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甄官署司
张军就知道说出这些工匠会是这个反应。别感觉古人迷信,其实客观起来比现代人还坚决。
眼看着这老工匠就要摔袖而去的意思,张军巴嗒巴嗒嘴:“丈人,可敢与某对赌?”
“如何赌对?”
“就赌这水泥是否可坚硬如铁。”
“翻车未成,石磨未就,如何赌之?郎君莫不是要哄骗我等造车立坊罢?
郎君,翻车巨磨火窑搅池,糜耗非轻,吾等众人虽微薄,却也不肯空耗时日,郎君刚言岁不我与,吾等,”
“丈人。”张军摆手打断老工匠的话:“此物实则制作极易,只是若需大量产出略难尔。某与丈人赌对,随时可行,不用翻车巨磨。”
“当真?”
“自是当真。丈人可使人取来应用之物,某与丈人操作就是。”
“好。老叟,赌了。若郎君此言成真,日后……日后郎君但有差遣,老叟绝无二言,当鞠躬尽瘁。”
张军颇为意外的看了老工匠一眼。这老头,还看过出师表?博学呀。笑着说:“如此,若某侥幸,日后所需造作之物甚多,某就不再一一解释了。可否?”
“然,若郎君胜之,吾等败服,日后定将任凭驱使。”
“某不怕你等询问,只是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也怕说不明白反而误事。某所学甚杂,很多东西也是只知其意不知其理罢了。
但请丈人牢记,某欲成大事兴我巨唐,糜费空耗好大喜功之事,某必不屑为之。”
“大善。”老工匠抱拳施了一礼。要是放在后来或者现代,领导都这么说了,这比试肯定也就作罢,揭过去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是这会儿不是后来,老工匠礼罢扭头唤人:“去取物料来使。”
张军也不挑理,这种能较真儿的才是真能干的,多多益善。
“丈人,虽少制即可,但步骤不可免却,仍需精磨与煅烧。”
“如此……当去坊间造作,诸物用来便宜些。”(便宜:方便)
“好,那就是坊间。”
留了工人在这边按照张军的吩咐找位置设计制作翻车的方案,张军和老工匠一起折回工坊。不管水泥这事儿是真是假,翻车确实是有用的,老工匠认。
因为需要煅烧,只有铁坊这边合适,大家从工坊带了相应物料来到铁坊。
“见过郎君。”
“丈人多礼了。”
铁坊的老工头看着就比工坊这边的健壮,两个人其实年纪相差不多,感觉上工坊这边的要大不少似的。两个人是熟识的,相互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郎君这是?”
“哦,我与杜丈人要做一点东西,需要经过煅烧,来借用一下地方。”
“如此,请随某来。”铁坊的主事姓韩,带着大家来到一处火炉处,吩咐小工引火,“老朽可否旁观?”
“可以,不是什么秘密。”
“也好,正好做个见证。”
张军和杜主事都没反对,老韩头就笑眯眯的留了下来,在一边看热闹。
铁坊有精磨,是用来磨取赤铁粉(铁矿石)的,正好拿来用。
把石灰石捣碎,按比例混合粘土,用精磨磨一遍,送进炉内煅烧反应,再按比例加入石膏拌匀,用精磨细细研磨了几遍。纯手工水泥就在大唐这么诞生了。
叫杂役找了些细铁筋和碎石过来,张军挽起袖子,开始和水泥。
也就是工坊,要什么有什么,细沙也是常备之物。
和水泥这事儿简单,大概的比例,和沙子拌一拌放水,随便搅和成糊糊就行了,不过水得慢慢加,这东西越和越稀,放多了就完蛋了。
一众亲兵,两个主事,有空闲的工匠杂役,围成一圈儿目不转晴的盯着张军在那鼓捣。
张军对这事儿熟练,怎么说也是曾经自己外接过小厨房的人。
把水泥和好,叫杂役找板子随意钉个四边框,把细铁筋交叉起来摆进去,然后把和好的水泥再和碎石拌匀,用木板刮入摆平的方框里压实。
用木棍随意扎了几下,发现没有空心的地方,张军起来丢掉木棍拍了拍手:“好了。就这样摆着不要触动,明日此时可见分晓。”
“可是需要时间干涸?”杜主事揪着胡子问。
“是。水泥随着湿气渐去变硬,二……十二个时辰基本变化完毕,二十四个时辰方始达最硬之度,从此保持此状不再变化,数十百年亦如此刻。”
因为水泥磨的少,张军弄的这个水泥板也就是不到四指厚,特意做成了长条形状,一尺左右宽,一米多长的样子。用来检验是足够了。
王如意机灵的叫了两个亲兵:“你二人就在此地看护,非郎君本人不可碰触,违命者先斩后报。”
“勿动就是,未干前过于稀软,触之则变形。
杜丈人,此事明日分晓,先不说它。某欲在坊寨之外另立坊窑,专司烧制泥砖土瓦,杜丈人可有将作之人荐之?”
“不知府尊欲以砖瓦做何之用,预烧制多少砖瓦。本府立天兴城时制有砖瓦之窑,至今尚可使用,只需复烧即可。只是……”
“怎么了?有困难?”
“烧制砖瓦需甄官署首允,派监作前来,另外,巧儿长上等匠也需要甄官署派来才是。”
“非官用也要如此吗?”
“郎君有所不知,凡造作之事尽须如此,一应协调均有定制。”
我特么的。张军有点懵。
“水泥之事,为何不须过这甄官署?”这名儿听都没听说过呀,巧儿匠?长上匠?这都是什么?
“告郎君知晓,这水泥之事,亦是要经过甄官署的,只是此物古所未有,乃郎君新创,需验证无误后仆下自会行文报告,等候定夺。”
“那,那就是说,如果甄官署拿了水泥的制法却不允诺本府造作,我们就不能造了?”
“……,虽是无理,但的确如此。”
“什么狗屁道理?现在长安构陷贼人称帝,四方藩镇作乱,这甄官署怎么不去协调定夺?
某言与你等,水泥之事,为本府机密,未得某之允诺,凡泄密者,斩。造作之法肆意传播者,诛三族。
以后坊内诸事均按此例。
从即时起,凡造作诸坊匠户技师等,均为本府器作监所属,与府外诸监署再无关系,将在外王命有所不达,此多事之秋,哪里还有诸多规矩?
甄官署尚在长安吧?长安已被朱逆窃居为都,他现在算是我巨唐的官署,还是伪朝的官署?
真是乱弹琴。你等思维之僵硬令某惊疑。”
“郎君息怒。”监丞跑过来劝:“彼匠等每日没于坊内不闻外事,时局乱势多有不知,郎君勿怪。待仆下解释就是。”
“以后本府凡造作建筑之事,尽归器作监,你为少监。分军器民器两部,各设监丞主簿主事诸吏。
监所设在新立坊寨,一应人员物使你整理之后报过来就是。
诸位主事,匠作,”张军冲所有人拱了拱手:“你等应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当齐心协力才是。”
第61章 薄铁难制
说完这番话,张军扭头就往外走:“此事作罢,明日来看水泥的效果。其他诸事监丞……少监负责,速速整理报来。你等日后当知本府深意。”
“送府尊。”
“免了。”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
监丞,不,现在是少监了。他是唯一一个开心的要死的人。这就升职加薪了。这就是受郎君重视的感觉啊,某的辉煌人生就要启动了。
监丞,从六品。少监,从四品。算妥妥的大员了。
别提什么私官不私官的,这是凤翔府,张军说了就算,只不过是上个表,去皇帝那报备一下的事儿。这年头节镇都是这么干的。
很多时候就是皇帝和节镇比谁任命的速度快,谁任命的官员到任的速度快。这都成为常例了。
从工坊出来,张军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站在那仰头看了一会儿空中的流云方才感觉好了些。
“郎君。”王如意小心的唤了一声。
“无事。”
“想来主事也是无意冒犯郎君的,按当朝律,确实是这么规定的。”
“你也懂?”
“仆下略微知道一些,仆下的哥哥是在坊中做事的。”
“哪一坊?擅于造作什么?”张军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扭头看着王如意问。
“私坊。某阿兄在铁器私坊学徒做事已经十几年了,现在在为营中打造郎君所授的那个,炉子。阿兄说郎君是才星现世,这炉子极其巧妙,耗费也不多。”
“不是说了可用灌铸之法么?徒手打造太耗时日,咱们缺的就是时日啊。”
“阿兄说炉身可用灌铸,可那炉筒用铁极薄,却是灌铸不出,只能凭人力敲打才行。”
张军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脑门,自己却是想差了。确实,炉筒子要是灌铸的话,那可得了,那得弄多厚出来?不只是笨重,也太过耗铁。
“走,去你阿兄坊上看看。”
亲兵早牵了马匹过来候在一边,几个人上马,王如意在前面领路,去了他家兄做工的铁坊。
别看只是打工,这年头的手艺人社会地位高,收入也不低,做为成手铁匠作的王家阿哥不但能养活一家子人,还能贴补在军中的弟弟,属于成功人士。
等老铁匠老了打不动了,会从徒弟中选一个来继承铁坊,这个人不一定是他儿子,只会选择手艺高的,做人行事有德行,口碑好的。
一般要是有女儿的就招个女婿,实在没有女儿也能认作义子。这个年代的义子和亲儿子也没什么区别,头磕了一样要讲孝道。
王如意的阿兄就是处在这么个位置上,被老铁匠相中了,现在铁坊诸事都是交由王家阿兄来打理,他平日喝点小酒逛逛街,开始养老了。
其实他也才不到五十,不过在这个年代,已经是真真的老人了。
铁坊在城边,快要到城门了,是前店后坊的结构,店里卖些打造的农具刀具什么的。
大唐不禁武器,弓弩刀枪民间也随便可以作卖,只是肯定没有军器坊那么精良。
“阿兄。”到了坊外王如意翻身下马,喊了一声。自己过来帮张军扶马。
“小郎君,阿达在后面。”店里的伙计笑着应了一句。
“你阿兄叫什么?”张军随口问了一句。
“叫王发达。”
张军愣了一下,不是应该叫王吉祥才对吗?转而一笑,负起手往店里走。这哥俩的老爸必是个妙人哪,一个发达一个如意,这心愿可不小。
“阿兄,府尊到了。”王如意跟在张军身边,适时的叫了一声,免得里面有人冲撞了张军。
这王如意原来不过就是个普通牙兵,靠家里打典落了个队正,平时跑跑腿做些琐事,这一次轮番正好赶上张军来了,就留在了身边,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心里对张军自然感激忠持。
坊内的工人杂役们都停下活计垂手站到一边,王如意的阿兄也放下铁锤迎了过来。
“阿达见过府尊。”
“免礼。都是自家人,勿须客气。你在打造炉筒?”
“是。炉身易铸,但这炉筒实是不易,需锤打得精薄才好,太耗时日。营兵已入营多日还是未成,请府尊责罚。”
张军点了点头,走到里面去看了看,也确实是不容易,硬要靠锤打,把一块铁打成薄片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此事不怪你等,确是某疏忽了。”张军左右看了看:“拿石黛来。”
“回禀府尊,本坊只有画石,却是没有石黛。”纸张太贵,民间制坊里用不起。
“画石?拿来就是。”就是滑石嘛,后世工厂里工人也是拿这个在铁板上画线的,很常见。张军用这东西写字画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杂役去取了画石过来,小心冀冀的放到张军面前的案子上,愣是没敢往手上递。
张军伸手拿起来看了看,就是滑石原石,不像后世那样切割成长条状来用,像笔一样。
“可有炉身?”
