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暂代三镇
“可把全图做出,但只许六位家主进殿。”李适想了想,做出决定。
他感觉只让他们看其中一部分怕是不太给力,不如就把全图给他们看看,更刺激。
张军考虑了一下,感觉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许复制,不会扩散就好。
其实到是没什么,主要是怕被外国细作得了去,那对大唐可就一览无余了。这是大事。
古人的保密意识相当差,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都比较信守诚诺,待人接物也比较忠厚,所以才造成了大量的科技和匠人外流。
游牧部落不断南下,为什么总能长驱直入?不就是地图被人家掌握了嘛。
如果不是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中原地区都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历史早就被改写多少次了。
从汉代到宋,为什么中原地区怎么乱,又是三国又是五代十几国的,都没有游牧部落趁火打劫?
不是没有,是被收拾了。
从汉代到唐末这个时期,正是中原汉家战斗力最强悍的时期,家里打的热火朝天并不耽误顺手灭掉几个外族。
就像三国时期的孟获,都要被刷成副本了。
五代十几国时期,哪怕一个相对较弱的小国,对起外族来也是碾压式的。这就是实力。
宋以后……就不提了。
“制作全图,需要多少时日?”李勉问了张军一句。
张军考虑了一下:“若是在宫中建造,某建议用石膏,虽慢些,但贵在长久。物料不缺的情况下,某需要至少月余时日。”
现在就他一个人能做出来,这个效率不管怎么样也提不出来。没办法。
“陛下,臣日后将会在军将书院设沙盘一课,凡参谋官都需研习,时日一久,军将们对地理将大为熟悉,争战自无往不利。”
“舍得?”李适看着张军发问。
“陛下多虑了,臣为大唐兴复,没有什么不舍的。”
“新罗撮尔之地,世家可肯附首?”李泌问了一句。
“度支多虑,渤海一地,南北两千余里,矿藏无数,铜铁金银俱丰,又是极善耕种的黑土沃野,某想来,他们也该吃得饱。”
“此是小事,”李适摆了摆手:“依张卿言,尚有扶桑,尚有真腊诸地,大唐数倍之土,他们吞得下吗?”
李勉看了看李适,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什么也没说。他想劝李适怀仁怀德,但是感觉好像张军说的也对。
关于世家和新罗的事情就说到了这里,这事儿操作起来最快也得明年春天去了,不在一时。
大家又说起了南诏。
“节下可曾概算,南诏之地,所耗物资械使诸类,能达到多少?”李泌用手轻轻触摸沙盘上南诏一带的崎岖地势,问了一句。
“只需陛下允某调动剑南便可,暂时无需国库支援。”
“若是发此,陛下,不妨使节下调度山南西道与剑南两川,以保万无一失。”李泌想了想,给李适提了个建议。
李勉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李泌,又看了看李适,琢磨了一下:“陛下,严遐闻功劳卓著,年逾甲子,或可入朝为相。”
李适嗯了一声,转头看向李勉。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看张军:“张卿意下如何?”
张军没想到李适这事儿会问自己,愣了一下,拱了拱手:“国朝大事,臣不敢妄语。陛下问询,臣便如实讲话。
严尹忠诚,于国有功,于地方有功,尤擅农耕,知节气分五谷,臣以为堪有大用。”
李适又看向李晟:“次相可有话讲?”
李晟拱了拱手,看了张军一眼:“陛下,此次还都,臣便会请辞次相之位,还归军事,到是极荐严遐闻接手某之职位。想来胜任。”
李适没想到李晟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爱卿本为军马副帅,何来还归军事?”
“陛下,臣以为,张节下所言军政两院之分颇有裨益,虽不能即时遵行,但不妨从此时做起。首相居间,以严遐闻为次,某与马帅,张节下附军。
臣身兼之左都将一职,一并交付,便由浑相继承吧。从此,政,军与宫禁便可有意区分,为日后打下埋伏。臣以为有利。”
李勉深深的看了李晟一眼,垂目想了想,点了点头:“可行之,不可语之。”
这事儿可以这么办,但是不能公开,就这几个人心里有数就行了。
李适点了点头,却没马上表态。他需要晚上单独的时候仔细考虑一下,或者与李勉等人详谈一番,必竟是大事件。
眼下屋子里的这五个人,也就是当下大唐军政的最高权力人物,可以决议任何国家大事。
霍仙鸣和浑日进不能算,他们是中官,是皇帝的人。
其他跟随而来的大臣和大监连这间屋子都进不来,自然可以不用考虑他们的意见。
当然,以后若是公开,真正行使变革的时候,还是需要走走形式,诸相诸将商讨一番的。
“如此,便召严卿入朝吧。”李适想了想同意了几个人的说法,召严震入朝充相。
他背着手转了两圈:“传陆舍人拟诏,宣兴元府严震,剑南西川张延赏,剑南东川鲜于叔明不日入朝。
敕凤翔府张增暂代三镇,权宜行事。”
“谢陛下。”张军躬身谢恩。
李勉李晟李泌几人也跟着躬身:“陛下英明。”
“朕,信你。”李适盯着张军看了几秒,抿了抿唇,吐出三个字。
“臣,必不负陛下信任。陛下拭目,南诏唾手可得,不算什么大事,请陛下试看吐蕃他日,臣只需两经年。”
“好。某便拭目以待。”李适听了这话就有点高兴,哈哈笑了几声,也不朕了。
要是吐蕃没了,李适能大笑三天,那该是他当皇帝这么多年以来最高兴的事情,甚至没有之一,也可以高香向列宗通告了。露脸。
自有大监去传陆舍人,君臣几个又围着沙盘看起了吐蕃的地势。
张军在沙盘上一一指出方位。
这会儿吐蕃和回纥已经实际上接壤,安西北庭已经成了大唐的飞地,交通已经基本断了。来回的行商到是有,不过都是在回纥域内穿行。
回纥虽然友好大唐,但该占的土地也从不手软,行商过境也要克扣一道。
在贺兰山以西,有一块大唐和吐蕃共置的闲田,也就是缓冲区,事实上从贺兰山一线往西,往前一直顶到阿尔泰一线,都是吐蕃的实际控制区。
如果想打通丝绸之路,恢复和安西北庭诸督护的联系,唐军需要从灵州出发,一路打到伊州。
想实现对吐蕃的全面封锁,这两千多里的路径是必须打开的,反而收复陇右并不着急。
第308章 狗头火帽
皇帝在西园滞留了三日。
三日里,君臣对很多事情进行了探讨,也达成了一些共识,只待时机。
三日后,圣驾返回凤翔新城,李适和李勉出席了童学和众书院的开幕,算是给张军背书。
古代的办学实际上管理的很松散,国家的学校只管官员子弟,从九品到一品,流外并不被承认是官。
各州县的博士,教授,助教只为官员子弟讲学,本身也是官。
民间,包括流外官员还有胥吏的子弟只能自己请先生,或者到先生的私人学堂去学习,这就是私塾。
官方对私塾是没有任何管理的,也没有任何监督和要求。
但有一点,不管是私塾读的书,还是在官学读的书,都有科考的权利,只要报名就行了,并没有差别,一视同仁。
事实上科考的学生反而是以私塾生居多,因为官员子弟大部分是走蒙荫和举荐的路子,再不济也可以私聘。
但是说实话,这些平民成材中举走上官途的并不多,因为官员世家的子弟已经把位置占了太多,还要和寒门争一道。
寒门子弟不受蒙荫,举荐这事儿看运气,他们的主要途径也是科考。
基本上来说,胥吏以下人家的孩子,做官的可能性可以说完全没有,这个阶层卡的死死的。
张军办学这事儿是他的仅力,不受国家管制,请李适过来背书只是为了激励士气,也想给以后的学生争一线机会。
必竟以后这边学院出来的学生,可以自称天子门生了,这个名义还是挺唬人的,其实毛用没有。
凤翔城再一次炸了,街头巷尾全是市民出来看热闹。
府牧办童学,皇帝和首相亲自来开蒙,这个荣誉感是现代人无法理解的。
最关键是,本府的童学向除贱户以外的所有人开放,不需要出身,这个就厉害了。
这就表示,以后普能人家的孩子也能上学,而且还是和府内官员的孩子一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即使考不上什么,也能串连些人脉啊。
这要是被谁家看中了,或者和哪家公子相处好了,这不就是一个未来吗?
古人的智慧……这里是指真正的智慧,远瞻性,耐心和坚持,是现代人难以想像更难以理解的,不是现在那些靠手段坑蒙拐骗的伎俩能相比的。
二三十年的计划在这个时代很常见,甚至往往都不入流。
现在代科技发达了,信息畅通了,但人也越来越短视,甚至都不考虑明天。
家国情怀,早已经随着古人的逝去,化作了一缕青烟。
李适在开蒙仪式上讲了话,虽然不长,但意义重大。
尤其是在军将书院,这几年李适也是危机重重,甚至一度逃亡,说到痛处泪光隐隐,把一群糙汉子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朕自此关切,大唐之复兴,责任便在诸位卿家,某企盼,也等待,期待他日诸卿之刀锋所向,赫赫我大唐声威……”
随后,皇帝的诏书和兵部的通告便发向各道各州,点卯提将,点召各州府司马、驸马都尉、奉车都尉、折冲都尉、果毅都尉、镇将赴京。
都知兵马,留守,留后,团练使,都虞候,诸武散将军以及边军等不在此次点召之列。
其中驸马都尉和奉车都尉在唐代极少。
驸马都尉是只有尚公主成为附马才能授与,奉车都尉御乘舆车,是给皇帝驾车的,不过后来变成了一种身份象征。
诏书里加上这两员都尉,只是证明只次点召的重要性和皇帝的重视程度,表示连皇家也不例外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各地的兵部任将都点到了,暂时还存在的藩镇以及藩镇武官没动。
张军的计划是,等这些中下层武官学习整训过后,充斥到现存军队中,才是对即存地方部队做出改变调整的时机。
军队的变革和地方官治完全不同,稳定是必须考虑的大方向,必须得慢慢来,不能急。
李适参加完学校的开蒙仪式后就回了长安。
大家商量了很多事情,李适也要回去安排一下。
这位皇帝看到了复兴的希望,心中的迫切甚至远超张军。
送走李适,张军也开始了自己的忙碌。
他要做的事情更多。
虽然打南诏,诳世家们去新罗都是明年春天的事情,但这会儿就得开始准备了。
何况还有随时可能发作的尚结赞。
前方打探的消息,尚结赞正是在安乐州,而不是张军判断的兰州。到底还是李晟更了解这个吐蕃名相。
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敌人嘛,反过来也是一样。
必竟李晟和尚结赞相爱相杀了几十年。
尚结赞这个人擅策,主政时期吐蕃势力增长的很快,给大唐造成了很多大麻烦,最著名的就是平凉劫盟,离间李晟马燧和浑日进三将。
但要是说起来,国国之间搞阴招这事儿,其实还是大唐开的头。
就是那位一手打造了大唐开元盛世,又一手埋雷挖坑导致安史之乱的李隆基李三郞。
736年,中书省右散骑常侍崔希逸节度河西,禀承皇帝意志,王希逸和吐蕃青海守将论乞力徐相处的不错,双方取得了相互信任。
信任到什么程度呢?双方一起拆除了疆界要塞堡寨和栅栏,撤消了守捉使,两个人杀白狗盟誓,一起撤兵。
两国百姓在边境线周围随意行走放牧,再无阻拦。
737年,李隆基派大监赵惠琮问事凉州,以吐蕃驳唐皇之命侵占小勃律的事件为引,命王希逸发兵。
王希逸不敢抗命,而撤了边防的吐蕃守军毫无防备,唐军直入青海两千里,再往前就干到逻些了。
论乞力徐单骑逃脱。
前面说过,在名字前面加论字的,是吐蕃皇族,加尚字的,是吐蕃后族,也就是皇后的家族。
于是大唐和吐蕃之间的所有协议在这一刻都被撕毁了。
李隆基当时相当高兴,感觉打了大胜仗,超过了先祖,还让监察御史王维兼河西节度判官,代表他去嘉奖部队。
王维到凉州后,写下了‘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
赤岭会盟创造的短暂和平旋即结束,唐吐两军再次回到了战争状态,并越发仇恨。这也是为什么吐蕃后期和大唐一直硬磕的诱因。
大唐这一次失信,彻底打开了国与国之间使用狡诈计谋的魔盒,国家之间再无信任信义,胜利获利成为目标。
当然,不管事情因为什么,张军做为妥妥的汉家将军,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消灭夷狄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但并不妨碍他在私下鄙视一下李三郎。什么玩艺儿。
如果不是李隆基搞了这一手,唐吐之间的和平和谐必然会保持很久。
而包括回纥,南诏,渤海,奚,靺鞨,室韦多族在内的众多羁糜州都护府也不会那么早心存异志:李隆基这一手,让大家警惕心大作。不得不防啊。
可谓是离心又离德。
送走李适,张军把学校这边的事务交给刘承旨督管,自己和韩监丞去了演武营。
张军没请李适和诸相来参观演武营,甚至还有意做了遮掩。
包括凤翔军械坊,紫阳观火药厂等等要害单位都没透露。这是他的起家法宝,这会儿不敢也不适合泄露任何消息。
也幸亏这个时代,想掩藏一些消息还是比较容易的。
在张军改变了火炮的铸造配方以后,炮管的铸造还在研发当中,但枪管这边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
而且还有惊喜……火帽成功了。
张军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造那些火绳枪燧发枪出来,战士们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举枪,枪声一响喷的满脸乌青,还不能保证子弹飞向哪边。
但这会儿就造出子弹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张军就琢磨起了这种火帽。
他小的时候在农村长大,那会儿还没禁枪,他姥爷有一杆火帽猎枪,叫老洋炮。
扳击的上方是个狗头,扳起来压上火帽,然后扣动扳击,狗头落下来击打火帽,引燃枪管里的预装火药。
虽然古老,但不管是装枪速度还是发射速度,包括准确度,都远远超过火绳和燧发两种方式。而且比较稳定。
甚至连续开枪十几发以内不用考虑清膛。
除了依然没能解决雨天潮湿无法打火的问题以外,它的实用性耐用性都远胜火绳和燧发。
在有了膛线以后,这把老炮儿绝对可以说漂亮,凤翔军的攻击力何止数倍提升。
第309章 德莱塞弹
一番演示,张军虽然心有不足,但仍然相当高兴。
带膛线的火帽击发枪有了,那离定装还远吗?
