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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溪南     大唐朝请郎txt下载     大唐朝请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章 谋指长安

    李应右一脸苦笑。这么多事情,无一不是重要所在,开科哪里能来得及。

    他本来想着张军坐了节使之位后,除了兵事其余应该一应照旧,那边还有刘少尹和别驾在,也就没想那么多。

    这会儿就感觉肩膀生沉。张军要做的是对整个现形秩序的翻覆。

    张军原地转了两圈儿,又说:“对了,还有同华二州防御使处,京畿商州与山南西道两节使处,须派人勾兑日常。

    同州防御为鄜坊屏障,与华州互为依障,再加金梁二州,六环相扣,可互为依托立于不败之地。本府当居中协调,从公从谨。

    可密语各使都督,吾等立于其身后,兵马俱备。应时而动,共拱京畿。”

    张军画的这个圈,正好把京兆长安围在里面,他可不想以后长安再次被谁攻陷占了,而且皇帝在自己的圈子里,照顾起来也方便不是。

    李应右想了想,点了点头,同意张军的想法,说:“某看,可再密语李都督,如结为善邻,吾等当助其领领灵夏二州之地,结进退之盟。”

    张军想了想,朔方节度在邠宁以北,夏州绥靖节度在李建徽的鄜坊以北,自己这边目前想控制下来力有不逮,如果能落到李建徽手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点头同意了李应右的建议。

    从这次事情看,李建徽这个人已经没有了争斗的心力,算是不错的合作对像。就算反复应该也不会太麻烦。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里面的细节,算是把这个计划确定了下来。

    不过,这个计划的执行,须在张军拿下并掌握泾源邠宁两节度之后,现在到是急不来,只能先准备着。李应右对自家郎君拿下泾邠两州并不耽心,只是时间的问题。

    “郎君,秦原二州时下尽在吐蕃之手,职下不敢妄议郎君定计,但请郎君三思后行。”

    “无妨,我心中有数。若此番上书达成所愿,则三月后复取秦州以谢皇恩浩荡。

    秦州兴复后,泾邠二州已然在握,即时可上书圣上与诸相,某可出兵取原州。想来也没有不允的道理。”

    李应右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张军的计划,感觉可行。

    两个人都没有考虑兵力的问题,这会儿凤翔的兵马在周边各节镇里面基本可以横推,不是问题。

    孟保他们几个人到了以后,张军手里就有了完整的三个营,再加上各路陆陆续续返回的原府兵马,编五个营出来没什么问题。

    而反观周边这些节镇,被姚令言朱泚李怀光李建徽等人基本玩残了,各部兵马混乱一团,或反或守,或敌友不分,战斗力直线下降七成。

    泾原已经无兵,鄜坊兵马被李怀光夺了正带往河中,山南道正在判乱,几个防御使节度使打成一团。再远一点河北道打的更热闹,不过那些目前来说和张军无关。太远了。

    ……

    “郎君是想孟保诸部一到,就整军西出?”

    “不,”张军摇了摇头,负起手看向门外:“咱们在这之前还得干点别的,暂时我还没太想好,先不予你们说……待我思想周全再与诸位哥哥商议。”

    李应右没有追问,只是拱了拱手,表示遵从张军的意思。

    不是张军不想和他们说,而是这事儿有点重大,他确实要理一理思路,好好琢磨一下。

    他准备打长安。

    原来就是想着苟活,保全自己和身边这些人,慢慢发展,依势而为。

    但现在凤翔府自身的情况有了变化,孟保三将来投,加上本府兵马的回转,一下子就变得兵强马壮起来,实力甚至有超过原来。

    而且张军相信,待孟保三人在这安顿好以后,还会有人来投。没有人愿意打仗拼生死,又不是国仇家恨的。谋反这事儿心里压力还是相当大的。

    那么,原本的苟活计划就不太合适了。

    这也是张军有底气提出并掉泾原邠宁两节度,敢虎视鄜坊,胁协几处防御使的原因。腰杆子粗了。

    冷兵器时代,人马就是底气呀。养着也是养着,总得干点活。

    另一个信心来源就是府库。

    朱泚兄弟可谓甚得代宗德宗的喜爱(这爷俩喜爱的不是逆臣就是反将),朱泚三十几岁就已经授检校司空,拜陇右节度使,册封遂宁郡王。

    德宗即位后,又授太子太师,凤翔尹,迁太尉,拜凤翔节度使,仍兼陇右,统召天下兵马。这会儿朱泚才三十六岁,可谓荣及一时。

    这一套下来,别的都不说,朱泚的家底之丰富,简直叫张军叹为观止。而且这哥们去长安走的比较匆忙,什么都没带……

    张军有种挖到了金山的感觉,一下子就有了底气。钱是男人的腰杆子嘛。

    朱泚,李楚林,再加上凤翔府的府库军库匠库仓库商库,张军感觉自己这会儿简直就是大唐最幸福的男人,果然是杀人造反金腰带。

    甚至他一度都有再去干几票的冲动。

    手里有了钱和兵马,张军的想法就改变了。基本上就是从苟活,变成了打算怎么样让别人苟活。

    秦州是吐蕃东进的要冲,肯定得打下来,原州也是同样道理,握在吐蕃手里就相当于在头上放把刀,人家来去自由,这边只能被迫二十四乘三百六十五的防备。

    太累,也太被动。

    而且不管他怎么发展,和吐蕃之间都免不了纠缠,这是挺头疼的事情。地势就摆在这里。

    从北往南,丰州都防御,朔方节度,邠宁节度,泾原节度,凤翔节度,山南西道节度,剑南东西两川节度八处与吐蕃接壤。(陇右和陇南已经被吐蕃占了)

    凤翔是张军的老巢,其他有三处是现在必取之地,有两处是将来必取之地。最难受的是,凤翔和邠宁是特么吐蕃东下的要道。这边地势比较平。

    朱泚别的不说,用兵打仗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所以吐蕃在前面一直都是绕着凤翔走。以后就不好说了。

    所以不管张军怎么整,和吐蕃之间都是不可调合的状态,必须干。

    再则张军需要势。也就是声威。

    声威从什么地方来?地盘,战斗力,还有就是皇帝那边。

    事实上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皇帝的认可和嘉奖,做为保唐派,这是最有说服力见效最快的方式了。

    所以,他在合计着,打长安。

    这事儿有点重大,风险也大,所以他没考虑好之前连张良和李应右都没法说。

    因为这事儿事实上是在和当朝尚书左仆射、同平章事、诸道兵马副元帅,西平郡王李晟李西平抢功。

    但是张军又必须抢,不得不抢。

    事情明摆着的,谁收复了长安,空悬着的泾原邠宁两镇节使,或许还捎带着凤翔朔方,必定会落到他头上。起码是三镇归一。

第31章 悬如危卵

    虽然张军可以硬取,但必竟名不正言不顺,还会引起皇帝陛下的强烈不满,有这个机会肯定是要抓住的,得罪李西平和得罪皇帝相比,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再说李西平也不见得就强烈的想怎么样,都是时势导致的结果罢了。

    张军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大半年,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关键是会影响全盘计划。

    李西平虽然是勇将,能征擅战,对大唐忠心耿耿,但年纪有点大,快六十的人了。脑中信息提示他还有九年可活,卒于泾州。

    张军绝对不可能等上九年时间。九年啊,说不好听的,燧发枪和火炮都应该能装备部队了。

    很多东西只是时代的问题,并不存在什么技术层面的问题。像发电,像锻造,这会儿根本不存在问题,随时可以实现。

    以大唐这会儿的工艺水平,张军甚至有信心指导工匠搞出坦克来,只看是不是需要。

    事实上机械制造和汽柴油都不是问题,甚至精密度都不是问题,无非也就是产量问题。大规模量产比较难。

    现代化工业并不是提升了精密度与工艺问题,而是实现了量产。只是提高了生产效率。

    别拿高精度说事儿,造几辆坦克弄几台火车头这种事儿还谈不上高精密,哪怕就是巨舰大炮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再说积累之后自然会发展到那一步。

    张军现在算是立住了脚,下一步就是巩固治下民生环境,然后去获取更多的资源。

    民生府治可以慢慢来,小火熬煮,手心里的东西又跑不掉,所以眼下占地盘争资源就是头等大事。

    ……

    瞬息间各种念头在脑海里浮现拼凑取舍,思路清晰起来。

    “仓曹。”

    “郎君。”

    “仓禀之事,可有心腹之人交割?”

    “郎君吩咐就是。”李应右回答的很从容,看来手下可用之人不少。

    “如此,着人交卸了吧,即日起五哥暂且捡校长史之职……但仍须兼理后勤诸事,必保万无一失。”

    “诺。”

    “本府将息不过两三月后,即开连番战事,一应物料辎重还要由五哥斟酌。”

    “定不负命。”

    “方略诸事,于六月间可见分晓,到时候有些事情也应该差不多了,府内一应差职都会重新厘定支派,即时可去捡校二字。”

    “应右感激。谢郎君。”

    “我方始的想法是先拿了秦州,但方才听五哥所言,发觉秦州并不是这般急迫。五哥可知我因何事犹豫?”

    李应右看了看张军,捻了捻胡须思付了一下,试探着问:“郎君所想,可是长安?”

    张军侧头看了李应右几秒,点了点头:“正是。五哥懂我。圣上被乱军围攻数月,仓惶奔赴梁州,国都流失,逆贼窃位而居伪立国号,此为国恨。

    我等想要取邠泾两节度,怕是未必顺利……一切源由都在长安。

    当今形势,我思来想去,感觉即使拿了秦原二州,也是万万不及长安之功。

    哪怕我等下先手强行并夺,长安复后皇命下来,你我如何自处?让是不让?让,本府大势难成,不让,以何理由?难不成要反?

    我身为巨唐命官,誓与巨唐共存,万世效忠,反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当下来看,只有取了长安一途了。方才没有想通,所以未和五哥你提及。”

    李应右拱了拱手表示理解,眨着眼睛想了片刻,叹了口气:“郎君所思,极是。”

    “我思虑当今内外诸官,能代王命统御三军者不出三人,收复长安必出其一。五哥你看好哪个?”

    李应右想了想,说:“外将万无可能,朝内兵事……当以西平郡王为首。

    郡王官拜天下兵马副帅,从奉天即护佑在圣人身侧,鏖战数月城池未破,其功至伟,又护圣人南下梁州,一路披荆斩棘,简在帝心。

    北平郡王马相公善战,但河北道战事正酣,远水不及,大将军浑侍中虽悍武不可为帅,李相公年迈,故应右认为,圣人当以西平郡王为帅。”

    “我和你考虑的差不多,我也认为当是李相为帅。”张军点了点头,眯起眼睛:“此功影响甚远,也只好对不起李相了。长安必由我等取之。”

    “郎君可有计策?”

    张军摇了摇头:“待我与张都尉商议再定。五哥你心中有数便好,可先行准备一应所需。”

    李应右拱手领命:“长安距此不过三百里,大军三日可达。现在我们的弱势是全军未曾整斥,怕是需要一些时日。

    郎君不妨派出游击观察梁州动向,先行一步尔。

    京兆伪逆诸军应右认为不足为虑,不堪一击。”

    “五哥却是未战先骄?”张军笑着看了李应右一眼。

    李应右笑了笑:“职下虽仅凤翔一仓曹,但对军事尚有涉及,闲来以棋斗兵取乐。京兆周遭诸军职下多有冒充,各节使诸将也多有分析。”

    “你以何为判断?”

    “以往日战绩为参考,民间口舌辅之。职下擅后勤辎重整算,更多是以此类推,不过毫厘之别。何况判军惶惶,心悬如危卵,怎及我军堂堂虎威?”

    张军笑起来。这家伙,不但用民间口舌来判断将军品性,用后勤辎重来算计人家的战斗力,还用上了心理学。

    不过说的到是有理。

    这会儿巨唐虽乱,余威犹在。

    造反的这些军队心里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虽然跟着上官反了,但实际上中下层军士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发虚很正常。

    必竟感觉自己在做坏事嘛。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国家观念几近于无,成王败寇的思想深入人心,宁有种乎的意识是主流,但道德底线相当相当高,忠君思维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那句话说的是有道理的:越往下,越爱国。换成这个时代,那就是越是往下层的人,对皇帝的忠诚越诚挚。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因为越往下,接触了解的东西事物就越少,杂念也就越少。

    而且文化是个大问题,读书识字是民智开启的基本要求,字都不认识的人,你还能渴求他们懂什么?还能期盼着他们可以独立思考?

