。”
张恒对三太姑的金剪刀赞叹有加。
虽说徐真人的道观内也有镇观之宝,从茅山上带下来的五色五方旗,不过那杆旗的针对性太强,没什么杀伤力,还是三太姑的金刀剪看着霸气些。
更何况,徐真人才到中年,张恒想等他百年,从他手上传承到五色五方旗有的等了。
嗖!!
朱三太姑站在法坛上比比划划,金刀剪在她的操控下上下翻飞,很快就与楚美人交手十几个回合。
就在众人想着,楚美人在三太姑身上占不到多大便宜时,只见它突然张口,对着飞来的金刀剪就是一口黑血喷了出去。
滋滋滋...
被黑血一喷,金刀剪上冒气黑烟,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同一时间。
法器被污,法坛上的朱三太姑也是口喷鲜血,身子一歪,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一头从法坛上栽了下去。
“三太姑!”
刘大烟锅大惊失色,根本没想到站在上风的朱三太姑,会在转瞬间被楚美人破了法器。
这下,再想支援已经来不及了,看着出现在岸边的楚美人,只能怒吼一声,抄起烟袋锅便冲了上去。
“瞎子助我!”
刘大烟锅瘸着条腿,左手拄拐,右手挥舞烟锅与楚美人斗在一处。
王瞎子眼虽瞎,心不瞎,凭借着一颗慧心和逆风闻三里的鼻子,闪躲腾挪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灵巧。
“三太姑,你没事吧?”
趁着二人与楚美人争斗,张恒赶紧将三太姑扶了起来。
“我老了,又被那畜生破了法器,恐怕是不行了。”
三太姑面如金纸,死死攥着张恒的手:“我有件事求你,我家在长白山下的树容村,如果有机会,劳请你将我的骨灰送回去。”
张恒扭头看了眼楚美人,点头道:“您是出马先锋,萨满大将,今日又因我而死,我向你保证,只要我今日不死,他日一定会将你的骨灰带回长白山。”
听到这话,朱三太姑露出笑容,强撑着开口道:“金刀,金...”
第四十五章:灯光与抽水机
金刀什么?
张恒侧耳倾听。
静...
等了片刻也不见三太姑往下说,抬眼一看,发现三太姑已经去了。
“三太姑,金刀剪怎么样,是托付给我,还是带回去交给你家人?”
没人能够回答。
倒是另一边,刘大烟锅坚持不住,开口了:“点子扎手,张小子快来帮忙。”
张恒抬眼看去。
老刘瘸,老王瞎,因为各有隐疾,实力发挥上要打折扣,再加上跟楚美人差着境界,联起手来也被打的险象环生。
刘大烟锅还好,出身大罗道,再怎么说当年也是筑基修士,后来受了重伤才跌落下来,勉强还能支撑。
王瞎子就不行了,他本不善争斗,几个回合下来胸前就被抓出了三道口子,要不是刘大烟锅及时相救,腹腔内的心肝安能留下。
“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张恒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哨。
“哔~”
一声刺耳的哨声。
瞬间,水潭周围光芒大亮,一时间有如白昼。
“啊!”
被白光一照,楚美人惨叫一声,一头扎进了水潭内。
“什么东西,好刺眼!”
刘大烟锅也被骇的不轻,右手死死挡在眼前。
“灯!”
张恒在灯光的照射下犹如光明使者一般:“白炽灯,紫外线灯,红外线灯。”
三种灯光与柴油发电机,便是张恒白天返回现实为自己买的保险。
其中白炽灯不算什么,紫外线灯和红外线灯,在某些鬼片中曾大放异彩。
“我还以为天亮了。”
刘大烟锅见过灯光,语气中略带迟疑:“这灯怎么这么亮?”
“秘密...”
张恒根本不解释,而是将目光看向水潭,眼底闪过一丝惆怅。
刚才他看的分明,楚美人在灯光的照射下虽然惨叫着逃走了,可它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灯光,终究只是灯光。
哪怕将白炽灯,紫外线灯,红外线灯三种灯光混合在一起,也不是太阳的光亮。
楚美人害怕,惨叫,只是出于对阳光的恐惧。
说白了就是它没见过这么亮的灯,要说伤害,除了习惯黑暗之后强光让它很不舒服以外,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作用了。
......