“有。”王发达叫人去抬了个炉身来。铸铁的东西有点沉,不过一个人到是拎得动。
“此处这里,”张军用手指了指炉脖:“可直接铸起管状,一尺足矣,上方这样弯折。”
他画了个示意图:“如此,炉中之火就不易随烟而上了,后面的管筒可暂用竹筒代替一下,头以铁箍紧即可,不需特别牢固,度过这个春天就行。”
其实烧火塘子,也就是地窝子最简单,只是木炭的消耗会相当大,有点浪费了。烧木头的话,也没有准备那么多的木柴,新砍树木又会累烟。
长远来看,还是烧煤最划算,炉子这东西又不是只能用一年。炉筒子暂时用竹筒替一下,明年秋天再慢慢打造也就是了。
王发达大喜,不停的道谢。
“不须客气,你是如意阿兄,亦是某的体己之人。”
张军玩弄了一下感情,说:“铁板难造,亦非不能解决,如此凭锤敲打太也慢了,耗时耗工,且也浪费。”手工打造,打的再薄那也是有限度,肯定浪费。
“还请府尊指教。”
“本府将于城西营造坊寨,此事,你应该知晓。”
“此事,仆下到是知道,请郎君明示。”
“坊寨,为日后本府营造要地,城内非私户之大小诸坊造作都要搬过去,进行扩张规模,联合生产,未知,王大郎可对此事好奇?”
王如意在一边直给自家哥哥打眼色。这事儿傻子才不同意呢。
可惜王发达是个木的,拱了拱手:“郎君不知,本坊乃仆下义父家传坊户,外般诸事须仆下义父定夺,仆下却是没有这个资格。”
“无妨。”张军摆了摆手,放下滑石:“你且与坊主商谈便是。入得坊寨,须承诺分股,此事非同小可,可商量仔细些。”
第62章 咸阳回报
公坊,那就是张军的工厂,这点无庸置疑。
张军扩建坊寨,也就是打造工业区,也允许私坊进入,但必须得让他入股。他虽然不至于巧取豪夺,但也没必要为他人做了嫁衣。
转了一圈儿,把炉筒子的事儿解决完,张军带着人离开铁坊。薄铁的事情却是再也未提。
这个到不是说你不让我入股我就不能告诉你,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秘传绝学,主要是他们要是不进坊寨,说了也没用,那需要大型机械了。
“郎君,家兄憨直,却不是有意对郎君无理。”王如意靠过来替他哥哥解释,也是道歉的意思。
“你就是想的太多。那私坊本不是你阿兄之物,他何错之有?到正经是该如此做才是。你却腻滑,不如你家阿兄耿直忠厚。”
“嘿嘿。”看张军没生气,王如意就放心了,傻笑几声退到一边。还是挺知道分寸的。
正信马由缰的在街上晃,前面有军士纵马过来。几个亲兵上前挡在张军面前,手扶在刀柄上。
“郎君,咸阳回报。”来人远远的喊了一声。
是去咸阳找段威勇的信使回来了。
“回衙。”张军令了一声,双腿一夹,战马会意的提速往府衙奔行过去。
等到了三堂,那信使一直跟了进来,从怀中掏出火漆信匣递了上来。
张军先是验看了一下封匣漆火,确认没有被开启过,这才开了匣子,同样验看了一下信封上的火漆,这才看信。
不是他不相信谁,而是这个时代造假什么的实在是太容易了,由不得不小心一些。
“可是段将军亲笔?”边看信,张军边问了信使一声。
“回郎君,是段将军亲笔,职下在旁亲眼所见,及至封火入匣职下未曾疏忽,亦未耽搁,径直回营来了。”
“嗯,你办的好,辛苦了。如意。”
王如意从门外进来:“郎君。”
“给他记下一功,待本月发晌记得提醒某。你叫什么名字?”
“回郎君,职下卫玄爽。”
王如意说:“他到是与职下一同入伍的伙伴,也是一并入了牙营。职下信他。”
入伍和入伙在这个时候都是指参军,但意义不同。只有正经大军区野战部队才有伍,一般府下折冲只有伙。伙伴就是战友的意思。
“好,且记下。”张军点了点头,记住了这个人。这名字也是好记,玄爽,这是到底有多爽啊?!!
唐代人的庶、平民男儿名字其实可以参考今天的韩国,大都是那种画风的。
“某无事了,你自去伙房用了茶饭,好好休息一下。”张军吩咐了卫玄爽一声:“此功记下了。”
卫玄爽施了个礼出去了,也确实累了,赶紧去吃饭然后找地方守着地窝子睡觉。这大冷天的骑马跑了两天,再好的体格子也罩不住。
王如意给地窝子挑了挑炭火,也退到了外廊,张军坐到地窝子边上看信。
当官就是好,哪怕他不过来,他房中的地窝子也是随时有专人给烧着的,什么时候来都是暖的。也难怪人都想当官。
其实经过了这段时间的适应,张军已经不是初来那会儿那么怕冷了。事实上这会儿对于从现代过来的他来说,实在也是算不上多冷。
那种感觉其实都是这具身体的记忆罢了。顶天零度的天气,能冷哪去?还烧着火塘呢。
这才接近三月,积雪都开始融了,阳面的山坡上已经能看到了绿意,河水也不冻,能怎么冷?只是本地人确实会感觉冷,因为这些年是一年比一年冷一点儿,这么过来的。
就像在南方待习惯了再回到东北过冬天,暖气明明不热也是燥闷的够呛直出汗。
张军原来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直到李应右那边各项工程开始动工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进了误区了。
这年头积雪是有点,可大河不封,地层也就是冻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完全可以施工。
这么一想的话,那水泥和砖瓦的事儿可就得抓紧了。
没功夫理会什么甄官署,这会儿各地节镇为王,谁会在乎什么署?再说这东西明显就不合理,天下这么大,州县这么多,你管得过来吗?
虽然不知道这会儿的砖瓦是怎么个制造技巧,但是现代的砖瓦张军还是会呃,见过怎么烧的,甚至他小时候挣零钱还去砖窑推过砖坯。那可是个累活。
这东西本来就是个密集型产业,现代砖窑里也就是个传送带算是现代化设备,其余的全得靠人力,拿到这会儿来操作正合适:这会儿的人身体素质可比现代人要强壮多了。
想到这,转身去拿过黛笔和自己用麻纸钉的工作日志,记了一笔砖厂瓦窑的事情,这才静下来继续看信。
段威勇这封信其实也没说太多,就是给刘承旨的回信,做为友人说的也很随意。
他和孟涉率安定军,受李怀光节制,这次被带出来勤王,到达咸阳后,他和部下又被编入了神策军。
他和孟涉还有很多将领都不想跟随李怀光,不想叛。
可是李怀光势大,身陷在李怀光的势力里,想抽身没那么容易。只有李晟见机早跑出去了,但也没敢明着说反对李怀光。
最后,他想让刘承旨拿着他的书信去庆州召集他的本部,到泾阳一带扎营,待他找到时机里应外合,脱离李怀光部重归大唐。
张军拿着信反复看了两遍,思考这个段威勇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和这边的部下是神策军了,理论上和安定军已经没有关系,那么,他想把本部人马拉出来,是想干什么?单纯的想摆脱李怀光?
也有这个可能。但更大的可能就是以原部人马充人气势力,要在神策军里立个山头。估计是这样。
神策军说句实在的,这会儿其实就是个杂牌军。
他本来是边军,玄宗那会儿禁军崩坏,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召边军内进驰援,神策军听召跑到相州打安庆绪,打胜了。回头发现老窝被吐蕃端了。
然后肃宗把玄宗太上皇,自己登基,就把神策军入了禁军,并交给了大太监鱼朝恩掌领。
鱼朝恩把能看上眼的军队不断往神策军里收编,迅速扩张,一度成为了大唐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但也就成了真正的杂牌军,大家各有出处,自然山头林立。
代宗继位,拉着元载弄死了鱼朝恩,把神策军分为东西两厢,再分六卫继续扩编,没再交给宦官,一直持续到德宗这会儿,已是天下第一军,禁军之王。
所以段威勇看不上凤翔地方军也在情理之中。人家可是正宗皇帝御封的将军,神策军郎将。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神策军马上又要开始了宦官领军。
德宗这趟梁州跑的,感觉天下的文武官员都太不可信了,还是宦官忠诚,于是开始给宦官加担子。
只是,未免过于一厢情愿了。
张军眯着眼睛琢磨起来。
第63章 计指鄜坊
“去看刘少尹可是在忙,如是无事请来相见,若是繁忙……使他闲时来见。”
“诺。”
其实张军不是不能跑一趟,但这事儿不能常而往之。一有事就是他过去,一有事就是他过去,常此以往,就难免会给人造成错觉,也难免会让某些人骄纵起来。
所谓夫妻到底谁做饭,全看结婚头三天。什么事都看打的是什么样的底子。
上下尊卑这些东西嘴上说不要,但该讲还是得讲的,得始终叫下面人等有清晰深刻的认知。
没用等多久,算算时间,亲兵过去刘承旨应该就跟了过来,并没有找理由耽搁,这个态度值得夸奖。
“郎君,少尹到。”
“郎君。”
“进来吧,说过了勿须多礼。”张军笑着把人让进办公室。
原来的办公环境办公姿势,张军不适应,感觉浑身不舒服,现在换上桌椅他是舒服了,属下一个一个浑身不舒服。习惯问题。
“坐吧。”张军比手让了一下,自己坐下来:“咸阳段威勇回了信来,本应着人给你送过去,不过,正好就此事和你谈一谈。”
“不敢,此事自然由郎君做主,职下怎可僭越。”
“这本是你与段将军私交,自然以你为主,某还不是公私不分明的人。你且看信。”张军把书信交给刘承旨。
刘承旨拿了信快速翻看了一遍,眉头一皱,想了片刻:“没想到几年未见,我这位段兄长却也攀龙附凤起来。”
“人之常情。”张军喝了口白开水:“人行高处,水泄泽谷罢了,此事却不易强求。郎将,某却是给不到的,万一段郎将此次再立新功,怕是免不掉一个中郎将加身。”
“他想让某引兵相助,到是好打算。”刘承旨放下书信,眯着眼睛捻了捻胡须:“郎君,可否许某军士五百,某去庆州走上一遭。”
“说说你的想法。”张军点点头,让他说下去。
“段威勇背离李太尉的意图很明显了,不似作假,他欲使某至庆州引兵泾阳伺机而待,职下想,怕是李太尉部欲走泾阳之意。
李太尉此时大军占着咸阳,兵强马壮,正与长安朱逆勾连,听闻朱逆曾与李太尉互称皇兄弟,欲分关中而共之。
现李太尉大军忽然要走泾阳,职下想,莫不是朱逆与李太尉皇兄弟之情已尽?
现长安握于朱逆之手,正设伪省大授节使收拢人心招兵买马,而李太尉部则人心各异。
前几天想追赶圣上车驾行图不轨,惹孟保惠孙诸将反出行营,职下听闻三将言,李太尉营中诸将闻令不动,左思右瑕,无不思去。
前李晟夺营而走,李太尉曾欲发兵袭之,诸将相觑而言他,无不拒命,言若击朱泚惟力是视,行将造反虽死不从,再三晓谕众皆不应。
彼僚佐王景略曾建言李太尉取长安诛朱泚,还诸散军于诸道,不过被太尉营中都虞候阎晏阻止,言宜东保河中,慢慢再决定以后的事情。
李太尉大历十四年曾节度河中,想来在河中必然根底稳固,日久经营之退路矣。”
“就是说,你认为李怀光现在是准备弃守咸阳回河中?”
