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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溪南     大唐朝请郎txt下载     大唐朝请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0章 宗正谱牒

    张军点了点头:“已至华亭,后日使可到凤翔。但,大监,此事却不宜宣扬,”

    张军看了霍仙鸣一眼:“而且此时也不宜搞献俘,这两个人此时不能和陛下相面……一切,待某南行归来。”

    霍仙鸣被惊了一下,瞬间就冷静了下来,必竟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人。

    眨了眨眼睛:“节镇是……节镇担心什么?”

    张军摇了摇头:“此次拿了威州与长乐诸州,尚拿了两万余吐蕃战卒,某正缺劳力,挖矿修路都需要大量人力。”

    霍仙鸣的眼睛再次增大。这次和上次抓吐蕃俘虏可不一样,上次实际上算是趁其不备,有偷袭的‘嫌疑’。

    这次是真的攻城掠地抓的俘虏,这里面的差别就太大了。

    差别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上次的两万人就是两万人,这次的两万多战卒……其实是小十万人。

    一个战卒平均算需要四到六个人来服务,像禁军的话,能达到八个。

    上次吐蕃的部队是打着帮忙的旗号来的,所有物资辎重服劳都是大唐提供,这次不一样,是跑到人家老窝里抓的。

    于是就一锅端了。

    去除少量的汉族奴隶,搞回来小六万人。六万壮劳力,一个老弱病残都没有。现在一路上运送物资的就是这些人。

    张军修路这事儿,在大唐朝堂上颇有议论。

    大手笔嘛,陇泾庆甯丹延鄜坊八州数十县,被一条六车道串连了起来,还是硬化路面,可以想像在这个时代是什么影响性。

    现在这条路已经在三原一分为二,向东修向同州至黄河渡口,向南到咸阳,然后经兴平武功扶风岐山回连凤翔。

    另一边,从甯州向南经邠州到奉天,从奉天直下盩厔的路线也完成了一半。

    虽然因为冬天尚有一部分路面没有进行硬化,但整条路现在已经基本成型,路基已经搞好了。话说这个路基就比原来的大唐国道要硬。

    张军拿过一张地图:“如今威州一线起复,萧关故道复通,陇州至威州的大道要马上动工,以利军务。

    威夏盐庆延五州之间也需新筑大道,彼此勾连。

    某还打算重修褒斜道,贯通雅州延途,连结嘉州与戎州都督。日后,需从雅州修至姚嶲二州,以畅交通。”

    张军把地图推到霍仙鸣面前让他细看:“待克服南诏,自羊苴咩城经拓东城至播州,”张军的手指一直往东划:“再经锦州抵潭州。

    再以戎州交播州南至钦州,由潭州至广州都督,由此,南方大定。”

    张军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卄形:“兵事,其实就是一个快字,秦皇何故修直道?汉隋大兴水事,都不过是为了,快。”

    大唐最不稳的地区,均在张军这一横两竖之间。霍仙鸣就呆了。张军的心,太大。

    “待南诏事定,江南诸地需要梳理,以篦当虱,修桥筑路寻矿冶炼尚需大量劳工,只是吐蕃是不够的。”

    张军喝了口水:“只需拿下南诏,吐蕃便不必理会,但此事有一个要处。”

    霍仙鸣一琢磨:“结赞那囊?”

    张军点了点头,欣慰的笑了笑:“此人眼下杀不得,但也放不得,所以某以为,陛下便不要相见了,和论莽罗衣一样,便作不知。”

    “一直不知?”

    “便一直不知。凤翔人居兴旺,也不缺几个人的吃食,慢慢养肥了吧。”

    大唐内乱,到处都在造反打仗,节度使和朝庭之间不相往来,这些情况周边各国都清楚。

    皇帝要说就是不知道,把事情往节度使身上一推……欸,还真挑不出毛病来。

    或者知道了也没办法,他不听我的呀,要不,你自己来要人?

    以大唐皇帝天可汗的身份,按着人家的大相和皇族将军不放是不行的,杀也不行,周边属国都看着呢。但是张军可以。

    而且现在和吐蕃接壤的区域全是张军的地盘,任何人都不用耽心帮张军背锅。

    连失两个大将,再加上尚结赞,想来挲悉笼腊赞这位藏佛三法王,师君三尊,会感到很开心的。

    寂护和莲花生受益喜旺波的邀请,于775年建桑耶寺,同赤松德赞并称师君三尊。

    从不信佛到疯狂迷信,后面打身毒攻西域侵犯大唐,其实多多少少都和佛教的那些破事儿有点关系。

    他也如愿以偿和他祖宗一起成为了大法王。

    但事实上,他在国家管理方面,那是相当不行,除了吹牛逼就是搞个人迷信。不会别的。

    和现在的某位极其相像。

    只要尚结赞不死,吐蕃朝庭就会产生混乱,尚结赞的系派,皇派,后派和其他派之间会有很多精彩奉献。这正是张军想看到的。

    话一说透,霍仙鸣就明白了,表示支持张军的想法:“某马上动身回京。”

    “明日吧,明日大军归营,你不想看看?”

    “当然要看。”霍仙鸣笑起来。

    吐蕃大相啊,皇族大将军啊,那必须得看看,虽然不能公开了,回去说给皇帝听听,也是能让皇帝龙颜大悦的。

    “那便由大监送大相大论与那莽罗衣相聚吧,大监体己陛下,便代陛下亲手。”

    “某自是求之不得。”霍仙鸣脸上欣喜之色难以抑制。像这样的大事件,是必然会上史书的,他亲自监押二人,也必然会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便是古人最高的思想追求。哪怕身死也乐于偿试。

    “节镇。”兴奋劲儿一过去,霍仙鸣的智商又重新占领了高地,皱了皱眉头,看着地图对张军说:“如此规划,节镇可知需钱几缗?钱从何来?”

    这可不是小工程,需要修的路何止万里。

    凤翔府修筑的道路霍仙鸣当然去看过,宽阔四十余步,以石垫基三尺,夯土填充上覆碎砾,以双层竹条结网,再浇灌‘水泥’,坚硬平滑。

    因为有炸药,开山辟石再也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炸下来的石头正好填充地基,所以道路修的又宽又快。

    最主要的,人力不花钱,而且可以‘不计损耗’。战俘嘛,只要不虐待就算是得体了。

    战俘的人力还是不足,其他的就以各州县的徭役填补。

    历来都在说徭役的不是,说是封建皇朝压榨剥夺拿百姓不当人什么的。其实未必,只不过就是以今日看去年,站着说话腰不疼的马后之炮。

    秦役修筑长城,保中原大地何止千年?

    汉役戍边,可以理解为今天的义务兵,所有的男人都要至少去边疆保卫国家一年。

    隋役大运河,使整个国家水渡通畅物资调运无阻,一直到现在都还在使用。

    唐役以杂役为主,役期也比汉隋短,每个壮年每年要在县里干二十天,干修桥补路疏通水利这些。这不应该吗?

    造成冤声载道的原因不是徭役本身,是那些中间商,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不平和愤怒还比古代少了?

    凤翔修路花的钱其实不多,材料就地取了,人工只需要些粮食,也就是水泥的制造运输需要一些钱,但也是内部价格。

    而且水泥厂可以就近成立,事实上成本也不高。修这一圈公路,都建了八九个水泥厂了,以后都是财源。

    主要是这会儿一直到阿拉善地区都不缺水,大河遍地都是,水力不是问题。

    水泥的烧制关键就是粉碎和磨制搅拌,只要有大型水力设施建厂很简单。

    当然,所有这些霍仙鸣不知,皇帝也不知,自然也就以为张军修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

    听到霍仙鸣关心的问话,张军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笑了笑:“筑路修桥诸事,不能以花费来算,要算军务,算国事,算利在千秋。

    若巨唐能处处通达,大军辎重悉数朝发夕至,大监以为如何?”

    如何?那当然好啊。霍仙鸣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意义。

    不是现代人才懂发展受制于交通,古人更明白其中的道理。就比如整个大江以南羁糜无数,年年叛乱不断,不就是因为交通不便嘛。

    朝庭的部队过去一次太难了,驻军根本不可能,所以只能容忍,怀柔。物资跟不上。

    支持南诏,支持西越,支持姚爨杨诸姓,都是这个原因,所以才以夷治夷,用本地人管理本地人,慢慢的王服教化。

    其实也有分割分化的意思。现在西南湖北地区有那么多的民族,都和唐代的羁糜州属国制度脱不开关系。

    谁都想当老大嘛,都不想屈居人下。

    那就分封呗,小势力都是刺史都督,大势力就是国王,只要年年纳贡缴税,你们随便打,开心就好。

    但是如果真有这么几条大道,把整个羁糜地串连起来,大军能够纵横其间……霍仙鸣感觉那时候巨唐才真的是巨唐。不敢想啊。

    那边直到这会儿还有没有内附的‘国家’存在呢。

    张军的意思他当然听得明白,那就是只考虑军事用途,考虑是不是利于国家治理,其余的都不去想,只管做。

    霍仙鸣起身给张军施了一礼:“某不如节镇多矣,但有驱驰,绝无二话。”

    “大监乃中官,系陛下安危于身,你我各施其职,名尽其责,不能如此相比。”张军起来拉住霍仙鸣让他坐下。

    “郎君。”卫阿荣出现在门口:“上善观有事。”

    张军扭过头看了看卫阿荣:“何事?但说无妨。”

    郜国大长公主入道上善观,张军安排了武候随时关切上善观周遭大小事,拦阻一些目的不明的人。就是监视保护。

    上善观因为是大长公主修道之地,暂时并不对老百姓开放。

    卫阿荣看了霍仙鸣一眼,进来低声汇报:“有彭州司马李氏,持宗正谱牒,欲入观围,被武候所阻。扬言获罪。”

    那个人拿着宗正寺的谱牒,要强行入观,被武候拦下来以后扬言说要治武候的罪。

    张军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霍仙鸣,想了想问:“只他一人?”

    “是,事主一人,侍者五人,马九乘,言自长安来。”

    “大监如何看?”张军有点闹心,脸色不太好看,问了霍仙鸣一句。

    霍仙鸣是什么人?天天陪着皇帝的人,察颜观色是他的本能神功,瞬间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然后略一思付,大概也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某与此人不相熟,素未谋面。”我不认识这个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张军禁不住又看了霍仙鸣一眼,你这反应也太特么强烈了点吧?

    大唐一共有上州一百零九个,虽然说不太可能每个州的官员都能记得住,但彭州就在成都府北,乃蜀中商贸河运重镇。

    而且这还是个皇室宗亲,你堂堂大监说不相熟我也就信了,你说完全不知道?

    不过也能理解,越是皇帝身边的人,越是皇帝亲近的人,其实越不想和这些皇族打交道,太容易引祸上身。

    “把人马带回来,不要让人围观议论。”张军吩咐了一声:“你亲自去。”

    卫阿荣一听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普通,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了。

    霍仙鸣这才看向张军:“此人?”

    “你想听?”张军似笑非笑的盯着霍仙鸣。

    “不,某绝无此意。”霍仙鸣马上摇了摇头,态度坚决而肯定。

    张军垂下眼帘想了想,点了点头:“此事,却是不好与大监言及……彭州司马一职,却是需要更替了,大监若有人选,不妨一试。”

    我靠,这么严重?

    霍仙鸣脸色大变:“节镇,某今日身体抱恙,却是从未来过节府。某……怕是需回转京城相询大医诊治一番。”

    张军笑起来,摇了摇头:“却不用如此,大监言重了。你不朝面便是。”

    “可,可,可以吗?”霍仙鸣就感觉屁股下面扎了钉子一样,有点从不安稳。

    “自然,此中原由某又未与大监言及,日后陛下垂问,便往某身上推搪就是。”以后皇帝要是问你,你就说我不告诉你。

    逃跑回避太低级了,反而容易引起皇帝的猜疑。李适老大的疑心病,那是真的没治。

    “报,郎君,长安杜尚书府有信到。”

    张军抬手在头上抓了两把:“今日事到是有些繁多。信使可在?”

    “某可要回避一二?”霍仙鸣还是有点坐不住,就想借机赶紧走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是倒霉催的,好好在军营待着不好吗?

    “大监此言可经思考么?”张军斜了霍仙鸣一眼。

    你做为当朝大监,皇帝近人,凤翔南征监军,一听尚书府有信就回避?你这话真经过大脑了?

    嘿嘿……霍仙鸣有点尴尬,抓了抓脸,心中的焦酌到是去了不少,安稳了下来。

    近卫带着送信的人走了进来,给张军施礼。

    “张郎君,奉我家阿郎之命,快马书信在此,交由张郎君当面。”

    称张军为郎君,称杜佑为阿郎,那这个人就是杜佑的体己人了,身边的近侍。张军不由得都郑重了些。

    亲手接了信匣,让近卫带人在府上吃饭休息,安排马厩,又叫外府管家过来当面,亲付赏钱。这是表达对杜佑的尊重。

第381章 太子詹事

    打开封匣,张军取出密信来验了火漆,取出信纸。

    书信的内容不多,却是看得张军眉头紧锁。

    霍仙鸣看着奇怪,却不好相问。

    张军看了看霍仙鸣,把手中书信递了过去:“杜尚书,忧国忧民。”

    杜佑现在担任尚书右丞,也就是尚书省尚书仆射的助理。大唐不设尚书令,左仆射即为主官,右仆射为副主官。

    尚书省统领六部,是政令总执行单位,相当于现代的总理办公室,所有要下发的文件都需要从尚书省发出,也就是要经过杜佑的手。

    杜佑的书信不长,就讲了一件事。

    皇帝罢免了知政事崔造和户部侍郎,判度支,兼诸道水陆运使,复判诸道盐铁、榷酒令使元琇的官。

    崔造移太子右庶子,元琇为雷州司户参军。

    崔造是辅相,判户部和工部,移太子右庶子,也就是罢相,职级没变动,但元琇就有点惨。

    原因很简单,在江南漕运这件事情上,两个人把韩滉得罪了。

    江南是朝滉的基本盘,在那边经营了七八年,军政财运一把抓,这两个人能搞得过他才是怪事,一点都不意外。

    这件事让张军来评论,只能说韩滉运气好,抓到了李适的痒痒肉,把李适搞开心了。

    要知道就在几年以前他还是中官侍郎,李适是很不喜欢他这个人的,厌恶他过度搜刮民财,罢了他的度支。

    只能说,一场战乱,让李适改变了许多,包括他的思想和认知。

    估计这也是后面他喜欢任用佞臣,以贪鄙者就度支的原因。搞钱快呀,李适在逃跑以后就患上了缺钱焦虑症。

    崔造和元琇是怎么得罪了韩滉呢?

    崔造当了很多年外官,熟悉江事,也就是水路漕运里面的那些‘钱谷诸使罔上之弊’,建议李适‘诸道水陆运使及度支、巡院、江淮转运使等并停’。

    就是把这些中官都停掉不任,把地方上的事情委派给各地的官员去处理,节省开支和损耗。

    然后‘尚书省六职,令宰臣分判’,让诸宰相来分管尚书六部,以减少其中的猫腻,把度支盐铁等权力还给尚书省。

    李适也听取了他的意见,把这事儿推行了下去。

    当时韩滉身兼江淮转运使。

    元琇做为崔造的好朋友,勾当支使,上表请奏,说滉性刚难制,请李适同意只让韩滉负责大江到扬子那一段,十八里,其后元琇自己来运。

    这就把韩滉惹怒了。其实韩滉只是个代表,朝中中外官员在漕运中有好处的都不乐意了。

    于是,这不就发生了,韩滉入韩为相,找借口就把这哥俩踢出了群聊,把元琇的差使给一口吞了。

    元琇被大家忌恨,不敢把他留在京里,远远的给发配到了雷州去,职级也一降到底。

    然后,又坐陷元琇私入广州,鼓动李适把元琇给杀了。赐死,一了百了。

    杜佑和元琇之间是什么关系张军不知道,不了解。杜佑也没有解释什么。这也是张军能大大方方把信给霍仙鸣看的原因。

    杜佑就是说,元琇这个人善理财,清正公廉,自从他担任度支使,国无横敛而军旅济,这么去边远地区当一个司户太可惜了。

    而且朝中诸臣经过这一次,对漕运诸事就会更大胆,也会看护的更紧密,对国家不是什么好事情。

    杜佑当了好几年的岭南节度使,对那边的情况相当掌握,说怕是元琇一去,回来的希望太渺茫了,所以才给张军写了此信。

    岭南在大唐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蛮荒之地,流放罪犯的主要场所,雷州就是现在的雷州,处在岭南最南端,与琼州隔海相望。

    偏辟荒芜野蛮落后。

    “此事,大监如何看待?”

    “陛下已经决定,某……亦无办法,节镇或可劝动陛下,某等难成。某等,不可有思想。”

    跟在皇帝身边的人,是不能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解的,他们只能做传声筒。也许皇帝会有些询问,他们也必须得不偏不倚,只分析不判断。

    当然,中间夹点私货这种事儿是避免不了的,但要看时机,也不能太明显,涉入太多就是找死。

    这事儿皇帝已经做了决断,公文都发到尚书省了,霍仙鸣他们就不能再有任何的表示,必须不知道,全忘记。

    但张军做为外臣,事后知道是可以理解的,发表见解劝劝皇帝也是正常的,不会遭忌。外相嘛,自然也有议论朝政的权力。

    张军想了想,摇了摇头:“以滉判度支,不妥。某推荐泌入朝为相,持此要务。”李泌这会儿被李适派去主持陕虢行营,有点大材小用了。

    陕虢都知兵马使达溪抱晖毒杀了节度使张劝,私代军务,要求李适授与他节度旌节承认他继任节度使。

    陕虢节度是长安的东大门,不容有失,李适就让李泌去陕虢主持大局,处理达溪抱晖的事情。

    要说这个抱溪达晖也是个傻子,根本看不出火候来,在这会儿还敢造反,也只能说一句人傻胆大了。

    李泌连兵都没带,过去劝说一通,达溪抱晖就带着老婆孩子跑了,连挣扎一下都没敢。

    张军感觉李泌去当一个行营节度使实在是太浪费了,而且现在也用不着在京畿周围继续布置这么多兵营。

    于是就想趁着这个机会举荐一下,让李泌赶早入朝为相,持度支事。

    主要是韩滉这个人,忠心是忠心,打仗也可以,就是有点暴躁,有点贪心,确实搜刮地方很厉害。

    人都是有缺点的,张军并不认为这些人不能用,但也要看怎么用。

    你把一个贪财的人放在掌财的位置上,那不就是把老鼠放进米仓值班吗?

    就像张军反对张延赏拜相,但支持他掌户部,就是因为他擅长户政农耕诸事,但性格不适格担任宰相,需要控制权力。

    突然想到了张延赏,张军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还拿地霍仙鸣手里的信,又想起了一个人来。李昇。

    这个李昇,郜国大长公主的事情,原由就是因为他。这哥们和张延赏有私仇,结果被张延赏发现他墩轮公主,这才向李适检举揭发。

    这个人留不得。

    至于郜国的另外几个男朋友,也都无足轻重了,只要眼下断了就好。这事儿控制不住的嘛,没有这几个还有那几个,总归是会有的。

    “郎君,人带回来了。”正好卫阿荣回来了。

    “嗯。你再着人去太子别院,请太子詹事过府。”

    太子是有自己的衙门的,就是东宫,也叫太子府。

    太子有一套自己的官员体系,日常讨论国事,参与朝政,阅读理解皇帝的每一个决定。

    像太子宾客,太子洗马,太子左右庶子等等,其实都算是太子的老师,日常给太子讲解朝政,指导太子的行为。

    太子詹事,就是统管太子府中所有官员,负责判处太子府日常事务,权力比较大,就相当于太子的大管家。

    太子詹事排在太子太,太子少,太子宾客后面,为正三品正秩官员,属于重臣,有参政议事的资格,甚至可以拜相。

    很多时候他甚至可以管教太子,替太子做决定。

    这次太子李诵来了凤翔,太子东宫的属官们自然也是要集体跟过来的,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不过张军直接把太子塞进了军营,平日不得离营,这到是算给这些东宫官员放了长假,每日在凤翔游荡狎妓酒宴。

    这要是换个人他们早就闹起来了。

    但谁让张军是太子太保呢,三太可是太子正宗的老师,是太子府的最顶层,连太子在三太面前都没有坐位。

    尤其是太保,即是老师,还负责太子府和太子全家的安全保卫工作,恩威并重。太子左右卫率府现在都是凤翔兵马。

    唐代的太子三太还是相当严谨的,轻易不授,整个唐代一共也没有几个,权力相当大,到了宋后,渐渐就变成虚衔了,一搞一大堆。

    听到张军的吩咐,卫阿荣犹豫了一下:“此人等该如何安置?”

    “便让他等稍待。”张军有点想念武怀表。机灵啊,这个卫阿荣多多少少的就有点笨,一点也不通达。

    不过这到也不是缺点,张军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恶了他。

    太子府上的这些官员,都有人监视着一举一动,每天汇报。

    卫阿荣很快就着人寻到了李昇,一并三人,一起带回了牧守府。

    “郎君,李昇诸人已寻到……那李万尤在吵闹。”

    张军哼了一声,这个李万,有点分不清形势啊,一点火候都不会看。这种人是怎么爬上来的?就因为是皇亲?