第二天。
纸人张的尸体被拉回了义庄。
随后伴随着一场大火,朱三太姑的骨灰也被装进了坛子。
朱三太姑在南国没有亲人,认的那个干儿子,也是小时候高烧不退,父母抱着主动认朱三太姑为干娘的。
这种干娘,跟认一棵树当娘没有区别,目的是祈福,挡灾,并没有多少亲情在。
起码让他将朱三太姑的骨灰送回长白山,他是不会答应的。
“这就完了,不做做法事吗?”
看到一把火,一个骨灰坛就把三太姑安置了,刘大烟锅有些兔死狐悲。
“不用。”
张恒态度淡然:“朱三太姑是出马弟子,萨满教出身,她的灵魂不会去地府,而是去灵仙洞府。”
“出马弟子在阳间,借用了灵仙多少年的法力,死后便要服侍灵仙多少年。”
“朱三太姑一死,她的灵魂就被灵仙唤走了,没有三五十年是不会转世的。”
一旁的王瞎子听了,一脸难色的接过了话题:“接下来的几天怎么办,朱三太姑说她能撑两天,结果只撑了一天半,换我上,恐怕也是一天,再多就不行了。”
张恒没说话。
刘大烟锅是个急性子,见他不言语便开口道:“那些灯不是将它吓跑了吗,明天能不能再顶顶?”
“很难。”
张恒微微摇头,实事求是的说道:“昨夜我瞧得仔细,它虽然被我的灯光吓走了,但灯光对它造成不了多少伤害,再来一次,未必能吓住它。”
刘大烟锅一脸愁容:“三太姑的金剪阵尚且不能降服它,瞎子的阵法我就更信不过了,这要是到了后半夜,法阵被它破了,我们几个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用这么悲观。”
张恒眯着眼睛,心中另有算计:“我还准备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应该比昨晚的大灯管用。”
“什么东西?”
刘大烟锅有些吃惊。
他本以为张恒只是个普通的富家翁,运气好拜了名师,学了两手道术。
现在看,这是宝藏男孩啊,就拿昨晚的那几组大灯来说,恐怕找遍整个阳江县城都找不出第二对来。
“抽水机!”
张恒低语道:“大功率抽水机。”
下午...
二十四组抽水机一字排开,接上柴油发电机,轰隆隆的开始作业。
刘大烟锅看的目瞪口呆,知道张恒想干什么了。
只见抽水机一头放在水潭内,源源不断的将水潭中的水抽出,并顺着管道排到山下,这是要把水潭抽空啊。
还能这样玩?
刘大烟锅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磕磕巴巴的说道:“你是想把潭水抽干,将它的尸骨捞上来,用以镇压?”
张恒默默点头:“这潭水下阴森恐怖,深不见底,哪怕是白天,阳光也照不到水底,是它的天然庇护所,我们下去捞尸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没了潭水就不一样了,我不信等阳光照到潭底后它还敢出来作妖。”
“到时候,哼哼,尸骨都在我手上,我看它不太风光的起来吧?”
刘大烟锅大喜过望:“这个办法好,徐真人虽然走了,可他的道观还在,到时候你将它的尸骨带回道观,镇压在神像下面,不信它能翻出风浪来。”
张恒叹道:“可惜准备花了点时间,不然三太姑他们...”
后面的话张恒没说。
埋葬着楚美人的水潭很大,也很深。
为了能在一个白天将水抽走,张恒一口气订购了二十四组大型抽水机,其中有一些还是临时借调来的,今天上午才到。
至于昨晚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将大灯打开,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玩意有没有用。
如果没用的话,打草惊蛇,金剪阵又困不住它,死的就不是几个人了。
“露底了,露底了!”
在二十四台大型抽水机的作用下,赶在天黑之前,水潭终于见底了。
张恒几人站在岸上眺望,入眼,在夕阳的照射下水潭中间处的淤泥上,正摆着一个半边露在外面,半边沉在淤泥中的猪笼。
而在猪笼内,是一具被绑着双手,穿着深蓝色戏袍的白骨,不用问也知道,这具白骨肯定是楚美人的。
“天尊保佑,终于让我们在天黑前找到它了。”
王半仙欣喜若狂,对着天空拜了三拜。
“下去两个人,将它抬上来。”
张恒向民兵团的人吩咐道。
很快,两名青壮赤着脚下去了,其中一人一脚踩在淤泥上,瞬间就打了个寒颤:“族长,这淤泥好冰啊,就跟踩在冰面上一样。”
“冰!”