老洋枪的实验效给了他一相巨大的惊喜,四百多米,有效射程远远超过了他的预估,如何不高兴?
别看现代步枪有效射程一般都是在三四百米这个范围,那是有意为之的。
这是因为时代变化,枪械的功能也在发生变化,是为了适应各种战场需求,而不是不能打远。
古老枪械的有效射程都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汉阳造当年能打两千米,仿造的土货六百米都毫无问题。
但打的远还有准头,这就是惊喜了。
当丑陋的简装前装枪在张军的手里,准确的击穿了四百二十米外的靶牌,一块硕大的厚木板。
张军张着嘴呆了半天。
虽然老韩头一再保证这个距离没问题,只是不易打准,但他是真的没信,只是不好反驳,就随手试了试。
张军的枪法本来就不错,练过的,现在他脑中有时时数据分析的情况下,可以说百发百中,准确度杠杠的。
竟然是真的。
而且刚刚张军举枪瞄准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有要流泪的感觉。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这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离未来是那么的接近,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的靶场。
抿住嘴,压住心里的翻腾,检查了一下枪和火药,油布子弹,张军开始用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连续射击。
五发。他感觉练习一段时间以后,军士们做到三发应该没什么问题。
其实不是做不出后装枪,他有很多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他解决不了密闭性,这也是为什么近代历史上一直到金属弹壳出现后装枪才开始流行的原因。
气密性。这个决定了射程。为了发射速度而严重降低射程的事儿不能干。
还有就是冲压设备这会儿还没彻底解决。
水力是个好东西,凤翔的水力应用已经算是进入了正轨,说一句冠绝全球是毫无问题的。
和现代的工人做一下懒三下不同,唐代工匠的钻研程度还有责任心,那是真的能甩现代工人半个地球的。
举一反三这个词如果用在这会儿的工匠身上,张军感觉那是对他们最大的污辱。绝不夸张。
但是,应用归应用,发展归发展,有些问题还是一时半会儿不太好解决,比如精密度,比如精确冲压。
这是技术层面上的东西,靠的是科技发展。
也不是说弄不出来,大工匠手工就能够轻松达到。
但是张军要的是量产,手工的速度还有成本太高了,没有办法普及。
就比如现在火帽可以量产了,但如果想压制弹壳,那就远远达不到,还只能靠铸,或者手工。
铸出来的东西在精确度和精细度上那就差距大了,还需要手动复工,效率起不来。
不过到也不是什么都不做,铁坊保密坊已经按照他的图纸试制了一批后装枪,使用德莱塞后装火帽式复装底壳。
但因为火帽一直没有成功,一直在等。枪到是生产了一百多杆,底壳也加工了一大堆,足有上千个。
但还是那个原因,暂时没有办法量产,机括部位目前只能依靠手工,而且一般的匠人还不行,所以速度有点慢。
韩监丞带着人正在琢磨改进办法,研究水力在这方面的应用。具体什么时间能够突破还不好,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最终决定先生产大狗头前装。
这东西就简单了,就是一根后端封闭钢管,加个狗头击发装置的事儿,木枪柄完全不是问题。
缺点也明显,下雨天就歇菜。而后装枪就完全可以实现雨天作业。
试射成功,张军和韩监丞都很开心。
尤其是韩监丞,虽然图纸和技术是张军给的,但是是在他手里一点一点实现的,这种荣誉感让他老脸发红,激动的像个孩子。
后装枪因为有了火帽,老韩头也带着科研组的几个人搞了一些子弹,这会儿招手让人送了过来:“郎君,再看看此枪。”
“也制成了?”张军一看那个木匣就知道是什么了,有些惊喜。
“只制了二十颗弹药,尚未实验,便请郎君亲测吧。”
“何种弹药?”张军伸手接过木匣,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杆制作精美的散发着温润油光的双管后装猎枪。
张军挑了挑眉毛:“竟然搞成了?良品率如何?”
老韩头脸上满是骄傲:“郎君所设耐烧炉成后,冶铁之事一跃千里,便是之前难以想像之事,现在也不过是稍费手脚。
此双管现在已可量产,良品率在七八左右。只是规模尚小,还需进一步测试。”
这个良品率可以了,已经超过了张军的预期。厉害。
“铁坊主事以下,赏钱五百,记集体功勋三等一次,科研组一缗,记集体功勋二等一次,监丞五缗,记功二等一次。”
武怀表在一边拿本子记了下来。
“谢过郎君。”韩监丞躬身道谢。
“应得之意。”张军伸手拿出双管,随手把木匣递给武怀表。
凤翔军中现在施行记功制度,分三级五等,可以影响晋升和福利,还有家属享受的待遇,也是一种荣誉。
估计是长时间生产不出来,工匠也是有些闲,这把双管打造的可算是用了心思,精美的一蹋糊涂,完全可以说是一件艺术品了。
整个枪身都雕刻着云纹,狗头真的就是猎犬的模样,还鎏了银。枪柄上刻有编号。这把是测000。
现在凤翔的工坊里已经能熟练使用这种现代数字了。方便快捷。
张军很满意。这批试验枪肯定会成为展品或者纪念品的,完全可以当做贵重礼物,这样的外观设计就相当优秀。
德莱塞复装底壳有些粗大,用的时候把弹头插进去就行了,装弹也很方便,什么姿势都不影响,而且威力惊人。
可以打独子,也可以打霰弹。
说起来,有了产品和技术去倒推工艺,真的比发明创造简单太多了,大家清晰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不用走歪路。
这把双管猎现在唯一的不足就是退弹还只能手动,虽然有撸管的图纸,但那个对工艺精度的要求就有点高了,暂时还是达不到。
除非……
张军拿着双管仔细的看了一圈,脑袋里却是在想着别的。
水力终究还是有极限的,在没有电,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有电的情况下,蒸气就成了必选项。看来,该考虑考虑把蒸气机弄出来了。
有了蒸汽机床,那么技术和精密度上自然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其实工业的发展也可以看做是一种绝对力量的发展,所谓大力出奇迹是没有错的。
发电机制作其实很简单,那东西没什么复杂深奥的东西,甚至包括变压器也差不多,它需要的并不是多强大的技术,而是工艺。
张军现在完全没有办法解决漆包线,也就是绝缘的问题,所以也就无从谈起线圈了。而且除了线圈,还有电线,总之,这才是一个难题。
像枪炮这种纯机械的东西,反而没什么难度,需要的是思路。
就像如果这会儿有汽油或者柴油,张军就能造出拖拉机……一冲程的发动机相当简单,这会儿的工艺也完全够用。
古人缺的是认知,是物质上的发现或者发明,也就是科技树,但工艺上并不差什么的。
“郎君?”韩监丞轻轻唤了一声。
“嗯。某在想一物事,也许能解决水力不足的问题。”张军点了点头,扭头去看武怀表手里的木匣。子弹还在里面呢。
二十颗。十二颗独子,八颗散弹。因为是双管,所以都是双数。
“可有算计药量?”
“是。”韩监丞伸手取过两颗独子:“以此弹来说,当射两百五十步,但只是估计,尚未实测。”
“散弹呢?”张军拿起用猪油封口的散弹掂了掂,有点沉。
“此物……不瞒郎君,某亦未有估计,实在是未有先例。”韩监丞苦笑。
独子这东西,因为有狗头猎的测试,大概能通过弹头的重量和火药量测算一下射程,必竟是经过反复实验的。
散弹是张军提出来的新鲜玩艺儿,打出去也不是直线,是一片,他自然没有办法估算。这东西太危验,张军不让他们测试。
“那便试试。”张军点了点头,取了两颗散弹来看了看,打开枪尾盖板,把子弹塞入后膛。试了试,相当稳。
用力压好后盖,张军让抬木板来,摆在前面五十米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站到他身后。
狗头扳起有些费力。这还不是撞针,原理和狗头猎是一样的,所以需要使些力气才行。
这东西的机械结构可以说相当简单,曾经有人用纸壳皮筋仿制过,能把‘子弹’打出几米远,还挺有力量。
而且机械这东西,越简单越实用,故障率还低。事实上它比连发手弩的构造还简单,你敢信?
现在张军手里这个略显沉重的家伙,唯一短板就是没有弹簧,用的是簧板,而且需要定期更换。
簧板和弹簧的区别就是体积大,费力,没有弹簧那么轻松自如。力气小的根本扳不动。
簧板早在秦汉时代就已经发明了,并大量的应用在军事和民事各个方面。
扳开两个狗头撞锤,张军心里对蒸汽机的渴望就清晰了起来。如果有弹簧,何必费这个劲?
“郎君,”韩监丞唤了一声:“还是一颗一颗试吧。”
这东西还不能实现一扳一发,打开两个狗头就是一扳双发。老韩有点慌,怕出意外。
“还能复位么?”
“是。只需下压即可,只是花些气力。”
哎哟,这个不错,就挺先进的感觉。
张军试了试,果然可以。把打开的狗头继续下压后,咔的一声轻响,手上一松,簧板就释放了。
只是这个需要的力气就更大了,必竟簧板那么厚呢。
“簧板可复次数可有测试?”
“有,若以击发为准,当可在十五至二十次之间。”
“替换可方便?”