“正是,职下思虑来去,必是此意。由段威勇言中可见,此去,一定也会是李部分崩离析的过程,各部兵马都会找机会离开的。”
李怀光那边现在确实挺乱,邠宁兵马,朔方兵马,安定军,神策军,河中兵马,鄜州兵马,奉天部,振武军,禁军,都是临时凑到一起的。
李怀光虽然兼朔方节度使,但和朔方军并不合,他曾经在泾州因私愤杀过几个朔方大将引起了大乱,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
他还是振武军单于大都护,但只是遥领,那边并没有他的心腹,算来算去,除了邠宁兵马和河中旧将,其余诸道兵马都有跑路的可能。
刘承旨把他的估测说了一遍:“职下可执段威勇书信去庆州引兵于泾阳,里应段孟之计,成全昔日之情。而庆州可下矣,从此邠宁置于凤翔之下。”
他的意思是他带五百兵马去庆州,用段威勇的书信把庆州兵马引到泾阳,算是完成了段威勇的托付,但那五百凤翔兵马就不回来了,从此庆州就姓了张。
这样,完整的邠宁节度就成了张军的囊中之物,没费一兵一卒。
别小看五百兵马。韩游环出兵解围奉天大战朱泚军,护卫圣驾赴梁州,又转镇邠州,也不过就是八百卒。五百战卒已经不算是小战力了。
张军微闭着双眼,在脑袋里分析刘承旨此计的各种可能,也是在回忆真实历史上这事儿是个什么状态。
让刘承旨猜准了,确实是李怀光和朱泚闹崩了。
本来两个人约为皇兄弟共分关中,可是朱泚自封天皇立伪省招兵买马以后,心态变了,对李怀光用起了朕,称李怀光为卿,唤他入长安待诏。
李怀光的年纪都能当朱泚他爹了,自然大怒。可是手下不争气,各营将士貌合神离,他又不敢冒然进兵,于是听从都虞候劝谏,准备退守河中。
河中就是永济,有鹳雀楼那个地方,是京畿五府之一。事实上就退出了潼同二关之外,跑到黄河东岸去了,放弃了对长安的威胁。
也就是不和德宗还有朱泚他们玩了的意思,老子跳出这个圈儿看热闹。
张军的手指下意识的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忽然一顿:“此计到是可行。只是,少尹不妨对段孟诸将说一声,此番,某助其全身而退,彼须允我一战。”
“郎君的意思?”
“李部愤而欲走河中,必取夏阳东渡,此番自泾阳北上,却又须避让朱逆各部,少尹以为他会如何?”
刘承旨脑袋里必竟没有自带部分资料的硬盘,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什么。
现在李怀光肯定是不想和朱泚打架的,又恐麾下作乱,自然是走的越快越好,还能怎么?
“鄜坊无兵。”张军敲了敲桌子:“鄜坊部将均在李怀光营中,李建徽败走梁州,鄜坊空了呀。如果我是李怀光,必定趁着这个机会大肆劫掠一番。”
“以安军心?”
“以安军心。”
没看错,在这个年代,纵兵劫掠确实是安定军心的一种手段。抢掠一圈发散一下戾气,军队自然就安稳了。
而且还可以顺路让营中的鄜坊诸兵将去取家眷,有种裹挟的意思。你携了家眷一起,那就是战友,否则就是反目,家眷也就成了胁迫。
不管怎么样,经此一遭,鄜坊诸兵将尽入李怀光彀中。
“段孟泾阳脱身后,须与本府兵马齐发三原富平奉先诸县,若李部退却则送之东渡,若是要战,那便开战。待鄜坊入手,段孟诸将自去就是,某绝不强留。”
“那鄜坊诸将?”
“自是来去自由。某身为王命之官,自当为我巨唐诸将士禀执公道。”
刘承旨拱手大赞。
第64章 紫阳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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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军和刘承旨定下了基调,在这个基础上密议了一番,把所有事情都仔细的推敲了一下以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分开。
刘承旨回去准备出发庆州,张军骑上马出城去西大营。
所谓计划没有变化快,原准备三个月的整训,就这么被打断了。
其实张军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仗。兵未训,将未谋,武器装备也还没到位。但事实摆在了眼前,已经容不得他退缩。
事情就是这样,机会总是不期而至,让人措手不及。张军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错过。
行至半途,张军挽马拐到工坊这边,也未下马,直接骑着马就进了大门,直奔铁器坊这边。
守门的兵士不敢拦阻,看着张军的背影惊疑不定。知道这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王队正,郎君这是怎么了?”张军可以纵马进去,几个亲兵还是有分寸的,在坊门下了马,被门卫拉住询问。
“还能如何?有战事了。你等到是清闲,只需守这坊门即可,哥哥就要上战场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喘着气回来。”
王如意拍了拍战马的脖子,把马交给门卫,和几个亲兵追张军去了。
“王队正,可否和郎君通禀一声,我等也想上阵撕杀啊,某不想守这坊门度日。”门卫监军扯着脖子在后面喊。
“稍后自和郎君说了就是。”
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充面子,这些门卫监军是真的想上战场。上了战场才能立功,才能升官发财,守着这坊门也就是混口饭吃罢了。
张军一路跑到铁坊作门口勒住战马,在马颈上轻拍了一拍跳下来,把马缰一丢大步流星的向里面走,战马打了个响鼻,慢慢踱到一边,就站在那里也不乱走。
“韩主事可在?”
“见过郎君,主事在新坊。”
也不用带路,张军直接绕到后面新坊,就是打造复合弓改造武器的那个保密工坊。
王如意和监丞小跑着跟了过来。虽然这会儿军器监监丞已经火线上任凤翔府器作监少监了,但命令刚发布,他还没来得及安排就任。
统共张军从刚才一怒离开到这会儿也就是一个时辰多点,张军走后他又用了一些时间来安抚诸坊主事工匠,刚召集下属开了个会,准备提拔任用一些官吏,下面报告张军又回来了。
“郎君可是发怒?”监丞,不,簇新的少监一边跟着跑一边低声向王如意打探消息。
“不是。”王如意摇了摇头:“应是询问军器督造之事……要打仗了。”
少监心里一松,旋即又是一紧:“郎君……可是要往梁州勤王?或是攻取长安?”他差点问出来郎君是不是想造反称王,还好脑子比嘴快。
“如此军机大事,某又如何知晓?裴少监多心了。本府战事将起,军器……器作监劳苦功高,吾等军士就仰仗少监了。”
“哪里话哪里话,某自当殚精竭虑为郎君分忧,为本府健儿壮行。本分而已。”
张军这边已经找到了韩主事。
“丈人,”也没寒喧,张军拱了拱手直接问:“京畿情变,本府即日将发兵泾阳三原,某来问询兵器之事。”
军情紧急,韩主事也没说别的,稍一琢磨,说:“郎君可使老叟召集全城铁匠作,只需三四日,三棱刺可成……其他,怕是来不及了。”
三棱刺这东西打造很简便,只要是个铁匠都行,只要铁胚够用就行了,但是横刀什么的就不行,需要很高的技术,时间上糜耗更多。
弓弩那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没有个几个月时间影都摸不着。还是时间少了呀。
张军也是清楚这些的。他之所以拿出三棱刺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中,三棱刺更实用,打造更简单更快,对钢材要求低,杀伤力足够。
而且这会儿的医疗技术来说,对这种伤口也极难处理,只要一发炎就只能等死。
“如意。”张军扭头召唤和少监小跑着过来的王如意。
“在。”
“着人晓谕全城铁坊,凡能持锤之铁匠作,不论工徒,即刻起听从军器坊韩主事调用。事急从权,无需解释,阻挠造事者收监,铁坊充公。”
“唯。”王如意转身往回跑,去召人传令。这会儿就和政事无关,是军令了,谁也不敢延误。
“你即刻交卸了监丞,此后器作监少监下不另设监丞,只在各坊主事下设坊监一人,主簿一人,度支二人。”
张军偏头看向气喘吁吁的裴少监:“你自组织人丁,全速加快北城坊寨建造,先立军器铁坊,再立紫阳道观,诸事军器优先,不明之处可询韩主事。”
“唯。”裴少监施礼应诺,又向韩主事拱了拱手:以后咱们就得相互照应了。
韩主事拱手回礼:应该的,无须耽心。
张军的这道命令,各坊主事的身价立马大涨,成为了能够直接和少监对话的层次,别看地位上还是低于少监,但实际上已经能够和他掰掰手腕了。
这也是张军的本意。
原来的官序层级太多,而且大多没什么必要,反而做为一坊主事,这么重要的具体制造负责人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相当于生产车间的主任不能和厂长直接对话,这种管理不是特么扯蛋吗?
而且监丞和主簿的权力太大,过于集中。谁也不是计算机脑袋,两个人管着整个军器坊从挖矿到造作的全部大小诸事,这更特么扯蛋。
张军这么一调整,各坊主事就有了重要话语权,也就是加强了生产这块的权重,少监变成以协调为主,为各坊提供后勤保障的服务主体了。
这才是制造业比较科学的管理结构嘛。
至于原主簿那边,张军打算成立个矿业部,专门管理府域内的矿产采挖运输诸事。
“郎君,愚仆一事不明,还请郎君示下。”裴少监躬着身子询问。
“有话就说,不须如此。”
“郎君,铁器为重愚仆明白,可这紫阳道观,为何置于诸坊前面……愚仆想不通啊。”这事儿一公布,其他各坊的主事肯定有意见啊,他们不敢找张军理论,肯定要找他说道。
“紫阳观为几位供奉所立,这是某答应过的……你附耳过来。”
少监赶紧上前两步,把耳朵伸到张军面前。其他包括韩主事在内的人全都整齐的退开几步,转过身去,不敢听闻。
“对外可说某极尚道学,在此立观以求太清上尊福备诸坊。
你且牢记,道观与其他坊作之间须隔十五丈,少用木作多用土石,周边多备沙土水缸,前后诸门禁巡查须严厉,进出诸人与料使亦要细细盘查,不可懈怠。
观外四周立高墙以防窥探,观内需设操场,纵横三百步以上,观堂起居与参研炼丹分立两侧。诸事直接向我汇报,不可外传。”
“愚仆明白。”
“嗯,你自去忙吧,某与韩主事说话。”
第65章 计划出兵
少监得了张军的秘示,心中喜悦,感觉自己的运气是真的来了,不但得到了器重升官晋级,还得了郎君的秘作,以后自然就是体己之人了。
出去走路的脚步都有些飘浮了。
张军叫了韩主事,两个人开始讨论兵器甲胄诸事。
三棱刺是肯定没问题,五天之内全营可以更换一遍,横刀却只能换一小部分,当下许了牙营。一众将官的肯定是少不了的,这里不用细说。
神臂弩这边,韩主事和木匠作坊的杜主事一起弄的,那边更擅长木制件,比他熟悉木性。这会儿已经选了几个不同的复合方案,正在浸泡粘合试验当中。
不过纯铁制的弩箭却是已经弄出来了,只待弩成即可试射。
至于复合弓,那玩艺儿实在是太复杂,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老韩头亲自动手带队,大家边试边学边琢磨,短时间内没戏。
好消息是狗头刀的重平衡已经找好,可以进入量产了。只是这东西工艺比较复杂,需要好钢,所以产量也不可能太大。还是需要时间,或者扩建工坊。
这会儿的工坊是一体式的,从磨矿选矿结团冶炼提纯出钢到淬火打造,全部是在铁器坊里完成。这个其实相当不科学,效率也低。
但事实上这会儿的铁匠就真的很厉害了,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早的完整体铁制品生产线,技术杠杠的。
铁器坊这边张军已经做好了安排,那边坊寨里各坊都有相应的扩张和改变。
铁坊会分成三部分,磨矿采选,炼铁炼钢,成品打造。也就是分成不同的车间,专司一职,提高生产效率。
经过李应右带人根据张军的意图详细规划,坊寨已经改设在天兴城北。
天兴城与凤翔城之间,这会儿正在筑桥铺路,共建三条大路把两座城联接起来,中间的空地全部归坊寨所用,自然分为两部分:军坊和民坊。
主路在军民坊造中间,城门对城门,这是为了兵马与大宗物事调动的方便,军民两坊隔路相望。此路上不设商铺。
东西坊的两侧是辅路,也就是平时大家走的路,路侧一水的店铺,会从天兴城一直延续到凤翔城,两条路的外侧就是诸坊内工人吏员的房子。
当然这会儿还啥也没有,路还没修好。
这边从铁坊各个车间和道观(火药车间)开始,那边从木作(家具)和日用品(肥皂洗发水)开始,等诸坊建成投用,两边的店铺和住宅有了人家,天兴凤翔两城也就变相了成为了一座城。
一座没有外墙的大城,至少有长安城三分之一大小的军镇。那时候张军就算是真的立住了,再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的东西。
“如此,某就安心了。丈人操劳,待某搬师归来当为丈人及诸匠作摆宴庆功。”
“这是老叟的职责,祝郎君此去旗开得胜,诸逆授首。”
“借丈人吉言。”张军拱了拱手,转身从坊里出来,心里松快了一些。
虽然弓弩未成,但三棱刺能派上用场也是喜讯。到不是换了三棱刺军士们就无敌了,这东西会有一些心理作用,能激发军士们的战斗热情。
而敌对方从示见过这种武器,自然疑惑猜忌,心里上就会弱上几分。此起彼伏下胜算也就多了几分。
其实张军心里有数,此次出征,真不一定能真打起来,威摄是主要目的,然后就是混水摸鱼,趁机把鄜坊拿下到是真的。
这个不用打仗,完全就是武装占领。
鄜坊的军队能顺便拿下多少得看具体情况,这个没有定数,至于安定军,张军也想好了,能留就留,不能留也不强求,结个善缘就是。
他现在需要的是地盘,然后自己可以征兵,原先这些老牌部队他并不是十分奢望。新造比改变更容易。
裴少监在安排工作也没来送行。
主簿这会儿带着一旅军士在外面收纳矿业呢,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
王如意已经着人去城内诸私铁坊户传令,这事儿没有人敢反抗。
骑上战马来到坊门,监军把王如意几个人的战马送过来,笑着给张军施礼:“郎君,听王队正说本府要出兵打仗了,奴下敢问郎君,吾等亦想战阵撕杀,可否?”