    霍仙鸣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闻不问。

    “诸人?几人?”

    “三人同行,均为太子府职官。”

    张军点了点头,想了想,看了卫阿荣一眼,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此九人等,便悄悄去处置了吧,不得惊扰。”

    霍仙鸣挑了挑眉毛,快速的眨着眼睛,把脸扭向一边,盯着窗外使劲看。

    一个五品,一个三品,说杀就给杀了,这可是大事儿,就算皇帝做这个决定也得有充足的理由说服诸相才行。

    何况还不止这俩,那七个肯定也是官啊。

    卫阿荣可不管这些,诺了一声扭头就去执行了。对于他们来说,张军的命令就是结果,不存在任何疑问。

    张军看了看霍仙鸣,忍不住笑起来:“大监,不如便回营去吧,明日与某一起迎健儿回归……此事,某有上表,便请大监亲承陛下。”

    霍仙鸣暗暗松了口气。即然张军敢上表和皇帝说这事儿,那他的压力就不存在了。

    张军自然是敢说的。送走霍仙鸣,着近卫守住了门,就提笔给李适写了封信,说明了一下李万和李昇这件事情。

    他也没委婉,直接就说发现了二人与大长公主的沾染,李万是宗室,这事儿传出去就是皇室丑闻。

    而李昇是太子府詹事,都不用和李适过多解释,做了就是该死。

    张军又干脆把战征的准备情况,对太子的安排,起复威州诸羁糜州,破吐蕃擒吐蕃大相大论,都汇报了一下。

    顺便说了一下南诏之战后,将要进行的修路计划和目的。

    然后他又说了对韩滉崔造元琇这件事情的看法。

    评论了一下三个人,又说感觉皇帝有些急躁了,但并没有劝什么,只说元琇善理财,人才难得,想让他到凤翔来勾当上佐,请皇帝应允。

    上佐,就是主官的参谋,智囊,辅佐官,唐代已经基本不设了,是虚职。

    上佐事实上只是一个虚词,是泛指,像长史,别驾,司马都属于上佐官,也就是高级辅官,事实上已经不授了。

    从代宗朝开始,别驾不设,大都督府以下长史不设,中州以下司马不设。实际佐官制已经消亡,权力更加集中。

    这个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节度使越搞越多,中央的权力被不断的分化,很多辅官佐官实际上都被节度私官代替了。

    在信的最后,张军还是没忍住,半隐半白的说李适优柔,说他不应该因为宰臣的喜好来处置重臣。

    张军说,朝中诸事,应以国事为重,应该站在大局的角度择人任用,处理问题,而不应该去考虑哪个宰臣的好恶。

    张军本来不想举几个例子,想想又算了,没写太多。

    点到为止吧,李适的性格不适合说太多,说多了他听不进去反而事得其反。

    张军感觉自己有点任重道远啊。

    幸好自己不入朝,不用太过在意朝中诸臣和皇帝的态度什么的,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理论上李适在位还有二十年,或许因为自己的出现还会有所延长,张军得做好和李适斗智斗勇二十年准备,得慢慢的去改变他。

    如果不是李适,换成李诵,张军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如果是李纯的话,张军会用大耳刮子招呼他。

    李适,其实挺不容易的,公允来说,还算个不错的皇帝。

第382章 公主家法

    卫阿荣回来复命,那九个人已经处理好了。

    这个年代,几条人命真的什么都不是,杀了弄到城外随便挖个坑一埋,也就永远的消失了,不会有人找,也不会有人问。

    静悄悄的。

    事实上,张军这算是帮了他们。

    真的,至少他们的家人什么都不会损失,依然可以像以前一样的生活,而不是全家流放,财产充公。

    他们的媳妇还是朝庭命妇,孩子还可以读书,可以科考,过着优越体面的人生。

    甚至他们本身还能混到朝庭的抚恤,随太子南征嘛,连死因都带着荣耀。

    这边的事情解决完,处理好,张军把给皇帝的密表封好着人给霍大监送了过去,自己带着人出府,径直来到上善观。

    上善观离牧守府并不远,从侧门出来也就是七百多米的样子,依湖而建,背街开门,树木葱笼,半水半楼,景致相当不错。

    和升平买的小院儿户门开在同一曲内,也是相互借了水景。

    之所以选在此处,是因为这条街比较安静,没有杂居民户,曲内是凤翔府学所在,配周公祠,文宣王庙,武成王庙,城隍庙。设碑林亭。

    大唐尚道,正好多个上善观还挺应景,各方面都相当协调。

    一祠三庙一碑林,这是大唐的统一制式规格,天下州县都要兴建,而且也要求必须和府学县学建在一处。

    其实就是为了给天下学子们树立楷模,传播道德,塑造三观,祭奠欣赏前人文采。

    周公,就是周文王的儿子,周武王的弟弟,姬旦同志,姓姬名旦,分封诸侯建设洛阳,创造了礼、乐,建立了西周的典章制度。

    《尚书》写的就是他。孔子只能算是他的小迷弟。曲阜是周公的封地。

    文宣王庙就是孔子庙,祭祀孔子的地方,到宋代被简称为文庙。武成王庙祭祀吕尚,也就是姜子牙。

    武庙的出现就完全是出于只建文庙太过单一的心理,就是为了给文庙搭配一下,所以祭祀体系相当诡异罗乱,都是随便凑的。

    城隍庙祭祀八神:司啬神、百种神、农神、邮表神、禽兽神、坊神、水墉神、昆虫神,求的是风调雨顺城池安固农业丰收没有虫兽之灾。

    城,就是城墙,隍是指护城河濠沟,城隍庙,就是城市祭祀中心的意思。

    唐末,道教出现了城隍神,其实就是八神的统一。城隍神的出现,比现行佛教统一要早近一百年,是地藏菩萨的人物原型。

    张军带着近卫来到上善观,从侧门进到里面,一个人穿廊过径的来到后院。

    这里是观中禁地,是郜国大长公主,现在的无上上善三洞大法师郜国真人起居的地方。

    每次想到郜国的这个御赐道号,张军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想去问问李适,这个三洞,是正经的那个三洞么?

    怎么感觉就和郜国还有几位‘艳名播长安’的公主殿下这么搭呢?

    不过,这个洞确实是道家的祟高之地,甚至被新罗用做了地名,以示对道教的尊祟。比如明洞,仁寺洞,三清洞……

    郜国真人正在休息……或者说享受。

    玉体横陈的躺在软榻上,由几个侍奴围着,以花精按摩胸部身体,舔舐耻下髋中。

    张军在门口咳了一声,郜国见是他,抬抬手让侍奴们退下,也没起来,只扯了条绢纱覆到身上:“阿郎请进。”

    张军看了看站在郜国后侧的女官:“唤人退出院外。”

    那女官福了一福,应声出去安排,张军也是第一次进来后园,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屋子四角燃着精炭,中间榻侧有香炉释放着烟雾。

    等了一会儿,女官回来。外面的人已经退出园子去了。

    郜国躺在那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露在外面的肌肤透着股子粉红,腿也夹的紧紧的。

    张军看了一眼女官,又看了看郜国:“可是亲信?”

    “是,随在奴奴身边也有十几岁了。”

    张军点了点头,负着手在地下转了一圈:“殿下当知因何转来凤翔,彼时某也叮嘱过务必撇清前事人等,殿下可有做到?”

    “奴奴已经把府上的人等遣散了去,一应往来也都断了的,未知郎君何故如此相问?”

    “今日彭州司马万欲入观中,却是为何?还有殿下前夜去了何处?”

    “奴奴,”郜国扭动了两下,并没有感觉算什么大事儿,想找个借口支掩过去也就是了。

    张军摆了摆手止住郜国的话:“李万六人,李昇三人,已悉数削首,此事到此为止,日后不可再犯。”

    “什么?”郜国一下子惊坐了起来。

    “去寻家法来。”张军吩咐那女官。女官没动,张军扭头看向她:“寻家法来。”

    女官看了公主一眼,还是没敢违逆,低着头去了,稍后拿了家法过来。

    家法,称笞,就是个小竹板儿,这个时代家家都有,是用来管教仆婢和熊孩子的。

    张军接过笞板。到是省事儿,公主啥也没穿,免了脱衣:“伏身。”

    笞也是一种刑具,不过家中的家法要比笞刑的刑具小了许多。

    受笞必须要脱净衣物露出屁股来,这实际上是保护被打的人,减少感染的机率。唐代规定笞刑只能打屁股,也是避免打死人。

    “阿郎,你,”

    “伏身。”

    公主也不敢违逆张军,小心冀冀的翻过身趴在软榻上,还扭过头可怜巴巴的看向张军。

    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会儿到是像个小丫头一样。

    唐代的女人社会地位比较高,尤其是公主,从小骑马打球挥刀舞剑的,身体素质相当好,四十几岁了,屁股一点也不散垂,又弹又翘的。

    张军根本不受公主眼神的影响:“尺素。”

    女官赶紧找了块绢巾卷了卷,给公主咬在嘴里。

    啪,啪,啪,张军挥动小竹板,照着公主的雪白翘臀就是十记。是真抽。

    前面几下公主还在叫,后面就没声了,疼的浑身颤抖,眼泪哗哗的。女官闭着眼睛把脸扭到一边,不敢看。

    其实张军也不会使多大的力气,保证能让公主疼也就行了,不至于真抽得血光四溅的,可是对于公主来说,这就够呛了。

    十记下来,屁股上的血印儿高高的肿了起来,有几道见了红,但并不严重。

    张军抛下笞竹,叫女官给公主上药,自己走到公主身侧,看着她哭的涕泪纵横的样子。

    “可有了记性?”

    “……有,有了。奴奴,不,不敢了,呜呜~~”公主被打怕了,尿了一床。

    “李万乃宗室谱牒,你可知自己乃大唐长公主?李昇职太子詹事,你想如何?勾当朝官么?置太子太子妃于何地?”

    皇室的男人娶公主的女儿,或者女儿嫁公主的儿子,在这会儿是正常现像。

    必竟公主的丈夫不是皇室,算是外姓血脉,但是公主尚皇室,那就乱了伦常,在这个时代是大事件。

    而郜国做为太子的亲姑奶奶,亲丈母娘,和东宫詹事有染,又勾连朝中大臣,很容易就会被人联想到皇权上面去,那就是大祸。

    事实上,也确实是一场大祸。

    “萧鼎韦恽之流,某便不提,殿下驸马早故,寻些欢事也就罢了,却不该如此肆无忌惮,更不应瞒遮谎盅,可知错?”

    “知,知错。求阿郎,阿郎,怜惜奴,奴奴。”

    “你可是想萧氏满门尽去房州,终身禁足宫禁?”

    “不,不想。”郜国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面露惊色。

    “某听闻,殿下尚厌胜之事?”

    厌,读压,镇压之意。可以理解为扎小人,其实方法有很多,包括贴春联和风水说都是厌胜的一种形式。

    “奴奴,奴奴,”公主心窍失守,又尿了。

    “日后,将此事忘记吧,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好生在凤翔休养过活便是,长安诸事便如明日黄花,不要去想了。”

    张军看了看,女官已经颤抖着给公主抹好了药。主要是伤的就不重。

    俯身伸手,把郜国横抱了起来,让女官给公主清理下体,更换被褥裘衣,再把公主放好盖上。估计得这么光着趴几天了,屁股不会好的那么快。

    他到是不想伸手,又怕不小心伤口沾了尿再感染了。虽然说尿是无毒的,这玩意还是以防万一的好。这年头可没有抗生素。

    “某已把太子安置军中历练,殿下若有闲瑕,不妨关心一下萧妃,尽些母亲之责。若萧妃为后,萧氏一门方可蒙荫。”

    萧妃的孩子不是长子,如果她当不上皇后,那她儿子就肯定当不上皇帝了,老萧家的荣耀也就差不多到了头。

    皇帝和太子都有那么多女人,只有皇后的孩子才是嫡脉,有继位的权力。

    “是。奴奴记下。”

    “把以前的脾性改一改,某能做的也不多,终有人力不及之处。”张军叹了口气。

    都不知道自己是图个什么,最不想做的就是掺合皇室的这些乱事,但还是掺合进来了。就为了救萧复?

    张军自己也说不清。

    “阿郎。”公主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张军一眼。

    “杀了。”张军点了点头:“明日某自会上表自责,只是希望某不会白白做事,殿下当有引咎之处。”

    “是。”郜国一瞬间有点迷茫。

    她的所做所为,要说纯粹是为了自己的欢娱,那是扯蛋,自然是有为太子聚拢的意思在里面,只是突然发现好像错了。

    错嘛,也不能说错,只是没想到会被宰臣告发。哪个宰相没事干成天盯着公主和谁睡觉?偏偏张延赏就这么干了。

    张军没再多说什么,看了看公主的屁股没有什么大碍,就告辞从园中出来,到前院和法师见面聊了几句,出观回府。

    骑在马上,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李昇。

    李昇是家族子,阆州鲜于氏,却不是少数民族那个鲜于,而是源于商代箕子。

    就是发明围棋的那个,商纣王的叔叔,朝鲜族的创始人,子胥余的后人。商朝的国都叫朝歌,箕子的封地叫朝鲜。

    姓子。是孔子的先祖。孔子姓子,孔氏,商文王子乙的后裔。

    这个子在当时是鸟蛋的意思,所以子姓也叫鸟人……这不是玩笑。子姓始祖吞鸟蛋而孕,被大禹赐姓子。

    箕子有个儿子叫子仲,封地在朝鲜于邑,本支以封地为氏,取氏鲜于。李是皇帝赐姓。

    四川地区的鲜于,鲜,李三姓很多都是一个祖宗,起源于商代国君子姓。和孔子是本家。

    李昇的伯父是京兆尹,他爹李叔明担任剑南东川节度使,兼尚书右仆射,以太子太傅致仕。是张延赏的老上级。

    张延赏对李叔明颇有嫌怨厌憎。

    李昇自己蒙荫入仕,进了禁军,简拔为天子翊从,少年得志。李叔明死,李昇哥几个骄奢淫逸的性子就暴发出来了,家产挥霍一空。

    用现代话来说,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也管不好自己的手,还管不了自己的下半身,被张延赏抓到机会一发入魂。

    而且这事儿还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李昇本来是禁军大将军,负责守卫皇城和宫城的安全工作,郜国没事就喜欢往宫里跑,然后两个人就搞到了一起。

    谁勾引的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俩这点逼事儿就是被张延赏在宫里发现的。估计是声音太大,被老张偷窥了。

    然后怪事就来了,老张并没有第一时间检举。

    再然后,李昇的职务就被从禁军给调到了太子府,空降太子詹事……这可是东宫里相当重要关键的职务。

    可以说,在太子府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

    太子府是什么地方?小朝庭啊。

    前皇宫禁卫大将军,担任小朝庭的二把手,还和太子的丈母娘有着激烈的肉体关系……这个丈母娘还喜欢厌胜之术,没事就往宫里跑。

    前后这么联系一下,是不是瞬间一后背的冷汗?一只无形的大手利用复杂的人际关系,布了一个看不透目的的局。

    郜国这个傻娘们就是个引子,导火索。这十板子挨的真不冤。抽少了。

第383章 进士贡举

    张军第一感觉,就是某位亲王在打皇位的主意下了盘棋,但略一思付,这个理由就被剔除了。

    原因就是,李适虽然有十一个儿子,事实上,有两个是义子,有几个早夭,这会儿一共也就四个活的,其中有两个还是娃娃。

    至于其他的亲王嗣王,和皇位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产生,琢磨也没用。

    朝中的重臣……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唐代重臣对朝政影响很大,但对皇室向来敬而远之,不会掺合。

    再联系前前后后的事情想一想,张军低声骂了一句。这个李适是真特么够操蛋的。

    他估摸着,并不是张延赏没检举,而是被李适压下来了,然后一番小操作……他想换太子。

    这事儿也是真发生过的,不过被李泌,李勉和陆贽等人劝住了。李泌和陆贽因此晚了好几年才拜相。

    而李诵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患上了抑郁症,变得小心冀冀,活的战战兢兢,终于中风成了半身不遂。

    李适病重的时候后悔了,晚了。

    等他病死,李诵也在病中,身不能动口不能语,成为历史上唯一的一个哑巴皇帝,然后被自己的儿子给弄死了。

    李诵想立的太子还不是他亲儿子……这玩艺儿怎么说都奇怪。是他的亲孙子,义子李謜。今年五岁。

    李适对他喜欢到什么程度呢?每天都要抱着哄逗,七岁封王,实授开府仪同三司,十岁进义武军节度使,易定观察等使。

    虽然李适和李泌李勉等人好像是无意之中提起了这么个话头,说的也是舒王李谊,但张军太了解李适了,太明白他的心理。

    舒王李谊是前昭靖太子的遗腹子,被李适收养为子,并且是长子。

    说句实话,如果李邈不死,这皇位真和李适没什么关系,准准是人家李邈的。李适自己也清楚,所以对李谊也就特别好。

    但是说到皇位,要是真以为李适打算给李谊,这就有点扯了,必竟不是自己的骨血。李謜就不同,那是亲的。

    你见过哪个皇帝天天喜欢带孩子的?天天抱在腿上逗弄,天天亲自带着……李謜的生母史料上没有任何记载。

    萧妃为什么没有孩子?李适为什么要杀萧妃?这都是未解之迷。

    不能琢磨了。

    张军晃了晃头,爱怎么怎么的吧,皇帝家的破事一箩筐,谁能理得清?而且理清了也没什么意义。

    回到府中,张军又写了几封信,着人送去长安。

    一是着人搜集舒王李谊的消息,增加对京城的关注。

    第二封是写给韩滉的,先是表达了一下感谢。不管出于什么心理,韩滉把宣州‘让’给了张军,这是事实,需要感谢一下。

    然后就是恭喜拜相。虽然这事儿早就心知肚明,该说的还是要说。

    最后,张军说,不明白韩滉和元琇之间的矛盾因由,也不想知道,但是元琇这个人是个人才,他的去职对国家来说是损失。

    大唐太需要擅长理财治税的专业人士了,这不是谁握在手里都能处理好的,关系到大唐方方面面的兴衰发展。

    ‘某亦是凡人,亦有喜怒脾性,嫉妒好恶,但即偷得高位,便需压抑自心,以国衡论。

    朝中宰臣以降,文武诸臣,某有所喜,也有所恶,人之常情。

    某只观其司位,度以优绩,不以私念论之,也不希望他人以私念论某,韩相以为如何?’

    张军告诉韩滉,自己不对朝中诸事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私人之间聊聊,自己会把元琇召到凤翔来充任司户参军,借用他的理财专长。

    第三封信写给紫蕊:“火速着人寻去元琇府上,将全家递送至凤翔,若已上路,速速追回。”

    嘱咐紫蕊要多关注凤翔驻京办的工作,加强京城各种消息的搜集整理,梳理朝中诸臣的关系脉络。

    另外,张军让紫蕊安排暗探严盯长安永乐坊资敬寺尼智因,摸查和她交往的,来回到寺中和她接触的人,一一记录在案。

    这事儿只能交给紫蕊去办,因为她永远不会背叛。

    将写好的书信密封,唤近卫马上送去长安。这种信,就不能交给脚力去做了,风险太大。

    好在从凤翔到长安沿途都是张军的实际控制区,到是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又看了会儿公文,张军感觉眼睛有些酸涩,自己揉捏了一会儿,起身来到外面,让眼睛放松一下。

    院子里已经有了些春意,地上绿影绰绰,树也在返青,有了许多的生气。

    张军负着手顺着石阶小路慢慢的逛,卫阿荣陪在身侧。

    “明日,都准备好了么?”

    明天,王如意惠静寿带着部队和俘虏回转凤翔,虽然不搞献俘什么的那些活动,但还是要迎接庆祝一下的。

    这些事情都是凤翔军方办公室那边在准备,在安排,张军也没有过多的过问。

    张军就是提了些建议,比如给本次出征的军将家里的大门挂紫,在城内的主要街曲悬挂一些宣传条幅。

    精神荣誉和实物的奖励,一样也不能少,这两样东西在这个时代都是聚拢民心的不二法宝。

    张军不需要和其他的节度使一样,部将军士们成为他的私军,但思想意识上的发动和统一是肯定要搞的,军心所向必须要。

    “一切均已安置妥当,明日南城军属列道,诸营将士远迎,”卫阿荣笑着汇报:“飨食烹猪宰羊,慰劳诸军。彼等**却是荣光。”

    “兵事顺利,自然荣光。”张军笑着点了点头:“虏营如何了?”

    虏营,就是给俘虏们准备的营地。这次的俘虏有点多,原来的旧营装不下,要立新营进行分别,也方便管理。

    卫阿荣又把这方面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汪汪。花奴的叫声传过来,张军扭头看过去,就见小清禅一身胡装,骑着她最喜欢的紫奴顺着石子路向这边来。

    花奴一直在和小马们争宠,跟在侧面不时的叫几声,也不知道是在向小马示威还是想引起主人的注意。

    在府中纵马,也就是这个丫头可以了,还颇受大家欢喜。

    现在小清禅的马骑的已经相当溜了,甚至还能做些不太复杂的马技出来,想来将来长大了也是一枚巾帼女子。

    大唐盛产女汉子啊。

    小清禅的两个小伴当现在也熟悉了府上的生活,打扮的精致可爱,跟在小马的后面向这边张望。

    虽然张军不会把她们当成奴仆侍婢,让小清禅很平等的和她们交往,但是她们也没有在府内骑马的资格。

    这个改变不了,也不能改。要不然就乱了。

    “耶耶安。”小清禅看张军‘发现’了自己,小脸上马上笑的花一样灿烂,扬着小手给张军问安。

    张军不由自主的就笑了起来,大步迎了过去:“怎的跑到前面来了?”