“初始匠工替换需半刻时,某调教了数次,现半刻时可换三杆,某以为军士若经训练,也应为此数。”
七八分钟换三片,那一片也就是不到三分钟。
这个速度就相当可以了,在战场上也不会影响什么大局,还是蛮快的。
张军端枪瞄了瞄,才忽然想起这是散弹,还瞄个屁呀,方向对了就行了。
轰……
一个呼吸。轰,第二颗打响。
张军打开后盖板换子弹。因为是手动换弹,枪柄上带了一个铁质拨片,插到弹壳后面的小凸起上撬动,弹壳就退出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弹壳要做的厚重的原因了,一个是不易变形,另一个就是需要撬动。
张军又让把靶板后移了二十步,又打了两发,这才换成独子。
试验过后,确定散弹的有效射程,也就是致死射程,应该在五六十米范围。
而独子射程比散弹肯定要远,大概在三百五十米左右,虽然没有狗头猎远,但威力更大。射程近是因为弹壳装药受限。
这已经相当不错了,主要是后装方便,趴着打也行,而且射速提高了不止一倍。
最关键的,这东西用猪油封上口,潮湿小雨天气也不会影响它的发射,这就相当牛逼了。
不能量产啊。张军拿着双管有些遗憾。要是全军能装配上这玩艺儿,哼哼。
不过狗头猎也可以了,人家火绳燧发的不一样玩了几百年嘛,还打遍了世界。
防潮还是好解决的。还是那么个道理,有了东西倒推起来就相当简单。不就是油纸包嘛。
至于下雨更加完全不是问题。
冷兵器时代,除了电影里面,谁在下大雨的天气里打仗的?箭不能用,眼睛也是花的。
测试结果相当满意,张军把这杆测000让武怀表收好,留作自己的收藏品,然后和老韩头聊了一会儿狗头猎的量产问题。
其实这会儿影响猎枪量产的已经不是工艺设备了,而是铁矿。关中缺铁呀。
第310章 军控三州
国内的主要铁矿分布,东北比较集中,然后是安徽,内蒙,云南,山东。
按大唐这会儿来说,就是在渤海国,回纥和南诏境内,国内只有宣州当涂,也就是李白离世的那地方。
他哥那会儿是当涂县令。
再就是兖州莱芜县。不过莱芜在大唐这会儿已经开始开采了。
其他小型铁矿对张军来说没什么意义,他需要一个大矿。
当涂就是马鞍山,那里是露天矿,开采难度也不大。它要在宋代才被发现并开采。
“丈人,某闻宣州当涂盛铁,莫不如,丈人与颜古商议一番,着人去当涂一游。某估测在姑孰城东北三十里左近。”
韩监丞想了想:“郎君所言必为实凿,只是,郎君,宣州属江南道,距凤翔何止三千里,本府差官何以能至?”
咱们府上的官员,去三千里外的宣州能干什么呢?无权无职,人家搭理你吗?
张军挑了挑眉毛。这个到是实际情况,别看凤翔军大杀四方,但并未涉及到江南,他派人过去估计是没什么用。
宣州属江南道,为宣歙团练使的地盘,别看只是个团练,那也是一方镇守。
张军想了想,看了看韩监丞:“去。着人去使,便说某要驻军当涂,着宣歙团练附议。”
他顿了一下又叮嘱:“可着机敏之人,时时注意凶险,莫要逞勇。”
“以郎君之意?”
“江南也该整肃了。”
“诺。”
张军也是灵机一动,正好找不到发兵江南的借口,这不就有了吗?
当涂是采石军驻境,也算是正规军,但具体怎么样张军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采石军虽然驻在当涂采石矶,和地方上关系不大,也不受宣歙团练使管辖。
采石军的老大是浙江东西都团练观察使,是督办浙江东西军政的大员,这会儿应该是韩滉,采石军使叫卢复,是韩滉的人。
韩滉是忠耿之臣,785也就是明年将入朝为相。只不过好像也没几年寿命了。
李适手中的这些能臣都是在这几年陆续离世的,这也是德宗朝后期搞成那个熊样子的一个原因。
他自己根本就没什么人手,可堪大用的都是继承的他爹李豫的。他自己喜欢的看中的信任的……都特么不太像样。
李适这一生应该感谢一些人,首先就是他爹李豫,留下大量的可用官员,文武兼备又忠诚,帮他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再一个就是他姐姐升平公主,嫁给了郭子仪的儿子,就是打金枝那个,直接换来的是郭氏一门的忠勇,一直持续了六代。
还有就是他的祖宗了,老李家除了李世民是争位,再没有发生过同门倾轧的事情,反而谦让护佑的不少,兄弟叔伯都能尽心尽责的协助皇帝。
说起来,他这个人还是相当幸运的。
狗头猎枪的成功让张军很是喜悦,招呼疱师炒菜,和韩监丞就在演武营喝了一顿。
韩监丞喝了两碗下去,放下酒碗叹了一声:“郎君啊,老朽垂垂老矣,不知道还能为郎君效力多少时日。
不过老朽现在很满足,能遇到郎君的知遇。
现在我唯一的遗憾,就是火炮迟迟不见结果,已经花费了很多钱,浪费了那么多本来就紧张的原料,心中有愧。
我现在就怕研发迟缓,心里压力很大。
我看不到火炮威震四海是小事,耽搁了郎君的大计,纵使死了,老朽也是难安。”
张军愣了一下,伸手在老韩头的胳膊上拍了两下:“丈人安心,火炮虽威,但并不是迫不及待,以铁雷与猎枪之威,足以荡平天下。
研发之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需困扰,只需慢慢琢磨,总会成功的。
当下唯凤翔有此火器,当务之急并非火炮。一是守秘,火器之密不可泄露,这是重中之重,二是猎枪的量产,这才是主要的。
工坊还需增扩,可选在演武营畔,防火防盗需时时警醒,不可疏忽。”
“是,老朽明白。可是,郎君,”老韩头想了想:“若是将猎枪工坊立于演武营侧,安则安矣,水力却是从何而来?”
演武营依山而建,离千水有点远,虽然也有河流,供应饮用没问题,但如果用来做动力那就肯定是不够用。
现在凤翔的工业刚刚起步,动力来源全部是依赖千水岸边那一排密密麻麻的水力翻车。
“丈人以为,千水翻车还可建造多少架?”
韩监丞想了想,摇了摇头:“建得紧了水力不足,必须保持足够的距离方可,依此推断,后现只能向陈仓延续了。”
虽然陈仓已经被李亨改为了宝鸡,但像老韩头这样的老人还是习惯叫陈仓。
张军摇了摇头:“陈仓若再丰满,那便延至盩厔么?接下来还能延续到哪里?再说如此一来何谈守密?
而且也不太可能,那会影响灌溉的,当年升平公主之事还要再演可是工坊之翻车如何拆得?”
这就是水力机械的限制性了,想要达到需求就只能不断建造,而且占地大,密度也不能高,还要受天时地势影响。
如果只是小型生产够用,但要靠它实现完全工业化,那就有点不太可能了。
韩监丞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想不到除了水力还有什么能满足现在的制造需求。这不是他笨,是时代思维的限制。
张军抬头看向远处,一瞬间心里对电力充满了渴望。
招了招手:“怀表。”
“在。”
“着人去见长史。着长史筹建棉油营,以团建制,即日驻延州,鄜延绥三州设为军控,着县治于明春收拢户丁。
着人访查石脂水出处,详加标测,凡石脂水之地封为禁区,迁移民户,着人建立工坊。劳役可在就近征召。允为长工。”
长工,就是可以一直持续工作的意思。就是承诺可以传代。这在这个时代来说就可以说是从此这一家人世世代代有了基本保障。
石脂水是唐代的叫法,民间也叫火油。五代叫猛火油,宋称脂水,沈括梦溪笔谈谓之石油,并预言此物日后必大行于天下。
“诺。”武怀表应了一声转身去着人传令。
“郎君此意?”
“便为解决水力不足,只是……怕是需要时日啊。”张军解释了一下,想了想,看了看韩监丞:“丈人,以金铁为器,可能密封不泄?”
“若载油水,可以不泄。”
“若是气呢?高温之气,灼人立毙。且需长久,经年不断。另外,气体高温后会膨胀,从内及外挤压容器,此力亦巨大。”
“如何高?如何大?”
“以此时气温为准,”张军伸出手在空中感觉了一下:“若为零上十度,则高温之气可达零上三百度或者更高。
气温升高便会膨胀,温度越高胀力越大,此时却不好比方……”张军挠了挠头。特么的,大气压强怎么解释?
想了想,只好说:“丈人先考虑密封便好,此器厚度便由某来算计吧,一时解释不清。”
韩监承点头应允下来。
张军就考虑是不是做个什么半球实验,或者空桶实验。感觉好像这会儿来说,半球还要简单一些。
工业发展离不开物理化学。张军脑仁开始疼。
好在他身居高位,有些事不想解释就不必解释,只要发布命令就行了,下面人不理解也会照办。要不然得疯。
“何谓零上?”这个事儿揭过了,韩老头也不再问,不过却没明白零上是什么意思。
“呃……以冰与水混合,混合之物的温度可以看做零度,在以上便是零上,越大越热,在以下便谓零下,越大越冷。”
这个好解释,一说就懂了。
“如何测控呢?”新问题又来了。
不过这个问题简单,温度计的制作是初中知识,这个张军自己还真做过,不止是简易版,水银的他也做过。虽然有点丑。
话题说到这里,这酒也就喝不下去了。张军满脑子事情,韩监丞也是满脑子事情,这酒怎么继续?
于是两个人从演武营出来去了玻璃坊。
“某不知从何解释……某亲手试制一物出来吧,丈人一看便知。只是某疏于手艺,怕是会有些丑陋。”
“何物?”
“便叫做温度计,可测一定范围内的温度。”张军有点兴奋,脑子里想着温度计的制作流程……其实没什么流程,相当简单。
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了气压计……这个东西,还是有点难度的,但也是必需要搞出来的。
然后他又想到了柴动力汽车。
柴动力汽车现在很多人都没见过……都没听说过了,全世界只有朝鲜还存在。
但这东西在国内是实实在在存在过,并为建设事业立过汗马功劳的。就是烧柴驱动汽车。木柴。
其实就是一个小化版的蒸汽动力机车。
五六十年代,国内一些城市的公交车就是烧木头的,后来才出现烧天燃气,就是气包车。
张军感觉,要是现在造出烧柴的车来……哈哈哈,想想都兴奋啊,那么运输就不成问题了,火炮再重也不是不能拖拉。可搞。
随之又有些泄气,橡胶啊,没轮胎搞个屁?木头肯定不行,指望着铁轮么?……火车。
然后又是泄气……工程量实在是太大了,近途搞一搞还凑和,而且,现在凤翔缺铁。
其实民间铁坊治炉不算少,虽然没有大矿,小矿也是不少的,只是陡然之间对铁的需求量激增,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唉,慢慢来吧,总会一一实现的。
玻璃坊作这会儿已经颇具规模了,主要生产银镜和玻璃窗两种产品,也接一些订制玻璃盘碗瓶一类的订单,只是不多。
这东西暂时并不会成为民用物资,只能在富豪高官之间应用。
一方面是供应问题,产量有限,另一方面,玻璃并不是这个时代普通人家的必须品,完全没有必要,还不如贵点攒军费。
不止不面向公众,还有限购,预定,甚至不对胡商。
其实就算是卖给胡商也没用,这东西又重又大还易碎,根本没办法运输。靠骆驼背吗?
到是巴掌大的小银镜很受胡商追捧,他们只要带回去几块就可以成为富豪了,还可以得到贵人的庇佑。前提是能保住小命。
这方面有高庆在操持,张军只是给出了一个框框便不再管细节。
高庆做为凤翔工贸公司的总经理,只负责销售,店铺设立管理,处理官方环节这些,工坊并不归在他属下。
玻璃坊……官称是琉璃坊,里面玻璃和水银都有,大小炉具齐全,正是制作水银温度计的好地方。
琉璃坊精细工房,也就是精工车间,正在制作彩色盘龙樽。这是李适前几日来视察过后要的。不是明要,就是表示喜欢,想有。
他想要玻璃的杯具碗碟,被张军拒绝了。玻璃这东西太易碎,容易发生危险。现在用玻璃做窗户都只做死扇,钉死不能开闭那种,就是为了安全。
最后双方妥协,便做这么一批彩色盘龙樽。
樽为方型,阔口,下有四方马头可做提手,很大很重,摆着看的,也可以用来插放画卷或者插花。
这东西就安全了,想砸碎都得费些力气。
至于彩色就简单了,本来唐代颜料就已经挺丰富了,不过就是调和的事情,如果染布或者制漆张军还不敢夸口,但做玻璃就很容易。
“此物真正可存千年?”每次看到这些玻璃制物,韩老头都会感觉很新奇。
“千年?”张军在方樽上抚了几把:“万年之后,它也只是旧了些而已。”玻璃是二氧化硅,这东西细菌无法寄生存活,也就是没有办法自然降解。
虽然不能降解,但会有磨损。不过这东西到底能存在多少没有人知道,万年也只是戏说。
“哦?那可求得一件传家矣。”老韩头来了兴致。
“丈人应知晓做法,此物何来珍贵?以此传家还是算了。日后,也就是寻常家用之物罢了。不过,平卢辽东到是有一矿物,或可传家。”
张军想到了钻石,不禁笑了起来。
瓦房店啊,大钻石矿,全国七成的储量,预估高达一千三百多万克拉。
第311章 温度之计
现在全世界探明的钻石储量已经高达三百亿克拉,人均都超过两百了,还得花几万几十万去买。
你说是不是有病?