奴这个字,在这个时候还不是专指奴隶或者奴仆,只是表示谦卑。
很多人的名字里或者小名都会用,包括很多大人物:高宗李治的小名就是稚奴。
或者用于自称,男人称奴,女人称奴奴,都是抬高对方的谦词,不一定就比对方地位低。
“你们想随某出征?”
“唯。”
张军想了想,摇了摇头:“此次就算了。”监军面露失望。
张军说:“器作坊乃本府倚重,是军器重地,你等在此守护,与战阵撕杀并无二意……如此,这样,某应了你们,待此次征伐归来你等可申请入营,可好?”
“唯。谢郎君。”
“好,你等有志,某必扶持。某等着看你等杀敌立功。”
“唯。”
被坊门监军这一主动请战,弄的张军的心情大好。这就是民心哪,民意呀,这仗还打不胜?不由信心大增。
来到西大营。
因为融雪有些泥泞的操场已经被硬生生踩干踏硬了,军士们十人一行二十一列,在口令声中操练队型。
经过这些天的‘磨练’,现在顺拐不分左右方向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少了,队形基本上也能走得整齐,有了些看头,不过离着踢正步还早的很。
张军自去了办公室,王如意小跑着去寻张良。
张良的性格比较较真,并没有因为自己是都兵马使负责操练就闲着看热闹,而是以身做则,亲自跟着在训练。
“郎君。”擦着头上的汗,张良走进张军的办公室。
“张二哥。坐。”
张军给张良让了座,说:“情况有了变化,原来的计划要改一改了。”
“如何?”
“段威勇回了书信,”张军把段威通回信,他和刘承旨商议的事情对张良说了一下:“某与刘少尹商议之下,感觉大好时机来了。
此际李怀光营中诸将异心,鄜坊无兵无将,庆州安定军南下泾阳,正是吾等拿下邠宁与鄜坊的机会,若是顺利,当不费一兵一卒两节度尽入掌中。”
“那李都督?”
“无妨,日后相见再说,此等时机不可错过。”
张良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请郎君下令。”
“刘少尹言庆州五百战卒足矣,邠宁可定。以某想来,以邠庆二州为例,鄜坊可驻兵千五,延鄜坊三州各战卒五百,二哥意下如何?”
“派谁人为将?”
“二哥斟酌就是,驻守兵将俱用本营原卒,日后更替。”
“鄜坊兵马郎君如何打算?”
“看机缘,不强求……不过,凡诸州军属当全部徙至天兴,不得违例,二哥感觉可行?”
“妙策。如此,就依郎君所言,某去安排。”
“等等。”张军拉住起来往外走的张良:“莫急莫急。此次除这两千战卒,营内余部兵马三日后须分出四团集结,由你我杨怀兵各带一团,赴泾阳三原富平三县驻扎。
高固带一团居中游击响应,惠静寿留守,让孙福达去奉天联络守军,二哥你看,可行?”
第66章 吾卫巨唐
张良皱起眉头思付了好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就依郎君……让孙福达去奉天,郎君可有用意?”
“某想看看谁在奉天留守。此次若顺利拿下鄜坊,长安之战就必须提前。李怀光退守河中,京畿四周唯奉天府不在你我掌握之中。”
其实他知道这会儿守奉天的是戴休颜,可是不能直说,总得有个知道的理由。
戴休颜是盐州刺史,此次引兵三千勤王保卫奉天功劳极大,被德宗诏为奉天行营节度使,驻守奉天城。这是个忠臣,也是能打的,原来是尚父郭子仪的爱将。
可惜就是命不长久,明年就要病死了。可能是这一年的连番征战伤了身子,必竟已经五十八了。
“郎君之意?”
“待看看是谁,若是名将,某去和他当面交谈,若是白丁随他就是。”
“那此次孙福达前往奉天,以何名目?”
“就说我营诸军出击李逆,怕和奉天友部误会,前去解释一二。”
“不用他出兵?”
“不用,告诉他们守好奉天莫要贼人从此遁匿就好。”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不过奉天这会儿也就是八百疲卒,这么说也不是完全不对。
张良皱眉,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张军笑了笑:“想来此刻驻守奉天之人,必是名将。让孙福达告诉他,待我部逼走李逆反攻长安的时候,一定会邀他同行。如此即可。”
张良点了点头:“如此,可行。就依郎君。”
“好,那二哥你就去安排吧,马上把营中军士以老营军士为骨干先整编出四个团,也让大家适应一下。”
张良起身欲走,停了一下又转头回来问:“可是以新军之法整编?”
“当然。此次乃我凤翔新军首次出征,如何能循使老一套?自当大张旗鼓,展现新军之新气象。”
张军笑着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说:“以某猜测,此次也就是行军罢了,打起来的可能极低,正好用来行军训练,让军士们熟悉新法。”
张良恍然。
张军说:“在保证时日的基础上,适当的增加难度,比如每日里可徒步一二十里,须保持队列整齐行进,以增加军士们的团队意识。”
张良点头,问:“即要保证时日,又要增加难度,如何进行督促?”
“着虞候记录在册,待回营开大会总结时一并处理,有奖有惩。这事儿可以预先告诉所有军士一声。”
“提前告之……这还怎么惩罚?”
“笨。惩罚是目的吗?你图什么?没有人需要惩罚全是奖励不好吗?说明大家都合格,都上进。”
张良随即反应了过来,在头盔上敲了一下,摇了摇头,冲张军拱拱手出去安排了。
张军坐在那前前后后的又琢磨了一遍,感觉并没有疏漏什么这才安下心来。
他有些紧张。这可是他入主凤翔的第一炮,要是打的好打的响那怎么都好,要是没打响……后事难料。
信心还是有的,但是有信心和紧张完全就没有任何关系。
大营里响起哨声,正在以两百人为方队训练的军士们在哨官的指挥下快速向操场中间集合,几分钟时间就汇成了一片人海。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一万几千人以连为单位集结在一起排成队列,那场面真的可以说壮观。
这段时间夜以继日的训练还是相当有效果的,主要是这会儿的人服从性其实更优于现代人,没有那么多想法和个性,好指挥。
各临时连长和虞候站在队首,昂首挺胸的等着训话。没有人交头结耳,巨大的操场上鸦雀无声。
军士们训练的如此积极,态度如此端正,争先恐后惟怕落后,主要原因就是月晌,还有学习。学习的力量还要大过月晌。
现代人真的想像不出来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读书的渴求。
刚开始宣布以后足月发晌的时候,虽然大家也高兴,但也并没有多兴奋,但一说可以免束脩教读书,而且博士助教真的来了,真的开始教授了,马上全营都沸腾了。
原本训练的时候喝斥抽屁股都不太好使,现在只要说不认真晚上不给读书,马上就不一样了。也算是歪打正着。
这也是这么快就能形成基本队列的原因:读书的力量。
现在营内军士除了训练和出去做义工,闲余时间凑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在讨论写字,会的得意洋洋,不会的咬牙苦记,劲头儿相当足。
“立正~~”唰!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苦练弓刀,保家卫国。”
“你们是谁的兵?”
“天佑巨唐,吾卫巨唐。”
“你们的使命是什么?”
“荡夷除逆,有吾必胜。”
口号喊的整整齐齐,声波汇在一起向四方传荡,数里可闻。这也是整训的一部分,喊口号。别小看喊口号,好像没什么意义。大错特错。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锻炼身体,保卫祖国。’熟悉不?是不是能记一辈子?是不是喊出来就感觉有共鸣?明白了吧?其实就是一种洗脑,塑造潜意识。
谎话说十遍自己都会相信,口号喊万声也就成了信念。这些带着现代思维的方法在这个时代尤其的好用。
张军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外面回荡的声音,也是心血沸腾。这就是火种,将燃烧世界。
其实这些憨娃子还不知道,新军最大的变革是军晌。
唐代的军晌是给粮,偶尔给点布匹。
所谓厚晌也就是除了军士自身,还给他家里一份粮,后来发展到给三份。这种方式在中晚唐时期比较普遍。
原来府兵和团练是没有军晌的,那会儿只有皇家十六卫有晌。后来都有晌了,地方军不管是募兵还是团练,朝庭都要负责至少一半。
而张军决定给钱。
其实也就是把给家属那一份折算成现钱,可能再稍微多一点而已。士兵自己吃穿用度全部是包圆的。
看着差不多,实际上差的多了,粮虽然可以度日,但哪有钱重要?