    “说的好。”张军夸赞了李应右一声,哈哈笑着安排:“五哥你自去忙吧,我去寻张都尉。”

    “诺。职下再去军库查验一下物资,先把仓曹交割下去。”

    “各库分置,设度支仓曹各一,库下按类设组,每组三人,交换分管收支藏补诸事。一应损毁集中处置……待我与工坊交待,单立一处维修坊。

    以后本府辖内,一应兵器物料畜马粮使均为公置,无须军士再行置备,这件事你找几个人去做,把现行军士私物统计一下。”

第32章 军事优先

    这个时候大唐部队的物资后勤比较复杂,有自备从家里带的,有地方安排的,还有国家负责的。

    物资自备的就是原府兵,比较悲催。不但衣物武器弓枪甲衣要自备,连军粮都要自备,还有马,各种工具绳索,包括箩筐都有规定。

    还不是带来就完了,补充也全部得由家里给送。

    部队上就只给发一把横刀,三十支箭就什么也不管了。也没有军晌。(缴获归私)

    地方安排的是募兵,一应物资全部由节度支使,还特么有钱赚。他们有军晌。

    而国家负责的就是边军系列,军户一类的职业军人。但事实上大部分也是地方上出了,国家拨付什么的总是不能太及时。

    这也是为什么节度使权力越来越大的原因之一:军费开支必须要解决呀。

    这种状态还怎么谈团结友爱?还怎么统一思想?还怎么升华精神意识?

    到了德宗这会儿,各地府兵的逃兵率相当高,但并不都是因为惧战,有很多是因为没饭吃没甲穿了。不挣钱还要不断往里烧钱,一般家庭都挺不住。

    统一,是必须的。

    要统一思想,先统一物资,统一待遇。要不都是空谈。

    这也算是张军来到这里以后,开始真正做出的第一件事吧。改革军制的第一步:一视同仁。

    “郎君是打算?”

    “一应私物按市价折算,算是本府购之。以后诸军物料所使一概公置,军士只需听命战斗杀敌立功,其余诸事无须烦扰。

    军需之事一定要交予可靠之人,几个人分别做一方面,此是要事。日后,但凡触逆者,斩不恕。”

    “诺。”

    “待长安事毕,本府上下无论军政,都会配发粮饷……此事,容我再行斟酌几日再与五哥你商议。”

    “诺。”

    “你且去忙吧,这些都等长安收复后再说。某去寻张二哥。”

    李应右轻皱着眉头出去了。

    这么一会儿张军和他说了不少事情,也安排了不少事情,都得马上安排下去,他还得交割职务,搭建自己的管理班子。

    张军把事情一交待就轻松了,骑上马出城来到西大营。

    做为自己的本部大营,日后一段时间里的编训基地,这会儿西大营里热闹非凡。

    本府的军士,还有回转的本府兵士都被调动了起来,扩营,继续建造木屋,夯操场,立箭靶还有刀靶。

    张军径直去了自己在营内的节堂,叫亲兵去找张良来,他自己把这两天写的编训方案拿出来整理了一下,考虑着怎么和张良说。

    这玩艺儿在这个时代,或者说这个世界,是全新的东西,甚至有些颠覆,一骨脑的弄出来只可能坏事,得设计好程序,一点一点改造。

    这样更容易接受也更能出效果。

    张军耐着性子进了房中,学着这个时候的人席地而坐,就着矮几做事。

    桌椅什么的都要等等,不可能这么快,还得将就几天。

    这还是幸好军库中就有常备的干燥木材,马上就可以开始做,要不然还得更久。

    其实到不是特别凉,也不是嫌榻硬,是心理上的不习惯,屈的慌,坐不住啊。

    跪坐是不可能跪坐的,盘腿还能坚持一会儿,但也坚不了多久。其实这具身体的记忆不管是跪坐还是屈膝都相当轻松。

    他在写的时候都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必竟自己没当过兵,也没有办法系统的写一本编训大纲出来,这时候就是要排出次序。

    还有场地的问题,现在化军事整训怎么有少得了现代化的场地?

    相对于这个只会使用蛮力,全靠身体素质和勇气战斗的年代来说,现代化的训练方法简直就是一个飞跃。

    还有器械运动也是要搞的。必竟是冷兵时代,力量,持久力,耐力各个方面相当重要。

    再一个就是文化学习了。

    晚晌后,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来识字读书,借机给战士们讲一些小故事,编写一些精神粮食喂下去。

    对于信息传递靠马的时代,精神启蒙是相当容易的。看看历史上那些各种造反者的经历就知道了,随便弄本做旧的书,找块石头刻几个字就能哄来大批的追随者。

    文盲也是盲,盲从这个词就是给他们造的。你想像不到后世几岁孩童都能做到的独立思考在这个年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这里主要就是信息接收的问题。信息是思考的必要因素。

    “郎君唤我?”张良站在门口闷声闷气的问了一声。

    张军停下动作,抬头看过去:“进来呀,站在门外做甚?”

    “职下……不甚方便。”张良难得的扭捏了一下。

    张军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这哥们是不好意思当他面脱鞋。看来是脚臭。

    “无妨,就这样进来吧,我也没脱鞋。”张军伸直腿,给张良看了看鞋子。外面地下到处都是积雪,鞋底本也不太脏。

    张良使劲儿跺了跺脚,大步走了进来:“面圣的健儿已经发出,某怕有事故,派了四百兵士,带足了车马料使,想来无碍了。”

    “嗯,都尉细致,考虑的周全。”张军放下铅笔,把整理好的一部分麻纸递给张良:“张二哥且看。”

    张良盘腿坐下来,接过麻纸细看。

    张军取火棍挑了挑地窝子里的炭火,说:“方才我与李五哥说话,我让他交割了仓曹诸事,暂时捡校长史,兼领卫尉一部。

    日后,卫尉部属在天兴城,统筹全府军民诸事,军事优先,军士优先,军属优先。各县设卫尉所,我称之为军法所,暂代刑衙之职。”

    张良眨了眨眼,问:“郎君这是,要把凤翔改做军府?”

    “这么说也可以。我称之为军管,以军法管治地方。当下战乱,本府也不能免之,军法无情,令行禁止,正合时宜。

    未来几月就要开始打仗了,若想乱中求存,就必须有足够的力量,足够的威慑力。所以,一切以军战为先,保障战力是当今大事。

    民生诸事张二哥无须操心,了解即可。

    我想请二哥暂代兵马使,专责本府军事。孟保营明后日入营后,军官全部捡出培训,一众军士全部打散,以本府营兵为骨干重新编练。

    我已知晓李五哥,即日起凡军士一应物用所使俱为公出,原府兵私物典数出来补以钱帛,算本府采买。

    另外,我和李五哥都认为我们必须要复下长安,确保泾邠两节度不失,为日后计。二哥你怎么看?”

    张良拱了拱手:“但凭郎君驱驰就是,职下只管交战取胜之。”

    对张良这个态度,张军有所准备,也相当满意,笑着伸手拍了拍张良有胳膊,说:“二哥只管编训军士,一众军官我来应对。”

第33章 金书银纸

    “另外,把营中识字健儿统计抽调出来另成一营,我有任用。”

    张良看着麻纸问:“郎君所说此三三制,即是三人之意吗?”

    “对。三个人一小组,三个小组为一班。加上班长班副及伙夫,一班十二人。三班为排,三排为连,三连为营,三营为团,以此上推。

    排设伙长,连以上设参军事,称政委。政委必为识字知书通晓军法之人。

    连即为旅帅,日后称连长。营开始为校官,一直到师。

    三师成军,称军长,为将。三军为兵团,称司令,为帅。

    营以上设行军参谋,团以上设军师,称参谋长,统领行军参谋诸事。”

    “职下敢问郎君,这三三制是有什么含义么?”

    “有。往日军卒战阵冲杀,全仗个人血气武勇,置死地而后生,生死由命尔,战阵之中,各凭运气。某却不以为然。

    军卒皆战友,腹背之交,为什么不能相互支应互为凭仗?左思右想之下,某以为,此事可为。

    三人成阵,互为犄角,一人冲锋,两人协护,同进同退,互为驰援,遇一敌三人亦同上,不彰单人武勇,只以团阵应对。

    只需略加训练,诸军士无不身增四目四臂,三刀三弓三枪或齐出,或增补,因敌制宜,且不论杀敌多寡,生存当大大提高。

    军事凭军士,多存一人便多胜一分,长此以往,二哥以为呢?某以为只一个能降低军士们受伤的几率则足矣。”

    “大善。”张良闭目想了一会儿,估计是在心里比划了一番,睁眼大喝一声,面露喜色。他是从战场上拼过来的老兵了,一点就通。

    其实这种战斗的方式并不是没人用过。太宗世民当年四处征战,基本上就是用的这一套,所以才能那么勇猛却总能全身而退。

    他的三三制就是尉迟敬德,秦琼,程咬金和牛进达。随时都有两人护卫左右,一起冲锋陷阵。尤以尉迟敬德最得唐王依仗,凡征战必令其左右。

    “即然二哥也感觉可用,那就依此整编吧,专练三人进退协同之术。可立红绿两军,以棍棒相较。”

    “诺。郎君大仁义,诸军士征战无虞矣。”张良晃了晃手中麻纸,感叹了一声。

    “如今已近三月,某思想下来,长安之战当在五月下,我们的时日仅有不足三个月,要在这三个月之内完成诸营整编,训练得当,当属不易。

    这段时间其他诸事张二哥都无须理会,一心练兵即可,务必保证长安之战不失。

    待长安事定,就没有什么事情这么急迫了,到时候看情况而定。

    我们的计划是取秦州,并泾邠,再取原州,不过都不用太急。接下来的半年,张二哥怕是要征战不休了。”

    张良拱了拱手:“郎君安心,张二几代为兵,也只是会撕杀逞勇罢,战阵正是某一心向往之处,建功立业之地,敢叫郎君信任,张二定不负郎君。”

    张军点了点头,抬手回了一礼,说:“战阵对叠,两军撕杀,惟武功悍勇可立足,但二哥且记着,武勇绝对不能缺少,但却不是唯一获胜之法。”

    “还请郎君指教。”张军跪坐长身,施了一揖。这动作有点像现代的磕虚头。

    张军笑着摆了摆手:“言重了,可不敢谈指教,相互商议吧。士卒上阵,须悍不畏死,以命相搏,但为将者,则须爱惜兵士。

    以兵士性命换来的小胜,在某眼中算不得喜悦。此种将军,某会尊敬他,但肯定不会亲近他。不与为谋。

    某以为,为将者,当时时思量以势取胜,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成功,这才是大道。利用各种条件来获胜,而不是只会让兵士去拼命。”

    “郎君可否说得明白些?”