何况这玩艺儿人工合成也相当简单,大河南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工钻石产地,占全世界产量的七成多。
可是品质不如河南只能叫做高铅玻璃的施华洛世奇卖多少钱?
傻逼太多了,骗子根本就不够分的。
“是何矿藏?”
“此物透明璀璨,极其坚硬,可万年久存。某谓之钻石。此物到是适作首饰。”
“可是水玉?”水玉就是水晶,在唐代已经用水晶制作首饰佩饰了。
“水玉更是寻常之物,且过软,不及钻石远矣,”张军笑着看了韩监丞一眼:“便是金刚石。大颗切磨后便是钻石。”
水晶矿在国内算是比较普遍的,也是多的不要不要的。
钻石没经过切割研磨就像土法熬制的冰糖似的,丑的一逼,在这会儿没有人喜欢它,就是和尚因为它坚硬拿来当噱头。
闲聊了几句,张军叫匠人取东西,开始指导匠作制作水银温度计。
这东西在熟练工手里简单的像是孩子玩耍。
第一个因为需要张军指导,稍微慢了些,然后就快了起来,转眼十几根就做好了,摆成一排。
正好是冬天,张军叫人取了冰来敲碎,混入冷水中,等了一会儿冰开始融化了,把温度计放进去,确定零度。
找到零度,再向两边划刻度就成了,这个东西无所谓是不是那么准确,就算是现代制造,刻度其实也不是那么严谨的。
划好刻度,张军又使人烧水,沸腾后插入温度计试了一下,九十八度半。还行,自己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虽然我们学习的是沸水一百度,但实际上都达不到,都在九十八九十九这个样子。这个和气压还有气化有关。
张军估了一下,制作的这些温度计应该能测到一百二三十度左右,有点大,便和工匠说了一下,让他后面只在一百度稍余出一些就好,要保持直度。
“此物不宜流传,坊内使用便好。”看看做出来了,老韩头也明白了,张军就吩咐了一声,准备回家。
这东西其实用途并不大,只是个新鲜。工业动辙几百上千度,用这个测不了。
家里放这玩艺儿基本没用,而且危险。到是体温计有些用处,但这个时代又普及不了,就干脆没提。
韩老头取了几根温度计,小心的用布裹好,跟张军一起从玻璃坊出来。
走到铁坊,也就是老韩头的办公室这边,张军想起来前几天的打算,就和老韩头一起进了铁坊。
铁坊这会儿已经相当成规模了,不算在城外营中的保密坊和研究所,只是城内这一部分就占了一个上坊之地。
也就是接近一平方公里。
唐代坊制分三等,上坊一平方公里,中坊近九百亩,下坊四百亩左右。
上坊是国家大机构,皇族,高官显贵使用。
中坊是寺院道观,官员,外国使节,地方驻京办,还有一些政府低级单位机构,比如妓馆这些。
下坊就是胥吏和商户,普通人家居住了。
不过除了上坊以外,中下坊里比较混杂,除了贱户以外并不是分的特别明确。
凤翔的铁坊还有紫阳观火药厂都是大坊,原来只是砌了围墙,现在坊内已经基本上建设差不多了,都应用了起来。
紫阳观那边还空着一半呢。但估计也会很快建满,火药和铁雷的需求量马上就会激增。
并不全是厂房,里面的工匠杂役管理人员也都住在坊内,有家属生活区。
铁坊规模如此大,是因为高炉也在里面,而且生产效率不足,只能用量来弥补。
事实上这会儿已经在准备迁移高炉了,已经在城外择地新建冶坊铸坊。
这玩艺儿污染有点重,大烟囱忽忽的彻夜不停,虽然这个时代的人不在意,可是张军在意。
张军拿出了自己画的军工铲和军工镐的图纸交给韩监丞:“此物需轻便坚韧,以后军士需人手一把,用来铲挖砍削。
某尚未想好是用锹或者镐,丈人先着人试制吧,出来再论。”
“铸?”韩监丞拿着图纸看了看,问了一句。
“某以为以锻为好。”
“好,老朽着人试试。”
其实这东西最好是冲压,只是,不是没有冲压设备嘛。这会儿水力应用远远达不到标准。
来都来了。张军就给老韩头讲了一下蒸气机。
这东西结构上来说也不复杂,只是要求密封特别好。机器本身和后面的应用并没有直接关系,那是另外一回事情。
也就是说,现在只是需要制作大小不同的蒸汽锅炉出来,能达到生产蒸汽就行了。只有这个成功了,才有后面的各种应用。
在老韩头眼里,郎君这就是要做个大铁壶烧水,但不能让热气跑掉,得封起来。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方法不论,但是必须能保证量产性,配件更换容易,且成本不能高。”张军提了几个要求。
锅炉难点完全在于密封,工艺上没有什么。焊接在这会儿不是问题。
甚至密封也不是问题,现在需要的是考虑成本还有工艺的简单化,得能量产。
老韩头现在对量产这个词已经不陌生了,明白张军的意思。
张军则是在考虑这个半球实验。没有眼见为实,他怕这些工匠不理解气压的意义,到时候难免出些偏差。
“丈人不知,气也是有力气的,我等生在气中,自然感觉不到,便如鱼儿之于水。但人入水或鱼离水,便可感应到不同。”
张军想了想,给韩老头大概的讲了一下什么是气压,先让他有个印像。
“鱼在水中游动自如,但人不及。人至水下便可感知被水挤压,鱼至气中也是一样,会被气挤压。
铁雷爆炸,便是瞬间提升了雷内的气压,把铁皮崩裂瓦碎。
丈人可铸两个半球,如此一般……”张军取纸画了一下半球的结构厚度等等,交给韩监丞:“只需将接口密封,导出其内之气,便可测知气压了。”
“如何抽出?”韩主丞拿着图纸发愣。
“到时某有方法。”张军想了想说:“便如拔罐,其实就是内部真空后产生吸力,只是力量有所不足。”
这么一说老韩头就大概懂了,想了想又问:“这气之力,有多大?”他举手在空中按了按,毛也没感觉到。
张军想了想说:“大约一象之力。”他记得应该是这么来形容的。
“如此巨力?然吾等因何不知?”韩监丞没办法相信。那自己不是早就被压死了么?
“人生而周身遍布孔窍,气息通透,所以内外平衡,自然感受不到。制此半球,某来亲测给你等观看。”
“诺。”老韩头将信将疑,又低头去看图纸。就这么个简陋的东西,就能测出这个,气压之力?不过想想好像郎君说过的话,从无虚言。
于是就有些纠结,对这个实验也来了兴趣。
“便如此吧,某便回府。”张军看看事情也交待差不多了,就起来想回家。
这段时间李适过来前前后后事情多,冷落了小清禅许久,得补。
从铁坊出来,张军没骑马,把马交给牙兵,自己带着几个人离了大街转入长街。打算顺便看看坊间民情。
长街这个叫法有点类似现代步行街的意思,都是店铺商户,可以摆摊,不准轿马进入。
这东西其实是唐后才出现的,因为唐代是坊制。
张军便顺着热热闹闹的街道一边走一边看,有点像是进了电影里面的古怪感觉。
街道上人声鼎沸,相当热闹,空气中飘浮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叫卖声声入耳,人们遵循着交通法规,不紧不慢的逛街。
张军很喜欢这个氛围,感觉很舒服,很轻松,也很快乐。
但这份轻松快乐很快就被打断了。
报歉,今天写了一些又删了,有点卡文
这两天没休息好,精神不太够用。
今天写了三千来字感觉不好,删了。明天补办。
报歉。
第312章 市井之肆
凤翔做为西都,当然是有妓馆的,而且不少。这东西是国家单位,属于必须的配置。
有妓馆就必有瓦肆,这就是市场需求决定了建设。
同理,有妓馆的地方就必定会有赌坊。赌在汉唐属于高档娱乐,从皇帝到大臣都好这东西,在民间也是相当兴盛。
酒楼妓馆赌坊,上等人的一条龙。
酒肆瓦肆赌肆,就是平民百姓商人的梦中追求。
张军这会儿就站在瓦肆和赌肆的中间,的马路对面,皱着眉头看着闹闹哄哄的人群。
他是被哭声吵骂声吸引过来的。
因为送走了皇帝,他没穿官服,就是一身寻常的圆领常服,外面搭了一件裘衣。
主要是他不太喜欢这个时代的官服,总感觉像穿着纱裙,还是薄透款的。再配上芬芳的香囊……那种感觉相当怪异。
大唐什么都算好,就是这个男的搽脂抹粉到处比拼香囊,张军实在是接受不了。太腻歪了。
幸好他在军伍,又是一府之牧,没有人敢来和他比弄这些。
对面围了不少人,在这边也看不到什么,就听着闹哄哄的,哭声骂声响成一片,还有殴打声。
张军左右看了看,没见到街头巡卫,指了指对面对武怀表说:“看看是何事。”
凤翔城没有不良人,被张军解散了,不良帅进了军伍,不良人一部分入伍,另外一部分充了各部门的小吏。
整个凤翔的治安是由军队来完成的,像长街这边,每天都会有以班为单位的军士巡视,两刻一队。也就半个小时一个巡察小队,往复循环。
再加上从军属中抽人组成的坊卫在城中各处察探,以确保整个城池的治安问题。
说句实在话,大唐的治安不太咋地,或者说相当乱。又加上民间尚武,每天大事小情不断就不说了,街头恶霸更是层出不穷。
就算是长安,五陵少年坊间恶霸市井无赖这类人就高达八万左上,这些人刺青纹身嚣张于街肆,甚至恃诸军,张拳强劫。
他们甚至敢纠集起来和军伍抗衡对峙,用武力进行欺霸抢劫。追逐时尚,斗鸡、炫富、寻仇等,往往结伴滋事
这些人的成份相当复杂,权贵纨绔,荫蒙卫官,低级胥吏杂任,色役和杂使,贵府官衙辞退人员,商人,留学生,僧徒等等。
从权贵到最低层的市井闲人,从公子哥到杂役脚夫。他们勾结成群,祸害坊里。
这其实就和时代有关了,户部民政也就是到‘民’这一层,下面其实官府就不管了。也就是寒门这个阶层。
良口人家虽然也叫平民,但是实际上比贱口也就是强一个出身,多分些田亩,事实上差异并不大,都属于被忽略的阶层。
所以为了寻求庇护和持续,很多良口人家就会选择成为权贵人家的私藉役夫,也就是家臣,家仆,田丁等等。
很多大家族下面的私藉奴仆能达到一两千人。这些人都是不计入国家户籍管理的。
安史之后,大唐北方的人口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其实并不是真杀光了。
跑到南方去一部分,躲进深山老林的一部分,而托庇于世家大族的最多。他们就直接从官方户藉上消失了。
这在这个时代是合法的。
所以底层老百姓真的活的不如狗,那是相当艰难。他们也是这些市井霸徒的欺压对像。主要是没人管。
‘风流少年时,京洛事游遨;腰间延陵剑,玉带明珠袍。我昔斗鸡徒,连延五陵豪。邀遮相组织,呵吓来煎熬。君开万丛人,鞍马皆辟易。告急清宪台,脱余北门厄。’
这是李白的《叙旧赠江阳宰陆调》,以夸赞的口气回忆了陆调年青时候的赌博酬酒欺街霸市斗鸡摸狗滋事。
在当时的普世价值当中,少年儿的这种欺行霸市胡作非为赌斗滋事,都是笑谈,美谈。没有人会去关心被他们欺霸凌辱的底层百姓。
其实现在有些事也是差不多,一句小孩儿不懂事就揭过去了,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武怀表挤过去打听了一下,跑回来禀报,原来是有人赌红了眼,要把媳妇卖给瓦肆。
赌肆的人在逼债,瓦肆的人在讨价,赌徒一边挨打一边打人,他媳妇就伏在地上哭嚎,打死不进瓦肆的门。
张军皱了皱眉头。因为这年头妓馆赌楼合法化,他一直没关注这一块,但没想到这一块都乱到这种程度了。
不是说大唐律法对妓馆赌馆的从业执业管理的相当严密吗?
其实也不算错,对官营的妓馆和赌馆来说,确实是相当规范严密的,但市井间的就不一样了。
对于最低层的老百姓,不论是从法律上,还是实际操作中,基本上都是空白,靠的是坊里自治或者是族老管理。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法令只到县,再往下其实就是乡民自治了。正是霸凌的肥沃土壤。
就像那些贱户,他们连去告状打官司的资格都没有,拿什么自保?