张恒看了眼楚美人的尸骨,冷哼道:“这时候了还想搞鬼!”
说完,拿出两张镇煞符贴在二人身上,叮嘱道:“再去试试。”
二人尝试着再次下去。
只是一脚踩进淤泥里,身上贴的符箓就燃起了火星,不见明火,就是那种烧纸钱时,火星燃烧,一点点往上烧,速度不快,但是也不算慢的那种。
“回来!”
张恒将二人一把抓了回来。
低头看了看淤泥,要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太阳晒不到的淤泥深处,一定被楚美人做了手脚。
这要是趟着淤泥走过去,最轻也是大病一场,搞不好还得一命呜呼。
“垂死挣扎!”
张恒冷哼一声,吩咐道:“去营地,见门就拆,见床就砸,拆三十块木板回来,一路铺过去。”
稍许。
士兵们带着木板回来了,一路铺在淤泥上,踩着木板往前走,这一路果然不冰了。
“族长。”
两名士兵抬着猪笼,将其抬到了岸上。
张恒将黄石村的村民叫来,让他对着猪笼与衣服辨认:“是这具吗?”
“是,就是它。”
村民点头如捣蒜。
张恒这才满意,向众人命令道:“装上车,赶在天黑之前一定要将尸骨带回道观。”
第四十六章:青云弃徒
夜晚。
道观内灯火通明。
张恒先是给祖师爷的神像上了根香,然后在两旁点起七十二盏长明灯,并在大殿内挂满了镇魂幡。
做完这一切,他目光下移,落在了供桌上的尸骨坛上。
尸骨坛中是楚美人的尸骨,坛口用朱砂和灵符封着,正摆在神像的眼皮底下。
“我本一片善心,想启你的天灵。”
“本来,这件事随着李句的死,应该告一段落。”
“不想你不思悔改,丧心病狂已至如斯,害了黄石村一百多口不说,更害的纸人张与朱三太姑枉死,今日你的尸骨落在了我手上,时也,命也,你,应该无话可讲了吧。”
张恒身穿白月色道袍,胸前绣着八卦,坐在蒲团上看着尸骨坛。
其实对于如何处置楚美人,他心里是有想法。
楚美人枉死的时间并不长,化为鬼魅居然如此厉害,一看就是稀有品种。
这么稀有的宝贝,当然是孝敬给师父了。
想来徐真人回来后一定会很高兴。
嗡嗡嗡...
在他的目光下,尸骨坛左右摇晃。
坛内的楚美人想要冲出来,可惜在神像的震慑下,想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别费力气了,道观以八卦方位建成,地下埋着法桩,铺着朱砂。”
“建造道观的位置,也是镇上的首阳之位,你以为镇着你的只是神像?不然,还有大沟镇几万生灵的阳气与一方地脉,就算让你再修上一百年,你也不见得能出去,你还是认命吧。”
听到张恒的回答,尸骨坛没了动静。
也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等待伺机而动。
“族长,您吩咐的金色剪刀找到了。”
片刻后,张振虎走了进来,手上拿一托盘,托盘上摆着一把金色剪刀。
“放下吧。”
张恒露出些许笑容,随后又叮嘱道:“你让族老们出面,好生招待下王瞎子和刘大师,临走前,再给他们五百大洋当做谢礼,不可失了礼数。”
“是,族长。”
张振虎领命而去。
“金刀剪!”
张恒拿起剪刀端详一会,发现在剪刀的手柄位置上刻着四个小字...青云岳绮。
“青云岳绮?”