虽然粮布都可以当钱花,日子还过不过?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家里几乎没什么现钱,顶多从嘴里省点粮身上省块布藏在那里,这都算是富裕家庭了。
民间主要就是以物易物,但事实上,老百姓相当吃亏:你的东西具体值多少都是人家说了算。
但有了现钱就不一样了,各方面都要自由得多,而且钱不怕被卖家压值。他总不能说你这钱旧了锈了一文算半文,那是犯法的。
天兴城全是军属,等发晌几个月以后,家家有现钱,可以想像那个时候天兴城的商业会繁荣到什么程度。这才是张军的用意。
流通。现代人都明白的道理。
今天请个假
和编辑讨论了一下,要对前面章节做一个小修。
其实这并不是影响更新的理由,就是今天有事耽误了,没写出来。明天自罚。
谢谢友持。
第67章 欣然受之
张良在外面编兵,任命中低层军官,这边,张军把惠静寿孙福达杨怀兵高固几将叫到了办公室。
“某等见过郎君。”
“见过郎君。”
“坐。几日整训,诸位将军到是颇有改观,某甚至是欣慰呀。”
“全赖郎君栽培。”
“客气了,随意坐吧。人之作为全靠自身,旁人旁事不过引导罢了,都是赖自己努力才会有所得,这个功劳某不敢贪冒。”
“导者为师。不瞒郎君,开始的时候某甚是不以为意,感觉这排队走路甚是可笑,胡闹玩乐而已。几日行走下来,某,羞愧。
郎君所行所为俱有深意,某等受教,某等拜服。日后必当时刻以郎君为楷模,学而时习之。”
这小话说的,甚是漂亮啊。张军感觉身体有些发轻,赶紧坐直了些。
“某原来计划,新军整训以三月为期,三月编练成军。可是事情总是在变化,现在来看,原本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据最新战报,李怀光与朱泚闹反了,现在李怀光要率部东走河中。
李怀光一走,整个京畿就只剩下朱泚……某认为,他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
经某和刘少尹,李长史,张都兵几番商讨,决定发兵泾阳。”
张军指了指窗外:“张都兵正在编练军士,此次,预备出动我新军四个团,某与张都兵,杨都尉,高都尉各领一团。
某驻泾阳,杨都尉驻三原,张都兵驻富平,高都尉引兵据在华原,机动伺应。
以某估测,李部诸将必不思刀兵,此战以逼退为旨,但也不敢就凭着猜测能够决定,所以还是作好接战的准备。
我们三个团摆在前面,高都尉做为后应,哪里开战就打向哪里。同时,高都尉,你要小心李部人马袭渡同官,若是发生,即以你为前部,某为你后应。”
“驱守同官?”杨怀兵看了看墙上的地图,琢磨了一下,嘶的吸了一口凉气:“郎君,可是要借此机拿下坊州?”
张军意外的看了杨怀兵一眼。哥们可以呀,是怎么从我关心同官就想到坊州的?
“正是。诸将,有什么想法现在都可以说说,一旦大军出营须严肃军令,依计行事,不得怠慢疏忽。”
“正该如此。”杨怀光拱了拱手,表示会服从命令。
“敢问郎君,”孙福达抱拳施礼:“不知郎君可有驱驰?”老大,你没安排我呀,我是不如他们吗?
惠静寿也抱拳拱了拱,看着张军没吱声。
“惠校尉留守大营,此番出兵某等必是无瑕顾及,凤翔一府就交与惠校尉了。”张军冲惠静寿拱了拱手。
“职下,肝脑涂地。”惠静寿站起来敲了敲左胸,有那么点激动。被接纳承认的感觉。
“孙校尉,”张军看向孙福达:“你带一队人马,待大军开拔后,去奉天联络守将,告之吾军驱逐李逆的行动,要他莫要误会。
同时也要防范李逆突袭奉天。另外,若奉天守为名将,孙校尉可以告诉他,待此次平定,某当亲赴奉天结拜,共议兴复长安之策。”
所谓名将,并不是现在意思的非常有名的将领,而是指官爵高,在朝堂能排得上名字的。
这会儿大家你来我往打来打去的,一城守将或许就是哪个捡校尚书,也或许就是某部校尉,这都不好说,如果只是哪个部分的校尉,自然没资格让张军去商议大事。
“谨唯,郎君令。”孙福达站起来抱拳领命,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郎君,此次出征,打起来的可能有多大?”杨怀兵问了一句。
“按某与张都兵的商议,怕是打不起来,不过,打的准备还是要做好,免得到时候被动。此为我凤翔重整后首次发兵,必须万无一失。”
“敢问郎君,此次发兵目的何在?”高固问。
“自然是送李太尉营军东渡。某以为李太尉必会纵军劫掠,某还以为,劫掠一事大不可为,凤翔新军以护佑一方为主旨,自当出头。”
“若是李部强横如何?”
“那就打到他软下来。我们手里没有刀枪么?”
“诺。”明白了,就是乖乖快走就没事儿,撅腚就揍他。
“李部若不与我等缠绵最好,到时候,张都兵会引兵坠后,一直把他们送至夏阳。到时候,高都尉可随后,至奉先止步扎营即可。
若前军无战事,高都尉可代某去同州拜会李刺史,告诉他,凤翔军忧君思民,愿以兵马壮其行在,一起固巩同关护佑关中。”
“诺……若是李刺史不允又如何?”
“允或不允,此次就是见面过一句话,剩下的都是后面的事情了,你把某的意思带到即可。在奉先等张都兵回军。”
“诺。”
“郎君怎的不问潼关?”
“此次算了,潼关凭河据峦而守,周围也没有强敌伺望,以后再说吧。这次出兵基本就是这样,诸将可有补充?”
“郎君即求坊州,为何未见安排?”杨怀兵问了一句。这家伙脑袋比较聪敏,总是能看到关键的地方。
“坊州张都兵自有安排,与我等此行无干。不过……”张军皱起眉头扭头看向地图,想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墙加,围着长安上下左右的看了一圈,指了指泾州。
“若是此行顺利,归程之时,杨都尉可否敢去拿了泾州?”
“郎君但有所指,怀兵无往不利。”杨怀光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至于这是去攻打一座城池的事儿他毫没在意。
张军看了看杨怀兵:“某为凤翔少尹,你至泾州城下,可冒某之名声拜关求入,或者说你是邠州散兵,愿纳入泾州以获庇佑。
泾州守田希鉴现为朱逆伪节之职,但此人猥琐,即受朱逆之封,又欲迎唐皇之抱,左右逢之摇摆不定,是贪焚之辈。
你以利引之就行了,相信他会动心。就算什么都没有,你这一团人马估计他也能欢迎。
待见面,不必逢迎,径直杀了就是。
得了泾州以后你就在那里驻守,同时可以派快马去百里城,告诉他们泾州我凤翔暂借,以为谋复原州之用,如果他们有心到是可以合兵一处。”
“泾原马都督之处?”
“无妨,马都督现在随王驾御梁州,已经顾不上这边了,安心。再说他找来也是找我,你耽什么心?”
“嘿嘿,只是怕给郎君添了麻烦。”
“不怕,只要能得到地盘儿,让他等排着队一起来骂我好了,我定如沐甘淋,欣然受之。”
“郎君,整编完毕,凡四团,每团一千五百战卒,骑四百,刀三百,弩三百,三百跳荡,二百机动。诸级军吏伙曹均以妥当。”张良大步走了进来。
第68章 暂编四团
“好,那么,各位团长,咱们就出去就任吧。”
张军双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此行为我凤翔首战,还请诸将尽心尽力,力求完美完成即定任务,为我凤翔新军拔个好筹。”
“诺。”
“因为太过仓促,这次的行营算是临时组织,各方面并未完备,诸参军事及行军参谋都没来得及任命,就由各位独断乾纲。
但这不是我新军应有之意,你等心中要有将数,日后诸参军事及行军参谋都是要上任的,大家各司其职,相互促进,集群智于阵前,如此才好确保胜利。”
“诺,郎君吩咐就是,我等即然归了凤翔,自当以郎君之命为上。”
张军摇了摇头,认真的看了看几位将官:“某亦是俗人,某亦有脾性,某亦会有糊涂犯错之时。人非圣贤,有错才是正常的。
日后,新军当提拔任命总参军事及行军总参谋,就是为某提供参谋建议,给某找寻错误之处的。诸将……努力吧。”
整编完成的四个团还是以连为单位排列,又分成四个大队列,其余没在这次整编内的军士们又重新到一边练队形去了,看着这边待命的军士都有点羡慕。
这会儿的大唐军士没有怕打仗的,反而盼打仗:打仗才能立功,才能劫掠生财。
张军张良几个人从屋子里出来,也没骑马,在全体军士的注视下走了过去,走上点将台。
“立正。”都虞候扯着脖子大喊。唰~
这哥们考虑来考虑去,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干军法虞候,现在已经归到李应右衙下,配合整训工作。
张军走到点将台边,从左至右看了看精神抖擞的军士们,心里禁不住有些旆旗摇荡,热血沸腾的感觉,一句同志们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张军抬右手在左胸轻击了三下。
“你等皆是巨唐健儿,铁血军士,为我凤翔新军之一员,全府百姓子弟之兵,正当守土卫国,荡夷除逆,百战不疲,虽死犹荣。
当前,我巨唐狼烟四起,众夷骚动,内乱不止,正是吾辈军人报效家国之时,平乱止戈,守土安民,守卫吾全府百姓,保全吾巨唐声威。
诚言,某本来没想这么早就开始打仗,整训未成,军器未换,各级军吏也尚未任命到位。
怎奈时机变幻,时不我与,大势所在不得不为,由不得某及诸将如何做想,也由不得诸健儿慢慢研习。
此次,咸阳逆军有所动作,吾新军当行守土卫国之责,驱之逐之,护卫地方州县。
因整训未成,此次暂编四团,在此授旗。
诸健儿当奋勇争先,军旗所至,所向披糜,不坠吾凤翔新军之号,扬吾凤翔新军之威。此战,凤翔新军之名当晓谕天下,全赖诸军士之英勇。”
“必胜。”
“必胜。”
“凤翔子弟新军暂编第四团,团长,高固。”高固立正挺胸,迈步出列。
张军接过绣着凤翔子弟新军第四团字样的军旗肃然交到高固手里:“扬我军威,百战百胜。”
因为时间关系,旗帜用的是唐字旗,找绣工直接在上面绣了文字。实在是来不及设计一面全新的军旗。
唐代这个时候,事实上还没有军旗国旗的概念。
国旗之所以由西方发展而来,是因为那边屁大个地方好几百个国家,相互之间为了区分,这才产生了国旗一说。
而在唐,整个亚洲唯一的超级帝国,威势无与伦比,一面唐字旗所到之处无不顺服。这也就算是国旗了吧。
行军中,有三辰旗,唐字旗,三角兽旗,鲤鱼旗,纛旗,麾旗,旞旗,军门旗,枿旗旆旗,也就是旅旗和队旗等等,都是用来辩认身份的,另有五方旗用来指认方向。
所以中军大营所在那真是一片旗海,纛旗六面,列旗十面,军门旗八幅,军门枪两杆,五方旗于纛后,旞旗立于帐门。
旞旗就是绣着将领姓氏的那面大旗,而旞旗枿旗旆旗没有固定样式,都可以由使用者自己设计,只要不违矩,不用红色怎么弄都可以。
这里面最特殊的是三辰旗,是古时无上礼旗,一般用于与外邦有关的重大仪式上。军队也可以用。
一开始说要绣军旗,李应右第一反应就是用三辰旗,被张军强烈的拒绝了。因为,实在是太丑了,虽然它地位很高。
最后还是选择了唐字旗,名正言顺嘛,只在旗根绣上字就行了,还不影响美观。
高固接旗,迎风抖开,正举着军旗下台走到第四团前面站定。
古代军队的旗手算是干部,相当不容易,不能歪不能偏不能斜不能倒,轻则军杖重则砍头,责任重大。
主要是那时候打仗全靠中军旗帜指挥,旗的动作姿态都有不同的意思,很容易引起巨大的后果,比如军旗倒了自己方的军士就会认为战败了。
第三团,第二团,杨怀兵,张良先后接旗走到自己团的前方。
最后,张军自己持着第一团的军旗迎风展开:“第一团,某亲任团长,与你等一同出征,不胜不归。”
军士们顿时激动起来,高呼必胜。这种小手段在这个时候真的特别好用。
四个暂编团成立,新任团长马上召集下面各级军吏开会,大家认识熟悉一下,说说话,相互之间有个基本的了解,对兵员也做个了解。
以团为单位搞了一次战前鼓动会。
另一边,张良安排的老营军将及牙营选出来的军士一共一千五百战卒不声不响的出发,奔向延鄜坊三州而去。
刘承旨也带着五百战卒去了庆州。
一切按照计划迅速又隐蔽的进行着,张军在这个世界的首次亮相悄无声息的展开了。
三天时间转眼就在四个新编团的战阵熟练过程中过去了。
李应右来报,他那边相应的安排已经全部就位:行营车马粮草械使以及甲胄兵器箭矢全部准备妥当。
第四天,新编的新军四个团开始换装,脱下冬衣换上春装,甲胄也是要换的。弓弦箭矢,横刀陌刀障刀发放到人,战马全部修整一新,换了蹄铁鞍鞯。
最大的改变是枪。
这个时候枪是标配武器,军士们是人手一杆的,都已经换上了簇新的三棱刺头,这玩艺儿看上去可比原来的枪头漂亮多了,感觉也更凶残。
张军的估计正确,换了新枪的军士们情绪高涨,就好像拿了什么保命符一样。
第四天午正二刻,四个暂编团用过了丰盛的壮行饭,以第四团为前锋列队出发。
第一团走在最后,张军带着亲兵走在第一团前面。
此行未带辎重营,只带了五天的粮料,一切补给会在驻守当地解决,所以行军速度会很快,预计的是第三天到达驻地。
主要是中间还要拉练,就是全军步行。
李应右已提前派了人到这四县勾兑,那边行营物料所使都会提前准备好。
这次驻扎了,张军就没准备再撤出来。
第69章 堪比顽石
“第四团,全体都有,下马列队。”
“下马列队。”
“下马列队。”
命令一级一级传下去,很快,第四团的所有将士全部下了马,把该背的东西取下来背好,排好了队列。这玩艺儿已经算是练得纯熟了,下意识的就能排好。
马匹有第三团的将士们过来带着,后面第二团同样在列队,马匹交给了第一团。
“保持队形,齐步,走。”
队列拉练要求干部也不能例外,向个团长也是要跟着一起走路的,包括张军。
说着轻松,真正轮到自己了,张军才知道在这个年代,步行队列拉练是一件多么特么脑残的决定。
路况太差了呀,有些地方那根本就不能叫路。泥泞都不说了,高低不平沟沟坎坎碎石满地,这特么是官道?修路的人肯定特么是贪污了。靠。
其实还真是怪错人了,主要还是年久失修的问题。修的再好夯的再实那也是土路,风吹雨泡冰冻雪化的,能坚持多久?现在又是兵荒马乱,谁还顾得上修路?