张军正在思考,一队巡街小队走了过来,被武怀表拦下。
队正,也就是班长跑到张军面前敬礼。
“此等腌臜事,因何不管?”他看到这队长对那边一点都没关注,如果自己不在这估计直接就过去了。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回郎君,赌斗输钱,欠债要账,此等事如何管?皆是寻常小事啊。”
“贩卖妻女呢?”
“呃……女嫁从夫,夫欲贩卖,这也是家事啊。郎君,此是妾室。”大唐的法律保护正妻,但对妾室的买卖一律视为合法。
妾,本身就是买卖货物,或者相互赠与。
张军心中涌起一阵厌恶。做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三观正确好男儿,实在是面对不了这种拿人不当人的事情。
想了想,张军负着手向对面走了过去。武怀表赶紧带着人开路,把人群驱开。
张军心里烦燥,对这些看热闹的也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情绪,所以军士们态度蛮横的推赶他也没有理会。
这会儿就是武怀表把哪个打一顿他也不会问,看都不会看一眼。
人群散开,张军走到近前,看了看仆在地上的女子,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后背上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
那男人脸上淤青了几块,头发也是乱的。
赌坊的人膀大腰粗,一脸横肉,斜睨着走过来的张军。
瓦肆这边到底是女子,看张军过来向后退了几步,身体微躬。
张军看了看地上的女人,抬眼看向瓦肆那妇人:“此等强凌,尔等也敢买卖么?”
“回郎君,其夫欲售,奴只是待价,却是未曾强凌。”
是他男人要卖他,我只是讲价,没对她做过什么。
“买后呢?”
“郎君说笑了,买后便是私物,若是蛮横哭闹不休,奴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
“若是某将你卖与瓦肆呢?”
“……郎君说笑,奴为良家,何故郎君欲卖奴?”我是良口,你敢卖我吗?
但事实上,被迁卖的良家女子真的是不知凡几。
这些瓦肆主妇大多背靠权贵家族,或者是坊间霸主这样的人物,和下层官吏也比较浑熟。
“凤翔,也有恶少坊霸么?”张军扭头问武怀表。
“郎君,市井之间,此等强凌自然不会少见,但……并未有违例法。”
他们并没有犯法。
第313章 郎君鲁莽
武怀表说的并没有错,这些人的行为虽然可恶,但确实没有触犯律法。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赌坊妓馆合法经营,奴役妾室自由买卖,贱口人家没有任何政治权利。
在崇雄尚武的时代,拳头大就是道理,坊市间的各种阴暗霸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民不举官自然不会究。
何况底层百姓也没有打官司的能力。
百分之九十的人目不识丁,平日里也只能维持着基本生计,你叫他们怎么做?上街游行吗?
而且说句实话,官府也管不过来,一县之地不过县尉一人,吏员数个,衙役若干,只要不是出人命的事情,哪里有时间关注?
不良人也只是针对刑事案件的缉拿侦破,人员也不多,一县十数人而已。
再加上信息不畅,交通不便等等因素。
一国之都的长安都避免不了坊市间的种种恶行,民间的样子可想而知。
别信影视剧,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连吏都算不上的里正坊正已经是他们的天了,根本见不到县令,更不可能随意去告状打官司。
甚至保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唐代官制,流内九品为官,流外九等为吏,吏下还有役,役下为不入流。
坊正里正保正这些在底层百姓眼中的大人物,都属于不入流。就是有工资没福利没编制。而民间负责律法的乡耆族老地位和保正相当。
你能指望着这些人做出什么成绩?鱼肉是肯定的,不为非做歹就算是好人了。
“这位贵人,若是玩乐尽可入内,若是无事便请离开,莫要妨碍我等做事。”
那个一脸横肉的赌肆人员冲张军拱了拱手,但嘴里一点也没客气。想玩就进来玩,不玩就赶紧滚,不要在这碍事。
张军就站在仆地女子身边,瓦肆鸨母不敢近前,那赌鬼也是畏畏缩缩,确实有点耽误人家办事了。
“你等所做何事?”
“此獠多日来欠下五缗余,有文书为证。某代坊主催收在此,郎君可有非议?”
“此女筹钱几何?”张军扭头问那个鸨母。鸨母,就是假母的意思,也就是老鸨子。
官妓有官方称呼,民间瓦肆不敢效仿。
而且唐代虽然不禁妓,但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并不是想干就能干。
但是按律法可以女随母仪。也就是女儿可以随着妈妈入行,于是就有了这种假母的形式。
坊中的女人就假托鸨母的姓氏,以姐兄姐弟相称。也就是用老鸨的姓氏起个艺名,相互以姐妹相称。
一般都是到了年纪的官妓被发放后,带着‘女儿’操持旧业以为谋生。
这些官妓虽然是乐籍,但是多年从业,恩客人脉相当丰富,往往在低下层中也是一号人物,豢养仆丁杂役,是一方势力。
“回郎君,其夫欲以十缗发卖,奴却以为多了。”
“你以为多少合适?”张军低头看着那女子,头发披散看不到脸,这会儿已经不在哀嚎,背影看着有些纤小。
“贵人,贱奴只要七缗,便由贵人得去吧。家子虽十八,未曾生育,姿色尚存。”那赌徒给张军施了个深礼,央求张军出钱买下女子。
想来,瓦肆鸨母给的钱太少,不够他还债。
大唐的奴隶买卖,除了昆仑奴因为被贵人所喜成为攀比之物而价格奇高以外,普通奴隶的价钱并不贵。
如果是壮男还好,能劳动,价格稍高些,纤弱女子还没有一头驴值钱。
当然,这里也有例外,比如长的特别好看,或者有什么才艺的,那个单讲,属于个例。
出门带两个昆仑奴在唐代就相当于浑身爱马仕香奈儿,是奢侈品,这是顶级人家才有的标配,一般贵族有钱都买不到,只好戴高仿,也就是东南亚奴隶。
那赌坊的大汉抬脚就把这个赌徒踹倒在地,冲张军拱了拱手:“贵人莫听此獠胡诌,已经十娘讲得价钱,只待钱货易讫。”
我们这边已经讲好了价格马上就要交易了。
张军看了看他:“可有文书?”
“还未曾得及。”
“即无文书,某如何讲不得?”
那大汉盯了张军几眼:“贵人,即以讲和,还请贵人莫要搅弄是非才是。”
这就有点威胁的意思了。看来这赌坊的老板不一般,一个下人都敢在大街上这么和张军讲话。
张军虽然穿着常袍裘衣,但气势在那里,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何况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护卫。
只能说明,他心里有所倚仗,根本不怕。
这也正常,虽然大唐开明,商业茂盛,但能开赌坊瓦肆还能站住脚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你如何欠他五缗余?”张军看了看这个大汉,没理他,低头问那个赌徒。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随时能拿出五缗钱赌博的人家。
安史以后整个北方物价上涨,关中又有蝗灾旱情,今年一度达到了斗米千钱。也就是一缗一斗。但这是指地方上。
长安和凤翔因为是都京,有官仓抑价,这会儿斗米已经回落到三百钱。五缗余,至少能买十八斗米。
而且现在藩镇削革水运通畅,米价还会继续回落。
唐代民间还保留着以物易物的商业手段,米和布都是硬通货,所以米价布价可以用来衡量购买力。
所以五缗虽然不多,但真的也不能算小钱了,差不多相当于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
这时候的贫富差距比较大,都不说官员,即使是杂役,每个月也有两三缗的固定工资收入,但普通百姓的年收入也就是在五到七缗左右。
“贵人,贱奴未曾欠下五缗,贱奴,”赌徒挣扎着跪坐起来想申辩。
“狗鼠辈何来胆气?”那大汉又是一脚踹在赌徒背上:“文书在此,莫不是某欺诈尔不成?”
“郎君。”仆在地上的女人看赌徒挨打,唤了一声。估计方才她是挨的狠了,此时却是动弹不得。
“取纸笔来。”张军扭头向武怀表要纸笔。
武怀表掏出纸笔,张军指了指那个赌徒:“让他写。”
“写什么?”武怀表没懂。
“随意,写些诗词也可,写书经也可。”
“贵人,此是何意?莫不是以为某等欺诈?”大汉眯了眯眼睛,瞪向张军。
武怀表把纸笔递到赌徒面前:“来,我家郎君要你书写,随意写来便是。”
“贵人,贱奴识不得字。”赌徒看了看纸笔,抬头看向张军。他不识字儿。
“识不得字,如何立得文书?”张军看向大汉。
“有手押在此,还能作假么?贵人莫不是刻意来生事?”
“这赌肆,与你家瓦肆,可是同属一人?”张军问那个鸨母。
“与你何干?贵人,若是无事,还是请便吧,否则莫怪某粗鲁。”那大汉往前踏了两步,紧紧的盯着张军。
“你在威胁某?”
“贵人说是,那便是。”
“怀表。”
“在。”
“斩了。”
“尔等可敢。”大汉大喝了一声,伸手就去腰间摸刀。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在市井之间他或许还算武勇,手中阔刀也给他闯出来赫赫名气,但在正规军士面前就不太够看。
这可不是街巷之间争霸的伤人手段。
论起来杀人,这些街头霸王哪里是专业人士的对手。
主要是意外。大唐不禁刀剑,但禁止在公共场所械斗,你可以出城找个林子随便互砍,但在城市闹巷不行。
持刃械斗,哪怕你就是抽出来没用,那也是一百板子。基本上人就没了。处罚相当重。
其实虽然不禁,但民间佩刀剑的人也不多。
刀剑不是人人都能佩得起的,虽然这会儿不像汉代一把刀能换一头牛,但价格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所以民间基本上都是木棍棒子,或者扎枪这种用铁量少的武器。弓箭也贵。
没有什么大战三百回合,也就是十几秒,一颗斗大的人头就落了地。
大汉有点死不瞑目,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敢在闹市动刀,还真敢杀人。
“怎么敢?”鸨母替这汉子喊了出来。“速去报官。”这女人也是个冷静的。
“封了,里面人员全部带回询问。”
“诺。”武怀表拎着滴血的横刀应了一声,看向张军:“郎君,是赌档吧?”
“瓦肆一同,人都带回去。”
“客人呢?”
“哪里这么多废话?客人不是人么?”
“嘿嘿。”武怀表贱笑了一声,带着军士去封堵抓人。
“你起来罢,某为你做主。”张军看了看已经爬起来坐在那发呆的女子。
“贵人,此事非贱奴本意,贱奴也是被逼。”
那赌徒翻身跪到张军面前,也不顾那汉子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若是贵人有意,贱奴,贱奴不要钱。”
这是把张军当做当街抢女人的了。
几句话的时间,远处一阵骚乱,胡哨大作,巡街军士冲了过来。反应到是挺快的。
张军点了点头,这点比较满意。
“强人在哪里?”“郎君。”
“嗯,封堵赌档瓦肆,不得放走一人。”
带队的班长愣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一挥手,带着军士冲了过去。
十几分钟的时间,过来了三个小队,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值日军曹到达,带着三个小队。不管在哪里,杀人都是大案。尤其这种当街杀人。
赌档瓦肆里没有什么抵抗,或者哪个尊贵的客人吵骂。这种地方就不存在尊贵客人。别信影视。
又过了一会儿,两间店铺里的人都集中到了大厅,军士开始搜查。李应右到了。
“郎君,这是为何?”
凤翔是军管,治安这一块是李应右和张良负责,刘承旨那边管不到。
“此人持械威胁郎君。”武怀表指了指那个大汉的尸体。
李应右皱了皱眉,看了看已被拉到一边的赌徒夫妇:“因为何事?”
“五哥,”张军负手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云朵:“赌肆设计可有律法相管?瓦肆买卖人妇,可有律法监管?”
李应右摇了摇头,看了看张军:“郎君,此事并无先例。但此档均有备案在衙,郎君鲁莽了。”
人家是合法经营,在法律允许的框架内奉行买卖,这又杀人又封馆的,即使张军是府牧,节度使也不行。
老百姓是没有办法,但是这种生意背后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即使不能明告,你当那些遍布各地的御史监察是摆设?都不用等到明天,这事儿就保证会摆到李适的办公桌上。
唐代可没有什么不能越级上告的说法,也不会因为你是使相就没有人敢告你。
只要抓到实据,一个五品御史就敢盯着一品宰相告到地老天荒,而且绝对能把你告倒,还不会影响他自己的仕途。
哦不对,有影响,会升官。
“无妨。”张军摇了摇头,走到那赌徒面前:“平日以何营生?”