    “就是利用各种即有的条件。比如天气,地形,比如水火木石。周郎草船借箭,陆伯言火烧连营,俊髯水淹七军,都是这个道理。

    这都是利用地形地势天时天气种种条件来达成取胜的结果。因势力导。顺着风大喊,声音会传的更远,这不是声音本身的原因,而是借了风势。

    还可以人为造作条件,比如秦王坚草木皆兵,项霸王四面楚歌,这是利用了敌人的心理软弱处。

    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比如埋伏,比如突袭,都是以有备攻不备,达到瞬间扭转的局面来恐惑敌人,顺势击败他。有时候这种心理上的攻势更甚利器。

    常言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此慈此情非不仁不义。

    为将,当思虑军士不易,爱惜军士性命,尽量让他们过的好一些,开心一些,活的长久一些,这是本份。这和军法营规并不冲突。

    当严则严,当惩不贷,有仁有义,惜如兄弟。”

    张良又是闭目沉思起来,张军皱了皱眉。孙子兵法三卷在这会儿应该广为流传了才是,怎么感觉张良好像从来没看过这本书一样。

    按理说,张良能做到果毅将军,家里必定也是官贵之家才是。

    古时代的书,那是真的少,但凡能流传的无一不是人摹一册,仔细收藏,时不时的就要看一遍。这个时候的看书,其实就是背下来,一遍一遍的理解。

    为什么读书的人这么少?就是因为书少,纸贵,没有一定的人脉和经济能力根本就不可能。说是门阀贵族垄断了读书科考其实不对,是因为大部分人确实读(买)不起。

    在这个时候,赠书是一件相当珍贵的礼物,规格相当的高。

    像孙子兵法这样的书,但凡有点家底能力的都是肯定会有的。

    唐代文武不分,全民尚武,武是君子艺里重要的一课,所谓出将入相,那都是上马能杀敌,下马写文章的全才,兵书是必学的。

    张军就是在李楚林的书房中见到的孙子三卷,这段时间没事就翻一翻看一看。

    “张二哥,没看过孙子三卷么?”张军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没有。职下少时家中贫困,只有一部汉书残卷,视若珍宝。年长行伍,累年守番战阵,也算是运气好,苟活幸存,军功积升。

    如今想来,得家兄教导,能识文断字已实属大幸。军中健儿多是目不识丁。虽良家子不如职下尔,书贵如金纸如银啊。”

    张军恍然,是自己想当然了。

    “我以识文断字者任政委,首要职责即为全营兄弟开蒙,每晚晚晌后以一个时辰为准,教授文字功课,计做日常考校之内。

    所用之书,从我这里取用。任职兄弟我先行教导几日,也把书册抄摹准备一下。你想读书,自来取便是,莫做妇人姿态。”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郎君三思。”

    “误读。此事无须商议。”

第34章 不筑长城

    大唐再开化强盛,意识方面也是有限,上位者对平民的态度也不能和现代比较。

    读书就是一个例子。上位者对平民读书始终报着一种审视的态度,犹豫不安。在这会儿能读书的只有权贵人家,以及寒门。

    寒门可不是老百姓,而是指失势或低潮的官贵阀门,商贾之流也常常用寒门来自比,就是形容没有权势,但绝对不是穷苦。

    关键是穷苦的人想读也读不起,能识几个字就已经相当不易。这会儿可没有书店,再说有也买不起。

    ……

    “张二代全营健儿,谢过郎君。”

    看张军给全营军士启蒙读书之意坚决,张良诚心诚意的道谢。脑门都揖到榻上了。方才之言不过是试探。

    张军看着长揖在地的张良,心中忽然有种感触。后世的人哪里知道在这个时候,想读书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起来吧,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太多礼了。”张军把张良托起来,心思却转到了另一边。

    造纸和印刷。

    书为什么精贵,纸张贵,稀缺。为什么稀缺?全靠人手临写。而且这中间抄错几个字都是比较平常的事情。

    校书郎,抄书吏都是正儿八经的官职,这就是时代性。很多寒门子都有抄书的经历,论为美谈。

    造纸很难吗?印刷很难吗?张军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发财之路。不仅能发财,还能扬名。

    就是会招一些人记恨,官贵阀门还好,顶多冷眼,寒门士子到时候估计得想咬死他。但是他会在意?

    “你再把营中诸事盘点一下,确保无虞。明后日孟保营即至,整编集训之事马上开始。我们的时间不多。一众将官你都勿须操心,交给我。”

    “营中诸将如何安排?老营将官可要集训?”

    “将官我亲自训练,老营诸将也要参加,咱们一视同仁。军士排序重编,不管故旧乡知,全凭运气。编制后即刻开练就是。稍后将官再入营。”

    “如此,会不会散乱?”

    “就是要散乱。编后操练,半月后打散重编,再半月再编,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全营都是战友,都可交其腹背,任何三人都可结阵为战。

    这需要养成一种习惯,意识上的习惯,无须特殊指导,自然形成即可。”

    “可随后大战……”

    张军笑了笑:“都尉多虑了。如果仅两三月的操练就能使兵士忘记以前的战阵本能,那这些兵士不要也罢,还能盼望得胜吗?

    待战前,将官已入营,会对全营进行编制结阵。平日你须观察臂力擅长之人,记录在案,后面我有大用。”

    “诺。”张良其实还不是太理解张军的想法,但还是习惯的应诺了下来。

    其实张军不是不想和他说明白,但是这玩意儿很多东西需要意会,需要很多知识面,一时半会儿哪里又说得清楚。干脆就不如不说,做就是了,慢慢领悟吧。

    张军起身去后堂转了转。这边的住处他还没细看过,有些什么也不知道。

    后面起居室旁果然有书房,还有个盥洗室,摆放洗具马桶的地方,房内隐隐飘散着一股尿骚气。

    找了找,这边没有孙子三卷,到是有部春秋。顺手拿下来回到外间,把书递给张良:“先拿着看。孙子三卷在衙内,待我找人抄了赠你一套。”

    张良有些激动,接了书再次道谢。

    张军说:“说过了不要多礼,我也不喜。今日来就是和你说一下长安战事,还有以后的计算,营中诸事你自安排吧。”

    站起身,张军往外走:“我去工坊。你读书需要借鉴就去衙中自寻,只要好生保养就是。”

    这个时候看书要博览,什么意思呢?就是要几本书相互对应着看。

    这会儿的书中常常存在相互的借鉴,而书写用语又极其简练,往往说不明白,没看过原话的肯定就弄不懂了。

    不提张良捧着春秋在那激动,张军一身轻松的带着亲兵再次来到工坊。

    熟悉的场面,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闷热。整个将作区内连点积雪都没有,已经全部融化掉了。

    先去看望了一下几个道士。

    这会儿已经和先时完全不一样了,换了崭新的道袍,衣食无虞,看上去精神头都强了不少。

    “见过各位道士。”

    “见过府尊。”

    “近日可还好?生活物使各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好,好的很,监丞很是照顾,军士也亲近,没什么问题。还要谢过府尊的仁爱。”

    “不必多礼,你等尽心研究就是,造作出合格的火药来就是对某最大的感谢,对军士们最大的感谢。你等自也将凭此光宗耀祖成就千古之名。”

    “敢不肝脑涂地。”

    “好,那我就等着诸位的好消息了。”

    几个道士这会儿分成了两组,一组研究火药,一组研究炸药。张军也已经凭着记忆写了一些东西给他们参考,想来成功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这东西本来就不难,只是稍稍有那么一些危险。

    “外围诸事诸位勿须挂心,春暖花开之时,本府将在天兴城外为诸位立观,绝无虚言。”张军站在那里指了指西边。

    火药工坊将建在西大营边上,以方便护卫。

    到时候整个军器造作工坊将全部迁到城外,新筑一片工业区,一是扩张规模,二一个是改善城里的环境问题。这会的人可没有什么环保意识,煤烟滚滚,煤灰四处纷飞,日子照常那么过。

    关于防务问题张军根本没想过。如果敌人都跑到城下来了,那没了也就没了罢,说明自己做的太差了。

    不只是他,整个大唐其实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就说一件事,大唐是从秦开始,历朝历代里唯一没有修筑过长城的朝代。因为长城已经全部成为了内墙。

    直接导致的就是到了北宋时期,大量的边墙是处于损毁的状态,要不然宋也不会被打的那么惨,一直处于被锤的角色。

    大唐的思路就是进攻,干掉他,直接冲到他家里去捶。要修边墙也是别人修,劳民伤财不说,还得考虑能不能挡得住。

    国势是官员的心气儿,也就是唐代才会出现王玄策这种猛人了。因为强大的自信。

    没有谁能真正打败大唐,大唐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有点憋屈。

    ……

    几个道士排成一排,庄重的给张军施礼。张军也没拦,站在那生受了。这一揖就是主仆的论定。

    说了会话,又看了看他们的研究成绩,火药已经有点模样了,炸药还需要时间。

    张军用自己那点仅有的知识又指导了一下诸道士的工作,这才在几个道士的祟拜目光中出来去了铁匠作坊。

第35章 意外惊喜

    “见过丈人。”

    “府尊有礼。府尊可是来找老身催刀?”

    “啊?哦,并未有催促之意,只是过来看看进度。本府或将有战仗要打。”

    “要打仗了吗?”老工匠问了一声,随即不再提这个话题,只是带着张军去看他的作品。

    给张军私人用的横刀已经打造好了,而且造了两把。有现成的刀胚,所以速度就比较快一些。

    这两把刀和以往制式的横刀都有差别,都按张军的交待做了些修改调整,刀背都略有加厚,刀身也比正常横刀要宽一些。

    一把刀身加了些弯度,另一把的刀头加重做了棱梭处理。刀身上都加了双血槽。

    两把刀重量相差不多,只看哪一柄张军用来更趁手些。

    张军拿起来舞了几下,又去刀靶处双手执刀尽力劈砍了一会儿,细细体味两把刀的不同,却是各有好处。弧刃更灵活些,可以切割,而另一把因为刀头配了重,劈起来更顺畅有力。

    也就是一把灵活,一把省劲儿。重量到是勉强都算合用。

    把自己的感觉和老工匠细细说明了一下,以供他思考改进,张军把这两把刀一并收了。

    老工匠的意思是看兵种。断柄重刀做刀头配重,其他人做弯弧刀刃,张军想了想也感觉可以。

    取刀是意外之举,张军收了刀和老工匠,监丞一起来到工坊的后面。

    这里原来做什么的张军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是新的铁器坊了,由老工匠亲自负责,坊口有监军守卫,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

    张军点头勉励了监丞几句,夸了夸,这才进到里面。

    果然和张军想像的差不多,三棱刺太简单了,已经造就,而且是三种长度,刃白脊灰,血槽看上去阴森森的。

    “郎君所言极是,此三棱之刺比之枪矛更利于刺击,通透顺畅且能省力。

    以猪身相试,一漏之时,相比这三棱刺,枪矛都短了数十下不等,且伤洞撕裂,骨肋皆断,流血不止,洞之则重伤,会失去再战之力。”

    张军挠了挠下巴,暗想也不知道这头猪是造了什么孽,被一口气捅了一百多下。

    老工匠拿起一把上面还带着暗红色的三棱刺让张军看:“且捅刺数百次后,尖刃无伤,连打磨也可省了。郎君大才,出此利器。”

    猪又不穿甲,当然怎么捅都不会伤刃。不过,三棱刺的造型就决定了它的坚韧性,确实是扛操的利器,主要是就一个锐尖,就算钝点影响都不大。

    张军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老工匠把三道坚棱都带上了阔刃,增加了杀伤力又不会伤及自己。厉害。

    “如此,可取代枪矛么?”

    “此物造作极为方便,可替做枪矛之头。”老工匠点头表示可以。做为铁器坊的造作匠师,他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可见对三棱刺充满了信心。

    “正好明日起全军整备,如此就替换了吧……要分批次易换,免得影响了戒备。”

    “郎君可为此物定价。”

    “嗯?哦,不用,以后本府军士一应物料所使全部公置,无须另行计算价格,只管造得好了就是。”

    原来像这种更换枪头矛头,修复兵器什么的,府兵是特么要交钱的。你说坑不坑?包括战马。

    国家一次性给两万五千钱用来专款专用买马,确实是超过了马价的,但是马有寿命病伤,再换的时候国家就不管了,全得自己掏。

    听说不要钱白给,老工匠就不再说什么了,放下三棱刺,又拎起一把狗腿。

    张军在现代也就玩过这东西几次,其实也不算熟悉,伸手接了过来。入手一沉,挺重的。

    满刀密密的锻造花纹,相当漂亮,雪刃闪着毫光,刀把以革布密缠,握在手里有些粗糙,但相当稳。

    拿起来挥了几下,张军找了找感觉,问老工匠:“丈人以为,此刀可否替代障刀?”

    老工匠想了想,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回郎君知晓,此刀还是个样品,并未真正造出。郎君所画此刀虽显怪异,看似极易造作,但打造起来相当繁琐。

    郎君手中这一柄已经是第三柄了,但其度量仍未较好,弯折也还不是最好,还需要一些时日比对才行。不过,此刀凶厉,替换障刀完全可行。

    只是……怕是需要军士们操执适应一段时日方可,此刀形状与度量与通常全然相异,使力也大有不同,如不磨练怕是反而会延误时机。”

    张军点点头,把手里的狗腿放回到桌案上。这东西工艺要求就比较高了,需要点时间也不奇怪。反正也不急。

    “弩弓如何了?”