    小清禅大睛睛一转:“是紫奴乱跑,它不听话。”

    前面是张军办公的地方,平时大娘子多有嘱咐小清禅不要到前面来。

    但是小孩子嘛,你越不让的事儿她反而越有兴趣,张军又是个宠闺女的,一来二去就随着她跑了,只要不出后园就行。

    当然,小姑娘也不会捣乱,人家都是悄悄的观察或者问过了近卫,耶耶房中没有人才会来。

    张军把闺女抱起来,去嫩脸上亲了两下,又伸手在两个小伴当头上抚了两把以示亲近,两个小姑娘也笑,有些笨拙的给张军问安。

    正抱着闺女说话,卫阿荣提醒了一声,前面府中有人来了。

    找来的是司功参军和经学博士。

    “见过郎君,见过郡君。”

    小清禅在张军怀里有模有样的拱手还礼,张军就笑:“可是有事?”

    “郎君,春闱呀,某前数日呈有公文入堂。”

    “哦,春闱之事,你二人且办就是,寻某何事?”春闱张军知道,一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嘛。科举考试分为两个大部分,一个是在八九月份的秋闱,是县考,叫解试,县考过了再参加州府复试,叫解状。

    解状是一份文书,名字就叫解状,记录着县考州考,以及参考人的全部信息,包括脸上有没有痘痘,有几颗痣。

    复试过了的就是举人了,称乡贡,也就是拿到了去京城考试的资格。

    然后举人们开始进京,二月或者三月,参加礼部和国子监主办的科举试。所以叫春闱。

    入京考试的乡贡生员们,是不用自己费劲花钱入京的,有各州统一的公车,食宿全部是公费,有部队护卫,一路送到京城。

    那些小说,志异,影视剧里,书生带着书僮和钱,经过不远万里的跋涉进京赶考的情景,现实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不允许。

    写那些小说的人,往往都是连乡试都过不到的,根本就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样子,全靠想像编。

    还有,科举事实上分很多科,也不是影视里那样就闷着头写篇文章就好,不同的科考的内容还有时间什么的都不一样。

    唐代的分科最多,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书、明算,明医……足足有五十多科,很多都是专科,比如医生,会计,律师。

    其中最难考的估计所有人也都会很意外,就是秀才。秀才可不是普通的最基础的称号,那是最顶级的,最难考的科目。

    整个大唐朝一共就出了二十九个秀才……绝对是难出天际,凤毛麟角都不能形容的。年年开科,年年考,年年挂零。

    反而现代人最熟悉的进士及第,每年都有好几十个。当然,状元只有一个,唐代没有什么探花榜眼的称呼,就一个状元。

    考试就在尚书省的……屋檐下面,是的,露天的,在屋檐下面摆上小桌子就开考了。

    也不是要考好几天,一个白天加上三根蜡,蜡烧完了就交卷。考好几天是指还有别的科目要考试。

    而且唐代的阅卷是开卷,考生的名字信息一目了然,所以唐代的人平时都拼命给自己编故事树人设,拼命发表诗词作品攒人气。

    平时没事就交笔友啊,参加诗词会啊,要不就印点自己的诗词文稿到处发。所以知道为什么唐诗那么多了吧?

    都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让阅卷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个好名声。

    所以,唐代就产生了一个很普遍的行为……行卷。

    在大唐,你不搞行卷,考上的机率和中福彩差不多。

    不是作弊,是把自己的诗词作品通过关系送给一些达官贵人,让他们评价,可以理解为一种广告营销。

    其实也可以直接给礼部送作品,叫公卷,只是难度更高。

    韩愈三考不中,第四次的时候,他找了贬职宰相郑余庆行卷。

    老郑看了他的作品,觉得是个人才,就在朋友圈给宣传了一下,再加上考官是他长兄韩会的故人,然后老韩就中了。

    进士及第,或者干脆就中了状元,是不是就代表着当官了呢?

    不是。中了,只是表示你有了当官的资格,还需要经过吏部的‘释褐试’,笔试加面试,状元也不一定就能过。

    身、言、书、判,看看身高相貌,口语表达能力,字写的丑不丑,文章写的好不好。

    这次考试通过,才是当官了,才能把白衣换成浅绿官服,算是有着落了。至于什么大红袍状元帽,你真想多了。没有。

    那是明代以后的事儿,明代以后,大红色才成为喜庆吉利的代表色,唐朝还不是呢。这会儿结婚新娘子都是穿绿的。

    新郎穿的也不是红袍,而是浅绯色,就是五品的官服颜色。

    实际上就是驸马都尉的官服,这叫借吉,就像宋代为了鼓励婚娶允许新娘子凤冠霞帔。

    张军用鼻子在女儿的小脸上蹭了蹭,惹的小姑娘嘻嘻咯咯的躲着笔。他没搞明白这两位来找自己干嘛。

    春闱实际上和地方上的关系不大,乡贡生员去年秋天已经录下来送到礼部去了,现在也就是公车送行的事儿。

    而且凤翔距长安这么近,再磨蹭也就是三天的事儿。

    哦,现在不是了,自己的辖区可是从朔方到剑南西川,还要加上远在江南的宣州。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军问了一句。

    要是真的自己辖区的乡贡生徒不能按时赶到长安参加科考,免不了要被御史们参上一本,这事儿还是挺严重的。

    虽然他到是不怕这些事情,但终归不太好。而且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这些生员的未来。虽然也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子弟。

    每年科考的生员有两部分,一部是通过县州两级考试举出来的乡贡举人,还有一部分是县学,府学,太学,国子监的学生,叫生徒。

第384章 荐推行卷

    唐代的国家教育机制相当成熟,每年的公费学生有七八千人,大概的录取比例是二十多比一。全科目计算。

    所有科目中,只有秀才的考试人选是由各州推荐,不需要提前考试,但若推举不中要受罚。

    秀才为第一科,主要是选拔宏观人才,考虑的是国家的宏观发展,大势。

    第二科明经,第三科才是进士。明经补经撰博士,宏学之人,进士补低级官员。

    “回郎君,并无要事,”司功判司笑着拱了拱手:“今岁春闱,某等只需筹措五镇生员诸事,余镇尚未接手。早已准备妥当。”

    张军负十镇,但陇右只是挂个名,地盘全在吐蕃手里。山南西道剑南两川是年前才交给他的,夏绥刚到手,都还没有全面交接。

    再加上原来的五镇经过战乱以后,户丁流失很大,还先后往凤翔这边迁了不少,有的县学甚至都没人了。

    “那你二人这是?”张军迷糊了。没事你们找我干什么?

    “是这样,郎君,姚司功是某拉扯过来的,”经学博士拱了拱手:“某有同科故友来信,有所谋求,是以某厚颜来见郎君。”

    “同科故友?所求何事?”张军看了看博士。大唐的博士那真的都是真材实学出来的,都是明经进士两科的及第生员。

    “某同科为河阳人韩殿中弇,多年未解,递信来只为其族弟科考事,欲从卷。”

    “韩弇?”张军愣了一下。

    “正是,郎中可是识得?”

    张军点了点头:“到是有谋面,并无交际。”

    他原来是侍御史,韩弇是殿中侍御史,大家算是一个单位的。在宫中碰过面。

    不过侍御史属台院,殿中侍御史属殿院,负责的具体工作不同。

    侍御史称台端,端公,在朝殿上有专坐。

    殿中侍御史称副端,比侍御史低一级,没有坐位,只能在侍御史身后站立,负责纠正朝仪,就是检查上朝的官员们着装规不规矩,行为举止合不合礼。

    不过让张军发愣的并不是韩弇这个名字,而是他的族弟。

    为他的族弟求从卷……那不就是著名的硬命人,倒霉鬼,斜杠青年韩愈么?

    想一想,好像今年确实是韩大家第一次离开宣州进京琢磨科考的时候。

    韩愈其实家世相当不错,几代为官,父亲是秘书郎,编撰了曹植文集,哥哥是中书起居舍人,负责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

    韩愈三岁,他爹地去世,他就跟着他大哥韩会生活,结果十岁,他哥也死了。

    他大嫂郑夫人就带着他回了原籍孟州,结果被族亲排挤,最后没办法,他大嫂带着他回了宣州老家,把他抚养长大。

    他来长安投奔族兄韩弇,结果人没到,韩弇也死了。然后就是连续多年的科考不第。

    考了六年,终于考中了,他大嫂又死了,他回到宣州为大嫂发丧守孝,等再回长安,又是连续四年的吏部考落榜:被评为没有做官的能力。

    801年,终于通过了诠选,他已经三十四了。整整折腾了十五年。

    接下来两年他抱到了李实的大腿,但又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终于在803年实名检举李实,结果自己被贬了官。

    后面,磕磕绊绊的,除了迎佛骨事件,到也算是通达,824年病退,坐死靖安坊家中。

    为什么说他是斜杠青年呢?因为老韩事实上把第二职业做的比当官溜多了,顺风顺水,就是给人写墓志。

    这也是他留存现世最多的文章。

    下至凡夫走卒,上到帝王将相,就没有他没写过的墓志,牛逼不?刘禹锡说他‘一字之价,辇金如山’。

    最多的一次一道碑得米十万斤,确实赚了不少钱,甚至都不把工资放在眼里了。

    主要就是小时候,年青的时候,太苦,穷怕了,就想挣钱。于是就成了大唐朝最能赚钱的官,赚的光明正大。

    被人酸溜溜的骂他谀墓,说他谄媚死人。是古往今来墓志写的最好的。八大家嘛,这可是陪祀孔庙的人。

    张军瞬间把老韩的一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笑着问:“可是寻某从卷?只怕是寻错了人。”

    “正是。”经学博士说:“韩殿中与郎君不相熟,嘱我求郎君为其弟从卷,某观之文章梦笔生花,文采斐然,是以抖胆请郎君一观。”

    “某不识韩殿中,”姚司功在一边说:“博士此言某甚是赞同,犹似古文,果然是文采斐然。”

    是啊,古文运动的发起人,推动者嘛。这个古文是指秦汉文章,大唐流行骈文,就是四字一句,整篇需要工整齐对。

    张军点头应允:“到是不难,便拿来给某罢,只是韩殿中怕是不知,某在朝中并无亲近朋党,只怕耽误了。”

    司功就笑:“郎君判定之事,朝中哪个敢拦?”

    张军确实和朝中大臣们不来往,但是和皇帝诸相熟啊,亲王公主来凤翔玩谁不知道?司功这话还真不是吹捧。

    凤翔的官员,那,老自信了。

    张军也笑起来,问司功:“今春知贡举是谁?”

    司功笑答:“萧礼部知贡举,礼部侍郎鲍子慎权知贡举,国子祭酒包幼正副贰。某与博士亦为监考。”

    礼部尚书主考,礼部侍郎实际执行,国子监祭酒协助,各州府主考官监考。

    每年的考生太多,尚书省没有那么多人来服务,就会从周边州府调派人手去帮忙。司功和经学博士是府考的主次考官,都要去长安监考。

    张军挑了挑眉****防么?却是替接萧礼部的好人选。如此,文章某便不看了,某修书一封,递去长安乔吏部府吧。”

    “某代韩殿中谢过郎君。”经学博士给张军施了一礼。

    张军看也不看,直接把人送到宰相那边,这是对经学博士的认可和信任。

    他们可不知道张军熟悉老韩的全部人生,而且,张军对韩弇也素有好感。

    事实上张军还算是救了韩弇一命,到是不知道他那首‘我有敌国雠,无人可为雪。每至秦陇头,游魂自呜咽’还会不会写出来了。

    他是死在尚结赞手里的,现在是不可能发生了。

    张军又想到了乔琳。自己已经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啦。

    张军就抱着小清禅回了南堂,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持笔,给乔琳写了封信,向他推荐了一下老韩,然后说了一下萧昕和鲍防的事情。

    礼部尚书萧昕已经八十四了,基本上就是占个位置,连诸相议事都很少参加。太老了。

    张军建议乔琳找刘丛一和萧复商量一下,请老萧致仕吧,把鲍防推上去。这是个好官,可惜也是时运不济,被窦参给害了。

    李适喜欢并信任的人,真的就没几个好东西,都是祸害。卢杞,窦参,李实,裴延龄……

    这会儿窦参就是个祠部郎中,张军想把鲍防推上去,看看窦参还能怎么样。

    这个窦参在历史上并不算出名,但相当跋扈,他拜相以后嚣张的不得了,到什么程度呢?他想兼刑部,刑部尚书就得让位。

    他找到鲍防说,我想兼吏部,你辞职吧。然后鲍防就只能辞职,郁懑而死。

    原因是窦参没拜相之前,两个人有过一点矛盾。两个人的车子在街头相遇,鲍防没给窦参让路……那时候窦参的职位比老鲍低半级。

    其实乔琳也有那么老了,而且眼睛花的很厉害,张军也是侧面的点一点他,该琢磨致仕了。

    这老头是个浑不吝的性子,有点任性,现在侥幸活了性命,张军希望他能安度一个晚年。他不太适合朝庭上的勾心斗角。

    陪皇帝跑路,半路上跑去出家,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被朱泚抓去让他主吏部选官,他就真去选官。

    然后又不正经干活,胡来。被遴选的官员都受不了了,问老头:“你这选官是正经的吗?”老头反问:“你感觉这选官他能正经么?”

    就是不太能分得清火候轻重,结果就被李适给杀了。估计当时李适感觉被背叛给伤害了,但实际上这老头还真没叛心。

    张军这边写信,那边怀里的小清禅就鼓着腮帮子噘着小嘴给吹墨,爷俩到是配合的好,书信写好,墨迹也干的差不多了。

    侍婢过来压墨,张军一只手去寻了信封出来,把折好的信页装进去,也没做密封,递给经学博士。

    “平日里要多和颜老请教,要保证府内孩童悉数入学,不得疏漏一个,一应供给务须保证,明白吗?”

    经学博士双手接过书信,郑重的点了点头:“诺。职下铭记。”

    张军热心办学,对经学博士来说就是知遇之恩,是对他最大的肯定和支持,自然会努力。

    “功曹也要多加勤勉,本府之未来,便与你二人之身。”张军又勉励了司功一句,司功拱手称是。

    功曹参军事就相当于省教育厅卫生厅民政部组织部宗教事务部的一把手,经学博士相当于省立大学校长,省教务工作委员会主任。

    张军的意思,就是未来在于教育,在于培养孩子,两个人自然听得懂。

    颜真卿颜老公和孔老公就是张军给自己的两个教育主管请过来的顾问,导师,靠山,希望他们能放开手脚大干快干。

    现在做事靠人脉,大唐也是一样,而且更重要,哪怕是州府官员做事,有大佬支持和没有大佬支持也完全是两码事。

    家有两老,那绝对是两宝,还是超级无敌大宝贝。

    而公,也是绝对的尊称,表示尊贵。就像宰相被称相公,亲王是王公,这是专属的称呼。

    后来慢慢的,这些称呼就没有那么严格的限制,被老百姓用来当做了敬称,像年青人被称秀才,管丈夫叫相公,都是一种期许。

    老公这个称谓其实也是这么发展出来的,和相公的意思差不多,寄望家里的男人登科及第被人尊祟的意思。有方言的原因。

    那个所谓老公是太监的称呼的说法不全面。有身份的太监被称为老公,但老公并不是专指太监。

    所有的称谓,都是从高贵渐变成普通,最后只是一个称呼了,其实都是普通百姓的一种期望。

    良人,郎,郎君,官人,相公,老公,都曾经是高官,身份尊贵之人的专有称呼,是递增式的,职务级别越来越高。

    估计如果不是怕触犯了天子惹来杀头之祸,怕不是现在的老公已经叫成皇公帝公了,表达了广大妇女同胞对丈夫的深刻期望。

    谁不想自家男人身居高位哗哗挣钱呢?

    反而丈夫这个词儿啊,还真不是专指老公的,原来就是指男人,老公也行,儿子也这么叫,尤指有作为的男人。也是一种期许。

    “韩氏此子,某有耳闻。”

    张军想了想,还是给两位属下解释了一句:“文采缤纷绚烂,尤善雅古文,到是可以积些文章刊印成册,让生员学习一二。”

    功曹和经学博士自然没有不允,应了下来,告辞,退了出去。到了门口博士又给张军施礼,表达心中的感激。

    他就是个府内经学博士,正八品外官,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官,还没什么权力。

    张军做为镇压中外的超品大员,皇帝和首宰都要给面子的大人物,能对他寄予重望,言行上更是平等尊重,让他心里火热火热的。

    尤其是这事儿,他实在也是抖着胆子找过来的,一个人不敢才拉上了司功曹参,结果张军是相当给他面子。

    别看韩弇也只是个从七品的殿中侍御史,人家是中官,放出来起码是个少尹,刺史,大家就不在一个平面上的。

    这脸面就大了。

    乐津津的就跑回去给韩弇回信,以后在韩弇眼中,他就也是个人物了。张军把书信未封交给他处理也是这个意思,帮他挣脸。

    大唐偏武,武将的官阶相对都比较高,纯粹的文官就比较悲催,升官也很不容易。

    “耶耶,清禅也会写字。”看看人走了,张军也没忙,小清禅眨着乌亮的大眼睛来了精神,扳着张军的脸夸赞自己。

    “是么?”张军笑着拿过麻纸来,把毛笔掭了墨交到小清禅手里:“来,那便写给耶耶来看。”

    尽管张军现在家中富贵,威势无两,但像小清禅这会儿也是接触不到纸笔的,平时也就是在地上划,或者用硬笔。

    这就像我们小时候都曾经万般的羡慕用钢笔写字一样,盼着赶紧三年级。

第385章 大唐颜色

    小清禅兴奋的小脸发红,抿着嘴鼓着腮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个清字,然后就卡住了。禅字有点复杂,她写不出。

    “无妨,不用非得写名字,会写什么便写什么。”张军鼓励了一句。

    小清禅就开心,点着小脑袋笑,又写了犬和马:“这是花奴和紫奴,还有娘娘。”又写了个娘字,姨字又不会了。

    小闺女顿时有些泄气,有点懊恼。

    “耶耶的清禅真厉害,耶耶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尚不会写字,你大母要骂我笨。”

    “真的?”

    “嗯,真的。”

    小清禅就又开心起来,咯咯咯的笑。

    大母就是奶奶。张军是嫡脉,他妈妈是正室,侧室叫季母,庶母,或者妾母。

    母,也称祖母。妈妈是娘,或者奶,奶奶。乳母叫奶娘。

    清禅的两个小伴当规规矩矩的站在门侧,羡慕的看着张军和清禅说话,张军招了招手,让她们近些来。

    “可学了写字?”

    两个小伴当一个点头一个摇头。张军明白她们的意思,就是教清禅的时候在边上也听了,但是没学会。

    这会儿清禅还没启蒙,就是大娘子,或者家里的姨娘们偶尔逗趣,教上几个字。

    “不急,以后和清禅一起慢慢学了便是,等入了学堂要用心些,将来写文章给我看,可好?”

    “好。”

    “谢过相公。”

    两个小伴当也是不一样的,一个懵懵懂懂,另外一个一看在家里父母就没少教她一些东西,搞的不伦不类的,到是有趣。

    在底层百姓的心目里,相公那就是顶顶大的官了,感觉张军肯定是相公。到是没有叫错。至于太保节镇什么的,他们也不懂。

    “阿郎。”红蕊走了进来,看到小清禅和她的两个小伴当都在,一点也没意外。

    张军冲红蕊点了点头。

    红蕊和大娘子相比,身上要稍丰膄一些,肚子微隆那种肉肉的感觉,手感特别好。

    看张军的目光在自己小腹上停了一下,红蕊脸色微红。她当然知道张军喜欢自己哪里。

    “奴奴见花奴和紫奴调戏,不见大娘与伴当,便来寻找,果然在阿郎这里。”

    “清禅没有打扰耶耶。”

    小清禅赶紧自辩,表示自己没捣乱。家中的家法都是由红蕊执行的,她的小屁股可没少被红蕊打。

    “府内无事了么?”张军错开目光,去桌子的一侧拿了果饯和肉干来给清禅和两个小伴当吃。

    这会儿农耕还没有开始,府上到是不忙,不过已经开始在准备了,铁匠木匠什么的都在修补农具什么的。

    到是商业这一块要忙乱一些,不过府上也就是看看帐目,一切都是工坊那边打理流水出货入帐,也不用这边操太多的心。

    要说累一些,府里这边就要数晒钱了。

    库里的钱要定期拿出来晒,要不然会长霉,皮绳也会烂掉,是个体力活。现在府上太赚钱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大唐朝金银不流通,全是铜钱,这东西一缗就是六斤四两重,入库一次就是上万缗,足有几万斤。

    这还是在大量交易都是以物易物的前提下,包括张军一家三口的工资俸禄。粮食,布匹绢帛占了大头。要不然更多。

    而且布匹绢帛也是要晒的,要不然一样长毛。

    “清禅在写字给某看,到是到了入学开蒙的时候了。”张军在女儿小脸上捏了一下,越看越喜欢。

    “今年春日便要去入学么?”红蕊看了看清禅:“大娘还小,要不,再等一岁?”