剪刀是法器,不可能为普通人所有。
这个叫青云岳绮的人,八成是一位有道真修,其中青云应该是她的门派,岳绮则是她的姓名。
还别说,张恒听徐真人说起过道门诸脉,其中在天京有一脉名为青云观,为玉清传承,据说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也不知道这个青云,跟天京的青云观有没有关联。
“看来送三太姑的骨灰返回长白山时,顺道还要去一趟青云观,问一问金刀剪的事。”
“毕竟,我不是朱三太姑。”
“道门诸脉同气连枝,我出身的茅山又是名门大派,不问清楚就将玉清一脉的法器留下,日后要是被有心人发现,知道的,明白法器是机缘巧合之下到了我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那些散修一样,坑蒙拐骗,贪图了那青云观这小门小户的一件法器,这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再见茅山上的诸位叔伯。”
名门大派是一把双刃剑。
以朱三太姑来说,哪怕金刀剪真是青云观的传承法器,她拿着用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她是下九流中的旁门左道,天生就该干不入流的事。
张恒不行。
他是名门正派出身,眼下修行界一片祥和,道门诸脉都以师兄弟相称,跟那些大盗修仙,名义上是修仙,其实都是强盗的修仙之人是两个概念。
在这里,修行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私藏其他门派的法器要是被人发现,徐真人这就饶不了他。
毕竟,对三山符箓这样的宗门来说,里子和面子缺一不可。
那些面子,是一辈辈祖师给后人挣出来的,身为茅山弟子,你丢人,祖师爷脸上也没光,所谓的有辱师门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
第二天。
钱水一大早就走了,对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件事,临走前满是内疚。
扬言说,回去后一定跟钱真人好好学本事,下次相见,定要让张恒刮目相看。
张恒笑着应下,又给钱水带了不少礼物回去。
还约定,以后钱水再想来大沟镇,可以直接去鹅城的张家米铺,那是张恒名下的产业,隔三差五就会有货车前去运送米粮,顺路就能把钱水带来了。
“师兄,钱水师兄人真不错。”
返回道观,张大胆在后面嘀咕着:“临走前,钱水师兄知道我会去河里抓鱼,还教了我一道豆腐鱼的做法呢。”
张恒默默点头。
一个在危急关头,能毫不犹豫来挺你的人,值得深交。
“对了。”
张恒突然想起一码事来,向张大胆吩咐道:“道观后面的停尸房内有具尸体,是蔡定桥纸扎铺的纸人张的。”
“我答应过他,要是他遭遇不幸,会给他家送四根金条,外加一千大洋。”
“现在楚美人的事解决了,这件事就要抓紧办。”
“你替我去一趟,将尸首和钱交给纸人张的家人,再帮他们操办一下丧事。”
“另外,问问纸人张的妻儿有没有搬家的想法,如果有,可以让他们搬到大沟镇来,我会照拂他们。”
说完,张恒又叹息一声:“说起来,我该亲自去的,可是楚美人的尸骨坛在道观里,我要看着它,实在是走不开。”
“师兄,交给我吧。”
张大胆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肯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嗯。”
张恒语气微顿,临走前还不忘告诫道:“去的时候多带点人,钱要秘密的给,不能声张,送葬的队伍则弄得越大越好,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纸人张死的英勇,是个英雄,死人的面子,我们活人要给足。”
“是,师兄。”
张大胆一口应下,操办纸人张的后事去了。
目送着张大胆的背影,张恒重新坐回到蒲团上,为纸人张念起了‘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
咒令。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
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第二天下午。
张大胆回来了,跟张恒汇报说,已经将纸人张的事办的妥妥当当。
张恒又问了纸人张妻儿的事,张大胆回答说,纸人张的老婆准备带着孩子回娘家,不想搬到大沟镇来。
对此张恒并不意外。
因为对纸人张的妻儿来说,张恒身上存在着太多未知。
相比之下,还是娘家那头知根知底,再加上有纸人张的安家费在,四根金条和一千大洋,回头买两间铺子,再买几十亩地,怎么也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师兄,我虽然没将纸人张的妻儿接回来,但是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
“什么收获,又抓到鱼了?”
“师兄,你太小瞧我了。”
张大胆神神秘秘的凑上来,拿出一本秘籍:“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入眼,秘籍上写着四个字...纸人秘术。
张恒拿过来翻开一看,只见著作者的落款上写着......青云弃徒·岳绮。
第四十七章:无福消受
“青云岳绮!!”
张恒目光微眯。
又是青云岳绮,他们还真是有缘。
金刀剪的主人是青云岳绮,这本纸人秘术的著作人也是青云岳绮。
青云岳绮到底是谁?
她怎么又变成弃徒了?