    “郎君说笑了,弓弩不比刀刺,需要的时日甚长,须慢慢将作试制,反复调协方可成就。现今这几日下来,也就是将把弓身材料思虑的成熟了些。

    此弓用材要求很是复杂,老身思之,或许射数该会超过郎君所设,劲力极大,且填装更易,复装要较现形弓弩更为迅速。”

    “好。”张军点了点头。他知道神臂弩想造出来没那么容易,估计长安之战之前是想都别想了。

    老工匠确实厉害,并没说错。事实上,神臂弩要说射程各个方面比这个时候的擘张弩就强出多少那未必,关健就是在于射速和穿透性。

    对于弩来说,射速是关键,杀伤力也是关键。这才是神臂弩牛逼的地方。

    “不过,郎君且过来看。”老工匠把张军引到另一边,指着桌上的东西笑着说:“此物可是郎君所要?”

    张军大步过去拿起来细看,越看越高兴。“能不能量产?呃……能否大量造作?”

    没错,就是弓轮。

    张军把弓轮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一点一点仔细的看过去,又用手掌比了比,大概算了一下曲度。这东西在这个时候就别想要求太高,能用就相当不错。

    “郎君可还满意?”老工匠看来是相当自信的,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看着张军像个孩子一样欣喜。

    “可以……比我想像中的要好。”张军实话实说,这东西算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如此就好。郎君,可否能告之此物的用法?”老工匠拱了拱手。他虽然按照图纸把这东西连猜带懵的做出来了,但却怎么也想不通如何应用。

    不过,要是想的明白就有点吓人了,想不通才正常。

    张军把弓轮轻轻放下,搓了搓手:“拿笔来……拿石黛来。”

    杂役一溜烟跑过去拿过麻纸石黛,恭敬的摆放到张军面前。

    这孩子是个手脚撒冷有眼力界的,看起来也相当聪敏,要不然老工匠也不会总把他带在身边。

    张军伸手在这孩子头上抚了抚,对老工匠说:“此子可教。”老工匠就笑眯了眼睛。

第36章 复合铁弓

    本来是出于万一的想法才画了个弓轮,这会儿没想到竟然造出来的,不只是造出来了,还造的不错,张军的心思就活了。

    拿过纸笔,闭目回忆了一下,张军认真的画了一架复合弓出来,当然,去除了一切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实现的东西,只要基础功能。

    “丈人且看,只即为此轮的弓架,全部金呃,白铁打造……或者也不用全部白铁,老丈可自行琢磨。此几点为可拆折处,需要坚牢稳固些。

    只需照此打造出来打磨干净,预备一条三倍长于现用弓弦的弦绳,某就可组装一架丈人定未见过的铁弓出来,到时请丈人细观。”

    “铁弓。此弓……可是有神奇之处?”

    张军摇了摇头:“并没有。射程未定,唯射速甚快,到时一观便知。”

    对于复合弓在缺失精度的情况下的准确性问题,张军没有提。提了也没用。军中的弓箭往往是齐射覆盖式攻击,精度要求本来就不大。

    射速高就足够了。

    老工匠拿着图纸迷茫起来。这复合弓有些……不是有些,是完全性的在颠覆他的认知,在颠覆他从艺数十年的所学。

    全白铁打造,那就是坚硬无比,也就是毫无韧性,而且重。

    要知道弓是凭着弓身的强韧和弓弦的弹性发作,把箭矢发射出去伤人的,可是全铁打造,强是强了,韧在哪里?全靠弓弦,那想射的远需要多大的气力?

    张军就知道这些人得懵。

    笑道:“丈人无须考虑其他,只管按图做来就是,等某装合完毕,丈人亲手一试便知。此间的技巧实在是三言两语难以说得清楚。”

    “当真射得出?”

    “当真射得出。”

    “当真射得远?”

    “与他弓并无相异,只是造作的方式不同。”

    “郎君说,稚龄之童亦可开此弓?”

    “此话……此话略有夸张,但也不算无理,只需臂力大些即可。同样石数之弓,平日不开者,此弓确实可开,而且不伤臂筋。”

    复合弓不是靠蛮力开弓,所以对肌肉群的伤害相当相当小,对于这些古代人来说,那就是不伤。

    老工匠摇了摇头,眼睛始终在图纸上徘徊:“即无任何优势,以此弓打造之繁复,只是省力未免不值。此弓可是极准?”

    张军摇了摇头苦笑:“不会,而且可能准度还要不如常弓,需要反复练习适应一番。”

    “那郎君此意何为?”不值当啊,即然什么都差不多,准头又不行,又得耗费铁料,郎君你这是图个啥?图拿着比较压手吗?

    “此弓惟射速快,与常弓相较,同弓兵下可倍之,或两倍之,丈人以为怎么样?还有,此弓最独特的地方,是张弓后。”

    张军做了个开弓的姿势:“平常之弓,引弓后需大力维持,指臂极其吃力,若是不能及时射出,只能合弓稍后再开,反复如此,人弓皆伤。

    而此弓,引开满弓后,再无须使力,只需以手持之瞄住等待发射即可。丈人以为此等机关可值得造作?”

    “当真?”

    “当真,本府绝无虚言。”

    啪。老工匠在案上猛的拍了一下:“若是如此,当速速造出,凭此弓,郎君必可驰名天下矣。百十万健儿将铭记郎君在胸,时刻颂仰功德。”

    张军有点惭愧,轻咳了一声,说:“不过,这个弓还是有缺点的,一个是准头怕是需要磨练,二是弓弦损耗要大一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哈哈,”老工匠长笑了一声:“郎君可知造作一弓,身几何?弦几何?”

    “还请丈人赐教。”张军拱了拱手,他是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弓他都没用过呢。

    老工匠朝一边的杂役摆了摆手:“郎君一看便知。”

    那孩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稍后就拿了弓身和弓弦的半成品回来。张军看后却是愕然:弓弦,竟然就是麻绳。对,没看错。弓弦的材料就是这个时候织衣服的那种麻丝搓合成绳。

    不应该是什么兽筋之类的东东吗?张军茫然了。

    这就不用比了,麻能值多少钱?

    怪不得老工匠如此开心。如果全军全部用铁弓(复合弓),那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工坊这边就只需要作弦就能保证战力了。那多省事又省心?

    而且铁弓肯定比平时的弓耐用啊,当武器砸敌都不影响使用。就是要重一点点。但对于一身配件的大唐军士来说,多的这点重量还真不当回事儿。

    “此弓对弦磨损有些大,要求亦有些高。”

    “郎君放心,弓弦事小,加一些韧力,多备几条就是了。”

    “那就辛苦丈人。丈人,可能铸就无缝白铁管?”

    “无缝?白铁管?不知郎君要多粗的管子,要来何用?”

    张军在心里估了一下:“内里三分,外缘六分,可行?”

    老工匠在心里估计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试造,老身也未曾造作过此物,不敢承诺。长度几何?”

    “三尺即可,要确保薄厚均匀,且垂直,不能有些许弯弧。”

    “这到是不难。”老工匠点了点头,拿起石黛记录了一下。

    “另外,内里两寸六分,外缘五寸五分,长度……需要四尺。

    内里七寸八分,外缘一尺五寸,长度为三丈五,此三种一起试铸出来好了,内外皆须垂直,且不能有沙眼暗纹,可以白铁白铜各试制几次。”

    “如此巨物,何人能移动之?”老工匠吃了一惊。三丈五的大铁管子,那得多沉?谁能搬得动?

    “无妨。”张军拿石黛在纸上画了个正圆,画上凹齿轴幅和间孔:“可铸造此轮若干,以麻绳辅之,一人可抵千钧之力。”

    “郎君莫不是诳吾?”

    “只需验证便是,此为数术之学。万物有重量,撼动须使力,力力之间相互作用使之动摇移位,大有学问,此只为其中一术而已。”

    “可提千钧?”

    “只须绳索强韧,几轮合用,一人可操。”

    “郎君高才。若此物成真,郎君……天下匠人之福啊,必将诵颂万世,名传千秋。”

    老工匠激动的脸都红了。他毫不怀疑张军的话,必竟一府之尊,这种事是不可能拿来开玩笑的,那以后真就不用混了。

    这可是一诺千均的时代。

    “此物可不只是能用在工坊,民间处处皆有用处,大到移山填海,小到生活起居,只是需使大力的地方都可适用之,极其简便。”

    “如此神物?”老工匠手都有点抖了,仔细的看了看图纸,又抬头看向张军:“郎君,未注尺寸啊。”

    “重物用大尺,小物用小尺半尺,并无十分标准,大小轮都能配起运用,只是需三四轮成套即可。”

    (唐代大尺是一个标准尺寸,大约是一尺二寸多一点点。)

第37章 物产丰富

    一个吊滑轮组,把老工匠弄的差点血压狂飙,把张军弄的有些胆战心惊的,别看只有四十多岁,在这个平均年纪不到三十的年代,已经是妥妥的老年了。

    别看史书上写的人都活个六十七十好像很容易,你得看那些都是些什么人。能登上历史记载的,能是老百姓吗?

    人到七十古来稀呀。

    看着老工匠迫不及待的样子,张军也没什么心思继续聊下去了,反正该看的也看了,该交待的也交待了,于是告辞出来。

    老工匠失礼的也没送行,径直带着小杂役跑去安排人制作滑轮去了。

    张军带着横刀,想着更换三棱刺和打造复合弓的事情,离开了铁器工坊。

    神臂弩需要时间,短时间想用上不太可能,至于无缝钢管更是现在弄出来也用不上,只是为将来做准备罢了。

    长安之战,还是得按这个时代的老架式来打。时间不够用啊。

    这个滑轮组他一开始还真没想到,今天就是赶上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能提高战斗力的东西,大战马上开始,他输不起。

    他不像人家其他节度使,大不了回老家重头再来,像朱滔,像李怀光,明明是反叛,结果输了以后上书一道承认个错误,还是一节之使。

    可他要是输了,估计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贬谪一条路可走,没有选择。其实就是相当于流放了。

    外官回京,似降实升,京官外放,明升暗降,况且还不一定明升,降肯定是实打实的。

    大唐朝的君臣上下之礼比较随意,皇帝和大臣们日常工作也比较随意,没有太多的套路。

    像三品大员弄出去当个下州刺史甚至司马这类事情一点都不意外,这还不是贬谪。州刺史调回京里就给落个从六品这样的例子非常多。

    官职升迁降渎完全没有什么规律可言,看心情,看空缺,看举荐人。这会儿的官员基本上都是靠推荐,举荐上来的。举荐人才是官员的正经职责。

    而且官员的称号官职特别多,除了正常的职散勋爵四大项以外,还有捡校和兼任。一个正二品的官,头衔写出来没有个五六十字百八十字都不好意思见人。

    像刚刚造反的李怀光,检校刑部尚书,兼任河中尹、邠州刺史、邠宁庆晋绛慈隰节度支度营田观察押诸蕃部落等使。加封检校左仆射,兼任灵州大都督、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支度营田观察盐池押诸蕃部落六城水运使,封爵食实封四百户。

    这都没加上他兵马副元帅之类的临时职务,也没把散勋爵写全,都上百字了。

    像亲王勋贵,高级京官,经常还会遥领一些外官职务:就是挂个名,人其实是不去的,主要是彰显地位表达重视,比如东京府或者军事重镇这样的地方。

    如果张军这个时候战败失势,他最好的下场就是被赶到沿海一带去当个刺史,甚至县令都有可能。大唐皇帝极少杀臣子,都是撵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在这会儿,东南沿海还算好一点,是粮产区,像岭南那边基本就是穷山恶水的代称,不犯点什么事儿都去不上那种。

    一路胡乱的想着事情,走到了军器监造的大门。

    亲兵伸手拉住张军的马头,示意了一下。张军抬头看去,见是主簿等在路边。

    “见过府尊。”

    “免礼。可是有事?”

    “回府尊,全府十州县之物产矿藏,各地开矿治炼诸事,职下已编撰好了。不敢言毫无疏落,十之八九可保。职下已尽全力了。”

    张军打量了主簿几眼,整个人相比上次见面憔悴了一些,看样子这几天过的不太好的样子。

    “尽力就好,这一块你是熟手,知道的比较详细,人头也熟悉一些,不妨从此洗心革面吧。

    这样,你执我手信,去西营都尉处借调旅帅一部,专司收管矿场私坊诸事。

    凡本府州县辖境内,一应矿场物产,除猎户农作医药之外,都要收归监管,凡产出须交归军器监坊登记入库,一应开采事宜由军器监坊监督协调。

    各地矿场及私作工坊全部充公,人员械器全部集中到天兴城外,不日那里将新起坊寨,分设增扩各坊各库,日后军器监所有将全部移入坊寨。”

    “下仆领命。”主簿施了一礼,抬头问道:“郎君所说,可是所有矿产矿场以及民间私坊?”