    “清禅长大了,清禅可以骑马。”小清禅感觉姨娘小看了自己。

    张军说:“便去试试,学不学得通没关系,便是交些小伙伴也是好的,正是玩耍的时候。”

    红蕊看了看清禅,又悄悄的看了看一脸幸福的张军,嘴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从府内选些能用的,给紫蕊那边补些人手过去。要机敏聪慧些的。”

    张军吩咐了一声:“需要加强长安各方消息的搜集记录调用,要加强和诸相的走动,我耽心紫蕊手中人手不够。

    你和紫蕊联络,自行商议吧。”

    “是。”红蕊应了下来,看张军杯中少水,伸手取了暖水釜来倒了大半杯,却已不太温热。

    “奴去添加。”红蕊瞪了一边的侍婢一眼。

    “不用,”张军摇了摇头:“是我没让她等去弄的,天气没有那么凉了,太热的水喝不下。我说的春茶一事可有安排?”

    “已着外院去采办了,只是未知是不是合阿郎心意。”

    “便是新鲜的春叶便好,采撷芽尖两三叶即可,尽量完整,快些运送回来。也不需太多,先试一试,待成了秋天再加。”

    “可要买下茶山?”

    红蕊其实搞不懂郎君要搞什么,反正郎君吩咐就做。想一想如果需要量太大的话,不如直接买山,就提了个建议。

    张军想了想,点了点头:“若议价适宜,买几处也是好的。蜀地,闽地皆宜……宣州府上可派了人去?”

    “已经派了,着外府去了十数口,先设别院。”

    “嗯,你看着安排,那边好物不少,慢慢到是可以做重点发展。”

    “何时阿郎若去,红蕊随行便是。”红蕊看了张军一眼。

    “好。”张军抬手在红蕊腰腹上捏了两下,答应了下来,红蕊就笑的开心,把身子往张军手上蹭了蹭。

    张军现在已经堕落了,习惯了大唐的男女事风格,不过也仅限于红蕊紫蕊四人。

    即是自己的女人,自然不会冷落,在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尊长嫡庶的说法,一视同仁。

    像红蕊侍寝,在一般官贵人家就是个助力机器,负责清洁打理,然后蜷在主人主妇脚下睡觉,还不能发出响动。

    在张军府上则是大被同眠,没有什么贵贱之分,或者回去一边自己的床上睡,也睡得安稳些。

    平时有什么事张军都是自己起来去取去做,包括伺候一下大娘子,从来也没叫过红蕊她们,都是有时候她们睡的浅了,自己听到声音过来。

    那真的是享福了,有一种受到尊重疼爱爱护的感觉。所以现在家里的几个管家女官都化身成为了磨人妖精一样。

    到是颇为快乐。

    小清禅写了几个字便腻了,和两个小伴当咬着果饯肉干吃的像三只小仓鼠。

    张军看了看想了想,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了,就起身和红蕊一起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后宅北堂。

    “后湖的冰已经融化了,这几日奴便着人砸碎了它,大娘和伴当不要靠近。”

    春天的冰面是很危险的,府上都不会等它自然融化,薄到一定程度就会着人砸碎,以免有人误入。奴仆也是财产,淹死了也是损失。

    张军点了点头:“府内的水面便都处理一下,告诫一下诸丁户孩童。”

    紫奴和花奴在便门处游荡,见到小清禅欢快的跑过来亲近。

    “西园猫熊一家如何了?”看到两个小家伙,张军想起了滚滚一家。到是有段时间没去看看它们了。

    “到是安逸,每日嬉戏玩耍,果果到是长大了些,有些大兽的模样了。颇是近人。”

    这是肯定的,它从小就和人接触,受人的喂养,大了肯定喜欢接近人。它爸妈总归是野生的,警觉意识比较强。

    张军到不是要把它们养成宠物,就这么半喂养半野生的状态就挺好,大家做好朋友。等果果将来大了再生仔仔,就可以让清禅抱着玩了。

    果果还不行,它爸妈是纯野生的,攻击性太强,万一误伤什么的后悔也晚了。不可控。这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一爪子下去,啥都不好使。

    它的攻击力可比棕熊灰熊什么的强大多了。

    你去动物园看看棕熊的爪甲多长,多硬,你再看看熊猫的就明白了,这还是退化的了。大唐这会儿这东西可没退化。

    大娘子带着侍婢们在忙,忙着缝制衣服。见她喜欢这个,张军给她画了不少款型,没事她就一样一样的试做过来。

    就比如眼前的这件麻料小翻领,熨烫以后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用丝绸做内衬,精织麻布染色面料,张军怎么看怎么亲切。要不要搞几套西装出来?中山装?呵呵呵

    其实这东西相当不错,比棉布耐磨,掺上羊毛就相当保暖,就是弹性差了点。它有一个好处,吸水性差,吸的快干的快,透气。

    张军专门搞了个织布工坊来加工这种精织麻布面料,是在给全军换装做准备。

    夏天穿皮甲就太热了,以后皮甲就是秋冬装,春夏上亚麻军服,而且是上下两截的现代款式,更方便。

    钮扣用木和铁来做,然后皮带,皮鞋,麻布袜。木钮扣其实很早就有了,只是工艺上有所欠缺,泡泡桐油就能搞定。

    铁钮扣是用在裤子和专用功能性服装上面的,必竟木头太脆弱,有些时候容易崩裂。

    “可是还成?”大娘子带着希冀看着张军,有点小紧张。

    这种衣服她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真真的是大唐第一件,也是带着一种好奇照着图样试着做出来的,尺码就是用的张军的。

    也只能用张军的,用别人的……大娘子缝的,除了皇帝谁敢穿?首相都不行。

    别看大唐风气开化,妾室婢女什么的可以随意的送来送去换来换去,但是正妻的地位那是相当相当高。

    而且,事实上,大唐朝很多人,包括官员,都是夫妻两个人过一生的,没有侧室偏房小妾。这样的例子还不少。

    张军脱下身上的绵常服,把小翻领穿在身上正了正,感觉还不错,稍微紧身了一点。不过不是缝制的问题,他画的本来就是夏秋款。

    这小翻领搭配身上的横澜,到是颇有些异样的感觉。其实翻领窄袖的衣服大唐早就流行了,只是没有这么短的。

    这会儿的短衣也是要到膝盖左右。所有的衣服里面都要衬汗衫,就是一种到膝的短衫,夏天还是无袖款的,有点像现代的马甲。

    大唐的皇帝夏天就喜欢穿这种无袖的麻布汗衫在宫里逛。这种衣服上到皇帝下到农夫都穿,也没有什么尊卑之说。

    也不印染,就是麻布的本色,有点淡淡的黄。

    用现代的眼光来看,颇有点披麻戴孝的即视感,那是因为南宋以后棉布大兴,印染成风,麻衣反而成为了不常见的东西。

    其实披麻戴孝本身就是延续了唐代的风俗习惯而已,穿的也是唐衫。

    身上不着色,是因为唐代人要守孝,守孝是要辞官的,衣服也就没了颜色。

    秦汉唐的普通老百姓都是穿白的,现代人去了会吓一跳,满大街都是披麻戴孝的感觉。

    白衣,白身,就是这个意思。

    留下来的画啊,文章啊,那写的画的都是王官贵妇,就像我们熟悉的大诗人文学家都是高官。普通人没资格登上历史。

    胥吏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皂,士卒以黄,颜色可不是谁想用就能用的,有严格的法律规定。

    只有和尚,也就是夷道是例外,和尚穿百衲衣,就是用碎布拼缝起来的衣服,以白色为主,上面什么色块都有。

    佛典规定,和尚不许穿完整的,纯色的衣服,主要就是为了方便要f……呃,化缘。这是一个一出生就被定义为寄生的宗教。

    最接近原型的……可以参考要饭穿的百结衣,其实就是一样的东西。话说要饭这个职业本来也就是从夷道里分化出来的。

    ‘乱丛丛百结衣,冷萧萧双鬓毛,每日价浪悲歌去吴市讨’。

    这会儿衣服的颜色和户口登记信息不匹配,那就等着坐牢吧,挨一顿鞭子那是轻的,搞不好脑袋就没了。

    “阿郎穿着到是俊俏,”红蕊掩着嘴笑:“就是颇显怪异了些。”

    “耶耶很帅。”小清禅举着大拇指夸赞。张军平时和她说话也没什么顾忌,经常冒出来一些现代词汇,小丫头有学有样。

    张军动了动手臂,感觉腋下这里有些勒,其他都还好。

    “如何?”大娘子笑着问。

    “杀褃这里却是有些紧,其他都好。”张军抬起手臂摸着腋下的接缝给大娘子看:“勒的紧。”

    这地方改不到,只能再做的时候把臂根的尺码放一些出来,到也不难。

    主要是张军的肌肉有点虬结发达,稍文弱些也就不会感觉勒了。

    “此物……此衣,能穿得出府去么?”红蕊凑过来在衣服上摸了摸,好奇的问了一句。

    “自然。”张军笑了笑,把衣服脱下来换回常服:“只是需以裤子皮鞋相配,否则便觉怪异。”

第386章 凯旋大典

    裤子还没做出来,必竟是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大娘子再心灵手巧刚开始也是极慢的,要试着来。

    而且要用的布料也还没有织好。

    裤子的面料张军要求的实际上就是细斜纹帆布,可以理解为麻织牛仔布,厚实耐磨而且结实。

    不是工艺问题织不出来,这东西其实没什么难的。

    只不过这会儿的设备效率有点低,保密坊那边正在试制蒸汽动力纺织机,要是成了那速度就上来了。

    蒸汽动力本身已经解决了,包括传动联动的相关技术都已经搞定,现在就是在实践,慢慢的进行工业化。

    纺织机成为第一个尝试的作品。

    “明日奴奴便为郎君缝制褟裤。”大娘子拿过衣服翻开,查看腋下的接缝那里。

    “便叫裤子,此为衣服,上衣下裤合称衣裤。与褟裤不相关。”

    褟裤就是胡裤,在大唐有点被人抵制,张军可不想让自己搞出来的东西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耶耶,清禅也要穿。”小清禅什么都想和耶耶一样。

    “好,便让娘娘给清禅也做一套来,不过要等些时日,现在只是试制,耶耶也是不穿的。”

    这会儿的面料还是不太行,软,穿上不好看。

    “好,我和耶耶一起。”小清禅就开心的点头:“还有娘娘,还有红姨娘……”小丫头白生生的手指头开始一个一个指过去。

    “却是不能。”张军把女儿抱起来亲了亲,小丫头到是懂得分享:“这是军中衣物,娘娘和姨娘穿不得的。”

    “那清禅可穿得?”

    “清禅穿得。”

    小丫头开心的笑起来,也不张罗大家都穿了。

    其实到不是不能穿,主要是裤子要扎皮带,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些麻烦,不那么便利,万一一着急解不开再尿了裤,那罪过就大了。哈哈

    嗯,开玩笑。主要是怕人诽议。张军不怕,但自家的女人就要想得周全些,被御史参一本不值当。

    ……

    第二日,张军陪着大小娘子用过小食,便早早的来到军营。

    张良,李应右,刘承旨,高庆,府内的高层人员都已经到了,霍仙鸣带着神策部将,唐日知带着学院的助教。

    城内此时也是一片沸腾,丁户们扶老携幼提儿契女的来到长街上,从南城一直到北城。大军会从北门入城。

    街边悬挂着很多条幅,写着一些激励士气,军民相亲,保家卫国的标语,只是这一水的白底黑字,总感觉有些阴森。

    这个时代的人对文字是相当尊重的,标语一出,被识字的人诵读以后,老百姓马上就沸腾起来。

    不会感觉那就是虚无的口号。

    在这个时代的老百姓的认知里,只要官府把白纸黑字亮出来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就是要遵守执行的。

    大家寒喧了一下,看各方面都准备差不多了,便上马出营,去往北门。

    大唐大军凯旋有固定的仪式,张军也不想去改变什么,照着做就行了,只是进行了一些微调,增加了一些展示军威的细节。

    献俘这事儿肯定是不搞了,甚至抓了结赞那囊和悉颊藏的消息都要保密,不能宣扬。他们也不会入城,悄悄的运去了关押的地方。

    也就是从俘虏中挑了些无关紧要的几千人出来,让满城的老少参观一下,振奋一下民心士气。

    这些人并不是吐蕃兵,只是吐蕃军的劳役,成份比较复杂,以后会成为凤翔府的公奴,负责养马喂牛。

    别感觉公奴是奴隶,事实上,公奴是大唐朝所有战俘最好的归宿,就相当于贱户人丁,只要干活就行了,各方面还是有保障的。

    除了公奴,战俘中还会有一部分被选为祭天的对像,就是拉到牌位前面去砍头,一般会选择地位比较高的。

    然后就是官奴,分给重臣为奴。

    再后是衙奴,分给地方州县去干重活,开矿挖山那种。

    还有私奴,就是发卖,一般是针对女人的,良口出身可以参与购买,买回去想怎么都行,杀了也没人管,就相当凄惨。

    这次带回来的战俘中就有万余是女人。她们基本上就是吐蕃军的洗衣妇,营妓,军官的侍婢这些。其实也是可怜人。

    张军和李应右不会去北门外迎接,是张良和刘承旨带着城内的部队去迎。

    张军,李应右,高庆,霍大监等人就在南北城中间的大广场那里典阅,接受军民的欢呼。

    王如意部是昨天晚上就到了北门外的,俘虏已经悄没声息的交给了准备好了虏营,按以后的工作性质分了营。

    王如意部全军上下吃顿饱饭睡了个好觉,一早起来把自己收拾的精精神神的,全副武装,就准备进城接受欢呼,感觉人生的高光时刻。

    跟着来的诸羁糜部落兵们也是里外打理了一番,做为俘虏押送营跟着参加典阅。

    准备好的参加典阅的那些吐军劳役都被命令穿上了吐蕃正规军的装束,扮作吐蕃士兵和将军。

    张军他们到了地方,相偕登上城楼下阶……就是观礼台的第二层,上面是皇帝专用的。

    负责组织的功曹参军事过来汇报情况,录事参军事带着画师也已经就位,李应右请示了张军,便吩咐开始。

    唐朝凡大型公务活动都有专门的画师参与,在一边把场景画下来,就相当于今天的拍摄存档。

    命令很快传到了已经做好准备的王如意部这边,大军开始按照礼仪要求列队,走向典阅广场。

    广场上鼓乐齐鸣,军乐队衩铙吹二部,箫笳铙鼓笛笙合奏四部凯旋曲,被大铁皮扩音器把声音远远的传送出去。

    府衙合唱团放声高唱四部凯旋歌:

    《君臣同庆乐》词曰: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草后,便是太平秋。

    《破阵乐》词曰: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敌乐,共享太平人。

    《应圣期》词曰:圣德期昌运,雍熙方寓清。乾坤资化育,海岳共休明。开士欣耕稼,销戈遂偃兵。殊方歌帝泽,执贽贺升平。

    《贺朝欢》词曰: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成功。

    随着歌乐之声,近卫营黑衣白马,左执律,右秉钺,引导护卫着王如意,惠静寿,武怀表三骑六乘至。这便是给三人夸功。

    围观的军民发出海啸一样的呼声,迎接三位出征凯旋的将军。

    军属当中,夹着一些面红耳赤泪盈双眶的人,他们身着紫服,在一片素白当中相当显眼醒目。

    他们就是今天凯旋将士的父母,父母不在的便由兄长替,享受这一时刻的光荣。虽然这身无纹紫衣也只能穿这么一天,已经足够了。

    四五千人,打仗的时候不多,但排队走路那就感觉相当多了。

    整整十几个方队,骑兵四个,余下皆是步兵。

    其实都不太一样,武器装备和细节上各有不同。

    但是老百姓分辩不出来,感觉都差不多,反正挺英武的,人群中的大小娘子们看的一个一个眼目流波,双腮泛红。

    咵咵咵的整齐步伐就像踩踏到了每个人的心里,情不自禁的就跟着激动兴奋了起来,热血涌头,胸中激起一股子豪气。

    跟在后面押解着‘战俘’的诸羁糜州部落战士们都被震惊了,那整齐的队列,如同一人的踏步声就像是踩在了他们心上。

    那一股子肃杀之气形成的威压甚至让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安起来,一个一个面色灰白,相顾无语。

    那些俘虏更是惊惧,甚至有人软倒。

    因为提前就有通知,到是没发生臭鸡子石子菜叶乱飞的场面,但那仇恨的目光已经够了。

    这就是宣传的功劳了,军中专门成立了宣传队,给军将和军属市民们讲国仇家恨,讲边民的不幸遭遇悲惨人生。

    宣传图文并茂,事实上也没有任何的夸大,只是把原来大家不知道不了解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这就足够了。

    大军带着战俘由北门进,南门出,直接回到军营,这边李应右和张良代表凤翔府发表了讲话,整个仪式也就结束。

    前后三个多小时,午饷都到了,市民们依依不舍的离开广场,一边热烈的议论着一边回到家中,嘴里都是对自己子弟兵的夸赞美誉。

    军营里杀猪宰羊,犒劳胜利归来的袍泽,所有军将坐陪。像过元正一样。

    吃过饭,在西大营对征战军将们进行了嘉奖,论功评赏,然后给他们放假三天回家。

    每个参战的军将,胸前都多了一枚小章,用铜银混合溶制,正面是一朵盛开的牡丹,中间是一柄横刀和一杆步枪交叉。

    ‘大唐皇家陆军,领土收复参战纪念章’。张军自己设计的样式,由保密坊铸造。

    纪念章背面居中镌刻着朔方,威州四个字,落款是公元二八五六年二月。没错,张军要推出自己的公元历。

    当然,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得有一个过程,那就自己先用着。

    凤翔府会推出一款纸质日历,使用公元和皇帝年号,干支三纪年,月份当然就是大唐的纪年月份,这东西可是祖宗留下来的农时历法。

    唯一区别其实就是多了一个公元年号,比如这会儿是德宗朝,贞元二年,干支丙寅。

    张军搞的日历上就是多了个公元二八五六年。其他没有任何改变。二月还是二月,日期节气什么都不会有变化。

    他要的也就是一个公元的年号,这东西,肯定是不可能再用西方的,绝不允许。让西方那些编造篡改的伪历史去见鬼。

    这一次征战,没什么个人奖励,因为不需要个人武勇去撕杀搏命,也不用取耳砍头来确认军功。都是集体的。

    这就是冷热武器最悬殊的差异。

    每名军士,军将都有奖赏,按照这次战征缴获的物资总数,俘虏的人数来综合计算,然后折成粮食和布匹,直接给到家中。

    军属着紫一日,家门挂紫一年,这也是奖励的一部分,而且还是重要的部分,这个年代,精神奖励不可或缺。

    现在只是凤翔府府内的嘉奖,张军也就能用到紫色,以后,会说动皇帝来奖励,就会多了一个赤黄色,那更能激励将士。

    大唐本朝,虽然尚黄尚黑,但都喜欢往里面加红色,帝黄就是赤红,玄色就是黑红,再加上紫,就是最高级的三色。

    反而红色本身并不太讨喜,因为红色是血的颜色,被认为不那么吉利,往往和凶杀,战争什么的关联在一起。

    四五品官员的绯袍也不是纯红色,而是深浅两种混红色。

    事实上,红色成为民族代表色,和旗袍一样,都是民国以后的事情,和苏联有相当大的关系。

    古代除了军队和军事设施还有刑具以外,一般都不会用红色,春联门联都是白底黑字。

    庆功午宴结束,本次出征的军将们全体休假回家,张军也回了府。没用王如意他们几个汇报,等休息好了再说,也没什么急的。

    小清禅很生气,这么热闹,耶耶竟然没带她去看,娘娘也说人太多,不许她去。

    张军到是有这个心里准备,抱着女儿各种哄逗,颇为花了些时间,才总算又看到了笑脸。

    今天是他特意不让媳妇孩子去看热闹的,战争归来带着血杀之气,有什么好看的。

    红蕊已经带着人把府里水面上的薄冰全都破开了。

    后花园绿意已经很浓,那种春天透着生命活力的暖绿色,看不到它具体在哪里,但又感觉哪里都在。草丛,树木,湖边。

    园中的很多树都在准备抽芽了,或者憋着要开花,给园子里增加了一股说不出的气息。

    张军就牵着闺女,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在湖边慢慢的逛着说话。

    湖里的冰很薄,张军看了看,就知道,离南征的时间没有好久了,只要土地一干,就是出发的时候。

    因为赵贵先部的加入,褒斜道修复拓宽的的速度提升了好几倍,已经不会影响大军行军,各种物资器械弹药什么的,已经安排起运了。

    这一次,凤翔需调动的兵员会超过二十万。

    十镇辖区的边城守军会全部替换,让训练了大半年,由参加过征战的老兵为核心重新编练出来的部队,把各地驻守的人马换回来接受训练。

    包括所有关隘的原有守军部队。

    然后要加强山南西道和剑南两川的驻防力量,对原来各镇的部队进行整编,在各镇延途建立补给基地,周转物资。

    最后,就是这次打南诏的主力,大概在八万人左右,不包括部落兵马。这八万人并不是全部投入战斗,还有各种包括后勤保障等等作业,都需要人手。

第387章 城南韦杜

    打仗其实是一件特别麻烦,繁琐的事情,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派兵去打就行了。不行。

    比如开路搭桥,敌境渗入,山地侦察等等,都需要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去完成,物资的转运,后勤线路的保障,马匹的管理等等。

    就是一个煮饭,都得好几千人。你不可能让战卒自己煮饭洗衣照顾马匹吧?