张恒在脑海中脑补出一副画面。
画面中,一个名叫岳绮的青云修士,因为做错了事,被逐出了师门。
她辗转来到了阳江县,并在此隐居下来,写出了这本纸人秘术。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又离开了。
离开前,没有带走纸人秘术,而是将它留在了居住的山洞内,并被纸人张寻到。
金刀剪,所料不错应该是她剪纸人的剪刀。
这把剪刀她也没有带走,或者带走了,又在半路遗失了,最终被朱三太姑所得。
“青云岳绮!”
念叨了两句这个名字,张恒便向张大胆问道:“这本秘籍哪来的?”
张大胆如实回答:“是纸人张的老婆给我的,她说此书为纸人张所留,纸人张曾告诫告她,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一定要把这本书藏好,等孩子长大后交给他。”
“张氏觉得这本书是祸害,是它害死了纸人张,舍不得让孩子重走纸人张的老路,于是就把书交给了我,让我带回道观。”
一问一答。
张恒不由侧目:“孩子有个好父亲和好母亲啊。”
站在父亲的角度,纸人张想的是留下纸人秘术,未来能让孩子多一条路走,不至于受人欺负。
站在母亲的角度,张氏想的是平平安安,不希望孩子和纸人张一样,三十多岁便横遭枉死。
张恒能理解纸人张,同样也能理解张氏。
她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没人比她更希望孩子平平安安。
至于左道秘术。
那是一把双刃剑,现在张氏拿着他给的四根黄金,一千大洋,并不缺钱。
这笔钱,足够一家五口用上几十年,何必像当年的纸人张一样,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秘术上,用自己的性命去搏一场富贵。
要知道,她们手上的这笔钱,本就是纸人张用命换来的。
让孩子重走纸人张的老路,那不是重蹈覆辙吗。
“这本书你看过没有?”
张恒头也不抬的翻看着书页。
“没啊。”
张大胆摇头:“我不识字啊。”
张恒不再言语,拿着书继续翻看。
翻了几页,站在一旁的张大胆忍不住再道:“师兄,纸人张我见过,看着跟肺痨鬼一样,这本秘术你看看就行了,千万别学啊,不然像他一样就麻烦了。”
张恒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被他这样一看,张大胆就浑身毛的不行,连道:“师兄,你当我放屁好了,我去打扫院子。”
说完张大胆便跑了。
“这死孩子!”
张恒摇摇头,再次拿起纸人秘术看了起来。
一开始他还没有在意,但是看着看着他就发现,这门纸人秘术博大精深,前后可以分为两篇,上篇为《扎纸秘术》,下篇为《剪纸秘术》。
“将死去之魂以秘法封于纸上,可以剪出听从命令,指使如臂的纸人《纸鬼》。”
“这种纸人具有鬼的特性,能飞,能隐,可以帮助战斗,也可以负责探路侦查。”
张恒越看越惊讶。
纸人张的法术他见过,按照书上记载,应该停留在扎纸术阶段,还没有接触到后面的剪纸术法。
与扎纸术相比,剪纸术无疑更上一层楼。
扎纸术是将自己的一点心神,寄托在纸人上,用心血浇灌纸人,从而指使如臂。
这个法术有明显缺点,比如纸人与施法者心神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纸人被毁,施法者也要元气大伤,折损寿元,纸人张就是这样死的。
剪纸术不同。
它的本质是控鬼法门,纸人被毁也会由封在纸内的亡魂承担反噬,跟施法者的关系不大。
而且封下的亡魂越强,纸人的战斗力也越强。
如果能封进去一只厉鬼,顷刻间就会多一名相当于筑基境修士层次的帮手。
当然,凡是都有两面性,剪纸术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首先,修炼这个法术需要很多亡魂,尤其是在开始阶段,一个不好就会将亡魂弄得魂飞魄散。
所以这门法术很伤天和,一旦修炼便会怨气缠身,不但会被正道人士喊打喊杀,还会受到阴司的缉拿。
纸人张是散人出身。
接触到扎纸术之前没有学过别的道法,自然也就抓不到亡魂,修不成剪纸术。
所以他是以扎纸术入门的,入门后,走南闯北,知道的多了,心中顾虑也多。
后来,剪纸术他干脆就没练,或者练过,太难又放弃了。
总之是个半吊子,不然按照剪纸术的记载,大成后的剪纸术足以纵横天下,少有人敌。
“纸人秘术,纸鬼!”