    “正是。当今正逢乱时,本府大战在即,一切相应物料工坊尽皆暂行归公处置,力保战事无虞。待战事尽后发还。

    有从中做梗者,斩。居中纳私者,斩。不服征调者,斩。”

    “郎君……”

    “某意以决,无须多言。我会晓谕各州县,令其配合你等行事,一切从速……可召集坊间青壮充任监军,监佑各矿及运输。”

    “诺。”

    张军也没下马,让亲兵去接了主簿手里的册子,径直回了衙门,叫亲兵去请高庆,自己快步进了三堂。

    高庆的办公地点就在衙内,几分钟就过来了。

    张军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下,让高庆拟稿,给下面各州县发公文。

    “府尊,这矿产之物职下省得,而这物产又是指什么呢?”

    “暂且写着吧。我想对本府域内山河物产农作之物进行一下统计规划,按军,民,商三类区划,立专署协管。这是后话,待坊寨弄好,咱们把仗打了再说。

    此次提及就好,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只是为日后略作垫备。”

    “对了,要告诉各州县以及矿主坊主,此次军管是为了免得全府上下卷入纷乱,齐心协力保卫家园,并非本府私纳,一应账目会择期发布。

    另外,官贵衙老之流,只管让他们来找某就是,无须理会,有冲撞跋扈者军法从事,敢称刀兵者,斩。

    须告诫全府各等配合行事,告诫衙差军士善待工匠民众一应矿工等,此次是为战,不是抢掠,此等人士迁来入坊后均是袍泽,应视人如己。”

    高庆领会了张军的意思,到一边去思考作文去了,张军拿出主簿的册子看。

    石炭,石黛,芒硝,硫磺,铁,铜,金,银,铅,采石,砖瓦,陶土粘土,灰石,白石,晶石,云石……样数是真不少,大小规模都有,就是有些东西张军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他也不太好问,就想等着差不多了,去看看实物再说,反正以这会儿的工艺水平,也不可能开采出来锌镁铝什么的,应该都能认识,只是叫法不同了。

    张军的想法是先把矿产工坊集中起来统一管理,集中力理提高军备,其他的都可以等到长安之战以后慢慢再说。所以不急。

第38章 豆腐青菜

    之所以要叮嘱军士一声这次不是去抢掠,要善待乡民,是因为唐代的军队,抢老百姓是相当正常的操作。

    前面说过,唐军行使的是胡人军律,补给大部分靠收缴抢掠来补充,他们可不管什么老百姓老千姓的,东西没了就去抢一圈儿。自己辖域内的也一样,一视同仁。

    这会儿从皇帝官员到军士,就没有把平下民当人的,根本没有顾忌,唐代名将几乎都有过纵兵抢掠的经历。

    高庆拟了公文拿给张军看过后,找书吏来抄写,用印,然后传馆驿巡官来封火,加急送出。堂堂别驾干起了秘书工作。

    这个年代的公文传递有一套自己的系统,隶属兵部,称驾部,主官郎中员外郎。各节度为馆驿巡官,各州为司兵参军,至县是由县令亲理。县以下还有驿将。

    因为重视,所以传递公文信息的速度相当快,这事儿可以参考妃子笑的故事。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唐代不缺马,更不缺好马。

    唐末,河曲之地尽失,牧场没了,对付到宋代战马已经成了珍惜物种。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战马的繁殖问题,上战场的马是要进行绝育的。

    送走公文,张军收好矿册,来到外面院子里溜达了几圈。矿册这东西他没必要详看,拿在手里就好。

    天色近晚,寒风渐起,太阳光的温度在慢慢消散。忙碌的一天过去了。

    风吹来厨房的烟火气味儿,肚子就跟着咕噜了几声。

    被调过去协助主簿征矿的旅帅匆匆赶了过来,来张军这里讨令。虽然活是张军派下去的,但仍需讨令。这是为了避免有人诈传军令。

    “你等此行,以威慑督办为主,不要暄宾夺主。还有,对贫下之人要和善些,以后所用军器都需要他们来采矿,来造作,明白吗?”

    “诺。”

    “此行当留心观察,各色人等记录在案,以备后查。如遇蛮横之徒,不可折了本府声威。”

    “诺。”

    “从中做梗者,斩。居中纳私者,斩。不服征调者,斩。冲撞军驾者,斩。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当果断之时就要果断。”

    “……,诺。”

    “如沆瀣一气欺善从恶,提头来见。”

    “诺。”

    “如此,去吧。近几日全营都要整备,你等怕是来不及,待回来再安排。”

    旅帅顿足击胸,领命而去。张军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半天的呆。自己为了保命,或者大气点说为了有所作为的战斗,就从这个时候起,打响了呀。

    胜负未知,前途未赴。张军也算是看得开的,努力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多了也没用。

    就是天天吃羊肉面汤羊肉稠粥,他感觉有点受不了了,燥啊。好想念大米饭,好想念小葱沾酱。那醋腌小黄瓜,一咬一咔嚓……

    好在大蒜有,管够,他自己泡了一坛子糖蒜,天天守着等着能吃的那一天。

    难怪大唐风气如此开放时尚,男女之事也不遮遮掩掩,你说成天的羊肉大蒜羊肉大蒜,是个人他也顶不住啊。

    主要问题是这会儿做饭的方式实在太单一了,不是煮就是烤,要么烤了再煮,要么煮了再烤。

    幸好还有几种青菜,有豆腐和鱼类,要不然张军肯定是,还没等事业有成,就被吃食给弄抑郁了。

    豆腐这东西到兴元元年这会儿,已经被发明了快一千年了,因为制做成本相对较高,储存时间又太短,所以价格一直比较,不是那么太亲民。

    属于贫苦人家吃不起,富贵人家还有点瞧不上那种。

    而且这东西命运不太好,除了发明它的人以外,就再也没和任何名人异士扯上什么关系,所以也就一直默默无闻不见经传。

    其实这东西一直都有,各处集市都能见到,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相当普遍了,南史北史,魏书梁书南齐书里都有只言片语提到。

    ……

    晚饭是雕胡饭,羊肉馄饨,玉柱。张军特意嘱咐了菠菜炖豆腐,洒上蒜末,算是难得的合口美味了。

    菠菜这玩艺儿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贵,哪怕张军仓底厚实也是吃的肉疼,发誓等春暖花开自己非得刨块地种点不可。这钱花的冤哪。

    这个馄饨其实就是饺子。

    馄饨和饺子同源,不过馄饨生得早了些,是老大,于是老二饺子就比较委屈,穿老大的用老大的,一直到了宋代才有了自己的名字:饺儿。

    好娇羞有木有?到了明后清初,才统一叫为饺子,或水饺。事实上在大唐这会儿,饺子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其实豆腐也是到了宋代才大放光彩的,主要是烹调方式有了显著的变化。

    玉柱,又叫面起饼,其实就是馒头……呃,带馅的馒头,按现代叫法是包子。包子这个名称是清代才出现的,把有馅和无馅做了区分。

    之所以叫玉柱,是因为当今的老大最喜欢吃的馒头叫玉尖面,然后下面就开始叫玉柱了,大概是借借老大的光的意思。

    玉尖面这种叫馒头的包子,是用肥熊肉和用中药喂出来的鹿肉混和为馅,也只有老大能吃得起了。

    所以这一顿饭,就是菰米饭,羊肉韭菜白菜馅包子,羊肉荠菜馅饺子,配上菠菜豆腐汤。其实还有酒,但张军实在是不喜欢那股子酸酸的味道。

    不只是味道,那种绿荧荧的颜色看着也瘆的慌啊。所以他一边吃一边在琢磨,是不是啤酒也应该提上日程?

    这会儿基本都是米酒或者果酒,至于白酒,应该有,但张军还没见过。

    蒸馏这个技术是这会儿已经存在的了。

    咦?张军把最后一个饺子扔进嘴里,把昂贵的最后一口菠菜豆腐汤喝光,还拿着碗控了控。不浪费一滴。

    一边琢磨着一边去漱口:用牙刷沾了点青盐把牙蹭了蹭,然后含水漱洗。

    在现代的时候,他刷牙可没有这么勤快,自从到了这边,简直是一天刷三遍的意思。他怕牙出问题啊,这会儿可没有牙医。

    牙刷世界公认的是1780年,事实上,咱们唐代已经有了,到了宋辽时期已经普及。以骨角竹木等物种上两行马尾成刷,沾青盐末揩齿。

    连牙膏都有,以茯苓等药材煮成。别以为古人就落后,这玩艺儿还真不太好说。

    当然也有懒的,用手指去牙上搓巴搓巴就当刷牙了,或者用布条蹭蹭。平下民等这么做的多,因为牙刷还是挺贵的,青盐末也不便宜。

    漱了口,张军急匆匆的回到三堂,找了麻纸和他的黛笔来,伏到案上琢磨。

    他刚才从白酒蒸馏一下子想到了酒精。这东西必须得有啊。

    这会儿的伤员事实上大部分都是死于感染的。

第39章 判司 博士

    提到了感染,张军又想到了卫生问题。

    不管是军营还是民间,这会儿的卫生习惯在张军来看处处都是问题。

    想到了卫生,张军又想到了肥皂和澡堂子。还有理发问题。

    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他在纸上写下酒精,肥皂四个字,在肥皂后写下澡堂子,理发。又在理发后面打了个问号。

    古人讲人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把保养头发皮肤这种事儿和孝道联系在了一起,认为是尽孝的开始。

    而且来头还巨大:《孝经·开宗明义》,孔圣人说的。不过南宋的时候有人怀疑这本书是后人附会,就是冒充的孔子。

    清代纪昀在《四库全书总目》里也说孝经成书在秦汉时代,应该是孔子的几代徒子徒孙写的。

    不管是谁写的,事实是,这本书就是这会儿的圣经。从皇帝到奴隶,莫敢不从。

    不按照书上写的来那你就是不孝,不孝可是这会儿的大罪,不但影响工作和社会信誉,还可能会被弄死。

    张军巴嗒巴嗒嘴,用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几下,有点犯难。他想让所有军士剃头。

    这会儿不管男女都是一头浓密且长的头发,冬天还好说,一到夏天,还要捂上头盔,再加上大量运动,那个滋味可想而知。

    关健是臭啊,还生虱子,虮子什么子的。

    其实就整体大唐来说,卫生风气还是强于其他任何一个朝代的,必竟比较富强嘛。很多东西只是时代的原因。

    像洗澡,唐人还是蛮爱洗澡的,而且已经出现了大浴池,像泡温泉这事儿就是从这会儿开始并且传到了周边国家,日本韩国什么的。

    这会儿人洗澡多用木桶,不但有香皂(澡豆),还有洗发水(皂荚汤,沐头汤),有护肤品,面药和口脂什么的,只不过有些贵,平下民等一般是用不起的。

    府兵多为良家子,生活习惯还算好,募兵就比较操蛋了,多是平下民等。张军头疼的主要就是这些人。

    “来人。”

    “郎君。”

    “寻仓……寻诸判司与医学博士,经学博士前来。问问可用了晚晌,如未用晌莫要催促。”

    “诺。”亲兵在门口应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去找人。

    判司是官职,但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至少六个,多则八九个人,负责一府或一州的内外日常大小事务。

    主要是六司,司功司仓司户司兵司法司士,与六部相对应,负责考评,礼仪,赋税,仓库,户口,驿传,刑狱诸事。

    其他诸事的管理以及工程水利各方面也包含在内,像司铠司田司骑司水这样。称为曹。都属于判司官。李应右就是可判司仓,称仓曹。

    虽然大家职务相等,但实际上权限大小还有地位都大不一样。这个很好理解,同样都是副市长,能一样吗?