水泥,水泥,水泥,张军迈一步就在心里嘀咕一声。水泥路啊,太想念了。脚疼。
水泥的效果,已经在这个世界被张军证实了。
那天他亲手制作的那块水泥板,如今当宝物一样供在杜主事的办公室里,日日擦尘拭灰谁也不让碰触。
因为这边营中有事,第二天他把水泥板的事儿给搞忘了。
直到第三天午初,用晌的时候,王如意悄咪咪的跑进来:“郎君,工坊的守卫可要撤回?”
“什么守卫?”
“就是,郎君你做的那块泥板,不是派了两个伙伴守护吗?要不,我让他们悄悄将那物事带出来?”
“为什么要悄悄的带出来?”
“呃……就是,就是郎君你可做不知,到时惩戒一下吾等就是了,此事就此作罢。”
张军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笑着摇了摇头:“你对你家郎君我就是这么没有信心?”
“当然有。可是,郎君,就是那稀巴泥,如何能变得坚硬?干了也不过是烤饼样而已,这个谁不知道啊?”
“你就是不信罢了,等某用过饭晌,一起去看过来。”
“……郎郎君,当下军务繁忙,马上要起战事,”
“瓜噪。滚蛋。”
王如意带着满腹的不解去到门外,站在门口望天。
郎君这是不是傻了呀?不知从哪里听得的法子就信以为真了,这要是在工坊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可如何是好?
“你候在门边做什么?军营之中还用你守着?快去用晌,一会儿去工坊。”
“诺。”
吃了饭,小做休息,张军带着亲兵进城来到工坊。都不用着人去叫,杜主事已经一溜小跑来到近前,一点都看不出年迈的样子。
“郎君。”
“杜主事。”张军拱了拱手:“本府要起战事,昨日,某却是把水泥之事忘却了,实在对不住。”
“郎君公务繁忙,无妨无妨,大战在即,此赌作罢也就是了。”
“看来丈人也是不信某啊,哈哈。好,那就一起来看,由丈人你亲手验证吧。”张军带头进入坊内,直奔那块被两个亲兵守着的木板格子。
木板格子上面蒙着一层麻木,显然是淋了水,还是湿的。
“郎君。”两个亲兵看到张军躬身见礼:“两个时辰淋一次水,未曾间断,也无人靠近过。”
“好,辛苦你们了,你们且去休息罢。”确实辛苦,两个亲兵眼睛都是红红的,熬了快四十个小时了。
亲兵退开,张军看了看杜主事,等快步赶过来的韩主事走近了,这才过去掀开蒙在水泥板上的麻布:“韩主事,要借你铁锤一用。”
“去取某掌锤来。”韩主事吩咐杂役。掌锤就是铁匠师傅手里那把小锤子,是用来定位引带节奏用的,没什么重量。
“不是掌锤,要大锤,最大的那一个。”
杂役看向韩主事。韩主事捋着胡子看了看张军,笑着点头:“好,那就大锤,最大的那个。”
杂役扭头跑去拿锤子,张军俯身用手试了试,想把木格子拿掉。弄了几下没弄动。
“郎君要如何?吩咐就是。”
“把这格子去掉,把水泥板翻起来。”
韩主事叫了人过来,用撬棍几下拆掉木板格子,又费了些力气把水泥板翻了过来。
这也就是泥土地面,这要是水泥或者石板地面,那还翻个屁呀,早就凝在上面了。张军也是这会儿才想起这个茬口,心里暗暗发虚。
水泥板下面粘了一层泥土,连着一起翻了过来,把地面撕了一个浅坑出来。
“咦?”两位主事都是大工匠,都发现了异常。粘了这么厚的土,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翻过来,竟然没折断没碎裂,这就有意思了。
“把土去掉,填回去吧。”张军让工人去掉水泥板上的土。
“这个可要如何试验?”韩主事微弯着腰打量观察着水泥板问。
“抬到外面,取两块大石垫在两端,大锤用力夯砸就是,若是断了就算某输。”
“以多少下数为准呢?”杜主事问。
“丈人可自行揣测。”
“以郎君所言,此物击之不碎?”
“会碎裂,只是需花些气力时辰。若大力击打边侧则易碎,击打中间则不易。”
韩主事点了点头,看向杜主事:“若如此,当与顽石性同。”
“若当真,此物制取可是大大易于顽石矣。”杜主事点头若有所思。其实心里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了。
顽石,就是坚硬难以破碎的山石,区别于易于破碎的云石灰石等。
顽石在这个时代可是顶好的建筑材料,只是制取太过艰难,糜费人力物力财力,那是只有皇帝公侯才能用的东西,连一般州城的城墙都用不起。
要是这东西真的堪比顽石……杜韩两主事眼睛开始发亮。
水泥板被抬到外面,用了几块石头垫住两端使中间悬空。工人粗心,到是把粘土的一面朝了上,看上去麻麻赖赖的有些恶人。
张军过去看了看,用脚蹬了几下,确认是垫稳了,退后几步说:“行了,砸吧,看准中间莫要偏了伤人。哦,小心震伤了手,稍留些余力。”
“某来。”韩主事伸手要过大锤,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擦了擦,攥紧了锤把。
“会震手,丈人慢慢试着加力,莫要猛了撕开虎口。”张军又嘱咐了一句,怕老头受伤。
老头点点头表示明白,看准了位置抡起就砸。砰的一声大响,大家定目看去,水泥板纹丝未动,只是中间多了个白点儿。
韩主事松了锤把赶紧搓手:“听了郎君的却是未使全力,也是震的浑疼。此物,成了。”
“某来试试。”杜主事过来拿锤子。
大家你砸两下我砸两下,都是惊奇不已。
除了王如意那下砸歪了,砸在了角上,破碎后露出了里面的石块铁筋,水泥板上只是多了些白点,表层有些破损但并不影响什么。
(午初。古时一个时辰为两个小时,前一小时为初,后一小时为正,午初三刻,就是十一点四十五,午正三刻也叫午时三刻,就是十二点四十五。
吃饭叫用晌源于古时军队的军晌就是粮食,吃饭就是吃军晌。吃皇粮,吃晌都是这么来的。)
第70章 坊州刺史
“此物,可谓神造。”杜主事心服口服,兴奋起来。这东西好啊,如此易取易制,又是如此坚硬。
“郎君说它叫水泥。”
“是,水泥,以水和泥,却硬如坚铁,若不是亲眼所见亲手所试,某定是以为讹诈。郎君大才。”
“此物确如郎君所说,筑墙铺路坚固异常。若用此物筑城,何人可破?而且用时颇短,比夯土简单更易施工。若以此物铺路……郎君,此物可是怕水?”
张军摇了摇头:“干硬后不惧水旱,只是想用此物铺路确是不易,须慢慢斟酌。”
“为何?”
“铺两里须此物概二十万斤,水十万斤,砂石五十万斤,丈人计算就是。”
这个时代不用考虑大车过载什么的,就是行人驮马,张军考虑C20足够用了。但就算是C20,需要的水泥砂石也不是小数,还有水的问题。
虽然这个时代不缺水,大小河流纵横,可是路不一定都在水边,运水是个大麻烦。水泥路不说搅拌,就只是养护一个月得用多少水?
没有施工机械的年代呀。张军又开始头疼。
而且运输也是个大问题,水泥生产出来是有使用时限的,一般是三个月到半年,以这会儿的制作条件,张军估计想达到三个月都难。
“可先用水泥砌墙造屋筑桥,”张军用脚踢了踢被砸了半天的水泥板:“马上设砖瓦窑厂,着人于河内取细砂晾晒备用。其他……日后再议。”
“郎君,敢问这水泥,该如何库存?”
是啊,生产出来怎么保存呢?没有塑料没有玻璃丝袋子,麻纸到是可以,那玩艺儿用不起。
“可以用水泥垒砖石成池,以后所产水泥灌入池中即可。”
张军蹲下捡了个小石头在地上画了了简易图:“可依城而立,下设取口闸关。凡水泥造作之人,当以数层绢绵罩口鼻,以免泥尘入肺。”
“先期制出的水泥先用来建筑工坊,待某此战回来再行细细讨论罢,马上要出征,时日上来不及了。”
“郎君辛苦。”
张军把水泥的用法写了一下,砌墙抹灰各自的砂石比例,和制的办法,水的大概比例一一详列出来由两位主事记录:“砂石当以细为好,可用筛法,却不能含土,这一点要谨记。”
他又取了些土假做水泥,比划了一下全部过程,混砂和制,砌墙,抹面,仔细讲解了一遍。
“如此砌制即可,待两三日后即能牢固,几十数百年无虞。某要将天兴凤翔两城之居屋全部用此法翻盖,以免诸民年年修屋怕雨厌风之愁苦。”
“郎君仁慈。”
“如此,水泥坊作及砖瓦窑坊之事,就交与杜韩两位主事了。”
张军抱了抱拳:“杜主事,翻车须多造,日后当用之处甚多,旋转研磨之处可以铁铸之,平日以油润之,此事你与韩主事商讨。
韩主事,铁坊为本府军力之本,翻车日后当于铁坊大有所为,还需多加配合杜主事。万事,待某战罢归来。”
“谨诺,郎君不须挂念,当以军务为先。老叟等,祝郎君此去旗开得胜,扬我凤翔威名。”
……
哔——哔——,哨声打断了张军的胡思乱想。
“全体都有,听口令。慢速走。”
虞候骑着战马传达命令,以连为单位方块拉练的两个团行走速度降了下来。
慢速走其实就是休息,恢复一下体力,让身体适应一下,就像我们跑步以后不能马上坐下的道理,行军过后也不能马上骑马。
“走了多远了?”张军问和他并排的王如意。
“报告,十里。”
“你怎么知道的?”