“回贵人,贱奴家中以饼铺为生。”
“收益可行?”
“尚可。”
“可够你厮赌?”
“……贵人,贱奴平时并不好赌,那日只是醉了,一时狂妄中了圈套。”
“便来贩妻?”
“贵人,此女非贱奴之妻,乃妾室。”
“可有恩情?”
“……有是有的,只是贱奴被逼,实在没有办法,除非变卖家产,但以后便不可为继了。”
“呵呵,”张军笑了一下:“头脑如些清晰,却来厮赌。”
“只是寻常玩弄,贱奴并不豪赌,此次果然是中了圈套。”
“大娘子,你委身他多久了?”张军又去问那个女人。
“三,三岁有余,近四岁了。”
“四岁?可有生养?”
“有。”
“莫要在贵人面前胡说。”赌徒历声喝斥,吓的女人一激林,深深的垂下头,身体微微发抖。
张军扭头看了看赌徒:“你可是活得够了?”
“贱奴不敢。”赌徒扑通跪在磕首:“贱奴无心冒犯,贵人宽恕。”
“拖到一旁,笞二十。”
“贵人饶命,贱奴不敢了。贵人。”赌徒被捂上嘴巴拖到一边,扒下裤子露出黑乎乎的屁股,噼噼啪啪的就是二十竹鞭,打的血肉模糊。
这下子不用捂嘴也喊不出来了,只剩下了呼吸。
第314章 某有何惧?
“你如实说来,某为你作主。”张军继续问那女人。
“贵人,饶了我家郎君吧,贱婢任凭发落。”女人跪直了身体,一个头磕在张军面前。
“他欲卖你,又殴打在前,你还要帮他说话?”张军有点意外。
“贵人,是贱婢命不好,怨不得郎君。”女子跪在那里垂泪。
“按说,你家道也不至于此,为何沦落?”张军扭头看了看伏在另一边已经打坏了的赌徒。屁股已经血肉横飞,屎尿都出来了。
郎中正在那给他处理伤口,人已经昏厥过去了。
大唐律法严苛,笞刑棍刑杖刑都有很多,但不是打完就不管了,都会有郎中给处理伤口:用清水洗一下,给敷些金创药。
但是事后是死是活也就靠命了。这东西也只能靠命,不感染就能挺过来,一旦感染了谁也没有办法。
“贱婢初来的时候,家中境况尚好,家翁去后,几位哥哥分置了家产,却也过得日子。
怎奈郎君不知何时沾染了赌病,初时还好,后来越赌越大,家中铺产也荒落了,一日不及一日。
家中主母也曾劝谒,但阻止不住,直至今日欲卖贱婢抵债。”
“即如此,你何必为他求情?”
“回贵人,贱婢生死由命,但家中小女尚幼。”女人又低声哭了起来。
“你当年如何被卖?”
“贵人,贱口之家艰难,男儿尚且售卖,何况女儿。贱婢很小的时候家母大人便告之了。”
这会儿也没有什么计划生育措施,孩子不是想不生就不生的,除非能忍得住。
贱口之家也是人,也要娶妻生子,只不过贱口之家因为田亩分的少,又没有任何的政治权利,是整个社会盘剥的对像,所以孩子的命运可想而知。
一般男孩还好些,若是多了卖去为奴做仆,好歹能生活,但是女孩儿就悲惨的多,被贵人买去为婢都是比较好的结果。
做妾实际上并不比做婢女好到哪里去,或者说还不如做婢女。流落到烟街柳巷其实都算是一种解脱。
“着几个人,随她去家中接了幼女,先带回府上吧。”
即然见到了,张军自然不能不管,吩咐了武怀表一句:“按市价给了钱两。”
武怀表安排了几个军士带着这女人走了,顺便通知这家人过来把赌徒抬回去。
“五哥,某知大唐律法在此,籍户在此,但未免无法忍心。”张军看了看李应右,叹了口气。
李应右也叹了口气:“国法如此。”
其实李应右根本无法理解张军这会儿的心情,做为土著,他们在这方面早就麻木了,见习惯了,更不会有任何感觉。
人要面对的最凶恶的对手永远都是人,是那种无法想像的残忍,残暴。上等人以施虐寻找快乐,获得满足感。
“赌妓两坊为国法允许,某不做评说。但纵使国法所容,也不该巧施圈套谋财害命,更不该巧取豪夺以为敛财。
就像这瓦肆之中诸娼妓,均为如何来路?可有被逼无奈?可有荼毒迫害?这些不是国法所容吧?”
“郎君所言极是,此等种种行为均为国法所不容。”
“那便查吧。本府现身兼九镇,那便从此九镇开始。即日九镇之内凡赌妓两坊均暂停营业,封户勘察。
凡两坊从业均拿到凤翔来一一问询,相互检举。某到要看看,朗朗青天之下,有多少黑暗罪恶所在。”
李应右吃了一惊,看向张军。
张军点了点头:“某意以决,去办吧。”
“郎君,此事还是斟酌一下吧?此事,此事牵扯甚大。”
“牵扯便是,某有何惧?让尔等便来寻某便是。此事从速,莫待走漏了风声。”
“诺。”
张军看了看李应右:“某知五哥所想。五哥,天下大计,首重人丁。无论工农渔商,无论官吏军卒,凤翔需要大量的人丁填充。
有太多的事需要人来做,需要更多的人来完成。某,期待那些世家大阀富贵人家么?”
不管是什么样的社会形态,也不管怎么发展,现实总是金字塔形的,要说人口,自然总是底层最多。
李应右随即就明白了张军的意思,拱了拱手:“职下愚顽了。”
张军笑了笑:“颁布本府告示,凡九镇贱口,有充军或入坊劳作者,视为良家等同,或有功绩,可消贱籍。”
李应右吸了一口凉气:“郎君,此事……怕是影响甚大。”
“做了便是,万事有某担承。缺人哪,五哥,太多的事情需要人来做,太多的土地需要占领。”
李应右原地转了三圈想了想:“郎君,此事还是不可太急,需斟酌一二,徐徐图之。”
一旦公布,可以想像,整个凤翔,京畿地域,甚至北方诸州,会有大量的贱口往凤翔聚集过来,以图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可不是小事儿,前期如果没有完善的计划和准备,怕是会引想动荡。
别的都不说,光是吃住就是一个大工程。总不能让人来了生死由命,看着他们饿死冻死。
还有对各州县的影响。
虽然从上到下没有官吏会把贱口看成人,各种欺压盘剥,但事实上很多方面都离不开这些贱口的劳动和奉献。
如果一州之地贱口全部消失,对当地的影响可以说是不可想像的。
还有就是那些大门贵户,哪一家没有几百上千的贱口附着?他们的反应也必须要考虑。
“五哥,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反而越是纠结,越是牵扯不断。”
张军抬手在李应右肩上拍了拍:“此事只管做了便是,无需考虑太多。军伍除了操练也无别事,不妨放出去拉练吧,方便行事。”
“可是,若是田亩荒废该如何是好?”
“便着各州县重新丈量,重新分配。那些大家贵户也该放手了,不与追究过错便是。若有反抗生事,只需依法论处。”
“若是牵连贵人如何?”
“可有贵至皇家?可有贵之如某?凡牵扯之人纠缠,不妨着人查探一番便是,某有大唐律法在手,怕得谁来?”
李应右苦笑。张军的意思很明白,事情就大大方方的去做,有反对的就讲道理,遇到不讲理的就查他,和他讲法律。
李应右自己就是大户出身,如何不懂其中的关窃?
如果严格按照大唐律来操办,这天下的富贵人家几乎就一网打尽了,有几家能脱逃?
可是这样一来,凤翔就真的是和天下富贵阶层为敌了。
可是怕吗?
李应右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凤翔军马几近三十万,以现在的战斗力,就算是张军这会儿想做皇帝,怕也不过就是打几仗的事儿。
想了想刚刚露面的火炮,想一想铁雷和特种弓箭,再想想那尚在保密中的手持炮铳,李应右悟了。
凤翔,早已经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凤翔了,现在可以说是兵强马壮,天下无敌。
最关键的是,凤翔的部队中,世家大阀的子弟很少很少。
顿时便有一股子豪气从脚底冲上了天灵,一切的担心瞬间不在。
“应右懂了。”
“那便去做吧,此事,某自会上书陛下言明。”
“诺。”
“赌妓两坊可以经营,但需依律而行,凡豢养打手,设计圈套,逼良为娼者,从严论处。”
“诺。”
“筑路如何了?”
“已完结三数之二。”李应右说:“只是部分只做了基础,尚未及硬化。而且,郎君,蕃兵两万,已经折损几近两千人。”
进入冬天,水泥工程只能被迫停止,这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施工还在继续。
两万蕃兵死了接近两千,这个数字其实还挺让张军意外的,不是多了,是少了。
这会儿可没有大型工程机械,全是靠人力硬干,如此繁重的浩大的工程一千六百里才死了不到两千人,可以算是奇迹了。
当然,这也和关中地处黄土高原有关,还有炸药。
现在在凤翔修路的一共近接五万人,除了两万蕃兵,还有三万多叛军的骨干部队。
不过这些人修路算是惩罚,待遇各方面要比蕃兵好的多,所以伤亡也小的多,到这会儿只死了一百多个。
“嗯,尽量少死些人,”张军看了李应右一眼:“修路之事长远,数倍于秦道,要省着用。”
“诺。”
这些人到底是因为干活意外死的,还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张军不怜惜这些人的生死,但怕影响自己的计划。
第315章 蒸馏白酒
“耶耶。”小清禅满脸的笑容,迈着小短腿扑向走过来的张军。
“小心些,慢些。”张军急忙伸着双手迎了过去,生怕小宝贝摔了。
“耶耶。”扑到张军怀里,小清禅搂着张军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可是清闲了?”
“嗯,耶耶回来陪清禅玩耍。”
“好。清禅想要骑紫奴来。”
花奴跑过来围着张军转着圈闻嗅,尾巴都要摇掉了一样。
自从家里来了果马,花奴的宝贝地位就在滑落,只是小狗忠贞,并不感觉到委屈。
“清禅喜欢紫奴可以,但不应该冷落了花奴,它可是陪过你几年的。”
“清禅没有。”小清禅从张军怀里低头看了看围着张军转的花奴:“清禅一样喜欢花奴,可是它骑不得。”
张军蹲下来,伸手安慰了一下激动的花奴,给它挠了挠肚皮,这才抱着清禅往后面走。
“阿娘在做什么?”
“娘娘和姨姨在缝衣裳。”小清禅指了指东堂:“让清禅带着花奴玩。清禅很乖的。”
“嗯,清禅最乖。”张军在女儿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亲,闻着这股奶香味儿就喜欢。
这会儿的女人没什么事情可做,要不就去逛街,要不就约了朋友来家里聚会说话,偏偏大娘子这两样都不太喜欢。
其实这会儿大唐的贵妇人最喜欢的是去庙里尚佛,是真上。
这会儿的和尚和妓馆的实际地位与意义基本相当,一个为贵人服务,一个为贵妇服务。算是一种时尚。
包括很多公主都有和尚闺蜜。
庆幸的是张家大娘子并没有这种时尚追求,而且这凤翔城内她也没什么朋友。
每天就在家里鼓捣女工,裁剪刺绣缝制,累了就去园子里转转,陪孩子玩一会儿。
知道张军能画样稿以后,大娘子求张军给画了不少款式的衣服,没事儿就带着家里的奴婢们裁剪,然后由小清禅试穿。
她自己也做了一些,但总是偷偷的试,不好意思穿到外面。
张军在家的时候总是会限制她做衣服的时间,这东西相当累眼睛的,但只要张军不在她就无法无天了。
其实衣服什么的都是小事儿,张军一直在琢磨内衣这事儿,一天到晚总光着屁股穿着开裆裤实在是不舒服,而且也不方便,不卫生。
他试过用扣子,但是因为布匹没有弹性,用了扣子也不行,要么勒的太紧,要么就松垮垮的。
而且这个时候的扣子也是一言难尽,越着急越解不开,反而还是开裆裤方便。
扣子其实也好解决,他叫工匠给磨了一些骨制的,也有铜的,但还是因为弹力的问题最后也没能成功。
“娘娘,耶耶回府了。”还没等走到地方,小清禅亮着嗓子喊了两声,把准备偷偷打埋伏的张军直接暴露了。
张军伸手在女儿的小脸上捏了捏,抱着他走进房门。
因为家里的窗户已经全部换上了玻璃,室内的光线到是不算那么昏暗,不过,肯定也不是那么明亮就是了。
在没有电的情况下,想增加室内的亮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屋顶加天窗。
中国历代建筑都没有加天窗的习惯,只不过是因为没有玻璃而已。
大娘子已经带着两个婢子处理了‘现场’,假模假样的在那拿着张草图看。
“装的到是像。”张军瞪了大娘了一眼:“和你说过,未时一过就不要缝制了,太过伤眼,难道你想以后做个睁眼的瞎子么?”