    医学博士是负责一州医药的官员,经学博士是负责本州的教学工作,也就是教育事业。

    往上太学里有太常博士,太学博士,算学博士,律学博士等等。还有助教。助教和博士分工不同,职阶是一样的。

    还有个四门博士的职务专门负责管教七品以上侯伯子男的子弟以及有才干的庶人子弟。

    庶人子弟也就是常说的寒门子了,可不是普通老百姓。

    最有意思的是,这会儿出门去茶楼喝碗茶,负责煮茶的要叫茶博士。你要是叫一声小二,估计得把茶壶摔你脸上。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亲兵已经把几位判司还有医学博士经学博士寻了过来。

    “郎君,诸判司与医学、经学博士到了。”

    “请进来吧。”张军放下笔站起来抻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腿脚。这么坐着到是随意,就是腿脚有些受不了,时间长了它麻呀。

    “见过郎君(府尊)。”几个人在门口见了礼,伸手就要脱鞋。

    “免了免了,就这样进来吧,某也未脱。”张军只能抬脚再展示一下脚上的靴子。

    话说这靴子是真不错,又软又暖,真皮纯毛,又不是很重,这鞋匠要是去了现代开一家手工制坊,那绝对会发财……要去国外开。

    几个判司和两位博士相互看了看,让了让,先后进屋,又是见礼。到是挺客气。

    其实就是不熟。

    张军原来虽然是高官兼着省军区参谋长的职务,但事实上实权不大,干的是后勤部长的活儿,而且他属于京官系统,大部分时间要待在长安。

    这回突然就成了府尊了,下面这些人嘴上不敢反对吧,心里肯定要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张军也不以为意,和几个人拱了拱手,然后召呼坐下说话。总不好就这么站着聊,感觉好怪异。

    其实坐下才发现,特么更怪异。

    张军很想知道皇帝老大是怎么这么和一群大臣光着脚坐在一起烤着地窝子论政的,辩论的时候需要站起来吗?吵架会不会坐不住?

    嗯哼,张军咳了一声,集中了一下注意力。

    “这个,找诸位过来,是有些事需要商议一下。诸判司稍候,先边听即可。”张军先让诸位判司在一边旁听一下,转向经学博士这边。

    经学博士,这会儿也叫文学博士,是掌五经司教授的,但一般是以管理为主,搞理论研究,授课有助教去做。

    “今天下经乱,战祸绵延,博士以为如何?”

    “老朽昏溃,请府尊提点。”这博士看着确实不小了,头发胡子花白,一脸褶子,冲张军揖了一揖。

    其实不怪他敷衍,博士的官职太低了,八品,而且还是个务虚的,哪有资格和节使讨论政治话题嘛。

    “博士客气。某准备行文通府,将天子诏命,天下大势,本府要事,凡政事人事兵事物事俱皆登录,择要广而告之,使一众民等知晓。博士感觉可行?”

    “郎君之意,可是邸抄朝报?”

    “相差不远。以府事为重,朝报次之。辅以本府州县水土人情,风闻要事,官员抬革,田亩税赋等消息。

    陇不知眉,扶不知仓,本为一府,互不相关,但有政绩兵事只惟惶惶不知所以,税增赋减不知悲喜,与僵尸走兽何异?

    现在天下大乱,刀兵四起,本府有心集通府之力保一方祥合,可民不知兵,兵不晓理,如何使得?

    概官贵人家自恃尊祟,中下民等耳目不张,虽千万人如散沙不堪一击。

    本府思付,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想来想去,我感觉就是因为不知道。

    民不知官,官不知民,兵不知恩,民不知报。

    因为什么不知道?闭塞罢了。消息每每停著于我等之耳,止于我等之口,以我等知之必周府知之,可是现实并不是这样的。

    所以我准备在全府行报,让各种消息流动起来,让更多的人知道当下的形势,知道县外有县,府外有府,知道府之不存,家之将覆。

    我希望能通过这样做,让中下民等张目开耳,知道更多的事情,能活的有目标,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明白一些基本的道理。”

第40章 卫生之经

    “博士以为如何?”

    “府尊大才,思虑周密,为吾等之福,阖府民众之福。”老博士不正面回答问题,拍起了马屁。

    “那博士可以助我?”张军不想听这些没有用的,直接问结果。

    “这个……府尊,仆下,心有余焉,惟力不足矣。”

    “可是拿不动笔了吗?”

    “呃……并不是。仆下,仆下,职低位卑,人单力薄,怕是担不起府尊青眼。”

    “府尊。”医学博士在一边开口。

    “博士请讲,无须试探顾忌。”

    “府尊可知坻抄集了多少人力物力畜力?三省六部各府各州之力,天下诸使诸军之力,从汉始至今,方才有如此之规模,如此广布。

    职下虽职低位卑,这些也是知道的。

    虽然职下明白府尊之意,也懂得府尊开启民智之心,但却不敢苟同府尊之急迫。

    恕职下不敬,虽只一府之地,洋洋数百里矣。坻抄集上下之力,不过抵各州各县,已尽全力。

    若府尊所言之报亦只达州县,想来府尊必不满意,但想通达各乡里间何其难也。王命所归不过如此。况乡里之间俱皆白丁,坻抄通达又能如何呢?”

    边上几个判司都点头表示同意医学博士这个观点。实在是在这个年头,办张报纸太费劲了。

    现在国际上说,最早的报纸是罗马凯撒创办的每日纪闻,但它不过是传递紧急军情的战报,没多久就停了。

    事实上,世界上最早的报纸就是我们的坻报,它的出现比罗马凯撒早了足足一个世纪那么长。

    而且坻报是切切实实的新闻类报纸,可不是传个军情那么简单。皇帝诸事,朝庭诸事,官员任免,奏议辩争,律法规范,政策相关等等。

    从汉到清,从未间断,而是不断的发展完善,不断的扩大传递范围,也就是影响力。

    坻报这个词是宋代确定下来的,在那这前叫坻抄,或者朝报,杂报。

    因为没有印刷技术,只能靠人手抄写,所以叫抄,而坻(邸)是下面各省各节度各诸候在京城所设的办事处,专门负责新闻的抄写传递。

    刚开始还是在朝廷内部抄,后来内府会把相关新闻公示在宫门外,谁爱抄谁抄。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早的新闻发布了。

    唐玄宗时期,坻抄内容就已经不限于官方公事了,奇闻异事,京城事件,官司,皇帝大臣的小八卦什么的就都有了。

    宋代出现专门抄报售卖的商人,卖牙刷牙膏报纸什么的,像不像今天的路边报刊亭?而且因为售卖的出现,购买者众多,邸报开始固定时间发行。

    明代设通政司管理报纸的出版发行,到清代就更正规了,邸报有了正式的名字:京报,并且出现了晚报:专门在晚上发行的宫门抄。

    1912年,清皇退位,邸报(京报)停刊。

    明清两代报纸的规模扩大,和印刷技术的成熟有着不可分割的原因。

    两位博士和众判司官为什么一致认为张军的想法不可能实现?就是技术制约。全靠人抄写,然后再人工送达,这里面牵扯的人力物力畜力不是小数目。

    毛笔字一天能写多少字?一个人一天能抄多少?

    而且医学博士也没说错,乡里之间识字的人太少了,你送了也白送。除非安排人来念。这又得人力。

    “如果,坻报无须用人抄写呢?只需两三人,日出数百份,如此可能行?”

    “这个?可是送达还是需要驿馆差人哪?”

    “设报馆,雇佣闲人,不占驿驾公差。从府城车马至州县,州县发行售卖,雇佣闲人至乡里间读诵。可不可以?”

    “其是糜耗府尊可曾算计?从何而出?”

    “自力更生罢了,一份一文可售得?千份即千文,可够支张?本府十数州县,十数万民户,莫要说万份售卖不得。

    以十日计周,出两份,可行?某并不急迫,此事亦不是着急的事情,慢慢图之,初始由府库填拨耗损,待勾平之日则独立营运,可行?”

    两个博士和几个判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这事儿不好办,但一时却也找不出驳斥的理由。

    “郎君,可知如今纸几何?墨几何?”司户拱了拱手。

    众人眼一亮。对呀,说来说去还是用纸,老大,你说的再舌如灿花,纸贵呀。你能把字写在空气里?

    “你等到是小看某了。”张军笑了笑,扶膝站了起来,在榻上转了几转:“此事从无至有,总须一些时日,在此间,某着人造纸,出印呃,抄写之法。

    此事,必办。坻抄……以后就叫凤翔民报,由经学博士主理,组织经学之士为报馆诸员,一应开支由府库度支。纸张印……都成立工坊。

    首开无虞,后须交割本利。

    在城西营外新筑坊寨之事,诸位都知晓了吧?里面除了原有工坊扩张规模以外,会另增数座新坊,统一由别驾督办。里面就有造纸诸坊。”

    张军给这些手下透露了点消息,摆摆手阻止了经学博士的发言,说:“此事无须再议,但也不算急迫,某给博士一月之时统筹报馆。”

    他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看向医学博士:“博士,伤口肿疡发脓身体燥热不消,该如何处置?”

    “热毒,以寒凉之物服之。冲洗,敷服皆可。”医学博士拱了拱手,相当自信的回答。

    “十人伤,可医几人?”

    “呃……夏日毒借阳势,只得五五之数,如是冬日则十之八九。”

    “博士可知道肿疡发脓的原由?”

    “热毒攻伐所至,不可测防,惟小心伺服,以阴凉蔽之,以寒药避之。”

    “军中广备金疮之药,可是有备无患?或是惟尽心意矣?”

    医学博士张了张嘴又闭上,想了一下,叹了口气:“职下不敢谎瞒,惟尽心意矣。天数所定,人力难争。”

    张军点了点头:“某欲在营中推行卫生之法,每日晌前溺后须澡手,每日睡前须洗脚,两三日须沐浴更衣,十数日换洗被衾。

    诸般械使均须每日以药汤擦拭,腌臜污秽之物均须置于营外指定处覆盖不得随处抛洒。

    每旬以石灰泼酒全营,覆盖茅坑厨肆,将诸般杂物填埋焚烧,去灰堆积成肥。不知可不可行?”

    “郎君所说诸般,却是可使人舒畅。”经学博士点头拍马屁:“吾尚喜濯浴,温汤煮半个时辰,灰尘尽去,神轻气爽哉,只觉躯体亦轻盈。”

    张军和医学博士都没搭理经学博士。

    皱眉想了想,医学博士问:“府尊所言,言及卫生,敢问,可是府尊认为,诸般操作有利卫生?”

    (十日一周,是因为大唐官员是十天休沐一次。)

    (唐代洗澡沐浴意思不一样,洗是洗脚,澡是洗手,沐是洗头,浴是洗身。)

    (卫生这个词,古来有之,来自庄子-庚桑楚中的老子《卫生之经》的故事。不是卫生经。)

第41章 孝经之论

    “正是。”张军郑重的点了点头:“生老病死,惟病可防。古人言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诚至理也。卫生之法,关乎防病,先在营内推行,日后须在全府施行。

    此事由博士你主理,建卫生队,依在军法部下,负责督导巡查卫生之事。从某至以下,笞之杖之,莫敢不从。”

    医学博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拱手诺了一声,应下了差事。

    张军都说了连他自己如果触犯都可以打,那还说什么?

    “如此,诸判司当知如何了。”张军扭头看向几个判司官。找他们来主要是因为所有事情都需要他们配合。

    “诺。”

    张军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凤翔民报与卫生队就这样定下来了,但我还有一事想和诸位说一说。你等说说,忠孝可能两全?”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经学博士拱了拱手:“回府尊,自古以来,历代均有此例,忠孝无法两全。”

    “何谓忠?”

    “尽人臣之事,不惜埋骨他乡。自古征战不休,黄沙累累白骨,俱为尽忠者矣。”

    “那,何谓孝?”

    “承欢膝下,含饴弄竹,讨大人欢欣,送严慈终老,丁忧克己,是为尽孝。”

    “人之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军卒多有阵伤,是以是为不孝么?”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忠君立事,何来不孝?”

    “那就是说,军人受了伤,少了头发,不算是不孝?”

    “不算。”

    “即是如此……就从某开始罢。拿刀来。”张军长身而起,唤亲兵拿刀。

    几位判司和两位博士满眼迷茫,不明白张军是什么意思。张军手刃李楚林的事儿大伙可都是知道的。

    其实张军想剪个寸头,可惜这会儿没有理发工具,剪刀也剪不出寸头来,所以干脆就剃光算了,反正长几天也是寸头。

    其实意义不大,这年头是要戴头盔的,什么发型最后也是挤压成饼。

    至于没了头发戴头盔会不会磨头皮,会不会撞疼这事儿,张军已经研究过了。答案是:会。

    真的会。戴头盔的时候,长长的头发挽起来在头顶扎成髻,是天然的支撑保护层,还是有弹性的。

    不过这个好解决,在里面加层垫子,或者加层软帽就行了。现代军人也戴钢盔,也没见哪个被头盔磨出血来的。(第一代钢盔就是个铁壳子)

    张军准备让工坊试试能不能也在里面加上衬布,最好是调节环。应该不难。

    “郎君?”