“步数啊,三百六十步为一里,我们走了三千六百多步了。”
张军想问问,人和人的步幅能一样吗?这么能准?想想还是算了,事实上也差不了太多。
放慢速度又走了一会儿,张军也懒得数步数,反正虞侯又跑过来叫停止前进,大家原地列队。
带着马的两个团已经等在这里了。
等这两个团下了马,武器装备应用械使什么的全部装配到位,这边两个团才开始卸装备上马。这是为了防备在这个过程中遭遇敌情。
至少保持两个团在战斗状态。
如果两边随意的你上马我下马,你枪在马上我刀在马的,敌人就不用打了,只能投降完事。
两个团带着马往前而去,在前面十一里处等待,后面两个团开始喊着口号行军。
如此反复的走了两天,第三天,全员不再行军,保持着体力状态,渡过泾水抵达泾阳县境。
李应右安排的前置人员已经做好了准备,四个团在临时营地里补给休息,然后张军带着他的团在此驻守,其他三个团继续前行去目的的。
“张都兵此去多加小心,你部与李部诸军接触应该是最多的,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要随时做好准备,非常时刻可先下手为强。
杨团长,你驻守三原,一是防备李部诸军劫掠,二是阻挡李部诸军北上。李部诸军杂而异心,可伺机鼓动分化,招抚也是可行的。
高团长,此战你为后应,不过,你的主要任务是盯住同官之路,你要明白,此次以后,同官及背,坊州至延州已是我凤翔所属,州县百姓亦是我凤翔之百姓。”
“唯。高固明白。”
“嗯,其实我们这次出兵,最有可能打起来的地方反而是你,要多加小心,某在泾阳会随时注意,但有动作会立刻引兵北上助你。”
“杨团长,如果张都兵一路未战,你就在后面养精蓄锐就好,若张都兵开战,你要全速驰援。待从夏阳回军,你带团可径去邠州补给。”
“诺。”
“郎君,军曹求见。”王如意过来报告。
“何事?”
“说须见了郎君才说,是李长史的人。”
“带进来吧。”
稍后,一位商贾打扮的军曹进来与诸将见礼。
张军看了看他:“有事就说吧,无段避讳几位将军。”
“诺。启禀郎君,仆下一路行来,获知坊州窦刺史正屯兵邰阳。仆下走的时候李长史有交待,涉及鄜坊诸州的事情要马上向郎君禀报。”
“嗯,你做的好,如意,记功。”
“谢郎君。”
“可知兵马多少?”
“七百战卒。”
张军皱眉想了想,说:“即是你之所获,此事就还是交给你办吧。你遣人去邰阳见那窦刺史,告诉他我凤翔兵马将入坊州,以阻李逆诸部抢掠窃占。
你就说,待李部诸军远走,我凤翔兵马将不日走马长安,可约他同行,若是不来就让他守好邰阳,余事,日后再议。”
“他要是来了呢?”杨怀兵问。
“七百战卒尔,”张良摇了摇头:“谅窦谕不敢。不必理会。”
“你识得此人?”张军看向张良。
张良呲笑了一下:“裙带尔,不足为谋。”原来是个靠关系上来的家伙。
第71章 何干旌旗
坊州刺史官阶不高,是下州史,又只有战卒七百,大家都没太在意。这事儿就交给军曹去办了,大家接着议事。
等把诸事商量仔细,各团补给休息完毕,张良杨怀兵高固领兵继续上路前行,张军则带着自己的第一团就地驻守,加强营防派出游击打探消息。
和天兴不太一样,这个时候大部分州县城池的军营都是在城内的,其实凤翔城内也有军营,只不过现在都挪到了天兴这边。
京畿地域糜乱,各部诸军你来我往的,今天姓朱明天姓李后天又归了朝庭,相互戒备又相互勾连,围着长安城乱成了一锅粥,到是便宜了凤翔军马。
都不用多做掩饰,大摇大摆的径直往入也无人问津。
遇到大股军马就相互戒备着,小股兵马远远的看到就跑没影了。
西北地区各州府节镇的兵马都挤在长安咸阳一带渭水两岸,谁管谁是谁?只要不动手就好。
三个团离开营地就此分开,杨怀兵三团北上三原,高固第四团往西北华原境扼守同官,张良的第二团走的要远一点,富平在泾阳东北二十多公里,也是去往同官的要道。
张军和张良讨论的结果,如果李怀光部诸军要北上坊州,从富平而上的可能性最大,从这里北上绕开了山脉和密集的水流,一马平川。所以才由张良据守在这里。
送走二三四团,第一团军士们开始巡营瞭哨加固营防,营丁们在军曹指挥下支设军帐扎伙立旗,安仓喂马,营地里顿时忙碌起来。
四路游击派了出去,以三五十里为数探察回报四方情况以备主将斟酌。
第一团的临时营地在距离泾阳县城还有五六里的渭水河边一个山坡上。
这个距离不至于惊扰城内驻军,属于安全半径,而又随时可以探察敌军及周边情况。
大营倚水而建,扼守交通,不用耽心被人从后方侧方袭营,正门顺坡而下十分有利于骑兵发力加速。
张军带着亲兵四处仔细看了一圈儿,在心里为这军曹加了不少分。这是个极其合格的军事后勤人员。
待到营内诸事安排妥当,已经是申初时分,伙帐里已经开始营造晚饭了,熬煮羊肉的味道在大营中飘荡。
正是春寒料峭,及暮时分,风从河道上吹过来,旆旗在风中摆动,没有轮到值守的军士都躲在营帐里烧炭烤暖,大营里安静下来,只有青烟随风弥漫。
张军披了裘衣在军帐外随意走动,考虑着接下来的问题,看着帐上的十几面大旗有点脑仁疼。这也太多了,像唱大戏似的。
二十多面旗,把个中军大帐愣是给装扮成了戏台的样子。当然,这是现代人的眼光,在这个时候的人看来那是权势和威严。
王如意跟着张军抬头看旗,不明白张军是什么意思,仔细来回看了几遍,没发现不规矩的地方。旌旗是军容军仪的一部分,要求是相当严格的。
“郎君可是发现有不妥当的地方?”
“太多了。”
“啊?”王如意又扭头往上看了看在风里忽忽烈烈摆动的大旗,没有啊,怎么就太多了?
“某说,旗帜却是太多了,看着杂乱缭目。日后新军只须着军旗,号旗即可,纛旗旞旗列旗门旗都不要……五方旗若是取消,可有不妥?”
“啊?郎君,若是都取消了,何以彰显郎君权威?”
“军旗即可。若是新军战无不胜,军旗所向即是吾之倾顾,谁敢不惧?”
王如意嘴巴动了动,想反驳又感觉张军说的对。想了想:“可是五方旗乃指引方向之旗,若是取消了,大军动起来不怕散乱了吗?”
“你是指营内,还是军阵之时?”
“营内也需,军阵更加重要。”
“营内……诸门以颜色区分怎么样?战阵嘛,若是新军舍五方旗以号旗为令,是不是还可以迷惑敌军?”
王如意在那歪着脑袋琢磨,张军去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返身回帐:“就这么定了,回去就着人设计新的旗号,去了诸多旗帜也好省下人手做事。”
“可是郎君,把旗号全都去了,牙营诸军士还有何用处?”
“随我冲阵杀敌,建功立业,总比每日里扛旗多些出息。”
王如意就有些纠结:“可是,郎君把仪仗都去了,哪里还有大将军出征的威风?”
“某的威风就在你等诸军士手中,在刀箭中,在枪矛刃中,就是不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旗帜之中。
你等奋勇杀敌百战百胜,新军的威名传耀四方,某的威风自然高及山岳,与旌旗何干?”
王如意下意识的握了握刀把,被张军说的有点热血沸腾的。郎君把威名寄附在众军士的奋勇上,这是何等的荣光与尊祟。
“报。郎君,游击在营东三里发现泾阳守兵游击,已擒获七人。”
“抓了七个?可有伤亡?”
“并没有。敌方游击单骑游动,被发现也只是逃掠,并未反抗,逃之不及即束手就擒。未动刀箭。”
“嗯,如此,告诉诸骑兵,见到对方游击在不危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也尽量不要伤人。把人带过来吧。”
“诺。”
新军这边都是三人一小组的活动,两组之间以半里为距相互支应,敌人只有一个人自然是扭头就跑。谁又不傻,明摆着打不过嘛。
至于束手就擒,也许是因为打不过不想送死,也许是因为本身就没有战意。
没一会儿,七个被卸了甲胄武器的军士被带到中军大账。
张军也没顾做姿态,就那么背着手站在那看着七个人被亲兵带了进来。
“见过郎君。”亲兵躬身示礼,七个俘虏也跟着见礼。
“你等,是泾阳游击?”
“是。”
“可是泾阳守军?”
“不是,某等是凤翔所属陇右军伍,受王命所诏驰援襄城,至昭应时泾原兵变陷了长安,当时主将不在,赵偏将带领某等驻守昭应。
后受朱太尉所召迁驻泾阳,没过几天,李太尉兵至,某等又受李太尉胁制。
某等实为巨唐之兵,怎奈周遭俱是反将,裹挟其中身不由己,只得附从度日罢了。不知上将是哪部官军,某等可否附营归唐?”
“你等,是凤翔属兵?主将是谁?”
“某等此次出援主将为凤翔齐昭齐司马,为张节度公镒统属之陇右老营。”
“齐昭?凤翔行军司马?”
“正是,不敢乱言。”
“张公镒的属将?”
“是的,张公受命节度凤翔后召齐司马入帐,后闻李楚林悖逆,张公身殉,齐司马下落未知。”
“那现在,就是赵偏将带领你等?”
“是。赵偏将就在泾阳城中,听闻不日李太尉将至,所以这几日派某等出来巡察四方。”
第72章 陇右战卒
“你等以为这赵偏将,可是一心追随李太尉鞍后?”
“非也,我等同赵偏将俱是一般,只是无法脱身,只能虚以委蛇。私下里偏将多有牢骚王师不至,我等俱知。前几日偏将曾欲行军东渭桥投李郡王,可惜被盯的太紧,无法成行。”
“到是难为赵偏将了。他叫什么名字?”
“回上将,赵偏将名为贵先,在陇右行伍多年。”
张军点了点头,想了想:“即是如此,某便随你们走一遭,去泾阳城内看一看。”
“郎君不可。”王如意大惊失色。
“你若是怕了可以不去。”
“仆下,仆下不怕,只是此刻情况未明,郎君何必以身犯险?”
张军指了指那个讲话的游击:“此人眼神明朗,谈吐有节,声音浑沉,某信他所言不虚。无须劝谏,去准备吧,用过晚晌咱们就出发。”
王如意还想再劝,被张军一瞪就说不出来话了,急的跺了跺脚。可是这会儿营中张军最大,张良带兵去了富平,一时也是找不到人来劝说。
“莫要慌乱。带几位军士去用晌,把他们的战马好生伺喂着,晚些一起出发。”
“把他们放回去?”
“嗯。是友非敌,何来捉放?你挑二十个人与我同行,你留在营中守候……你可懂得?”