    其他的,营寨建设守卫,虞候,侦骑,两翼防护,物料械使的保管发放维护,物资统计供应,等等等等,都需要人手来完成。

    即使是现代纯热武器战争,打的也是后勤,何况还是在这个时代。

    事实上,相对于大唐的其他部队,凤翔军已经大大减少了非战斗部的数量。

    做为一场战役的策划,张军需要考虑的事情要远远超过所有其他参与者。

    士兵只需要执行命令去战斗,将官只需要考虑一小块区域,将军考虑的也只是计划内的战争局势。

    而张军,甚至需要考虑到后勤补给线上的一个陡坡,一块拦路石。事无巨细,不能有一处闪失。

    “耶耶,清禅可不可以要一条船。”小清禅摇了摇张军的手,仰着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张军。

    “船?清禅要做什么?”张军蹲下来,把女儿搂到怀里,软软的小身子给他带来一种难以言述的安心,踏实感。

    小清禅指了指水面:“到那上面去,飘啊飘,娘娘说夏日的时候,水面就很凉爽,我陪娘娘来乘凉。”

    张军看了看飘着细碎的薄冰,还有些混浊的水面,大手在清禅的小脑袋上抚摸着:“好,耶耶给清禅做船……”

    张军忽然一愣。大娘子会不会游泳啊?红蕊会不会?府内侍婢们,都会游泳吗?

    不过想来是不会的,这个年代,洗澡都是用木桶,平时又能去哪里学游泳呢?

    河里么?即使再开放,也不可能光天化日的几个女子跑到河里去戏水吧?何况别说泳衣,连短衫都没有,穿着儒裙下水么?

    当然,会,肯定是有人会的,没有才不可思议。

    但也只能是那些平民百姓贫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在大河湖泊江流边上长大,大抵也是小时候性别蒙沌的时候学来的。

    像渔民,船家这样的家庭,会游泳就是必然的。

    官贵人家的女子,包括侍婢在内,几乎不太有可能学习凫水,也没有那个机会。当然这不是绝对,会水的应该还是有的,只是极少。

    军中到是多有游泳高手,自春秋起,军中就有专门的游泳训练,是一项重要的战技。游泳变成一种娱乐方式是在宋代,尤其南宋以后。

    北宋大宦官杨戬在自己的卧室后面修建了专门游泳的水池……这应该是历史上最早的泳池了。还有戏水比赛和表演。

    “耶耶。”小清禅见耶耶说了一半的话就没声了,轻轻推了推张军。

    “清禅想不想学凫水?”张军用下巴在小清禅脸上蹭了蹭。

    小清禅眨了眨大眼睛,没明白耶耶是什么意思。凫水,是啥?

    “我,”三三想说什么,说了一个字又顿住了,小手紧张的在身上抓挠了几下,小脸通红。这俩孩子还是有些畏惧张军。

    就是小清禅的两个小伴当,一个叫王三三,一个叫崔六女。

    张军没让大娘子给她们改名字,就没拿她们当做什么伴当侍婢,就是清禅的玩伴,小朋友,就叫她们自己的名字。

    “三三要说什么?”张军笑着问她,伸手在她小脑袋上搓了搓,小丫头就开心的笑起来,胆气也壮了几分:“我我会浮水。”

    “哦?”张军睁大了眼睛:“你和谁人学的凫水?”

    “我耶耶。我家阿兄也是会的。”小丫头看了看水面:“三三浮给相公看。”就要往水边走,被张军一把拉住。

    小丫头没理解张军的意思,疑惑的看向张军。

    “现在不许,还有冰,水里太凉,而且池中污浊。现在浮水会生病。”张军给小丫头解释了一下:“待夏日才可凫水。”

    小丫头懵懵懂懂的点头应是,其实不太明白张军的意思,不过还是知道张军的善意的,相当开心。

    “是要跳到池里面去么?”小清禅也明白凫水是什么意思了,小脸上全是震惊。

    小孩子是不准靠近湖水的,家里大娘子红蕊等人看护的紧,生怕出了意外,在小清禅心中,跳进湖水也就等于死掉了。

    “凫水是可以练的,只要弄懂了水性就可以浮在水面上。”

    “耶耶可会?”

    张军点了点头:“当然,耶耶凫水还是很厉害的。”

    小清禅眼中满是惊讶和祟拜,搂着张军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两下,向后仰着小脑袋看着张军的脸:“耶耶不要跳池可好?”

    “好。”张军的心瞬间就被幸福给填满了。小棉袄太贴心了。

    “郎君,前堂有长安客至。”一直随在后面的侍婢快步走过来,小声向张军通报。

    长安?张军琢磨了一下,想不出这个时候长安有什么人会来。肯定不能是紫蕊。便牵着清禅,带着她的两个小伴当往前面走。

    到了北堂,把三个孩子交给大娘子由绿蕊带着,张军看了看身上,稍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绕过廊庑去了南堂。

    近卫把来人带了进来。

    来人是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在寻常人中也是个大个头,身材有些魁梧,但气质却是给人斯文的感觉。

    “京兆韦氏渠牟,见过太保。”

    “免礼。”张军打量了他几眼,摆摆手请入座:“随意坐吧。可是有事?”

    “某奉我家相公之命,奉书信于太保。”汉子恭敬的奉上信匣。

    他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密封的信匣,给张军展示了一下完好无损,封印俱全,然后把信匣轻轻的放在案几上,向后退了两步。

    这个礼节尺度拿捏的刚刚好,即不刻意疏离,也不越矩。

    他是没有资格把任何东西交到张军手里的,哪怕张军再随意也不行,这是律法的规定。但密信这东西又不能假手他人。

    张军已经想到他是谁了,又打量了几眼,这才去拿信匣。

    当着信使的面拆封看信,也是一种礼节,表示对写信人的一种尊重,我没有怠慢你,第一时间就看了信。信使是要回报细节的。

    这个韦渠牟,字元均,出身不低。

    唐代豪门众多,比较有势力的就有九十八家,但都被五姓七望碾压,不能比。

    唯一能和五姓七望掰掰腕子的,也就是京兆六姓韦、裴、柳、薛、杨、杜。韦家是六姓之首,是继五姓七望之后的新顶级豪门。

    只是大唐一朝,韦家就出了十七位宰相,两个节度使,牛逼的不要不要的,甚至隐隐的有着天下第一氏的辉煌。

    韦渠牟祖上是韦氏分支,虽然不显,也是享受着韦氏蒙荫,妥妥的官好几代。

    他这个人挺有意思,年轻的时候做过道士,然后又跑去做和尚,三十好几了才不知道怎么想的,还俗出来做官,跑去韩滉那里做了个从事。

    他们家和韩滉家里是世交。这就是官宦子弟的优势了,不管怎么胡来怎么玩,想要编制了就可以马上到手,平步青云。

    那些寒窗苦读拼搏十年换个机会的,在这些子弟眼里都是渣渣。

    他跟了韩滉多年,被推举为四门博士,然后开始一路升迁,做到了太常卿,散金紫光禄大夫。

    按现代的说法,他也是唐代的诗人,不过并不是太出名,唐代的大诗人实在是太多了。但他的老师就比较出名。李白。

    有个不太着调的老师,所以也就能明白他为什么又当道士又当和尚三十六七才出来当官了。

    不过他的诗写的确实不太咋地,如果不是官做的大,估计我们都看不到。

    能留下大作的人,没有一个是家势小的,基本上都是大员重臣,包括李白和杜甫。

    李白是皇室,杜甫是京兆杜氏。城南韦杜,去天五尺,是和老韦家齐名的家族,出过十二个宰相。

    关键是韦杜两家还是世代交好的联姻家族,出来的宰相也基本上都是刚正清廉德学并举,名声特别好。

    ‘乡里衣冠不乏贤,杜陵韦曲未央前。尔家最近魁三象,时论同归尺五天。’这是杜甫自己说的。

    说咱们那里官员特别多,只有老杜家和老韦家住在皇宫门口,你们家最近连着出三公啊,不愧是和俺家齐名去天五尺的家族。

    杜甫官不大,不是他做不大,是他一直在辞官胡搞追星,基本上一辈子没干过什么正事儿。

    你看他想上班了马上就能当节度参谋,缺钱了就马上能找守将要上几十两,那能是一般人吗?而且他也是没赶上好时候。

    话说回来,成都府的节度参谋,那也不能算是小官了,一般人努力一辈子能做得到么?

    他就是家族势力大了,轻狂,又受了李白的影响,总感觉自己怀才不遇,应该当宰相,不能踏实下来做事。

    李白写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他真不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么?

    那他成天给皇帝献诗,给公主送诗,和王维争风吃醋的,干什么呢?玩啊?再说他自己是皇室,娶了两个宰相的女儿当老婆,谁是权贵?

    他如果不是权贵,不是皇室,你看他敢不敢折腾高力士。

    现代人都被宦官这个词给带歪了,高力士可是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齐国公,妥妥的一品大员,是内相。

    他就是在牢骚自己的官小了,想一步登天,这在大唐是不可能的。

    大唐干县令的皇室多了去了。蒙荫入仕简单,但能干到什么程度全得靠自己,得真能做事做出成绩来。

    这韦渠牟,在张军看来,就是第二个被李白这个损友影响太深的人。

    不过这会儿李白都死了好几十年了,韦渠牟也不再浪荡,虽然快四十了,但也是来得及,最后干到了太常寺卿,为九寺卿之首。

    虽然没有正式拜相,但也是小相公,有朝议的权力。

    他和谢清昼,权德舆的关系比较好,也颇受颜真卿的夸赞。这么算的话,还算是张军的自己人。

    从事,就是幕僚,属于是地方主政官员的私聘人员,不在朝庭编制内,和历史上的从事史不是一回事儿。从事史就是唐代的参军事。

    虽然从事不是秩官,但都是和地方官长亲近,是很多蒙荫入仕的官宦子弟,还有吏考不过的贡举及第人员的第一选择。

    他们在地方长官身边干几年,取得赏识,然后就可以被举荐到朝庭上,起步就是正七品,一步到位。

    往往比正儿八经经过吏考分配的人员升官要快。

    韩滉的信不长,主要是给张军解释元琇被贬官的事情,说什么并不是出于私愤什么的,张军一个字都不信。

    不过特意写封信来解释,这个态度还算可以。而且这事儿和张军也确实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他也不想掺合。

    漕运里面的东西,太复杂了,如果没有一锅端起的能力,就最不好不要去碰触。至少这会儿不行,张军相当清醒。

    这一块他肯定是要肃清的,但是至少要在拿了南诏封锁吐蕃之后。

    从秦开始,到隋定型,一直到清光绪二十七年,漕运都是东西南北商货流通粮食周转的重要方式和通道。

    那是一块肥肉,也是一个大坑,涉及到了太多家族官员的利益,弊窦丛生,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韩滉把元琇贬谪,还真不一定就是他的态度,后面的豪门氏族也逃不脱干系。

    韩滉说,不知道张军和元琇有旧,事情出的也比较突然,这次就只能报歉了,以后大家多联系多沟通。

    对于张欲征元琇到凤翔任职一事,韩滉表示没有态度,凭张军安排。又说自己行伍多年,初履新职难免不周全,会慢慢改进。

    这就是有点扯蛋了,不过也能理解,肯定要找个理由解释一下嘛。

    大唐的地方主政官员,可以说刺史以上都是军伍出身,都可以叫将军,真正的文官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甚至所有的上县,县令都是兼戎兵事的,本身也是武将。

    满朝四品以上官员,包括诸相,哪个没领过兵?

    不地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张军也不可能真怼回去,没有意义。老韩这个人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算比较正面。

    而且,他最多也就是个辅相,首宰的位置轮不到他,张军是肯定要推李皋上的。有李勉和李皋在上面压着,翻不起大浪。

    韩滉在信里没提韦渠牟,看来真就是让他送一趟信。张军还以为有别的事情。

第388章 户曹参军

    张军看了信,又提笔给韩滉回了一下,表示感谢理解什么的。客套一下。也没封漆,直接交给了韦渠牟。

    韦渠牟接了回信,这才又从包里取出一个纸轴来,恭恭敬敬的奉给张军。

    张军有点没搞明白,打开一看,是一副画。韩滉亲笔画的画。他到是忘了,老韩不只是大将军,宰相,还是一个画家。

    而且这画张军还特别熟悉,包括大部分现代人都相当熟。五牛图。老韩喜欢画牛,还喜欢画马,羊和驴,画了很多。

    虽然他也画过不少才子什么的,也写山水,但还是以阙牛归牧诸图最为扬名,可惜没有全部流传下来。

    张军在被手机崩来大唐之前,家里就有老韩画的牛,当然了,是假的,工艺品。

    这时候看到老韩亲笔画好送来的牛图,张军心里莫名的恍惚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素闻韩相擅丹青,果然名不虚传,此画某就愧受了,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回赠,便先欠着吧,请代某向韩相致谢。”

    张军看着画,对韦渠牟嘱咐了一句。他确实是一时之间没想出来回送点什么,不如就先欠着了,慢慢琢磨。

    “我家相公并未要求太保回执,本是请太保赏鉴,如此,某便完成相公所付,就此告辞。”

    “嗯?”张军从画上移开眼睛,看了韦渠牟一眼:“如此急迫么?”

    “是。”韦渠牟应了一声,却是没说原因。张军也没追问,就点头让卫阿荣去帐上支钱,代送韦渠牟出府。

    想来这韦渠牟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这会儿他回长安也进不了城了。

    张军摇了摇头,继续欣赏了一会儿老韩的牛,卷起来弄好,拿着去了北堂。

    一路上,他还在琢磨韩滉这个人,对大唐来说,他有功,做了不少事,但是私底下来讲,他这个人确实毛病挺多的,气量不大。

    刘昫评论德宗贞元初的宰相时说,韩滉刻下,延赏害公。张军感觉他说的一针见血,精僻到位。韩滉这个人,有点粗暴。

    背着手,画卷在手里一掂一掂的,顺着青石路往后面走,路边绿色斑驳,到是生气十足。

    “郎君。”后面有人喊了一声,脚步匆匆的追了过来。

    张军嗯了一声,站住,扭头看过去,却是功曹。“何事?”

    “郎君,有吏部行牒,需郎君签押。”姚功曹跑急了,有点喘。

    也是好巧不巧的,他进府的时候问张军还在办公室,结果一到发现走了,赶紧往后追,要是进了后宅他还得找人通报。

    “吏部?”张军皱了皱眉头。

    “是,乃调剂本府户曹至宗正寺行牒,某查验无误,刘少尹已经勾判。”功曹把手里的公文递给张军。

    功曹管组织,官员调动什么的都要经手。

    说起来,大唐的官员一般都是高职低配,就是实际操作的实权官员品阶都不太高。

    凤翔是京府,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副国级单位,但除了长史和少尹是部职以外,下面具体的负责人都是七品,也就是处级。

    张军把画轴夹到腋下,接过牒书打开,是吏部行文,调选凤翔府户曹参军事李绮进京任职宗正寺少卿。

    张军仔细看了看行文,抬头看了看功曹,又低头看了看行文:“你在羡慕?”

    “是。”姚功曹有点惭愧,低下了头。

    能不羡慕嘛,一下子从正七品上跳到了从四品上,这是什么?这是质的飞跃。

    三阶十级,一下子从一个基层属官成为中枢高级干部了,再进的话就快拜相了都。

    说句实在话,张军从从四品跳到从一品,可能都比李绮的这次飞跃要容易些,简单些,必竟从四品本身就是高级干部。

    只不过去的这个地方嘛,有些特殊。宗正寺。

    宗正寺,是管理皇亲贵胄和宗教的地方,疏理皇帝和皇后的宗亲发放宗牒,管理天下的道人和和尚,办理发放度牒,批准法号。

    这里任职的官员,全部是皇室或者后室宗亲,外人不得入。但是他却可以调到别的部门去。

    很多宗室官员,都是走的宗正寺的路子跳跃升迁,一下子成为大员。这是皇帝的小把戏。

    在官员的任用上,不管是哪朝哪代,皇帝和重臣之间都在争抢这个权力,想方设法的任命‘自己人’。

    大唐的制度律法是相当完善而且全面的,甚至超过了现代,要不然他也不会影响了世界的法律进程。

    但是越完善,说明皇帝能钻的漏洞就越少,争抢也就越厉害。

    太宗朝,李世民和重臣们完善了制度律法,但是他也想要更多的权力,就和大臣打架,摔跤,当然了,只是泄愤,还是能按照制度来办。

    中宗朝,公主卖官,三十万缗就行,中宗又是个女儿奴,她们一磨就松口,就画敕,为了区别正规任命,就让人把敕书斜封。

    这种官只有职没有权,大臣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搞的朝中宰相成堆,重臣成队,光是工资就特么远远超过三十万缗了。

    则天朝的时候,武则天因为是夺权,拼命的越过中书门下任命官员,谁阻拦就弄死谁。

    到了玄宗朝,总算恢复了秩序,可是安史爆发了。

    现在到了德宗朝,李适这个人就特别想争这个高级官员的任命权,想方设法的找漏调,制造各种借口和机会。

    宗正寺就成了他的突破口。再一个就是换不了官员就换宰相。

    大唐律法,官员的任命,五品以下是吏部提名选用,形成名单交到尚书省,尚书省感觉可以,就交中书评议,中书通过了找门下下诏。

    这中间其实挺复杂的,几个部门之间包括皇帝,要复核好几遍。

    五品及以上的官员是由中书省或者皇帝提名,门下省和尚书省审核,这个就更复杂,往往要搞十几个回合,得吵好多架。

    但是如果是皇帝任命,这个行牒就应该是由门下省出,中书省备注,不会由吏部行文。吏部没有这个权力。

    张军把行牒折好往姚功曹手里一塞:“吏部何时有任用四品职官的权力了?你司功曹,少尹执通府,都没有疑问么?”

    姚功曹老脸一红,看了看张军,解释说:“吏部只是调选,户曹是七品官,理归吏部统辖。”

    如果真是按理说,整个凤翔府的地盘,吏部都没什么资格插手,张军可以任命所有官员。哪个节度使用吏部的官了?

    只不过张军感觉争这个没什么意思,他又不想造反,也不想搞独立王国什么的。

    但是这个李绮么,就得琢磨琢磨了。正好吏部不知道是怎么行的文,直接把调选任命给写上了,这正好给了他借口。

    “而且,此是宗正之事。”姚功曹给张军提了个醒。这李绮是宗室啊。

    “宗室也要遵守律法。打回去,让门下行牒来。”张军吩咐了一声,想了想又说:“唤司录参军来此。”

    “诺。”姚功曹礼了一礼,转身走了。

    张军站在那舔着槽牙琢磨了一会儿,呵呵乐了一声,把手一背,继续回北堂。

    老韩不管脾性怎么样,他的画还是值钱的,得交给媳妇好生收起来,再不济,将来也可以给清禅当嫁妆嘛。

    想到将来女儿要嫁人,张军心里不由的就一酸,有点燥。特么的。

    “耶耶,客人可是去了?”

    “哎,去了……”张军巴嗒巴嗒嘴。

    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呀,大唐很多字词的意思,和现代差异太大了。也不知道中间谁给改的。

    “耶耶拿的什么?”小丫头歪着小脑袋凑过来往张军手里看。

    “画轴,别人画的画。可是要看?”

    小清禅就没了兴趣儿。这孩子对画画一点追求也没有,到是对傩戏和歌舞很喜欢,什么兰陵王,钵头,踏谣娘的。

    还有著名皇帝作曲家,梨园演出经纪公司总经理,总导演李隆基同志作曲编曲指导,著名贵妃舞蹈艺术家杨玉环同志领衔演出的霓裳羽衣舞。

    这会儿已经有了旦末丑三角,也有男扮女相的反串演出,皇帝和重臣都会出演。

    甚至这会儿已经有了相声的雏形参军戏,两个人以滑稽搞笑为目的,用对白的形式表演。就是靠说来逗大家笑。

    总有人说戏曲这个词最早出现在南宋,元代才有戏曲什么什么的。胡说八道,戏曲在北齐的时候就有了。

    “何人作画?”大娘子抻着懒腰从里面走出来。

    张军看了看大娘子,皱了皱眉头:“要多出来走动,缝补最是劳累,极伤心神,也伤目力,怎么说就是不听。”

    大娘子嘟了嘟嘴,也不敢还口,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近前伸手去拿画,被张军抬手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娇呼了一声。打疼了。

    张军看着大娘子捂着脑门装哭的样子,气顿时也散了,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画递给她:“韩相公画的,送了我一幅,你好生收着。”

    大娘子接过去展开来一点看了看,就很开心,抱着回了屋里。她喜欢画。而且这是当朝宰相画的,意义又不一样。

    虽然张军也是相公,但自家人总之就没了那份感觉。

    张军就继续陪着女儿,无意中看到绿蕊眯着眼睛。这是,近视了?