    “莫慌。”张军从亲兵手里接过自己的障刀。因为有了三棱刺,他就把障刀交给了亲兵给带着。

    拿着刀才发现,特么没镜子。铜镜不管怎么蹭磨,在现代人来看也是模糊的,这是代差,没办法。

    镜子这东西……玻璃。又是赚钱的好东西啊,这东西的制作之简单,成本之低廉,啧啧,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郎君。”亲兵轻轻碰了一下张军。这几天张军总会莫名其妙的就走神,亲兵都习惯了。

    张军回过神来,把障刀在手里掂了掂,又还给了亲兵。特么没镜子谁敢拿它往脑袋上比?那不是剃头,那是玩命好吧?

    “今日罢了。”张军悻悻的摆了摆手:“某只是想把头发剃了,为健儿们作个表率。”

    “郎君,不可啊。”

    “为何?”

    “人之发肤……郎君,虽理可说通,但但但,礼不可废呀,郎君,三思之。”

    “即然忠孝难两全,已经当兵入伙,为保巨唐万业江山舍命取义,何必还为此等繁文缛节所捆绑?

    夏日炎热,往往汗流颊背,闷热难当,诸官可知其中滋味?不然,诸位尝试一下如何?

    闷湿后又不及清洗,灰垢积存,油腻恶臭,虱虮丛生,骚痒难耐,可谓销魂积骨矣,可想品略?军士保家卫国以血命拼杀,却被称为臭将军,为什么?”

    “呃,此等……这个,”几个判司和两位博士面面相觑,感觉不太对劲儿,可是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来。”张军回身把门口的亲兵召唤过来:“脱盔,给诸位大人闻闻头上的味道如何。”

    亲兵脸色涨红,看了张军几眼,扭扭捏捏的脱下头盔。虽然是寒天,但那股子头油味儿仍然坚强的飘散了出来,头发到是黑亮,俱是汗油混合,滋润的很。

    张军把亲兵的头盔拿过来看了看,摆到两位博士面前:“军士不易,生死由天,又要每日遭此罪过,缘何?”

    顿了一下,他指了指头盔里面的污垢:“此物积累,却是极易使伤口发败,若是勤加沐浴洗澡,去除发髻污垢,伤兵苟活者将倍增,为何做不得?”

    医学博士神情一束:“府尊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否则某是说来好笑的吗?”

    “恕罪。只是,敢问府尊如何得此结论?”

    如何?当然是特么的微生物啊,细菌哪,说了你能听懂吗?

    张军舔了舔嘴唇:“博士可信生佛?”

    唐代因为种种原因,一直祟尚佛学,尤其是神龙女帝,为了有说服力,编造了一系列的故事,全都安到了佛的头上,直接导致佛学大兴。

    到德宗这会儿,虽然天下战乱,但佛学却是一派大好,高门大寺,田地万顷,信徒广众,笑纳天下。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下面官员祟信佛学的不知凡几,带动着大量的无知盲众每日烧香叩头,献金求福。

    和尚在这会儿是最滋润的时期,每日里什么也不做,只管数钱纳地,或者睡几个女香客什么的。贵女商妇与和尚交好简直算是这个时候的一种风尚了。

    也不用两位博士回答,张军接着说:“佛观一滴水,八万四千命。又有人身如屋宇,往住无数众生。某谓此类肉眼不辩之众生,为微生物。

    微生物无处不在,人之发肤,口舌鼻眼,尽是此物栖息之处,生息繁衍永无止尽。

    某查这微生之物,也分种群,不尽相同,发肤之处与口舌之处相异甚大。

    及伤口处,发肤之微生群与肤底之微生群相遇,乃爆发战争,于是伤处溃败,累及人命,徒增冤情而无可奈何。

    某推行沐浴洗澡之法,去除累发,净涤污垢,实为却除发肤间微生之物,时日长久后,自然奏效,彼时再伤,溃败发生自然大降。”

    医学博士听的目瞪口呆,问:“府尊推行卫生之法,也是针对此微生之物么?”

    “正是。污秽恶臭杂物例来是微生物所喜,繁衍更甚,远弃之,或掩埋焚烧,皆可杀死其物,健吾等之身。即为卫生。”

    “府尊所学,深不可测。”医学博士长揖至榻:“可以为师矣。老朽厚颜。”

第42章 红曲绿曲

    张军愣了一下,才明白这白胡子老博士是想拜师。

    老脸一红,张军伸手扶起医学博士:“某自知简陋,不敢为师。若博士对此有兴致,不妨探讨,相互学习。”

    “府师宽宏。”医学博士施了一礼,算是自认学生了。

    张军脑筋一转,说:“即然如此,那,西城坊寨之内,某令人起医坊一处,对此微生之物进行钻研分辩,就由博士主理可以。”

    “谨遵吩咐。”

    “博士可识得酿酒?”

    “酿酒?府师,军中禁酒。前日方宣本府为军府,酿酒自亦禁之。”

    “呃……,”张军目瞪口呆。自己就是搞个军管啊,怎么就转为军府了?还全府禁酒?这特么,自己不得被骂死吗?

    “你们误会了。”张军组织了一下语言:“本府之意,乃通府军管。行军法管理方治而已,并非转为军府之意。民间诸事一切同前,惟以军事优先。

    酿酒之事,不能一禁了之,当区别对待。一应民众乏时热饮几杯,当是乐事,驱寒暖体去除疲惫,是好事。

    但凡政令通策,须规纳总结,前思后虑,以便民兴市为旨……一应法度待本府审阅方可行事。此令可发布了?”

    “并未发布。所涉众多,且细且繁,诸吏尚在努力之中。”

    “那还好。变更无须过多,一应诸事凡涉军伍优行即可。博士去寻几个擅酿之士,以礼聘之,充至医坊之下,有大用……还有红曲,多多益善。”

    唐代酿酒,就是米酒和果酒(葡萄酒),有绿曲红曲之分。酒以色泽论高低,绿色普通,以黄色最高,称琥珀色。琥珀色即为红曲所酿。

    虽然这个时候也有白酒的叫法,但和后来的白酒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是针对酿酒原料的称呼,白米所酿,就为白酒,其实还是绿色或者黄色的。

    酒为黄色,通体清亮,清澈晶莹,就是上品了。其实就是后世的黄酒,要煮着喝。至少千文一斗。

    普通的绿色浊酒好些的二三百文,几十文的也有,度数都不高。

    可以筛了喝,就是过滤,也可以直接喝。表面漂浮着一些绿色的细小杂物,就是绿蚁新碚酒了。

    这会儿酒是甜的!

    蒸馏酒是南宋以后才出现的高度酒。所以杜康和杜康酒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现代人能踩箱吹大绿棒子的,来到唐代全是酒仙儿。

    “敢问原由。”医学博士进入了学生状态,开始请教。

    其实古人也挺有意思的,很多事情是不方便问的,但是可以自认学生,这样就可以随便问了,还落个美名。

    “酒曲,亦为微生物种之一,微生物但分两类,一类友人,一类敌人。酒曲是为友。以酒曲混米发酵,实为创造环境令此微生物成长繁衍,以米养之即得酒。

    尚使环境更宜,令红曲充分生活后,可杀诸多敌人之物,用做清洗伤疮最好,虽夏日灼灼,军士性命无虞。哪怕来不及,取红曲覆于疮伤亦可。”

    红曲其实就是含有大量红曲霉素的酒曲,自然可医伤救人,只是效果肯定没有高纯酒精来的好。

    这会儿战士都是刀砍箭伤,只要不发炎,死亡率就会大大下降。

    “学生等受教。”医学博士揖了一揖,边上几个人也跟着施礼。

    “即如此……那酒坊?”司库判司眼睛发亮。

    “酒坊除红曲外无用,红曲也仅是有微效罢了,只可应急。营内需另治他法,待医坊立后某会教授你等行之。”

    “诺。”

    “府师,此微生之物一说,可否见于文字?”医学博士谨慎的问了一句。

    “自然可以。此学甚杂且广,某也只是窥之一斑,谈不上知之。待医坊立起,我将所知付之与众,交于你等研究吧,用于医学当见奇效。”

    “定不负师命。”医学博士严肃的跪坐起来以头揖地,下了保证。

    张军就感觉怪怪的,实在是,这姿势后世叫磕头啊,虽然在这会儿就是个礼节,但心里压力好大。别扭。

    “以后,勿须动辙行礼,礼多疏远,某不喜欢。”

    “诺。”

    “即如此,某当在成军后,在全军推行卫生之法,率先剃发,诸将官当不会反驳了吧?”

    “敢问,民间是否也须如此?”

    “民间?不会。民间只是勤加沐浴即可,三日一沐,五日一浴,日常晌前溺后须澡手,每日睡前须洗脚,家中诸物常清洁打扫,腌臜弃物不可积存。

    卫生队以后会升为卫生部,下辖数队,监督管理阖府卫生之事,清洁坊间街道,收拢运埋杂物等等。可降低府内病患发生,增加伤者治愈。长此以往,功利千秋。”

    “恐民间会效仿之,长此以往,本府渐成诸节度之异类矣。”司功判司感慨了一句。

    军管后,军人气盛,社会上的年轻人肯定会和军士学着剃头,以后,怕是凤翔府会成为各地节度之中的异类了,被人嘲笑。

    张军对这个不屑理会。“凡刀兵所向无往不利,凡我军士功盖泽袍,谁敢耻笑?”

    司礼判司揖了一揖:“职下受教。”

    “军以战功立身,臣以忠赤立命,待我凤翔平乱寇抵胡夷复我山河之时,某之腿毛亦为参天大树。彼时,诸官何如?”

    “吾等幸甚。”

    “当共勉之。”

    “何为敌寇?”

    “凡拒唐忤逆者,俱为敌寇,为某等刀兵所向。某志在平静巨唐,复我昔日疆河,悍我耀耀天威。

    某欲让这个世界知道,普天之下,皆我唐土。诸官可共为之?”

    “诺。”

    ……

    散会。众人离去,张军舒服的倚在案几上,哼哼了几声。

    这是一次胜利的会议,成功的会议,等以后的人翻开史书,一定会把这次临时小会称为具有开辟意义的一次会议,革弊鼎新的开始。

    唐代不管是皇帝还是亲王,亦或是大臣节使,只要达到一定的身份,所言所行都是有记录的,会定期向上汇报,编录在案。

    州府一级的记录者是录事参军事,杜甫就干过这个活儿。

    这是个纯务虚的职务,属地方监察官,什么正事也不用干,主要就是观察记录,如果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越级向上面报告,也就是弹劾。

    他的主要目标是诸判司,也就是众曹官,附带着观察一众主官。是个比较独立的职位。

    这里面有个有意思的事儿,就是张军还兼着侍御史赐绯鱼袋,说起来还是录事参军事正儿八经的上级。

    也就是说,按程序,本府的录事参军所记录弹劾的奏表,需要交给张军。

    可张军现在又是本府主官……不知道这位录事参军事先生,敢不敢去找张军的小辨子。感觉有点为难哪。

第43章 廊下之食

    “喝。”张军单手执刀,闷喝一声砍断面前的刀靶,看着光滑的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站在一边的亲兵适时的送来温水面巾牙刷青盐末,张军把横刀交给亲兵,取水洗脸刷牙。他不是用不到牙膏,实在是中药味太浓,他有点受不了,只是隔段时间用一次保护牙齿。

    经过不断的训练,他现在对这具身体的掌握已经达到了圆融贯通,身体的技艺记忆以及力量都已经是他的本能了,很是畅快。

    洗罢脸,去进小食,也就是吃早饭。

    唐代称早饭为小食,军营里称早晌。有品秩的官员,小食与中饭都是国家管的,从中央到地方都有按品级而建的食堂。

    相是独立的小餐厅,叫堂厨,吃的和皇帝是一样的,御膳房出品。

    而其他品秩官员吃的叫公厨。公厨分为两种,一种叫廊下食,是给朝参官员准备的,一种叫百司公厨,是给不参加朝参的官员准备的。

    廊下食顾名思议,就是在朝房的走廊里摆上食物供官员取用。

    一般是百盘食物,三头羊,蔬菜水果时鲜什么的应有尽有。其实就是高级自助餐。

    公厨和廊下食差不多,只是按官员品级菜品有所增减,每逢节日都会有特殊节日食物。还提供酒。

    唐代的朝参,也就是早朝没有后面朝代那么严苛,是日出上朝,日中散朝。

    也不是大家都需要上朝,四品以下的一个月参加六次,三品和三品以上的一个月九次,平时都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上班,比较舒服。