“奴奴没有,奴奴,”大娘子红着脸狡辩。
张军伸手在她头上摩了摩:“用不着扯谎,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某只是耽心你的眼而已,不想它早早坏了。”
“好。”大娘子心里甜滋滋的。
张军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特么的,这个时代结婚也太特么早了啊,小清禅都这么大了,大娘子才十九,完全也是个孩子。
而且大娘子这还算是晚婚。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大部分在十二三岁就嫁为人妇了。也就是说,只要一见红,就可以张罗结婚了。
不过唐代还要比其他朝代好一点,就是并不排斥晚婚或者不嫁的,也可以随时合离再嫁,算是相当不错。
“如果真的喜欢裁剪,那便要想想办法,这堂里还是暗了,得亮一些才好。”
大娘子欣喜的抬头看向张军。自家郎君最厉害了,什么都有办法。
张军抬头看了看屋顶:“要着人在屋顶开窗方可。”
“啊?屋顶开窗?”
“是,便叫天窗,让太阳随时都能晒进来,如此也就明亮了。”
“可要开得很大么?”大娘子也看向屋顶,开始幻想开了天窗的样子。
“不用甚大。”张军摇了摇头:“只需有了通道,用银镜折射下来便可。若是直晒怕是要热,也太过恍眼。”
“银镜?”
“是。此物可照人,也可反光。”
“就像清禅那个样子。”小清禅骄傲的伸出小手。张军教过她拿着小镜子折光照人。
大娘子就懂了,但还是没想明白怎么用镜子把光从外面弄进来。
必竟平时用镜子来反,也不过就是那一道而已,还要找对了方向。她也是和孩子一起玩过这个游戏的。
“耶耶,紫奴。”见张军只顾着看屋顶,娘娘也不说话,小清禅急了,在张军怀里扭动。她要骑小马。
“好。”张军应了一声,放下小清禅,让大娘子去给她换裤装。就是加个小兜裆。
一家三口来到侧院马厩,听到小清禅清脆的笑声,几匹小马就有了反应,从马厩里探出头来张望,厮鸣。
“郎君,夫人,大娘。”一个家仆看到张君,走过来行礼。
“嗯,有事?”
“郎君,老仆已按郎君吩咐将白酒,葡萄酒分别用那釜甑蒸馏若干,密封于坛内,请郎君察验。”
“我要骑马。”小清禅见家仆过来找耶耶说事,生怕耶耶就去了办事不管自己,急的在一边叫了一声。
老仆笑着冲小清禅躬身。
张军去拿刷子给紫奴刷了刷身体,把鞍鞯装备好牵出来,再把小清禅扶上马背坐好,自己牵着缰绳:“便这样陪着耶耶去看可好?”
“好。”骑上马背,小清禅就不急了,又乖乖的。
张军本来还想骑着马带着自家娘子跑几圈,这会儿也只能暂罢,伸手去牵着大娘子的手,一手大娘子一手马缰的跟着家仆去蒸房。
到了蒸房,把马缰交给大娘子,让她牵着小马先带女儿玩,张军进了房内。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这个时代的酒可没有这股香气。
这是成了?他随着家仆走到一侧墙边,那里已经堆了一排密封好的大坛子。
叫家仆把蒸好的白酒葡萄酒各取来一些,他尝了尝。
白酒的度数有明显提高,葡萄酒稍差,但也浓郁了不是一星半点,起码这会儿得有三十左右的酒精度。
白酒要更高一点,但离酒精还远。都达不到六十度。
唐代的白酒和现代的白酒不是一回事儿,是指白色的米酒。就是李白诗里千文一斗那种。度数大概相当于普通啤酒。
而平时老百姓常喝的那种,是杜甫诗里三百文一斗的浊酒,是用米酒为酒基调出来的,没经过发酵,不能用来蒸馏。
贫富差距一下子就拉出来了。
这种酒的度数更低,喝的时候还要加饧,也就是糖。更不如说是一种含酒精饮料。
唐代的这些诗人们在写诗的时候不仅仅会夸大和幻想,很多时候还会把喝饧汤写成喝酒。其实就是糖水。
不过唐代也有蒸馏酒卖,也用的是上好白酒来蒸,只不过蒸馏的工艺有待改进。
蒸出来酒酒精度差不多能达到十五度以上,少有二十几度的,这种酒那就是只有相当富贵之人才能喝到了,相当昂贵。
张军尝了酒,又去那具特制的釜甑处看了看,听家仆讲了一下他们的工作流程。
“不错,凡蒸房诸人,每人去管家处取钱五百,日后尚需努力。”
“诺,谢过郎君。”
“这些酒可以拿出去出售了,日后再蒸白酒,把酒头单独封坛。”
“诺。”家仆不明白为什么,但知道怎么做。
蒸馏,酒头的酒精浓度是最高的,越往后越低。张军想看看酒头能达到什么地步。
不过想了想,张军叫人取了纸笔过来,给家仆讲了一下后世真白酒的做法,让他着人去试制。家里是有酒坊的,各种工具都有,只要改变一下方法就行了。
唐酒是煮熟后浸泡发酵,过滤一下就直接喝,也就是米酒了。而现代工艺需要蒸熟,然后搅拌发酵,发酵后直接蒸馏,
交待了一下,张军出来去陪女儿,要不然小宝贝怕是又要生气了,哄都哄不好那种。
果然,嘴巴都噘起来了,不过在阿娘面前不太敢撒小脾气。古人是慈父严母的。
“可好?”看到张军出来,大娘子问了一声,伸着小鼻子往张军身上闻了闻:“好香的酒气。”
“这种酒娘子喝不得,易伤身。”张军看着大娘子嘴馋的模样,解释了一下。
第316章 榷酤牧酒
听到张军说这种蒸出来的酒不能喝,大娘子不能理解。“为何?”
大唐不管男女,喝酒是日常之事,就和现在随时一杯奶茶差不多,更像是一种日常饮料。
“此物是某要用来医伤之物。”张军没法解释酒精浓度的问题,只能这么敷衍一下。好在大娘子并不娇蛮,说得通。
“蒸酒还可医伤?”大娘子的思维被张军带跑偏了,对这个问题来了兴趣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张军。
张军看了看自家娘子带着崇拜的眼神,心里不由就有了一种满足,笑着伸手在大娘子头上揉了揉。
“耶耶。”小娘子在一边争宠,只好也伸手去揉搓两下,换来一张大大的笑脸。
“这个世上,活着很多生命,人,马,狗,豚羊,树,草,这些是眼睛能看到的,还有很多眼睛看不到的。
食物腐败,伤口肿溃,包括米能制酒,奶出醍醐,其实都是这些人眼未见之物在作用。
这些未见之物活在水中,气中,万事万物当中,这也是为何我要你和清禅勤加濯澡的道理,防止病从口入。
病,不过就是此等未见之物积聚,伤也是如此。蒸酒浓郁,所得之物有灭杀此未见之物的功效,涂于伤口便可禁止肿溃。”
大娘子举起双手到眼前仔细的看了看:“奴奴此刻手上便长满了此物么?”
“不是长满了,”张军笑着把大娘子搂过来,在她头上闻了闻,新鲜的皂角香气:“是它活在水中气中,到处都有。”
“所以要烧热水来喝?”
“对,娘子聪慧。”
“那若是奴奴常喝蒸酒,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
“呃……并不会。此物只可外用于皮肉伤,饮用无效且易醉人,常常饮之伤肝坏胆,有害无益。”
大娘子有点不太相信,怀疑的看了看张军。
张军笑起来:“这等眼色。某还会哄骗你么?俱是实言,此物伤身的很。”
夫妻俩一边说话,一边牵着小马走动,小清禅骑在马上随着颠簸晃动,小手抓着鞍桥,大眼睛四下乱看。
“那,郎君方才与老仆言可以售卖。”
张军点了点头:“就像在水中点入绛料,初时不显,渐或增之而现色,至极则浓郁,满坛皆是不见水色。
此物亦是如此。
平日里饮用的可视为初绛,现在蒸出来的则是渐或增之,但远未至浓郁,身强力壮者尚可饮用,少饮则醺然。
市间数千文一斗的那种,照比家中这些蒸后的酒要相差很多,所以可以卖个高价。
我要用的东西这些还达不到要求,还要继续改进,继续蒸馏试制才行。”
“若是售卖,需郎君赠名。”如果想卖个好价钱,得郎君你亲自起个好名字。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还不知道广告的概念,但名人效应已经玩的得心应手了,妇儒皆知。
张军想了想,笑着说:“便叫凤翔牧,虽不是某亲自蒸馏,却也是某之技巧所得,又出于府上,当得此名。”
大娘子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那便不能卖得贱了。”
招手唤来远远跟在后面的红蕊嘱咐了几句,红蕊躬身应是,转身过去安排。
把自家的酒卖的贵些,张军并不在意。这种酒产量有限,而且普通人家包括低级官吏也买不起,赚的是高官贵户人家的钱。
不但没有什么心里负担,反而有种杀富济贫的快感。
当然,还有那些豪商巨贾。
唐代商人的社会地位相当低贱,不可与官吏同桌吃饭,也不能齐肩坐立,如果违反处罚很重。
但事实上,在社会中,商人的地位并不低,他们只是在官吏面前低……这事儿千百年后也是一样的。
在民间,豪商巨贾往往都是需要普通百姓仰视的大人物了,除了法律禁止的一些规制,他们的生活并不比官贵人家相差多少,甚至更加奢糜。
往往这些豪商和世家门阀勾连紧密,虽然没什么地位,但能量相当不小。
而且唐代诸官皆商,世家大阀,高官显贵,中低官吏,都有自己的私人或者家族公司,最不济也有几家店铺经营。
其他参股入股的不知其数。
工资高福利好,手里有了闲钱还有权力,自然就想赚的更多。人之常情。
虽然法律规定官不容商,商不入仕,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办法总比问题多,家臣家仆庶出寒门就都有了用武之地。
还有各种代理人。
所以到了唐中期,商人已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了,要不然他们也不敢搞罢市逼宫。
李适继位后的第二年,781年,长安商人大罢市,整个长安城的市场全面关停,抵制政府各项税务法令。
虽然罢市行动被泾源兵变给冲散了,不过李适回来后还是宣布废止了一系列的不合理税收。
这种事儿不是第一次了,752年玄宗去恶币的时候就发生过类似事件,也是以政府屈服告终。
虽然里面的内核是世家贵族与国家皇帝的争执,但商人的地位因此大大提升是不争的事实。
这也就顺理成章的发展成为了唐后期买官幣爵的现像。
买官这事儿古来有之,武则天的父亲就是大商人,资助李渊有功得以入仕。
还有李世民朝的裴明礼,高宗朝的彭志云,都是商人入仕。
不过这三个人走的都是皇帝的路子,一般人模仿不来。
布施一词就来于彭志云。以布施舍。
他上表请以两万匹绢布节军,‘诏受其绢万匹,布告天下。’虽然只给了一个从九品的小官,但也是入仕了。
生意买卖得利,缴税是应有之事,这是其一。
其二,商人重利,盘剥无度,勾连官贵,大搞贿赂收买以得势。
其三,欺行霸市,为富不仁,豪强邻里,豢养恶奴。
所以张军对这个时候的巨商富贾没有任何好感,虽然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但看不惯这事儿,需要理由吗?