    按理来说,这个时代的人近视的机率不大,也就是老花眼比较常见,必竟那是生理衰退造成的。

    而且这会儿也早就有了放大镜,用来解决眼花的问题。只不过因为以前没有成熟的玻璃工艺,制造比较麻烦,价格也相当昂贵。

    天文望远镜汉代就有了,只是限于工艺和制造难度,没有全民普及。就像钟表一样,只是司天台在造在用。

    “可是看不清楚?”张军问绿蕊。

    绿蕊点了点头:“稍远些便感觉糊成一团,总要走近些才好。”

    张军想了想,要不,试着搞搞近眼镜?

    这会儿眼镜,确切的说是放大镜,都是单片的,而且厚重,使用相当不方便。

    真正接近现代眼镜的眼镜,是南宋开始大面积使用的,元代的时候被马可波罗带到了西方,同时带回去的还有技术,礼仪,法度,食物和世界观。

    ……

    “郎君,司录参军到了。”

    正陪着三个小娘子游戏,绿蕊接了侍婢的传话,过来唤张军。

    张军都把这事儿给忘了,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人是自己刚才叫的。

    小清禅也玩的正开心,见耶耶又要有事,有点不开心,噘着小嘴,不过并没有吵闹。

    张军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亲,这才站起来理了理衣衫,去了南堂,司录参军事已经等在办公室了。

    司录参军事,就是录事参军,京府叫司录,都督府都护府,州,节度,军使等处叫录事参军。

    是地方和部队的监察官。

    自尚书以下各级官员军将,都在他的记录监督弹劾范围之内。

    “见过郎君。”

    “嗯。公务可繁忙?”张军比了比手,示意司录坐下说话。

    “尚好,本府政令通畅,只需记录便好。”

    “可识得户曹李绮?”

    “……自是识得。”能不认识吗?大家一个办公室坐着。“听闻李户曹要调选高升了。”

    “你知道?嗯,”张军点了点头:“吏部行牒,称调选去宗正寺,职少卿。不过,被某驳回了。”

    “郎君之意?”

    “吏部无此权力。另外,”张军看了看司录:“以某所知,李绮此人依仗宗室之名,平日里颇有些手脚,某要你弹劾此人。”

    司录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太理解。

    弹劾这事儿是他的职责,但说句实话,大家都在下面任职,很多时候也就是提个醒,不至于真去弹劾哪个。

    除非是为了完成工作指标。他们也是需要年终考核的嘛,也有年度工作目标,比如弹劾几个,或者弹劾几品官员这样。

    张军点了点头:“要全面,要有实据,无关痛痒之事就不需提了。”

    这就是钉死的意思,要一击必杀,出手就不能给对方反弹的空间。其实哪怕做为专业弹劾工具人,平时也很少这么干。

    那就结仇了。除非真的有什么大事件或者严重违纪的事情发生了。

第389章 例行察院

    张军看了看司录:“此人狡邪,擅敛财喜诽议,留不得。之前只是不急。若是犹豫,便无须递状,将实据交给某即可。”

    司录赔了个笑脸:“某却不是担心,监察弹劾本是某之职责所在。只是,户曹本是宗室,必竟有所不同。”

    “宗室子,当罪加三等。”张军淡淡的回了一句:“脾性雅趣等等,某也不在意,但若祸国贪渎,便是宰臣又如何?”

    司录自觉羞愧,起身给张军行了个大礼:“职下惭愧,枉执录事之职。”

    “无妨,”张军笑了笑:“人非圣贤,人之常情,某到是欢喜你等身怀人情,只是事分轻重,情有缓急,需仔细斟酌才是。

    即然有缘,你等在某手下充职,只需行端坐正,某自然照护你等周全,只需秉公处事足矣。”

    “职下明白。”司录又拱了拱手:“职下这就回去整理一应记录。”

    做为一府司录,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记录监督判司诸曹的工作,他手里怎么可能没有证据?只是一直畏惧李锜的身份而已。

    这个事儿还真不能责怪司录。

    必竟这是皇权时代,宗室有着太多的特权,受到太多的保护通融,一不小心就是给自己挖坑。

    谁做官还不是战战兢兢呢?谁能不想上进呢?

    别看那些所谓铮臣有多刚烈,敢和皇帝对着干,生死无惧那种。

    那是面对皇帝,有那么多大臣看着的,很多时候是硬着头皮也得上,必竟身后还有追随者。

    到了下面,离着皇帝无限遥远,一切,包括自身都是掩在层层浪滔当中,谁关注你?谁维护你?真当这是个和平世界?

    崔湜献妻,宋之问提壶,郭霸食屎问医,程伯献哭力士母,不过都是为了好好活着。

    话说回来,和现代的种种丑态相比,古人已经公凛到天际去了,即使是奸臣恶相,那也是能为百姓做实事的。

    张军是真不感觉司录有什么错,很能理解处在他的这个位置上的心态。人如果连自保都想不到做不到,又何谈做事?

    主要是司录这个职务,权力不大,除了实名上报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办不办怎么办都是上面的事情。

    科考上来的官员没有什么根基,没有谁肯站出来维护你,反过来,宗室子弟正好相反,到处都有熟人,到处都有耳目。

    很有可能这边的记录举报刚交上去,没等到处理结果,等来的是对方疯狂的报复。这事儿在现代也是司空见惯的。

    越是需要保密,需要保护当事人隐私信息的地方,越像个大筛子,越是渗漏的飞快。被举报者永远都会比当事人更能获得信息反馈。

    事实上,李锜后来也没少被举报检举,但都被他摆平了,屁事没有,检举人到是死了一堆。

    李适这个人重感情,亲近宗室,但是没有原则,他欢喜的人犯了错他总是和稀泥,不忍惩处,结果就变成了纵容。

    张军相当怀疑李适弄了人家媳妇和女人,这家伙就好这口。大唐朝把媳妇女人没事就送到宫里陪皇帝娱乐的事可是没少发生。

    群劈的快乐呀。刺激。

    “某明日亲自察院禀明诸事,申请查处。”司录给张军下了保证书。我亲自去长安盯着,一定把这件事弄出结果。

    张军摇了摇头,看了司录参军一眼,笑着说:“你却是忘了,某乃十镇节度持节,却是有些权力的。

    某只是想身为表率,方才将官员任命委以中书吏部,却不是事事皆须仰仗中庭。

    何况,某兼充御使大夫,却还不如一个察院么?某行院在此,亦称察院。”

    张军身上兼着御使大夫的实职,本身就有巡察地方的权力,按大唐律,他可以在任何地方设院督察,也称察院,和御使台察院同级同权。

    虽然御使台只设御使大夫一员掌台院事务,但事实上大唐的实职御使大夫有一堆,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大多身兼此职,就是为了更好的监察地方和各部。

    这些外设御使大夫管不到台院的日常运营,也干涉不到台院的具体工作,但是监察权力是相同的,同时也受御使台监督。

    他们同样都有处置地方不法的权力,只需要事后备案即可。

    就是可以调查,勘察不法,检举弹劾地方主政官员,可以对五品下官吏的不法行为进行审问,但没有处置权。

    就是搞明白了违法行为后,得向政事堂或者尚书省,吏部申请处置,给出处置意见。

    政事堂是中书门下两省联合办公的地方,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推进诏书发布速度而设,后来尚书省也加入了进来,就成为了首辅宰的正式办公场所。

    诏书由门下省拟写,中书审核,经常出现被驳回的情况导致事情拖延,然后门下侍中和中书令就得约一架,找地方吵。

    后来就专门准备了一个给他俩吵架的地方,慢慢就变成了协商,提前沟通,然后发现这个方式不错,就固定了下来。

    而尚书左右仆射身为三省大佬之一,同级同权,自然不能落下,便也加入了沟通。

    大唐自太宗朝始不授尚书令。

    尚书令,天策上将军,都是高祖朝时李世民的职务,故不复设。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主要还是为了分权。

    门下,中书,尚书三省,都是双主官模式,各司其责,协商办公。首宰不兼实职,所以政事堂是七个人工作,有事七个人商量。

    到不是固定就七个人,也有九人,十一人的时候,必须保持单数。是不是很眼熟?现在流行的,都是古人玩剩下的。

    说件你们可能不知道的事儿,LV,香奈尔和艾马士,很多名牌包包其实都是模仿咱们唐代的流行款,包括金属锁扣和背带。

    什么子弹头啊圆桶包啊口盖包啊,一个例外都没有。只不过那时候大多是男人用的。

    甚至包括西方服饰男装左胸侧设插兜,都来自大唐的官服样式。那是代表权力的。

    知道为什么西方玩着命的篡改历史了吧?大唐,太伟大,伟大让这些学习者绝望,夜不能眠。

    “事实确凿,某会亲自签押,送中书查办,此事不容有失,是以,怕是会有所牵连,正好清理一下户政旧事,你心里要有估计,提牒给我。”

    张军把甄别惩处人员名单的事情交给了司录,这也是给他一个机会,可以卖些人情树立威望,也能看出他的工作能力方方面面。

    六部制在张军看来,还是有所欠缺的,适当的分割专权非常有必要,当然,肯定不可能像现代那么搞。那只是为了安置闲人。

    真的有必要搞那么多莫名其妙权限重叠的部门么?呵呵。没办法而已,大家都不太会做事,又都有那么多亲戚朋友子弟需要照顾。

    拆改以后,需要增加一些主事人员,张军这段时间也是在暗暗的考察。司录现在也算正式进入了名单当中。

    “诺,职下必不负郎君所付。”司录明白这是张军在给自己好处,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心中很是感激。

    做官最怕的是什么?上官无能,无能还乱甩锅。遇到一个有能力又体恤的,那真的是一种幸运。

    “便去办吧,此事宜速,不要拖沓。”

    “诺,职下告退。”司录带着和来时完全不一样的心情走了,脚步轻快。

    张军抓了抓头皮,唉,都想当大官,能力不能力先不说,这一天天的,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愁人。

    天色都晚了,小棉袄还要不开心。

    张军干脆就没动,趁着办公室里光线还行,索性看起了公文。

    公文有两种,一种是尚书省和各部直接下来的行符,另一种是上都知进奏院管理发行的邸报。这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常规报纸。

    上都知进奏院就是地方驻京办,每天要在御史台点卯,抄写官方行文。正式名称是进奏院状报。属于地区性官方报纸。

    驻京办除了发行邸报,还要负责地区在京城的日常活动,和各部沟通,同时承担地方性银行驻京城总部的责任,汇兑钱票。

    比如凤翔的商人要去京地采购,在凤翔这边把钱存进凤翔银行,拿着票据去长安就行了,不用拖着巨重的铜钱或者实物。

    到了长安先采办货物,最后需要多少钱,去驻京办兑出来支付就行了。相当方便。

    驻京办是长安经济的重要支柱,他们在长安城采办货运,买房购地,大量的工作人员要生活居住消费,要娱乐,还成为了退休娼妓们的首选归宿。

    同时,他们也是地方蕃镇州府和中央沟通的渠道,就一些事情及时交换意见,是藩镇的喉舌,并不受中央节制。

    驻京办需要全程在御使台监督管理下开展各项工作,每日占卯汇报,邸报也需要通过御使台的审查。

    但事实上,驻京办是相当嚣张的,代表藩镇嘛,经常会受藩镇指令去砸吏部或者御使台的窗户,甚至性命威胁。他们连宰相都敢骂。

    尤其是军使节度,派来的都是**。大唐这会儿有六十多个节度,行营防御军使占三分之一。

    不过去年张军率军转了一圈,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北方已经十几镇无兵,吏政归还,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态度也就好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适能默许张军接手宣州的原因,效果太显著了呗。现在北方大定,让张军在宣州驻一支部队,也是镇压江南的意思。

    要知道李适从继位开始,一直想的就是解决藩镇势大的局面。现在他也不琢磨削藩了,发现只要没了兵马,藩不藩的其实也无所谓。

    果然,张军是对的。

    看了会邸报,又有人来求见。这些人都不下班么?按说大唐的公务员制度没这么压榨啊,还是很清闲的好不好。

    来的还是张军理论上的老熟人,天兴县尉李同系。这哥们一笔篆书写的相当牛掰,多次帮张军题过篆额。

    就是碑的抬头。张军写碑文,他写抬头。这算是个赚钱小伙伴,小帮手。

    凤翔府军政大改革之后,县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李同系的位置就比较尴尬,他的活全部集中到了法曹参军的手里。他没事了。

    他就是个正九品下的芝麻豆武官,吏部体科上来的,怎么混?去找吏部换地方?别扯了,谁搭理你呀。再说,有那门路么?

    还好,后面张军知道了自己原来还是天兴县令,对原来天兴县的吏员就关注了一下。

    大唐的县,所幸只有四个官,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其余的都是吏和役,也就是事业编。到也好安排。

    于是在法曹下面,张军增加了一个新部门,治安署,让李同系做了署长。相当于副法曹。

    就是把武候铺的工作细化,细分了一下,做了分工。治安署负责日间巡逻,交通疏导,街市管理,负责处理非刑事事件。

    武候铺负责夜间巡查,侦破缉捕,专门办理刑事案件和重大事务。取消了不良帅,原来的不良人全部送去了工坊劳动。

    即是不良人,还哪有的脸面干治安缉捕的事情?当然是要劳动改造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要说一句,百骑是禁军,负责守卫宫城北门的,不从事缉捕工作,太宗朝后就不存在了,被扩充到了千骑,万骑,开元年间称左右龙武军。

    德宗朝,南衙禁军已经名存实亡,十六卫不复存在。龙武军也就成了虚设虚衔。

    有小说里写百骑遍布长安侦缉拿捕,真的是胡扯的,他们就不能离开宫城,驻地都在宫城里面。要杀头的。

    “同系见过郎君。”李同系看向张军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祟拜。

    张军是他的第一任上司。

    两个人并肩战斗了三年,张军升少尹,然后就突然爆发,一路扶摇直上,驱狼吞虎成为当朝使相之首,威震朝野。

    “不需客套,随意坐吧。可是有事?”张军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经日不见,气色到是不错,遇到什么得意的事了么?”

    李同系致谢,在张军对面坐了下来:“郎君,长安之事,可是需要某亲自过去主持?”

    张军让红蕊安排增加长安方面的人手,探听消息疏理人脉,还需要去侦察资敬寺尼智因,跟踪暗查和她接触过的人。

    这样一来需要的人手就不是少数了,而且需要大量的专业人士。于是红蕊就着人找到了李同系那边。

    李同系就是来汇报这一块工作安排的,这事他必须当面和张军沟通。

第390章 及早准备

    李同系不敢假手任何人,万一走漏了一点风声,或是中间传错了消息,那就是灾难。

    他白天都没敢来,特意找了这个时候。

    张军接过李同系递过来的记录看:“你若亲去也好。资敬寺事事关重要,绝不许出现差漏。”

    张军笑了笑,抬头看向李同系:“此事若成,或许,你便可以封爵了,想来不是县伯,便是县侯。”

    李同系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胀红,腾的站了起来:“郎郎君,莫是哄我?”

    张军白了他一眼:“某哄骗过你等么?此事须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同系看了看张军,压抑了一下心情慢慢坐了下来:“郎君,某,某能问么?”

    张军点了点头:“即然你去主持,自然应该心中有所计数。此事……涉谋逆,主事者便是与那智因甚密的董昌与广弘二人。

    你等需要将与此三人相勾连之人,徒行甚密之人一一查出,整理各人之身份家世职级,查清密谋之事的梗要。

    此事,想来涉及人员到是不会太多,十数人可以,但身世职务必是关键,少不得禁军与藩镇军将参与。”

    张军越说,李同系的脸就越白,激动的小火苗刚出来就又被浇灭了。到长安去,在禁军的地盘调查禁军将军谋逆,这是人能干的事儿?

    确实,这事要是成了,加官进爵是板上钉钉了……只要能活到那会儿。

    李同系想哭。他和张军相近,也不用考虑隐藏心里的想法。

    “可是怕了?”张军笑起来。

    李同系舔了舔嘴唇,抿了抿嘴,想一想,这可是封候的功劳,顿时感觉也不是不能坚持一下,拜相自己是不敢想的,可封候就摆在眼前。

    “有些恐慌,但职下不想错过。”李同系老老实实的说实话。

    机会是张军给的,没必要躲躲闪闪,而且他也不认为在张军面前示怯有什么了不起的。

    嗯,张军点了点头:“某会着一班近卫陪你过去,府上的护卫也给你调度的权力,须通过紫蕊。

    此事只是需谨慎些,不要打草惊蛇,却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要记得,你是我凤翔府的判司,这天下没有人可以不经过某的允许对你等如何,谁也不行。不管面对何人何等势力,只要行的端正,便只管全力反击就是,自有某来收拾残局,无需担心。

    此次去长安,不管面对何人,只管做事,某许你自由攻击的权力。你心中要有计数。”

    这番话令李同系意外,也不意外,就感觉心里涌荡着一股热流,豪气顿生,站起来认真的给张军施了一个礼:“同系,定不负郎君。”

    张军笑着摇了摇头:“若出了纰漏,你自行去军法处领罚就是,此等人众,不得放走一人,不论是何人。”

    “诺。”李同系感觉自己这会儿就是战神再生,无所不能,无往不利,浑身充满了力量。

    “待积雪融尽土地干爽,大军便要开拔了,”张军看了李同系一眼:“此次南征,非短时间内可得。

    某去之后,你等要尽力辅佐长史少尹,配合别驾,确保府内安宁,保障秩序,但凡有滋事者,从严从速,以防扩散。”

    “是。”

    “乡间诸事可有安排妥当?”

    “已在着手组建,人手也在训练……只是伙伴听闻要去乡间,多有些迟疑。”

    “人之常情,可以进行轮换轮训,大家都出去体验一下也是好事,了解一下人间疾苦。不要把自身摆得太高,要沉得下去。”

    李同系点了点头,明白。张军一再强调官员下沉,不能高高在上,要去了解百姓的真实生活。

    军队平时也多有组织帮助民户修缮房屋挖渠修路担水劈柴的义务劳动,到是好评如潮,民心向附,换来的结果例例在目。

    从来没有人想过,兵可以这么做,官可以这么当,很新奇,感觉完全不一样。

    做为一个多年的基层官员,走出去能见到百姓的笑脸,亲切的问候招呼,而不是冰冷的目光和视而不见,避如蛇蝎。

    那种感觉还是相当奇妙的。很充实。

    张军放下公文,起来负手走到门口,往远处看了看。可惜呀,凤翔大变化以后的第一个春耕,自己是参加不上了,本来还琢磨着理一理农耕。

    事情太多了呀,只能往后推了,好在也不急,可以慢慢来。

    其实农耕不需要他指导,农具,耕种他都做不了什么,百姓们重新分了整分了土地以后,热情大涨,农耕不愁。

    现在需要他做的是育种……这事儿他事实上也不擅长,得靠资料慢慢琢磨。花生,玉米,辣椒,红薯,西红杮,都需要从种子上想办法。

    我们被西方一再的欺骗,他们把什么都往自己头上安,以此来树立西方高大伟大的形像,可惜假的就是假的,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李同系也走到门口,不敢和张军并肩站立,侧着身子站到一边。

    “等某南征归来,会征调老兵成立治安军,行警卫,防护,机动,水火,维系安定诸事,你要做好准备。”

    “诺。”李同系用力的击打了一下左胸。

    张军点了点头:“你就回去安排吧,做事不怕细,就怕敷衍,不管什么事都要提前考虑周全。”

    “职下明白,职下告退。”

    张军点点头,目送李同系离开,自己巴嗒巴嗒嘴,摸了摸肚子。到是还没感觉饿,但是想吃东西。怕是这段时间惰怠了,这是要长肉啊。

    想了想,背着手从南堂小院出来,穿行到前面府衙这边,去了办公室。他也是刚刚提到春耕,才突然想到了这边的事情。

    今年会有旱情啊。确切的说,不只是今年,近几年长安左近都会发生旱性,蝗灾。大旱必有蝗灾,雪上加霜。

    唐代自安史之乱后,蝗灾不断,甚至王朝覆灭都能和蝗灾扯上关系。

    而朝庭为了蝗灾,也是想尽了办法。

    这东西是吃不绝的,吃了一只又来百只,能吃多少?人那会儿连土都吃了,能不吃活蹦乱跳的蝗虫么?不管用。

    捕捉也不行,大唐朝在闹蝗灾的时候,官府会出钱鼓励人们去捕捉,官府收购,一斤蝗虫等同于一斤粮食,这个价格相当不低了。

    养殖鸡鸭这些东西都搞过,古人并不笨,甚至比现代人还要聪明些,务实些,发明了很多灭蝗的办法,很多方法现在还在用。

    张军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总得安排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这会儿也快要下班了,官员胥吏们基本上都没在工作了,各个办公室里热热闹闹的。