    只有皇帝比较倚重(喜欢)的重臣阁老,每天都要去议事堂,随时等候皇帝的召见询问。

    唐朝的相很多,也不分什么文武,到了一定份上都会挂一个同平章事,或者仪同三司,就是拜相了,都可以进政事堂,或者直接找皇帝老大聊天。

    这么说吧,三省的正副主官,六部的主官和部分次官,各卫的将军和部分副将,各府牧,都护,都督,上州州牧,各地(军)节度使,靖绥使,观察使,防御使,都团练……

    这些都是相,可以参政议政的。总有五六七八十个。

    由此也可见唐代皇家的宽宏,是真正议会制的施政方针。

    ……

    小食就是粥饼,也就是稀饭包子和各种馅饼,配上菜肉水果,相当丰盛。

    早练过后的张军其实挺想冲个澡,可是没有条件,看来浴池这事儿得赶早。不舒服啊。

    也没用亲兵把饭食拎过来,自己去食堂吃了一口,也就当散步了,还能和府里这些中下层官员们时常见见,说几句什么的。

    吃过饭溜溜达达往衙堂走,就有游击匆匆过来报告:孟保部昨日已过了麟州,今日午时前后到达天兴。

    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张军自己估计的也差不多,其实邠州离凤翔不远,只是这会儿山路难行,人又多,要慢了一些。

    麟州就已经是凤翔属地了,距天兴七十多里,快马一个小时的事儿。(唐里三百多米)

    “沿途游击观察,见旆旗所在,孟部四千余众,徙属已近两万,嘱加急报来,问询应对。”

    这个就是意外了。张军在头上抓了两把,有点晕菜。两千来兵马,怎么跑过来四千多,翻了一番了。

    这事儿想不明白,也不用想,但随军家属近两万,这个就有点大条。好家伙,多出来三分之一了,往哪床?

    张军是欢迎多来点人的,在这个年代,人就是生产力嘛。

    安史之后,大唐人口杀球没人了,从五千万降到不足两千万(疆域缩减,而且里面有胡夷部属,人家独立了),现在的情况就是缺人。

    吐蕃回鹘什么的,还经常跑过来掠人。他们的人口也不够用。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明代。打草谷可不是烧杀抢,掠才是重点,就是抓人。

    “仓曹何在?”张军扭头问亲兵。

    “呃,”亲兵愣了一下,才说:“今日长史在县衙处,与刘少尹议政。”

    张军拍了拍脑袋,对,李应右已经是长史了,不能叫仓曹了。还有张良,现在是都兵马使,自己得记住。得弄个小册子记录一下。

    主要就是这时候的职官名称太生僻难记,还复杂,当初上学又不教这些,记不住也正常。咱们的学校从来不重视自己的历史这些,要学也是学国外的。

    “告延途各县,军,补给所求照常供给,内里需戒备一二。去报与兵马使得知,知会营中诸将。我去寻长史商议。”

    游击敬礼反身跑了,张军和亲兵转路去县衙,也就是以后的军法部。

    这会儿李应右和刘承旨正在交割,以后刘承旨就要去凤翔城那边办公了,专司民政事务,成为事实上的凤翔府第三把手。

    张良专司军务,和政务无关,李应右是军政两头都要抓。

    至于高庆,暂时来说,张军打算以后商业工坊这一块交给他来管理运营。

    在节度使地盘上,留后和别驾是相当特殊的职务,留后就是副节度使,别驾是总理众官之官,也是代表节度使的,只不过一个偏军事,一个偏政事。

    其实在德宗这会儿,别驾这个职务已是不属于常设官员了,高宗后以长史代之。但不常设,不代表没有。

    一般节度使设别驾这么个人,都是为了分留后的权,防止意外。

    现在张军委了李应右为长史,那高庆这个别驾就有点尴尬了,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也不提,还干起了判官,也就是助理的活儿。

    张军说让他以后管理工坊,督办新坊,也是一种试探,不过高庆的反应到是挺正面的,让张军有点满意。他也需要一个专门管理经营的手下。

    思虑之间,已经到了县衙外,也不用通禀,张军大步往里走。

    偏堂内,李应右和刘承旨正凑在地窝子边上喝茶汤,边上堆着一些文件资料。

    事实上,除了张军这个另类,没有哪个官员会在正堂办公,那是充面子接待上级官员的地方,或者审案,或者商量重要的事情。

    平时日常都在偏堂,拿本书在榻子上一靠,守着地窝子,困倦了就睡一会儿,他不舒服吗?

    “长史可在?”张军走进来先问了一声。

    “郎君,某与少尹在此。”

    张军打开门看了看,脱了鞋走进去,径自坐到地窝子边上:“勿多礼,平常些就是。”阻止了两个人起来见礼。

    “郎君有事?”

    “游击回报,孟保部已过了麟州,今日午时可抵。”

    “到是不算太慢。那郎君寻职下是?”

    “报兵马四千余,徙属两万余。我找你们商议啊,这可多了不少人。”

    李应右眼珠子一转,拱手道:“恭喜郎君。”

    “喜从何来?”

    “郎君,孟部兵马四千余,徙属两万余……邠州无兵矣。”

第44章 正堪所用

    “你是说,他把李怀光守老家的兵马都拐来了?”

    “正是。除庆州安定留军外,邠宁无兵了呀郎君。”

    邠宁节度的兵马有两部分,一个是地方军,算是节度使的私军,还有一支就是边军,驻守庆州,称安定军,并归邠宁节度使节制。

    邠宁节度与吐蕃接壤不多,防守任务不重,这次都被李怀光带着过来勤王来了,只留了一些老弱残兵守家。

    李应右提醒张军,老大,他老家空啦,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这时候张军派兵马占了邠宁可不是判乱,而是克敌。缴讨李逆,还复山河,名正言顺还是大功劳。

    刘承旨拱了拱手:“告郎君知晓,某与安定军都尉将军段威勇乃故旧,可修书一封致言与他,言明郎君之意,恐有意外之喜。”

    “他人在何处?”

    “咸阳城。”

    “好,你写,某派人去投……此事,记功。”

    “谢过郎君。”

    刘承旨起来拱了拱手,出门穿鞋去了正堂写书信。

    其实也是有点避嫌的意思,他自己清楚还并没有真正变成张军的自己人,有些事情还不宜参与过深。

    张军对刘承旨的态度感到满意,点了点头,李应右施然一笑,说:“此去邠州不足百里,轻骑健儿当日即可反复,郎君只需出兵五百,十日一替,邠州无虞矣。

    若刘少尹书信奏功,那段威勇明智,郎君安庆军在手,则宁庆二州自然归附,邠宁节度即是郎君掌中之物了。想不到天时也助郎君成功。”

    这事儿张军自己也是意外加惊喜。

    本来想着虽然并占过来不是太难,但总得耗费一些时日功夫,弄不好还得玩一下兵临城下,没想到老天爷就把手送了过来。

    邠宁一下,泾原节度夹在中间,那就是易如翻掌了。

    “就依长史之计,不过,张二哥须执掌整军,派何人镇守邠州为好?”张军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手里可用的人太少。

    主要是他没有原主的全部记忆,怕出漏子。

    李应右想了想:“不如就是孟将军?邠州的情况孟将军了若指掌,各路人等无不熟识,与安庆军定是也有勾连,又新入郎君麾下,正堪所用。”

    张军想了想,点头同意。这就是给孟保一个立功的机会,安定他的内心,而且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也确实是不二人选。

    “府内诸事都安排好了?”

    “正与少尹对洽。刘少尹与民政一道知之颇深,应右不及。”李应右夸了一下刘承旨的执政能力,颇为推祟。

    这个张军信。刘承旨和他不一样,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一府少尹,浸涉民政经年,生粉都得泡成老油条了,熟能生巧是必然的事情。

    而且目前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让刘承旨上。为了万全,他这才搞出了通府军管,把李应右放在了军法部长的位置上,以备万一。

    聊了一会儿,张军把准备让高庆来督办商业工坊的事情和李应右说了一下。

    “除军器监坊外,坊寨会新建一些民商坊作,造作一些民用之物产用于谋利添补糜耗。此事于军情无碍,实则意义重大。”

    “敢问郎君打算造作何物?”

    “桌椅床凳,黛笔,造纸,书坊还有银镜。铁器方面某还未曾想好,也是要做的。我们需要大量的钱。”

    “诸物……应右未曾得见,不敢妄语,郎君自拿主意就是。惟高庆此人,某参不透矣,城腑颇深……不过,不涉军政诸事,料也无妨。”

    “那就暂且如此吧,有五哥持军法督察,某心存肚腑,惟辛苦五哥了,待诸事稳妥,当有厚报。”

    “尽职而已,郎君言重了。”李应右揖了一揖,表示没什么问题。

    “军管之法,非置本府为军府,二者有别。民政之事不宜大动,惟军事优先尔,但凡法度策令须三思又思,目前当求安定稳妥,一切待长安战后计。”

    “职下明白,当与诸判司协调诸事。”

    “某命经学医学二博士主理新政,立卫生与新闻之法。

    卫生之法,建卫生队先行干涉营内,日后扩张全府,只为减少病患福及伤疮残者。

    新闻之法在开启府内民智,解释政令,通晓时局之势。以坻抄为基础出凤翔民报,五日一发。此举在于伏获民心,号召民力。

    此二法度某亲自干涉,及至正常周转,军法部在前期须从旁督压,慑服诽二之人,尤卫生诸事,犹同军令。”

    “待职下与二博士勾通有无。”李应右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说需要和两位博士沟通一下。

    “好。”张军点了点头。这是负责任的表现,张军自然同意。

    “两万徙属……”李应右念叨了几声,露出苦笑之色:“万余人这里挤挤那里藏藏,已经是左支右绌,这两万人可如何是好?这孟保做事特也随性了。”

    张军搓了搓脑门,也是头疼。可是现在人来都来了,马上都要到了,说这些与事无益。

    按理来说,孟保协了其他兵马过来,算是有功,但是这哥们有点含糊,多了这么多随军家属应该快马来报告一下,好有个准备,或是另做安排。

    他可倒是好,默默无声的就带着来了,要不是游击回报,得等抵达了大营才知道,那可就真麻烦了。

    天兴城原来一共也就是五六千户人家(不计商户与走卒),这一下子来的人都要赶上原来的人口了,原来营属家里分散安置的法子怕是也得够呛。

    李应右是擅于计算,但他也做不到无中生有。两个人对坐相觑,一时无言。

    “郎君,书信已好,请郎君审阅。”刘承旨在门外说了一声,这才开门进来。

    “到是麻烦少尹了。”张军客气了一句,伸手接过书信看了一遍。这不属于不信任,而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行事。

    看过一张随手递给李应右,两个人一起看。这才是光明正大的方式,不会让刘承旨感觉有什么不舒服。

    三个人简单探讨了一下,把书信封火装匣,张军拿在手里起身往外走:“某去营中,你等自忙吧。”

    刘承旨拱了拱手:“郎君,可是在为安置邠州来人烦恼?”

    “是啊,一下子来太多了,天寒地冻的,原来的想法怕是不行。”

    “郎君,前几日郎君令说,天兴城内非军属之户,一应迁至凤翔,天兴置为军城,开城扩廓规划图新。”

    “对。天兴城以后就是本府牙城,专事军事,从军士。”

    “如此,何不暂行扎营安置,即日即行迁移?职下后日至凤翔,当首先清民洗户,重纳户政,清理房舍,移徙军户,凡空置闲屋收公重置。天兴亦应如此。”

    把空房子闲置的房子迁走户的房子收公重新安排?

    张军看了看刘承旨,见他的眼神很坚定。

    略一思索,感觉这个时候这样做,确实也是最好最快的方式了,就点了点头:“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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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逢乱世,奔战不休,
如何凭手中横刀,
复我汉家疆土?
“凡拒唐忤逆者,俱为敌寇,为某等刀兵所向。某志在平静巨唐,复我昔日疆河,悍我耀耀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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