张恒目光后移,落在了楚美人的尸骨坛上,心思微动。
纸人秘术这本书,现在就在他手上,而制作纸鬼最主要的原材料,眼前不就正好有一个吗。
“师父啊,师父,这个稀有品种你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不过不要紧,以后徒弟找到更好的,再来孝敬您老人家,想来您是不会介意的。”
张恒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向尸骨坛说道:“我叫张恒,张家族长,你应该知道我吧?”
静...
尸骨坛毫无反应。
张恒也不气馁,又道:“你在这尸骨坛中,住的不太习惯吧?”
还是没反应。
“你总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以你的灵智,其实已经与常人无疑,现在李句死了,你的仇也报了,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比如说,赎一赎自己的罪孽,下辈子也好做人。”
“还有,你以前在省城唱戏,想不想回去看看?”
“你岁数不大,教你唱戏的师父,还有那帮戏院的兄弟姐妹们应该都还在吧?”
“当年你和李句私奔,书信都没留一封就走了,思量一下,不遗憾吗?”
“再冒昧的问一句,你的父母是否还在世,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亲人?”
“这些人,你不想他们吗?”
瞬间。
道观内的温度降低了几分。
随后,温度恢复,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张恒以为,楚美人不会回应他时,尸骨坛中传来幽幽的话语声。
“怎能不想啊...”
第四十八章:岳绮之死
张恒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对他来说,他不怕楚美人有想法,就怕楚美人万物皆空,无欲无求,就像石头一样。
“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这世上没有不能商谈的事。”
“在骨子里,我也是个具备商人特征的人。”
“你知道什么是商人吗?”
张恒解释道:“凡事都可以商量的人,而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可以商量一下。”
“你想控制我?”
“控制?不不不...”
面对洞悉了自己想法的楚美人,张恒丝毫不慌。
有思想的存在,必有其弱点。
任何人,任何神,只要你足够了解它,它便不是完美无缺的。
楚美人也不例外。
它不是那种被怨恨蒙蔽了心智的存在,意味着生前的习惯和喜好依然在影响它,比如它化出的鬼域是戏院,这代表着它心中仍有牵挂。
有灵智,有牵挂。
抛开鬼的身份不谈,它跟人又有多少区别呢?
“支控制的意思是,一方凌驾于另一方之上,拥有完全的支配权。”
“我不一样,我更想跟你合作,因为我不信奉所谓的忠诚,只相信双赢,双赢才是王道,单赢必不可久。”
“你也看出来了,我只是个小道士,在道士这条路上刚把腿抬起来,赢你赢的很侥幸。”
“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你的力量会让我在前期省很多事,也能让我渡过一些难关。”
“而你,也需要我。”
“没有我,你就出不了尸骨坛,更别想去省城见你师父。”
“你我合作是双赢,你不答应,损失最大的不是我,是你,毕竟我有的选,你没有,不是吗?”
说完,张恒镇定自若的看向尸骨坛:“我出身茅山,师父是未来有望接管茅山请神一脉的徐真人,不出意外的话,未来,我也会成为茅山高层...额...你刚成鬼不久,说这个你可能不懂。”
“我换个方式跟你说吧,我是江阳首富,大沟镇张氏宗族的族长。”
“我控制着阳江,鹅城,康城三座县城,我打个喷嚏,下面都有人感冒。”
“以我的身份和地位,往地上吐口吐沫,就是一颗钉。”
“跟着我好处多多,现在机会摆在你眼前,我不是求你,而是让你自己想明白,你不答应,以后就得永远被困在坛子里,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先是沉默。
片刻后,尸骨坛内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我自幼被卖入梨园,父母早已忘怀,是师父将我养大的。”
“师父对我期盼甚高,认为我能成为名角,可叹我识人不明,与人私定终身,终究是负了这一片苦心。”
“如果有机会,我想去见见师父,再唱一出大戏,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张恒默默点头。
“我可以带你去省城,见你师父最后一面。”
“作为交换,我要你为我护道,此期限为十年。”
“这十年中,你要听我命令,受我指使,作为回报,我不但帮你了去心愿,还会以你的名义修桥补路,赈济灾民,赎你罪行。”
“十年期满之后,你身上的罪孽应该也所剩无几了,来生再找个值得托付的人吧。”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张恒觉得那时的他,应该就用不到楚美人多少了。
毕竟,楚美人从实力上来说,也没到让人谈之色变的地步。
他们赢得艰难,是因为他们实力太差。
但凡徐真人,钱真人,九叔有一个在这,也不需要靠张恒的盘外招取胜。
甚至就是四目道长,一对一,楚美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成了!”