“我……职下尊令。”
张军这次出征比较急,军队整训也是才开始,什么都不健全,营中连个副团长都没有,只有让王如意守营了。王如意也是清楚这一点。
晚饭是肉粥加烤饼,粥里和饼上全是胡麻,也就是芝麻。
唐代人有两大爱,就是芝麻和大蒜,顿顿都离不了,芝麻什么都往里加,吃什么都要就着蒜。不过确实挺香的。
还有醋。不过张军对这个时候的醋那个味道有些,还不那么适应,还有待努力。
热气腾腾的吃了饭,浑身通透脑门见汗,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叫满足的感觉,就想找个地方躺下睡一觉。
可惜条件不允许。
张军带着王如意在营中溜了溜腿儿,其实是交待了一些事情,然后就带着选出来的二十名亲兵,和那七个俘虏一起去了泾阳城。
张军甚至连铠甲都没穿,大槊也没带,就是习惯性的在常服里加了层步兵甲,带着他的特制横刀和三棱刺就上马出了营门。
“郎君。”跟到营门口的王如意这一刻差点化身为送战妇。
“可还记得某的话?”
“记得。”
“嗯,紧守营门,游骑十里。某去去就回。”
“诺。”
一行二十八人顺着渭水东行,五里多的官道可以说顷刻即至。战马表示热身都没完成。
这会儿天还没黑,远远的就见城门上下人影绰绰,待到了近前,一伙骑兵迎了上来:“止步。何人?”
因为天还没黑,城门还没关,这才有人过来截问。
如果是晚上城门一关就没人搭理你了,凭着你去叫吧。大唐的晚上是宵禁的,正常人没有人会在夜间活动。
“李七哥,是某等。”那个和张军搭话的俘虏纵马上前,和对面答话。
那李七哥仔细看了看几个人:“你等,怎么回来了?不是被捉了吗?”脸色一变就去抓矛:“你等害我?”
“七哥且慢,听小弟解释。”
“不用废话了。”张军轻叩马腹,战马晃晃悠悠的踱到前面。这一人一马这个架式现在配合的贼溜。
“某,凤翔府少尹,西京司马张增在此,叫赵贵先来见。”
“凤翔?”李七哥呆了一下。这词儿熟啊,他们都算是凤翔的兵马。“某,某部主将乃凤翔行军司马齐。”
“他已经不是了。张公镒为李楚林所杀,本府杀了李楚林及其附逆,却从未见过齐昭,想来已经弃官而去了。你等即自认为凤翔兵马,着赵贵先来见某就是。”
“李七哥,你去请赵偏将来吧,咱们不用跟着李太尉造反了,仍然是我巨唐战卒。”
“李太尉人雄势大,不知,不知郎君带了多少兵马前来。”李七哥拱了拱手。
“本府在此,凭李太尉前来就是。尔速去传话。”
李七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马回去了。
张军不进城,并不是怕,而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什么的,必竟是在人家地盘上,闯城这事儿可大可小,没必要。
等了有十分钟不到,忽啦一下子从城内奔将而出数十骑兵来,甲胄齐备矛槊森森,出了城门向两冀一展,向张军这边兜抄过来。
张军摆了摆手,止住了亲兵的动作。看着对面居中的那个武将。
“某陇右赵贵先。未请教。”赵贵先在马上抱了抱拳,打量着张军大声问话。
“齐昭的副将?”张军也在打量赵贵先。
“正是。”
“你,可还认作陇右之兵?巨唐之卒?”
“某,某等从未变过,只是势不可挡无可奈何。”
“即然如此,可愿归附凤翔大营?”
“想……那个,郎君啊,李太尉不日将至,大军过万,如蝗似狼,我等,螳臂难搪啊。”
“还是个识字的,武举?李太尉也好,朱太尉也罢,俱是叛逆罢了,大唐健儿难道还怕了战阵刀枪?只须问了自心,要敌要附凭一念之间罢了。
某引凤翔战卒在此,你等,做了决定吧。
若是想随李太尉荣华富贵,那某就当没来过,明日再见刀枪说话,若是还以巨唐战卒居,那便归营抗敌就是。想多无用。”
赵贵先摘下头盔在头上抓了几把:“郎君哪,齐司马不告而去,留某与一营健儿于昭应,进退不得。
朱太尉李太尉先后称王,人雄势大,某要顾及健儿性命,故不曾反抗。
某受皇恩在李唐为官做将,是巨唐的兵卒,是万万不敢造反的。如果不是一直被人盯着,某早时就带着健儿们遁走了。实在是没办法呀。”
张军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没有准主意的,也算是难为他了,主将走了,他带着一营的军士完全就是懵的,总算是顾着大家的性命,到是没出差错。
历史上,他随着李怀光一直到退守河中,被李怀光派去占同州,然后这哥们带着兵马进了同州以后,被裴向一劝就悔悟了。老子是大唐的军官。
结果抢城占地的叛军直接干起了守城的事儿,把李怀光差点没气得吐血。
这个人有勇,但需要有主心骨。就是他只能当副手,得有人出主意做决定,他就会干的非常好。
“赵校尉,即然自认还是我凤翔的兵,那你去召集军士,全部移军到某部大营,守城之事交由某部即可。
若是开战,你等全凭自愿,一切待战后回了凤翔再说。”
“某,某等,”
“速去。”
“诺。”
第73章 一米一线
赵贵先有点懵。
不过行动到是没耽搁,没一会儿,据守在城内的陇右军士们全部集合到了城外。
辎重什么都没带,就是把随身家当武器带齐了,一个一个都是挺高兴的样子,很轻松。
事实上最彷徨的是这些军士,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听天由命跟着上官走,造反哪,你说他们心里不害怕?但是没有办法。
他们是奉了皇命大老远的跑过来去支援襄城的,结果襄城没去上,老家也回不去了。整个陇右之地已经全部被吐蕃占领了。
回不去老家伤心吧?结果又被逼着造反,好好的皇家援军就成了反贼了,随时都有可能被其他唐军干掉,你说憋屈不憋屈?
这东西可没有人管你是不是自己乐意,是不是主动,你是叛军杀了你就立功,没有二话。谁管你的冤屈和心里活动?
事实上赵贵先明年就会带着大家在同州反出李部重归大唐,但是皇帝和一众大臣仍然认为他是反逆,要杀了他,只有陆贽为他作了《请释赵贵先罪状》,保了他一命。
陆贽这个时候跟随德宗在梁州,职任谏议大夫,深得德宗欢喜。
不过德宗的性格比较反复,更喜欢亲近会拍马屁的小人,陆贽性格有点直,蹉跎到792年才拜相,794年就被贬了,最后死在了忠州任上。
“见过郎君。”赵贵先带着军士们给张军见礼。
“见过郎君。”
“免了吧。”张军抬头看了看,一千多人,都是张镒的老营部下。
要说张镒这个人也是难以理解,自己的兵派出去了,到凤翔上任的时候就召回了齐映。你到是把兵马带回来呀?
他不,带着自己组建的管理班子二十来个人就到了凤翔。结果就是被李楚林追了几十里地给砍死了。
齐映却是没死,而是连夜逃去了梁州,去找皇帝去了,因为会说一路加官进职,封爵拜相。去哪说理去?
说白了,齐映他爹官至宰相,而陆贽他爹就是个上县令,这就是差别。
“你等无须耽心,至此重归我凤翔旗下,待休整过后重新编入新军。不日,我凤翔新军将剑指陇右,诸将士可想回家?”
“想。”
“做梦都想。”
“谢过郎君。”
有点乱,不过情真意切。
张军摆摆手:“如此就安心休整,一切待返回凤翔大营后再议。赵偏将,你是与他们同去营中,还是与某守城?”
“某……但凭郎君吩咐。”
“如今你回归凤翔,可以称一声职下。如此,就带上你的亲兵,与我一起吧。”
张军安排了一下,吩咐自己的亲兵分出一伙带着这些陇右军士去营地,命王如意安排一个营过来守城。他自己带着剩下的亲兵和赵贵先一起进了泾阳城。
留下赵贵先主要是张军对这里不熟悉,赵贵先好歹在这驻守了一段时间了,要了解情况一些。
这么一折腾,这会儿已经过了关城门的时间,城门内外除了兵士再无一人,街道空荡荡的,斜风不时的卷起几片垃圾。
城中坊门已经关闭,家家闭门关户,只能听到不时的狗叫声传出来。
城外乡间这个时候到是自由,天还未黑,还可看见人畜走动,也是忙着归家歇息了。
军士们来回调动,战马咴咴人声杂沸,城中百姓无不躲在室内求天拜佛祈祷不要打起来。
打起来,不管哪一方胜了,最后倒霉的都是这些百姓,要么财物被劫掠一空,要么连人带物一起被劫掠一空。
泾阳城和凤翔城一样,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城墙上夯土堆泻,甚至有些地方都长出了茅草树芽。
城池和天兴仿佛,没有凤翔城大,单边城墙一里多些的样子,也就是五六百米。
张军他们进入的是西城门。泾阳县城虽然地处京畿,但是战乱却是正经不少,时常就被攻扰一波,所以城防还是相当到位,而且修有翁城。
四门皆有翁城,翁城为弧形关墙,开三道城门,易守难攻。这种城池,有个五六百人战卒据守,三五千人一个月半个月的不一定能攻得下来。
赵贵先领军谋事不行,打仗还是挺在行的,指指点点的给张军介绍了一下城防各处,一章一节张弛有度,张军到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疏漏,就口头褒扬了一番。
城内军营有两处,一南一北,是原来州兵府兵的营房,现在也没有这些个说法了。里面一应仓廪房屋全都是好的,粮料械使都有,住进去就能用。
赵贵先原来把军士就分成了两部分,各驻守一边,看管着两面城防。
两个人骑着马,众亲兵跟在后面,从西到东由北至南的把城里四处转了一圈儿,张军也是做个心里有数,必竟自己要在这守一段时间呢。
还没等把两处军营看一看,新军第一团二营到了。
实在是离的太近,骑马过来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再加上王如意催促,二营长也耽心张军的安全,更是全力飞驰而至。
“报告。新军暂编第一团二营报到。营长马文才,副营长李昌旭。”
“接管城防营房,你们安排吧,我四处看看。这是赵校尉,陇右老兵,现在是自己人了。”
马文才冲赵贵先点了点头,回头开始下命令接管城防营房,军士们得了命令散开。以排为单位行动,一时间泾阳城里俱是战马铁蹄声声。
“泾阳百姓听清,吾等为大唐凤翔府新军,奉皇命至此驱逆平叛,各户人等安心度日莫要慌乱,凤翔新军保境安民护佑一方,不拿百姓一米一线……”
各排都安排了大嗓门子,从军营一路喊到四边城门,这是安抚城中百姓的意思,让他们放心别乱,老老实实过日子睡觉,别出来添乱。
“吾军之口号……到是颇为新奇。”赵贵先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了喊的是什么,不禁有些怪异。
这会儿的军队哪里会顾及这些,不去抢掠就算不错了,在他们眼里百姓就是物资,其他什么都算不上。或许还能充当战功。
“吾新军与以往之军都不一样,以后你就知道了。某可以告知你,军规军法很多,管的很严厉。就比如劫掠百姓,”
张军看了赵贵先一眼:“此事在以前实属正常,哪怕京畿之地不过训斥罢了。但是在吾新军……斩立决。”
赵贵先果然大吃一惊:“斩斩斩……可是郎君,若是不得抢掠,军资诸物从何而来?难到全赖辎重配给?”
“战卒全部由后勤供给,后勤可以运送,可以采买,但就是不能抢掠。那与贼人何异?你等也有父母姊兄,可是会欢喜抢掠?”
“这个……自然不喜。可是,”
“由己及人罢了。”张军一叩马腹,战马打个响鼻小步向前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