    张军径直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让卫阿荣去唤诸牧监,屯田,水利,司农,营田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过来。

    诸牧监,就叫诸牧监,不是指很多牧监。大唐太仆寺下牧监只有两个,一个是牧马监,一个是诸牧监。

    牧马监专门养马,诸牧监就是什么都养。鸡鸭鹅狗羊牛驴骡,猪,鹿,熊,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养不到的。

    没一会儿,几个部门的负责人进到办公室,给张军见礼。

    张军让大家坐下,和他们聊了一下关于春耕的准备情况,各项事务的安排工作进展。

    “春耕在即,某却是要南征,有些放心不下。”

    张军解释了一下原因:“司天台报,怕是今岁会有大旱,需早做准备,田亩要进行深翻,烧荒,以绝虫卵,要防火情。

    水利诸部要按大旱酌情排编计划,马上组织人手进行准备,兴修水利沟渠,开挖井池。

    诸牧监需增加鸡鸭牧养,亦要鼓励丁户牧养,越多越好,可止蝗灾,其他灭蝗的法子也要尽早准备。

    丁户所养鸡鸭诸畜,秋收后可由兵部进行收购,也算增加一些丁户的年赋,不要伤了民情。

    司农要马上着手排查公仓,出去大量的采购粮食回来,不设上限,越多越好,窖池不够马上着手兴建。”

    张军把各部门的工作安排了一下,强调了一下预防大旱和蝗灾,让大家马上开始安排准备。

    大唐的农业管理有点复杂,分了好多部门,职田营田屯田户田官田,都有专门的司署管理,还分属不同的部寺,所以就显得有点乱。

    司农寺是不管民间农耕的,他主要是负责国家收购和仓储运输,然后就是皇家的园林牧耕。

    管理农耕的是工部和户部,还有兵部吏部。

    “要在田间多植桑麻胡麻,用来间隔农作,可以遮蔽一些蝗害,要把防旱防蝗的消息传播出去,让农户有所准备。”

    麻和芝麻蝗虫不吃,还很讨厌,所以在田间地头多种这两样东西,确实可以降低蝗灾的损害,这两样东西是大唐的主要作物,不会对农民产生什么影响。

    一听张军说要大旱,要闹蝗,几个部门的负责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慎重了起来,把张军讲的仔细记好,以备落实。

    其实大唐有专门针对旱灾蝗灾的应急部门,也有相关的应急程序和律法,但说说总比不说好,提前准备总比等灾情来了再说好。

    张军也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意思。

    这东西只能尽力,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尽量多准备应急粮,尽量降低损失,也就是最大的胜利了。

    “另,从今春起,要新增植树之责,田间地头,亭旁堂后,街曲之间,河谷两岸,都要划出地方来进行植树。

    树种不限,以存活为准,凡新植树木,十年内不得采伐戗害,凡伐采区,伐一补三,以春秋两季算计,记录在案。

    各有司今岁各施其责,互相做好勾连交通,今夏务必做好这几件事,御旱,御蝗,兴修水利植护林木,年终计考,奖罚单列。

    年终,相关有司会有调整,某计划设农林监,畜牧监,水利监,应急储备监,由你等有司兼并区分整合,以便专司其职。

    诸官闲暇之时不妨勾通一下,各自考虑,如何专业,如何提升效率,有所思想可随时行牒给某。”

    “郎君,专司业绩,可是并拢田亩之意?”

    “是,田亩耕作,植木造林,视为一体,不论职官营屯户田,凡耕作植木统辖,少掉四方周折。其他类同。”

    “那税赋?”下面这些负责人都带着疑问。

    大唐的土地管理之所以分到这么多部门,就是因为田地的性质都不一样。官田就不用说了,皇帝的,也可以说国家的。

    职田,就是分给官员的田,是工资的一部分。不是食邑,食邑是享受税收的再分配。

    屯田,是定向性的供给,多为供应部队,营田的性质和屯田相差不多,供应官仓,户田才是分给老百姓的。

    因为职能不同,大家的税收都不一样。

    唐代的寺庙道观按规定一样是要交税的,道人一样要服兵役,但大多可以免逃,漏洞总比制度多。

    如果把所有的田亩归到一个部门来管理,那就有可能乱套……是一定会乱套。

    “税赋之事无需你等操心,”张军看了他们一眼:“各部司诸监各司其责,农林监只需务好农耕,劝农课产便是。”

    想了想,张军还是解释了一句:“日后,凡本府辖境,田亩只取农税,诸业相等,余者由司农收购。

    本府内,会按工商农各自取税,免除三税之外一切钱捐杂税等,州县私加者,以贪渎查办。”

    说白了,就是以后种地只收取农税,所有的田亩不管是什么性质都一样,只计算田地面积就行了。

    农民如果有了多余的粮食,由政府收购。当然,你可以不卖,不强制。

    府内和税收按工业税,商业税,农业税来收取,取消其他一切的捐钱杂税,如果州县私自加收,就按贪污罪论处。

    这样一来,最得利的是真正的农民,职田官田营屯等田都要摊税,他们的压力就降低了。税务的活也变得简单。

    但是听了张军的解释,下面这些部门负责人都有点懵,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为什么?没有先例啊,而且涉及了在场每个人的利益。大家都有职田啊,官田营田也都有利益在里面。

    “以田亩均赋税,切实可行。”张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你等不必如此,先从某开始便是,日后,本府俸禄也当改革。”

    他打算把府内的官员吏役的工资慢慢改为发放现金,取消职田业田,慢慢压缩营田屯田的份额。这也是发展的必然。

    把土地还给农民,解放土地压力,推动工商业,进入市场经济。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工业化的需要。释放劳动力嘛。

第391章 三百万缗

    “郎君,那官田,皇家林苑如何?”朝庭的,皇帝的怎么办?

    凤翔列西京,这边有不少皇室和朝庭的产业存在,包括一部分重臣宰臣。

    “一视同仁,只计田亩,不分人众。你等无需忧心,只管做事便是。”

    “那徭役?”

    “你等牧监,屯田,水利,司农诸司,和某谈论赋税徭役?”张军看了看这些人:“可是想调换至户曹有司司职?”

    你们想调去税赋司管理赋税?

    大家摇头苦笑,主要是这个变化有点大,大家扎进去一下子没能出来。关连牵扯太多了。

    “郎君,某部也需赋税?”诸牧监的牧监问了一句。

    “但有交易,以商计税,时时补录差额。诸工坊类同。”只要产生交易,就按交易额计商税。

    外面号响,军营那边开始飨食了。

    张军习惯性的抬手看了看手腕,摇了摇头:“无需争辩了,便以此施行,都去吃饭吧。”

    ……

    第二日,整个凤翔府一下子突然就忙碌了起来,各部署有司人员大量外出,奔赴四面八方。关于部门和税治要改革的消息也很快传了出去。

    这也是张军的本意,让大家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张军自己有力无处使,也不能再多做些什么,便来到军营检阅训练情况,查阅出征的各项准备工作。

    李同系带着近卫和红蕊的书信已经悄悄出发去了长安。一日无事。张军以为那李锜会来找自己,没来。张军也没在意。

    吏部行符一来一回也要几天时间,暂时李锜还不知道情况也不一定。

    第三日,司录参军带着一脸疲惫来找张军。

    他这几天是真拼了,带着属下把这几年的老帐彻底的翻了一遍,整理成册,梳理标注,还要去各部司串供,工作量是正经不小。

    串供本来不是贬词,是指对验查证一致。

    拔出萝卜连出泥,一个李锜粘连出来不少人,司录参军斟酌了一下,剔除了一些。卖了几个大人情出去。

    而且,他在下属面前的高大形像也一下子立起来了。办皇室,还可以决定查谁不查谁,一点都不耽心上面责问。

    一下子威望就起来了,这几天下面人连和他说话都多了几分小心。

    不过面子有多牛逼,背里就得有多煎熬,这事儿从头到尾都得他自己来,甄别整理筛选复核验证撰册,不敢有一点惰怠。

    好在大家平时工作还是比较认真仔细,记录资料都比较详实,不用真的累吐血。

    这会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部门太复杂,别看好像就那么六个部二十四个司,但是这个年代没有专业部门,都是兼分。

    李锜职充户曹参军事,掌四署,对应户部四司。

    户部署,掌户口,土地,赋役,贡献,蠲免,优复,婚姻,继嗣之事。

    度支署,掌租赋,物产,水陆道涂之利,岁计所出而支调之。

    金部署,掌库藏出纳,权衡度量之数,管理坊市,并供给府眷,女官,官员奴婢等衣物。

    仓部署,掌库储,出纳租税,禄粮,食禀之事。

    户口土地徭役婚姻就不说了,户曹管理着通府所有的度支,赋税,库储,府衙供给,官员禄粮还有采购和食堂。

    这不是一块肥肉,而是一盆肥肉,还是五花三层红烧好了的,肥烂汁稠,大小适口。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永远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富的流油,要么心力疲累。

    捞钱太容易了,反而想把这个工作干好那是真不容易,即要有天赋,还要肯付出。

    皇帝那边都是把户部的判度支和盐铁榷酒转运这些事拿出来,分别让宰相来兼任的,根本不敢完全相信户部官员。

    李锜原来就是在凤翔这边弄熟悉了中间的流程漏洞,也攒够了钱财,以宗室身份贿官,从宗正寺走了个捷径,然后外放刺史。

    用了几年的时间,他就把水陆漕运抓在了手里,那真是财源滚滚,也搞的整个南国怨声载道。

    “郎君,业册在此,牵涉之人也都监视了起来,只是,只是李锜却是先一步走脱了,听闻是去了长安,在吏部候制授。”

    必竟去的是宗正寺,他的皇室身份在外面再牛逼,到了宗正寺也抖不起来,兴许哪个主簿就是他爷爷辈的,所以只能耐心等制诏。

    只是这会儿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吏部行符被驳回。

    凤翔非要较这个真,吏部也没脾气,只能再行符把李锜先弄走,然后再请制诏,或者找皇帝斜封。这中间至少又要过去七八天时间。

    “家中可曾监视了?”

    “是,已着人日夜监控,近几日并无不妥。”

    看来,因为那边没落实,李锜还没急着搬家转移财产,老婆孩子还在北城府上。

    张军拿起册牒翻了翻:“共计贪墨了多少?涉及几个部门多少人?”这么厚一本,他看着脑袋都疼,是真没有这个耐心把它看完。

    “查出财货共计三百余万缗,藏匿于府内与别院几处,还有其长安宅。数目只是估测,有些事情时间久了,记录也不是很清晰。”

    这东西其实也只能估测,不抄家谁也搞不清楚,又是钱又是金银又是布匹粮食,珠宝器皿什么都有,还有香料什么的。

    而数值也只能是通过一些记录,参照赋税度支总目来算个大概数具,没办法精确。

    我们看古代一些贪官,总是感觉特别吃惊,怎么贪污了这么多,就没人发现?皇帝就感觉不到?真感觉不到。

    主要就是他不全是钱,什么都有,而且来源也是五花八门,涉及到的渠道和部门太多了,根本注意不到。

    每个州每个县,每年要上缴多少东西物产?而且又不是全部运到京城,司农寺在全国各地都有仓库。到处都是漏洞。

    交叉部门多,经手的人太多,运输的时间太长,信息传递太慢。

    不过,对于张军来说,这些都不重要,要的就是外名头而已,掂了掂手里的册子,张军看了司录一眼,笑着问他:“可还敢行牒么?”

    那天司录可是拍着胸脯说豁出去了,要亲自去长安行牒,催办处理结果。

    司录脸一红,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某愿往,只求郎君照护。”

    怕死没什么可耻的,能不死谁会想死?能抓着大腿庇护为什么要去寻死?

    张军对他这个态度很满意,把册牒还给他,说:“那便去吧,某想了想,还是行牒御使台好些,你径直把案牒送与中丞处。”

    张军看了看司录:“窦中丞,亲手交与他手中。”窦参是左丞。李适有一段时间没有任命御使台大夫,由左丞主政,是实际上的话事人。

    司录愣了一下,接过册牒,小脸刷的一白。我靠,真让我去啊?大哥我就是表白一下。

    他怀疑自己今天把奏弹交上去,明天就会出现在长安的护城河里。

    张军感觉司录的表情特别有意思,这个时代大部人的心事都是写在脸上的,特别生动。

    笑了笑,张军说:“某出征前,正好有些许小事要去长安置办,便与你同行。”

    张军考虑了几天,感觉自己还是应该去一趟长安,和李适李勉几个人见个面,把有些话说一说,这才有了这么个决定。

    也是顺便想把窦参的事儿给办了,要不然拖在那里,总像是鱼鲠在喉,很不舒服。

    而且想办窦参,也必须得和李适见一面,好好聊聊。

    李适因为这一次跑路差点把小命玩完,一下子性情大变。其实就是熟了。

    虽然说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成熟了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但这是事实。

    一个深居东宫的太子,哪怕有再多的老师,他也就是个不经世事的小青年,和多大年纪没什么关系。

    原来他热血,激情,有满腹的志向,有朝气有志气,但就是不成熟,有点看不清火候。

    在经此一难后,他确实是成长成熟了,但也一下子就跳到了另一个极端,变得患得患失起来,疑心渐重,情感上也更孤独。

    他知道了钱的重要性,变得贪婪好财,他孤独,所以谁说话好听就愿意相信谁,就图个开心,其实他谁也不敢信。

    其实,当皇帝,挺可悲的。

    因为大唐有着完善的律法和完善的施政团队,稳定的管理架构,所以,不管皇帝如何,还能保持着稳定的前行。

    但是,李适开了几个不好的头,也给后世子孙,后朝后代埋下了大雷。

    一是猜忌重臣,这个有点受他爹的影响,二是提升翰林的地位,三是纵容御使干政。

    德宗朝后期,朝庭上一片明争暗斗,拉开了朋党争权的序幕,也造成了文武对立,中外对立。

    尤其御使干权,害处太大了。

    御使是监察机构,一旦有了干政的权力,公立立场顿时也就消失了,而且他有奏弹权,可以随时随地攻击任何官员。

    所以窦参才能那么跋扈,满朝文武没有人敢引火烧身。而后来人自然有学有样。

    司录听张军说要带他一起去长安,顿时大喜,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虽然知道张军此行必有大事,但给自己站台那也是肯定的,这下子,自己的名声怕是要拱到御使台去了,想想都激动。

    主要是张军的身份特殊,他要进京那就是朝中大事,是要惊动皇帝和满朝重臣的。使相之首可不是浪得虚名,那是实实在在的权势。

    张军不会考虑那些人的想法,决定了就去,人和觐见状一起出发。

    这操作看的同行的司录有点懵逼。

    外臣想进京见皇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得先给皇帝上状:老板,我想来和你见一面,请你批准。

    皇帝批复:可,这才行,要不然城门都进不去。

第392章 再抵长安

    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大唐官员私离辖境是重罪,赐死都是有可能的,哪怕你只是想去旁边的州逛逛街,也得先上表说明才行。

    尤其武将,没得到允许强行入京,视为反叛。虽然皇帝对节度使入京是持欢迎态度,但程序不可乱,也不能乱。

    张军到也不是故意说非得要破坏规则律法来突出表现自己。

    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事情太多,也都重要,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呀,只好从权。

    其实到也不算违例,必竟凤翔境和京畿境接壤,沿途大半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行走。

    张军安排好府中诸事,和各部门单位,霍仙鸣颜真卿等人说了一下要出门,就带着司录参军准备出发。

    结果霍大监说,即然你要去长安,那我也回一趟吧,正好有些事和陛下说一下,顺便看一眼部门工作,也出来有段时间的了。

    然后法曹参军找过来说,郎君,我这边也要去刑部和大理寺对接工作,正好路上请郎君给我指点指点。

    正是开年春季,所有部门都要和各部沟通,其实户曹参军李锜也是打着交通户部的名义去的长安,要不然他拿不到官怗。

    张军一琢磨,这东西也不好厚此薄彼,司录和法曹户曹都去了,那也不差其他几个人了。

    于是干脆就通知了一下诸判司,大家要是有公务就一起去吧,有什么事情就在路上讨论。

    做为都府,录事参军叫司录参军,而其他判司称曹参军,比如司户叫户曹参军,司法叫法曹参军,以和其他州府区别。

    这边的品级也要比其他州府高一些,正七品上。

    注意,曹参军和曹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是官,一个是吏。兵曹参军从七品,兵曹只是小吏。

    判司在其他州府是从七品下至从八品下。前面说过,只有到了正七品,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官圈。

    司兵曹对应兵部,司士曹对工部,司法曹对刑部大理寺,司户曹对户部吏部,司功曹对吏部和礼部,司仓曹对太仆司农两寺,有一些会兼充勋考。

    其实这个相对并不标准,这也是大唐吏治的最大瑕疵,就是不清晰,上下对应比较模糊,地方上的职能权责随意性很大。

    这就造成了一个现像,就是夺权。大家都有这个权力,凭什么你做?于是司仓夺司功,御使夺宰相。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经常能在史书上看到一些完全不能理解的现像的原因,就比如窦参,一个御使中丞,竟然可以专权,逼宰相辞职。

    李实一个京兆尹,可以把吏部尚书监禁起来逼他画押下任命符。

    这个时代职务并不能决定大势,而是要靠个人性格和能力,皇帝宠信的,强势的人往往就能获得更多。

    就这样,又延缓了一天,张军终于告辞了娘子和闺女,去往长安。

    因为耽搁了一天,觐见状和霍仙鸣的奏表就先行了一步,等车队到达武功的时候,皇帝的批示就回来了。可。

    李适还给张军来了一份手怗,说张军即然来了长安,希望能参加一下朝会。当然,不是强制的,外官并没有必须参加朝会的规定。

    这也就是为什么安禄山能在李隆基朝会的时候,和玉环姐姐能在兴庆宫玩奶孩子游戏的原因。

    张军自无不可,参加就参加呗,大家就是坐在暖殿里和皇帝聊聊天,讨论一些事情。

    大唐只有大朝会比较隆重,有点仪式感,常朝很随意的。

    大朝会每年两次,分别是年初和年终举行,要祭祀天地祖先,在京九品以上都必须参加。

    平时还有每月两次的朔望朝会,就是半个月一次,朔望朝会只宣诏不进言,不接受大臣的表状,仪式形式更大一些。

    平时就是五品以上京官才有资格参加的常朝了。常朝可以请假。

    大唐的常朝大家都是坐着说话,也不需要跪拜,还要管早饭和间食,其实还是挺舒服的。

    可以理解为现在单位的早会,七点钟占卯,总结一下昨天,打打劲儿,也就是一个来小时,就可以回办公室正常工作了。

    常朝虽然接受表状,可以奏对,但这种情况很少,一般都不会讨论什么重要的话题,就是让官员每天见见皇帝的感觉。

    真正议政,做出重大决定,处理朝政的,是皇帝和诸宰之间的内朝会,这个就只有拜相的人才有资格参加了。

    大臣见皇帝叫朝,皇帝见大臣叫会。

    皇帝会把宰臣请到宫内商议事情,然后宰臣们再回政事堂商量,商量出结果反馈给皇帝,如此三番,才能做出正式决定。

    如果是大事件,结果就会选择在朝会上宣布出来。正常情况下,在朝会上宣布的事情是很少的,都是尚书省直接行符。

    影视里那只是为了拍着好看,事实上不存在,尤其是几个重臣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的面互相喷口水攻击的事儿,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如果有哪个大臣喝大了真这么干了,结局就是削官流放,皇帝都保不住他。有失国体。

    那种事只会发生在小范围内,比如政事堂,比如和皇帝对奏,只有皇帝和几位宰相的时候,别说喷,打起来都有可能。

    大唐重武,重臣宰相都是拎过大刀上过战场砍过脑袋的,真打。

    ……

    位于武功的教官学院,是为了培养老师成立的,吸收方向是优秀军官,武举人,明经科和贡举体科结业生。

    从这里毕业以后,会按照成绩和强项分配到军校,军官学院还有府内的小学,童学,州学以及其他专业学院。

    现在主要就是培养军事科相关和法律科。

    张军参观了一下学院,看了教舍和宿舍,食堂等处设施,和学员们见了个面,鼓励了一下,这才启程去盩厔。

    盩厔军官学院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学生在校了,都在凤翔参加战前集训,这边除了新生,日常训练的都是老师。

    正好趁着学生上战场功练的空档,给这些半生不熟的老师们吃小灶,抓紧训练,熟悉教材以及各科理论实操。

    张军和戴老爷子见面聊了聊,关心了一下生活和工作,也是看看他的身体情况。

    老头精神状态相当好,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一副上马还能杀十个回合的样子,张军也就放了心,这才安心奔向长安。

    不过张军并没有直接去见皇帝。

    他这次过来甚至都没有打仪仗,是轻骑过来的。这实际上已经违反了大唐法律,如果被人举报一下,是要被处罚的。

    当然,张军自然是早有准备,已经写了密信,让霍大监带给李适。

    还是从金光门进城,张军带着人和霍仙鸣在皇城东南角分手,霍仙鸣直接进宫,张军则回了府上。

    一同过来的诸判司曹参去了凤翔驻京办。

    诸府,诸节度驻京办基本上都集中在平康祟仁两坊,这也是为什么这两个坊在历史上比较出名的原因。

    驻京办要买房置地盖楼搭舍,要营建园林修建别院,要经营酒楼宾馆和旅舍,还要办理银庄业务。

    要有足够的工作人员和诸部诸寺监打交道,保证所有业务的正常运转。

    要持续的和各省部寺监勾连接近,保持稳定的接触。这都要花钱,不断的花钱。

    他们的强大的消费力给长安的经济发展注入了活力,拉动带动了宾馆酒店还有妓馆等几个行业的发展。

    他们搞活了祟仁平康两个坊的服务行业,并使她们驰名全国,名留青史。

    凤翔驻京办在祟仁坊,是长安城最为热闹的坊,没有之一。‘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与之比。’

    祟仁坊是上坊,占地一千两百多亩,有礼会院,元真观,宝刹寺,资圣寺,住着三位公主好些个宰相,还有三十多个驻京办。

    平康坊以教坊歌舞妓闻名,祟仁坊以赌坊酒坊和各种宾馆旅舍闻名,居住着大量的进京人士,贡举生员。

    对了,韩滉家就在祟仁坊,挨着义阳公主府。

    张军回了升平坊。这边是自己家,安心,兴化坊那边也就是做为别院用了,或者接待一下重要客人什么的。

    主要是皇帝刚赐下来的,怎么也得在手里捂几年,现在卖了有点不太对劲儿。而且张军现在也不差这么一套半套的房子钱。

    紫蕊率着近卫旅帅和府中侍婢奴仆在坊门内迎接,张军勉励了大家几句,跟着紫蕊来到内宅。

    “近日可有事情?”