一夜无眠。
第二日,顶着黑眼圈的张恒,手上多了一张蓝色纸人。
纸人只有巴掌大,脸上用线笔画着恐怖妆容,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不容易啊,幸好它是自愿的,没有抗拒我,不然这剪纸术万万没有成功的可能。”
愿意顺从与一心反抗,需要花费的精力与代价不可同日而语。
按照张恒自己所想,如果他收取野外孤魂,强行融入剪纸的话成功的几率不会超过三成。
孤魂野鬼尚且如此,上了品级的凶鬼和厉鬼就更不用说了。
对方又不是他老妈,怎么会甘心被他啃老。
反抗起来,就要动用法力和心神镇压,以他目前的法力和修为境界,根本扛不住厉鬼反噬。
所幸,楚美人是个特殊存在。
它有理智,而且做鬼的时间不长,被他钻了空子。
换成百年老鬼在这,他的条件恐怕对对方没有一点吸引力,换成早晚一炷香,隔三差五一个活人还差不多。
“剪纸术虽好,可惜不是正路。”
“我能收下楚美人纯属偶然,如果再想从这条路上发展,必将坠入邪道。”
“剪纸术上有记载,只需有上百纸人,便能围攻凶鬼。”
“也就是说,只要我愿意抛弃良知,去乱葬岗狩猎游魂,今天制作两个纸人,明天就能带着两个纸人捉到三个。”
“不用多,最多一个月,纸人军团便能破百,从而猎杀凶鬼,炼制更厉害的纸人。”
“这就像滚雪球一样了,雪球越滚越快,越滚越大。”
“不用一年,上百纸人便能从游魂层次提升到凶鬼层次,进而拥有围杀厉鬼与筑基修士的实力。”
“不过到了这一步,肯定是冤魂缠身,人鬼共愤了。”
“名门正派就不说了,必将下山除魔。”
“甚至就连阴府那边,也得有阴差前来缉拿,再风光也是一时的,最终必将自食其果。”
张恒是个很清醒的人。
他没有被剪纸术的外表所蒙骗,哪怕剪纸术真有可取之处。
毕竟,他求的不是一时风光,更不是苦大仇深,有深仇大恨等着他去报,或者女朋友被人绑架了,晚去一步就不行了。
所以这种投机取巧的左道之术,对他吸引力不高,浅尝一下开阔视野还行,断然没有让他沉迷的可能。
“我倒是没有沉迷,可创造了这门法术的青云岳绮...”
张恒眉头微皱。
不管怎么看,岳绮必然坠入了魔道,将剪纸术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不然她写不出这本书来,勉强写,也不会将剪纸术大成后的样子描述的淋漓尽致。
由此可见,岳绮肯定是剪纸术的大成者。
出入数百纸人随行,所过之处鬼哭狼嚎,怨气冲天。
她一个人便是一支修士大军,以凶鬼为兵,以厉鬼为将,那番声势,徐真人和钱真人来了也得落荒而逃。
在这个返虚绝迹,筑基便是巅峰的时代。
她一个人足以匹敌一个中小型宗门。
当然,茅山,全真道,龙虎山,阁皂山,五台山,大雪山这样的宗门肯定不是她能比的。
张恒就出自名门大派,很清楚这些大宗门的底蕴何其惊人。
就拿龙虎山的天师剑来说,此剑相传为张道陵所留,什么样的妖邪够这把剑斩。
青门岳绮再风光也是人,不是神。
一旦惹得众怒,各大宗门携带镇派法宝与祖师爷法旨而来,顷刻间便能将其打入无边炼狱。
要不然,她的东西也不会落到三太姑和纸人张手上。
金刀剪和纸人秘术这样的随身之物,她都没能护得周全,下场如何猜也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