    “宅中无事,进奏院一应如常,李署令那边奴奴也安排好了。到是兴化坊别院有所发现,得器具金银若干。

    已移回,安置妥当,奴奴在信中有通报。”

    “嗯,辛苦你了,一个人在长安管着这么大一摊子。我让红蕊给你加派人手,如何了?”

    “奴奴不苦,奴奴甘之如饴,只恐郎君嫌弃奴奴痴笨。”

    她当然不苦,管着张军在长安的家业,本府,别院,农庄,店铺,协调监督驻京办,上万人跟着她混饭吃。

    张家紫娘子,现在在长安城那也是相当牛逼的人物之一。

    张军笑了笑,知道紫蕊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摆出这么一副弱小的样子求宠,抬手在她头上搓弄了两下。这丫头在外面厉害着呢。

    “金银钱缗入库,器具么……若有中意的,你就留几件,其余某送进宫去。”

    “啊?要送进宫?”

    “嗯。舍不得?一些金银死物而已,犯不着。”

    刘震贪墨下来的都是各地献贡给皇帝的东西,制式造型颜色等等都是有制式要求的,除了皇帝谁也不能用,除非是皇帝赏赐。

第393章 胡道广弘

    张军对这些外物是真的没有任何兴趣。没有意义嘛。

    “那奴奴也不要了。”

    “无妨,你欢喜便留下几件赏玩。”

    张军抻了个懒腰,骑了好几天马,身上透着一股子疲倦。

    “一路疲惫,奴奴扶侍阿郎沐浴吧。”

    张军扭头看了小脸粉红的紫蕊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好,便沐浴。”

    也难怪紫蕊目盈秋水荡漾欲滴,正是青春好年华,哪个不是食髓知味的时候,这可是难得的独宠机会。

    张军来长安的机会不多,一年都不会超过一个巴掌,不像红蕊,平日里总能分沾些雨露,紫蕊这边基本上就是旱着的,顶多搓搓麻将。

    “日后可多带带绿蕊青蕊,叫她们分担一些,你和红蕊也能轻松些,偶尔出游一下。”

    “是。其实到也不累,只是奴奴……想的狠了。”

    “待稳妥了,便轮换吧,总不叫你独守一方。”

    “是。奴奴谢过……阿郎。”

    ……

    霍仙鸣连家都没回,急匆匆的进了宫。

    李适和李勉,李晟,陆贽,刘滋几人正在麟德殿喝茶说话,商量的是吏部侍郎崔造所提出来的政议。

    皇帝是不能和某个宰相单独见面的,皇帝身边要有大监相陪,宰相至少要三人才行,防止舞弊私通。边上随时有舍人记录。

    崔造和齐映,刘滋三人去年刚刚守本官拜相。

    守本官拜相,就是原职务保持不动,加同平章事入阁知政事。

    唐朝的宰相分三等,首宰,辅宰,从宰。

    首宰只有一个,辅宰一到三个,从宰就没有什么限定,只要皇帝感觉可以的就可以加授,以方便随时入宫备询。

    从宰并不是都能进入政事堂工作。

    像齐映,就是个正五品上的职官,皇帝可以召他进宫商量事儿,他也可以发表一些政见,但并没有入阁,只是有了入阁的资格。

    崔造和刘滋是正儿八经入了阁的。

    崔造这个人做外官管理江南水陆转运的时间比较长,李适觉得他是个人才,前面提出来的谏议都比较认可,也参照施行了。

    事情就出现在韩滉那里,他对崔造提出来的方略有些抵制,就找个由头把气撒到了元琇身上。

    他动用自己在江南的影响力遥控漕运破坏掉崔造和元琇的计划,不但坐实对元琇的指控,还把江淮转运盐铁转运握到了手里在。

    元琇被贬官流放,韩滉又在推动崔造罢相,想让皇帝收回原来依照崔照的建议施行的政令。

    李适召李勉四人进宫,就是商量这事儿:崔造的建议到底有没有可行性?崔造这个人有没有能力担任宰相?

    大唐皇帝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不会认为自己神武英明,坐在屋子里什么也不了解就能把所有的事情一言而决。

    就像这个时代并不会因为你书经读的多就任用你当官,还需要考体育文艺和见闻,然后必须到基层去。

    国家部委的正式官员,都是从有丰富基层工作经验的外官选入,降级使用。

    你想到吏部当个员外郎,那至少在外面也得混到下州刺史的位置。也就是至少要是个副厅。

    换成现代的角度,就是你想进入组织部当个处长,得先在基层干到副市长,才有那个资格。

    除了亲王都要遵循这个规矩。不过亲王不出京不授实职,只是遥领,也就是只担任名誉长官。

    这是防止官员‘不识五谷,不通民生’。

    可惜一千多年前的古人都知道的道理,在现代却没人在意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纷纷上位,乱搞胡搞,乱七八糟。

    “大家,诸相,霍大监进宫。”

    几个宰相都看向李适,李适摆摆手:“唤他进来。”没给几位宰相解释什么,也没让他们退出去。

    随即霍仙鸣进来,笑着给李适施礼,和几位宰相见礼寒喧,然后就往皇帝身侧一站。

    等李适和几位宰相又说了会儿话,诸相告退,霍仙鸣这才从袖中抽出张军的密信呈给李适。

    李适打开密信观看。

    张军先是请罪,他此次入京没有行仪仗,这是违反了大唐律关于官员威仪国体国礼的行为。

    然后张军解释了一下,此次进京有要务及身,事关重大,不宜声张,也不能马上进宫,请皇帝给他几天时间处理。

    张军请皇帝帮着遮掩一下他进京的消息,又说有些事其实不必急着下决定,拖一拖反而是好事,一切等见了面再谈。

    “可知何事?”李适看了个寂寞,忍不住扭头问霍仙鸣。

    霍仙鸣笑着施礼,低声说:“臣知晓,但臣这会儿不能说,陛下还是稍微等等。”

    张军把事情和霍仙鸣说了,是为了让他和皇帝放心,而让他帮忙先瞒着皇帝,是为了不走漏风声。

    皇帝身边耳目众多,很多事情都是守不住的。

    李适却是理解错了,以为是这会儿当着殿内诸人的面不好说,也就没再追问,把密信收好折入袖袋,让霍仙鸣坐下说话。

    内臣和中外诸臣不太一样,他们是皇帝的内官,哪怕高至三品,在皇帝面前也是没有座位的,得皇帝赐坐。

    霍仙鸣便坐下,汇报了一下这段时间在凤翔的见闻,府治军治的一些改变,工商业的发展和税收,部队的训练等等。

    重点说了一下军士和军官的役期,役金,装备补给还有神策部训练后的转变。

    “数日成队,半月成型,数月间气势陡升,不复往日怠惰之意。

    臣以为,脱胎换骨不外如是,尤以伙伴相携呼应,不以单兵逞雄著称,上下同心,袍泽一体,令臣惊叹。”

    “可能仿习?”

    “均有教册,事无巨细一一在录,上下官佐尽可研习,并未有任何搪塞掩匿敷衍之处。

    增言,若禁军需要,有二计,一是轮训,分部至盩厔加训,二是派教官持此训练手册赴京指导操练。

    增与奴婢言,军旅训练非一朝一夕之功,需时时不辍操练,记于头脑,刻于骨髓,覆于神识,形成本能,方能建功。

    臣以为增之言,大善,出自肺腑。”霍仙鸣拿出一本凤翔军操练手册放到案上。

    李适点了点头,摸了一下衣袖,眼神在起居舍人身上一晃而过,停在霍仙鸣脸上。

    霍仙鸣微微摇了摇头。这事儿现在不能说。

    李适眼神落在案几上,霍仙鸣想了想,伸手提笔,写了个密字,又在后面写了个逆字。

    李适眼珠子一瞪,霍仙鸣笑了笑:“奴婢离长安多日,想回宅中探看,也要去省内巡视,请陛下恩允。”

    “去吧去吧。”李适有些烦燥,摆手让霍仙鸣滚蛋。霍仙鸣起来施礼,把写了两个字的麻纸抓在手上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窦文场凑了过来:“何事?”

    “京中有人谋逆,涉及禁中,务需保密……你要时刻随在陛下身侧。”

    “是。霍监辛苦。”

    “职责尔,你我并无不同。待此次事毕,某推举你出京。”

    “多谢。”

    霍仙鸣又拿出一册凤翔军的训练手册递给窦文场:“张节镇所著,你多加参研。”

    窦文场接过手册,飘了李适一眼,又问:“消息从何而来?可有把握?”

    霍仙鸣指了指窦文场手上的训练手册:“此事你我均不宜妄动,什么都不要做,也不可说,一切等节镇入宫。”

    ……

    第二天早起,张军起来活动身动的时候,脑子里就一直在琢磨,为什么这个年代的男人要讨那么多妻妾,是真的有副铁腰子么?

    随即也就是哑然一笑。

    不管是这会儿,还是一千多年以后,只想占有不想负责任的人还缺了么?

    利用自己的权势和资源霸占垄断这种事儿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不会缺少,现代,各种控制和逼迫还少么?

    底层的人永远活在水深火热里面任人剥夺,这和时代没有一点点关系。

    等他去教场活动训练了一番,再回到内府沐浴,里外换了身衣服,卫阿荣在门外通报,李同系求见。

    却是紫蕊昨天晚上已经着人给李同系送了信过去。

    李同系带着他的人,还有紫蕊派给他的帮手,这些天一直隐在永乐坊中,扮做商贾文人行旅香客剑侠等等,监视着资敬寺。

    “职下见过郎君。郎君怎的亲自来了?”

    “某还来不得么?”张军指了指对面让李同系坐下:“可是吃过?陪某一起吧,外面可还有人等?唤进来小食。”

    李同系也就不客气,坐下陪张军吃早饭。他带过来的几个人在一边和府上的人一起吃。

    张军长安这边的宅子是私宅,不是官宅,没有官员胥吏和办公场所,也没有挂在大门口的大牌子写着这是谁家。

    内宅就是他和家人住的地方,外宅就是他接待客人处理事情的地方。内外宅都有厨房和食堂。

    吃饭就在外宅的小食堂,是府内管理员级别的家仆侍婢们吃饭的地方。

    今天早上吃的是在坊北门侧胡人饼店买回来的胡饼,有点像现代的肉烧饼,就着羊肉汤,凉拌醋芹。

    “可寻得那李锜了?”

    “是,多由景风门出入吏部与宗正寺,平日多有流连在平康祟仁几坊。据某等所查,李锜在祟仁与太平两坊均有置业,宅在祟仁。”

    张军抓了抓脸:“在祟仁和太平两坊都买办了宅子?可查好了?”

    “是,应该不差,只是不好向工部查索。”

    张军想了想,点了点头:“先不论真伪,都看住了。永乐那边如何?”

    永乐坊,距离张军所居的升平坊还真就没多远,中间就隔着一坊,也就是三里地多一点。

    永乐坊是下坊,东西六百来米,南北五百米,占地小五百亩的样子,设两门一横街,属于长安城的一般性住宅区。

    严格点来说,是处在长安一般性住宅区和富人区接壤的地方,各方面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交通也很方便。

    “查有出入者七人,与那智因尼寝居者三。此尼原本宫人,蒙恩出家于此。

    另有殿前射生将韩钦绪,李政谏,南珍霞,神策将魏修,李参等,常常具酒越州参军刘昉宅,与市人董昌,陆缓,徐纲,陆绛,陆充,谢恍,王昌等聚议。

    有相工唐郛从中策应,散布谣传,言广弘且大贵。

    某闻听那广弘自称宗室,云游之胡道人,妄言尝见五岳四渎之神,言彼为神,可作天子复冠。”

    张军笑了笑,把早饭吃完,拍了拍手:“一介胡僧,怕不是疯癫了,也是未见过大世面。此众人等可查实了?”

    李同系点了点头:“数日来未曾走脱。”这些天一直监视着呢,没离开过视线。

    张军抚了抚肠胃:“那李锜今日会在何处?”

    “若无差错,今日当在祟仁坊内与人厮混。”李同系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某听闻,李锜正谋外放,宗正寺不过途中。”

    “所谋何人?所谋何处?”

    李同系就把这些天跟踪观察得来的情报和张军讲了一下,见过哪些人,去的哪家酒楼,哪家妓馆,哪家赌坊。

    这李锜手脚到是大方,又有宗室身份,与吏部,户部,宗正寺,御使台多有走动,一起吃喝玩乐的人中侍郎,少卿好几个。

    禁军他也交际,尚书门下诸省也有熟人,到是个挺吃得开的人。

    张军想了想,吩咐李同系:“将李锜所结交之人整理出来,时地物事需详尽。着人把他拿了吧,便在别院审问。

    住宅要盯牢,要防重要人物和财物走脱。”

    “诺。”李同系站起来领命。

    “今日便做此事。那智因尼等,近几日可有聚议?”

    “那胡道便宿于智因尼处,市人董昌行走其间,其为智因恩客是也。聚议之处,多为参军刘昉宅居。某着人打探。”

    张军点了点头。

    这些人除了刘昉,就没有在长安有宅子的人,都是客居寄居,要么住在单位宿舍,要么在郊区租房子,肯定没有聚会的地方。

    长安的房子其实贵只是一个方面,主要是不好买。

    富人区的宅子,一千多平的话,也差不多就是一匹好马的钱,在两三万缗上下。这里指的是普通住宅,不是张军家这样的府邸。

    郊区的话,要相差一半,有很多宰相和高官都是住在郊区的,早晨上班要走小二十里路,也是相当特么不容易啊。

第394章 长街缉捕

    长安居,大不易。

    和现在的京漂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或许还要更加艰难些,包括官员在内,很多人在长安混迹了一生,连三尺地都没有。

    房屋紧张,物价高,交通成本高,交际成本更高。

    一千多年以前,近百万人的大都市,那是个什么概念?基本上城南的人几辈子都没去过城北,城东不知道城西的样子。

    十几二十里,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大部分老百姓遥不可及的异地他乡。

    这个时代的人出门,路程超过半天那就绝对的是出远门了,如果当天不能来回的地方,没有什么大事要事,那就绝对不会轻易动身。

    对于底层老百姓和一般的小商人来说,一个坊已经够大了,可能一辈子都走不遍。一坊一世界,绝对不是形容词。

    能去东西两市逛逛的人,绝对不会包括这些底层人,下层人。

    包括各坊的役吏,不良人,出坊的机会也是相当少的,一个月两个月有一次已经被很多人艳羡慕了,感觉这就是大人物。

    只有坊正出坊的时间多,他们要到县里开会。再就是坊内的大商人,大户。官员不能算,他们有车马。

    大唐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骑马的,僧道尼不许,商人不许,贱民不许。马车也不行。

    平民可以,但是平民基本上买不起,只能骑驴,或者牛车。其实很多官员也买不起马,也是骑驴的。

    绝大多数百姓,就只能靠腿儿,硬走。这个年代长安城里又没有公交车。

    ……

    凤翔府的这些人可没有什么外地人的自知,没感觉自己这些人在长安城拿人封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同系得了命令马上开始安排人动手。

    中午,李锜就被从祟仁坊一处酒楼中带了出来,连同他一起五人,被蒙了头面扔进马车,直接拉回了兴化坊别府。

    随即已经探明的李锜几处产业被封了门户,里面一应人等全部带回别府甄别审问。

    李锜的家也被堵住了前后门户,许进不许出,等着接下来的命令。必竟是朝庭命官,宗室之家,不好直接查抄。

    李锜也果然是个人物,除了初时挣扎了几下,一路上不吵不闹,还制止了同行几人的反抗吵骂的举动。

    不过也可能是怕了,必竟也快五十岁了,不像年轻人那么血勇。另外,估计他也自信没有人敢在长安城内杀一个宗室。

    没有一上来就动刀,在他看来,无外乎寻事,或者寻财,他感觉自己都可以摆平。

    长安城的治安那是相当好的。

    发生这种事情,酒楼那边势必马上报官,不管酒楼身后靠的是谁家,他也担不起这个光天化日宗室从自家被绑走的责任。

    除非能用最快的速度在武候反应过来之前把人送出城去。

    但要想用车就把几个大活人送出城去,那是天方夜潭,只需要有徼巡武候或者禁军靠近车马的时候叫一声,马上就可以翻盘。

    果不其然,马车没走上多远,李锜估计也就是出坊不及半里,就听到了后面马蹄声伴着胡哨声传来。

    长安城每一坊都设武候铺,祟仁坊守着景风门,是中枢要地,是双武候铺设,而且是两个大铺,有武候小两百人马。

    胡哨一起,长街上的行人车马纷纷避到路边停下观望,六街徼巡和平康务本两坊的武候听到哨声都向这边奔来,查看情况。

    反应速度那是相当快。

    车里被蒙着脸的李锜嘴角一抽,笑了起来。过了初时的慌张,他已经彻底镇定了下来。

    如果说离着皇城远一点,或者离城门近一点,想劫人或许还有可能,在祟仁坊,他想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蠢贼。

    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城景风门外,尚书省发布公文的地方,门里就是军器监,光禄寺,少府监尚书六部。

    别说武候铺六街徼巡,光是禁军就驻扎着好几百人。

    但随后奇怪的事情出现了,马车不但没停,连减速都没有,一路向前,就好像没有哨音没有人追赶阻拦喝问一样。

    竟然就这么顺着金光春明大街一路前行,又拐了个弯向南。

    李锜刚开始还能判断出马车的位置,在哪条街上,这一拐弯向南他就懵了。必竟看不到外面。他有点慌,竖着耳机听着外面的动静,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其实什么也没发生,武候徼巡追过来,李同系远远的就拿出了张军的鱼袋高举,示意武候徼巡禁声,跟随。

    紫金鱼袋就是最好的说明,于是车外自然就恢复了安静。六街徼巡抱了抱拳就散了,武候也告退,只留下祟仁坊两位跟了过来。

    没办法,事情发生在他们的责任区,好歹也得有个说法回去上报。

    其实就算他们想拦也没招,近前一看这些人全是横刀在身就知道大概身份了。徼巡和武候是不许带刀的,他们用棍……

    马车直接驶进别府,那两个祟仁坊的武候互相看了看。还跟进去么?要不回了吧?

    紫金鱼袋,坊墙开户,这事儿不管是怎么回事儿,也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了,甚至连掺合的资格都没有。

    就这么回去往上面报一声,也就算交差了,估计上面也不能说什么,大概率就此了结。

    武候铺属金吾卫,金吾卫在这些大员面前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没什么威慑力。

    谁知他俩想走,走不了了。

    李同系带着人直接把这哥俩给挟进了府内……事情没出结果,这地方不能走漏了消息,只能先委屈他们一下,在这等着吧。

    看看李同系他们,再看看坊墙上刀明甲亮的军士,两个武候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李锜五人被人扶着下车,左拐右拐的带进一处室内,然后去了蒙面。

    等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在别人脸上看到什么表现,结果发现全是懵的。

    没有任何头绪啊,再多的聪明机智也完全没用。

    李锜看了看窗子上的玻璃,曲了曲眼睛。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到的,即使买得起,也不一定买得着。

    “李参军。”说话的人是吏部的一个郎中:“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感觉这事儿就是冲着李锜来的,所以冷静下来才有此一问。不只是他,其他几个,包括李锜也大概知道这一点。

    “实不相瞒,某也未知。到是牵连诸位了,事后某一定摆酒赔罪。”

    另外几个人都在打量着屋子里。一看就不是小户人家的房子,心中就安稳了不少,至少应该不是什么谋财害命。

    有人凑到窗子边上去向外面看,只见门外有人持刀守着,看到他向外看也没阻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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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朝请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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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逢乱世,奔战不休,
如何凭手中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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