和红蕊商议了一番,大娘子美滋滋的笑着走回来。
张军看了看大娘子摇了摇头,这才几个钱,就乐成这样了。
“郎君,府内酒坊却叫不得此名。”
“好,就依娘子。”
“红蕊言,要叫郎君写了题款,去西园刊印了回来。”
“到是会安排做事,好,便依你。”
得到允诺的大娘子就特别开心,过来索吻求宠。
张军本来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家里的酒坊产量有限,一年也就是那点量,贵就贵些,想独占名字也无所谓。
到是府内的酒坊看来要调整一下了。
张军和大娘子亲腻了几下就开始琢磨起事情来。
蒸馏试制成功,可以扩大规模量产了,酒坊的改制就得提上日程。
当然不可能把酒坊停了全部去搞酒精,所以这个扩建势在必行,但怎么改,怎么建,还得找人商量一下。
不是舍不得那点利润,主要是李适上台以后,下令榷酒,也就是酒类专卖制度,禁止私人酿酒,大量的民间酒坊被关闭或者充入官坊。
总不能为了生产酒精让老百姓没酒喝。那个影响可就大了。
这会儿很多人是靠酒谋生的,酒楼,酒舍,酒肆到处都是,其实就是现代的酒吧,前店后坊的规模,只是贩酒。
再则这些酒坊规模不一,产品质量参差不齐,又货仗官势,很多官员都对这事儿嗤之以鼻,纷纷作诗嘲讽。
元稹和白居易都干过。
甚至白居易还亲自动手去改配方,督促酒坊的工艺升级。‘惟是改张官酒法,渐从浊水作醍醐’。
他们无法改变皇帝的意志,但总能用手里的权力在边上蹭蹭,为地方上做点贡献。
张军觉得,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改变一下酒坊的经营模式。
酒为官酿,那么搞一个大型酒厂,取缔散乱的小坊也就名正言顺了。他也不可能和皇帝的旨意对着干,去支持民间酿酒,那东西确实乱。
反过来,酒厂集中统一形成规模,这是好事儿,彻底改变杂乱的局面,等以后再允许民间酿酒了,直接就有了门槛。
场地不缺,两条长街中间都是官用土地,除了官署单位办公使用和一些公共设施,皇帝行宫和招待所以外,北侧基本上都是空着的。
足有六上坊的土地等着安排。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是只统一凤翔一府,还是各州都要动。这里面有个供应的问题,涉及到运输周转。
再就是管理团队的建设。张军对手下这些人不熟,没什么概念。下面各州的刺史他都认不全,县令就不用提了。
当然,这个也没有必要,他是真心实意把官员任命这一块交还给皇帝的,凤翔虽然军管,但也不可能搞出大唐第二套施政方针来。
一些方面的细微调整改变并不代表违背大唐律。
“郎君想什么?”
“酒坊之事,与家中无关。”
“不许抢奴奴的生意。”
“好,便不抢。”张军笑了笑,在娘子脸上捏了捏,扭头去看小马上的女儿:“清禅,那滚滚有了孩子了,你要不要去看?”
“不许。”大娘子马上紧张起来,叫了一声又感觉自己有些急了,羞着脸拉住张军的袖子:“郎君,猫熊凶悍,郎君三思。”
“不妨事,那猫熊的小崽只不过花奴一般大,憨态可掬,不会伤人的。”
大娘子低头去看了看围着一家三口打转的花奴,满脸的不相信:“只有这般大小?”
“是。那滚滚的娘子坠入了深沟,被某带人救了出来,那崽儿便只有这么大,也似小狗一般粘人吠叫。”
大娘子还是将信将疑,怎么也无法想像那么高壮的獏兽会有这么大点的孩子。
张军指了指清禅:“婴儿初生也不过是几拳大小,都是一般。”
“清禅要去。”小清禅扶着鞍桥看向娘娘。
“可为友伴,”张军按了按大娘的肩膀:“彼此同生共长。兽类单纯,忠贞不二,将来也可庇护清禅几分。”
“獏兽也可懂得人言么?”
“相处时日久了自然能懂,獏兽本性聪慧,只是不能人语。”张军看了看花奴和紫奴:“兽畜皆如此,花奴不就是这样嘛。”
花奴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看张军,叫了一声。
“嗯,你聪明,知道某在说你。”张军蹲下来给花奴抓了抓背脊。他不太喜欢松狮的样子,不过也并不讨厌。
第317章 建总酿司
第二天,张军就召了良酿局署丞过来谋事。
良酿署是官方管理酿酒的机构,隶属光禄寺,中央为署,都府为局,诸州不单设。不过善酿的大州会派驻酒坊使。
另外还有
良酿署的署正为正八品下,署丞正九品下,是署正的副官,也是良酿局的局正,下有府三人,史六人,监事两人。
以上是文职,是正儿八经的公务编制流内官员。
另有掌醖三十人,酒匠十三人,奉觯一百二十人,掌固四人,负责酿酒的具体工艺流程材料和仓储。
此四职为有编制的流外吏,相当于现在的事业编。
掌醖不是掌酝,和司酝也没有关系,是管理酿酒的流外五等正吏。
司酝不是良酿署的编制,而是尚食局正六品女官,负责酒礼。其下有正七品典酝,正八品掌酝等官。
“如在见过太保。”西都良酿局局正何如在躬身给走进来的张军见礼。
良酿局归良酿署署令统管,理论上不受张军的节制,所以称呼上就比较正式。他算是京官。
嗯,张军应了一声,大步走进办公室:“有劳何局正,坐。”
“太保在此,哪有如在的座位。”
张军看了他一眼。京官就是这么虚伪。
五品以上官员就算见皇帝也没说连个座位都没有,这谄媚的有点太露骨了。
不过何如在对办公室里这些桌椅摆设看来是相当有兴趣儿的,眼珠子不受控制的四处乱看。
现在凤翔府内官吏的办公室都经过了改造,地暖,桌椅,软榻,热水供应,让这些京官深羡不已。
他们也想要啊,可是得京里出钱才行。
张军走到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坐吧,某有事相询。”
“诺。”何如在拱手应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自觉的晃了晃屁股。稳。
“某欲统肃域内酒坊,以正酒令,去浊水之名。”
张军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思:“但有两事未解,故请局正商议。一是匠艺,是否需要统一,二是诸州如何。”
何如在拱了拱手,未等他开口,张军摆了摆手:“某诚心找局正商议,据实说来就是。”
何如在眨了眨眼,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想了想又拱了拱手。这好像是他的习惯,说话先拱手。
“如在明白太保之意。榷酤之后,实是浊酒盛行,但也确是万不得已,数年间北方糜乱米价翻升,酤酒却未见如何涨动。
太保欲统一域内匠艺,如在欣然附同,可善诸坊乱局,统一域内酒色,实为美谈。
不过,酒分浊清,乃米乃果,乃酿乃蒸,多有调制,未知太保当如何一统?”
酒有浊酒清酒,原料有米和水果,有发酵酒有蒸馏酒,还有各种繁多的调制酒,怎么统一?
而且这会儿米价太高了,酒的成本也就相当高,如果想保证质量,成本怎么办?
说涨价肯定是不行的,酒属于日常消耗品,保持价格的稳定是官府应有之责。
张军意外的看了何如在一眼。
没想这个一副趋炎附势嘴脸的家伙,说到正事还挺犀利的,而且说的也到位。有点底子。
张军没出声,等着何如在往下说。
“太保武勇,涤清宇内,威震八荒,统摄六镇,辖四十余州近百县治,恢复吏治清丈土地革税复商功盖千秋。
但,如在大言,六镇广阔,四十余州覆数千里,其间山水相隔,山高水远,物力维艰,若收拢坊作,偏远诸州如何就市?
如在抖胆。”
张军点了点头,想了想,抬眼看向何如在:“若某坚持,如在有何妙策?”
“如在不敢。回太保,若需一统,首在匠工,酿酒一道重在基础,只需责令统一酒基,则诸事可解。只是,如在不知如何保持现价。”
“某欲在凤翔设总酿司,酿制酒品疏理匠艺督导诸州,于诸州设酿司负责一州酿事,调理诸坊,你看可行?”
张军的意思就是在下面各州成立酿酒厂,负责本州酿造工艺指导,供应酒基,协调民间酒坊事务,然后由府城总酿司统一管理。
这样,不至于大动干戈,对现行的酒坊造成巨大冲击,能维持平稳。
再一个,各州建坊统一管理,即能达到一统工艺的目的,也能免去运输的麻烦还有损耗,不至于影响酒价。
何如在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拱了拱手:“如在以为,太保之意甚为可行,只需避免操之过急可以。”
张军点了点头,看着何如在问:“即如此,何局正可愿屈居本府总酿司?”
张军手里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这事儿关系重大,从民间选择也不合适,于是就打起了良酿局的主意。
良酿局虽然是光禄寺下部门,但事实上官小职微,除了有些油水以外,仕途上一片渺茫。基本上没什么晋升空间。
良酿司虽然只是张军的府内部门,但官职比何如在现在的正九品上可高多了,是从五品上的郎中,晋升空间也要大的多。
唐代的司局就是平级部门了,是从五品上职务,是高级官员的入门级别。
何如在并没有一口应承,反而是坐在那考虑了一会儿才拱了拱手:“敢问太保,若如在附从,良酿局属该如何?”
张军点了点头,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并行就是,你即是良酿局局正中官,又兼本府总酿司,其间自行把握便是。”
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嘛,多简单点事儿。
何如在又想了一下,这才起身施礼:“如在不才,得郎君看中,敢不尽瘁。”
张军点了点头,抬手拿过纸笔。“即如此,某与你细说。”
张军给何如在讲了一下新酒坊的功能,生产蒸馏清酒。具体工艺的事情不用说,只是讲安排。
张军的打算是搞三蒸三酿,然后把酒头集中起来去搞酒精,剩下来的酒就充作酒基,调配各种度数口味的酒来售卖。
这事儿没必要这会儿和何如在说。
具体的建设方面他不懂,这会儿他只能说说自己的计划,然后把酒坊建设的事情交给何如在去筹划。
等府内酒坊成立运转以后,再慢慢往各州推行。
两个人写写画画的商谈了一个多时辰,何如在这才告辞。
出来的时候心情大好,以后自己也算是凤翔的一员了……这些常驻西都的京官都有点眼馋凤翔官员的福利待遇。
其实也并不是差距很大,只是不管是房子还是用具,还是办公条件都是他们见所未见的,而且赚的也比他们多。
打发走何如是,解决了酒精生产的初步问题,张军算是放下了一声心事,起来扩了扩胸,到门外溜达了一圈。
“郎君,诸王来访。”
第318章 奉礼郎钊
大唐的王爷很多。
主要是这会儿的人结婚实在是太早了,十五六岁基本上就有第一个孩子了,活到五十来岁有个八九十来个儿女相当正常。
而且皇帝家条件又好,衣食无忧,媳妇也多,自然儿女也就多些。
不过这个时代的妇产卫生技术条件有限,养孩子基本上靠天,夭折是普遍现像。
要不然得家家都有足球队,甚至有的还有后备青年队。想想都挺带感的。
话说回来,足球这玩艺儿唐代就比较盛行了,皇宫里就有两个足球场,还有马球什么的。
虽然欧美因为压制中国宣扬自己的目的大量篡改伪造了历史,但事实就是事实,是抹不掉的。他们掩盖不了一切科技科学发源于汉唐的事实。
四大文明古国?呵呵
武怀表一溜小跑冲进后府南堂:“郎君,郎君。诸,诸王和公主来,来访。”
嗯?正在写东西的张军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武怀表:“诸王和公主?”
“是。韩王睦王郴王忻王四位亲王,护送升平公主携奉礼郎来访。”武怀表举了举手中的名刺。
“真的?”张军继续发愣。
“昂,真的。”武怀表点了点头。
“没有宣王?”
“没有。”武怀表摇了摇头。
张军放下笔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行至何处了?”
“驿卒报,行刺于城南十五里驿庄。”
张军想了想,重新拿起笔:“到五里再报。”
“诺。”
“着人酒扫,备乐,备马,着帐仪出城。”
“诺。”
张军本来不想搭理他们,来就来呗,来了好好招待,明日晚召府内五品以上官员来设个宴也就完事了。
可是想了想,还是去迎一迎吧,必竟是几位亲王与长公主同来,都是皇帝的家人,姐姐,兄弟这些,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实际影响,但必竟也关系到皇帝的脸面。
而且李适这个人比较念情,向来对这些姐姐弟弟敬爱有加,也免得生了什么间隙。
再说升平公主的把儿子也带来了,也需要表达一下对已故尚父的尊重。
奉礼郎郭钊虽然才十二岁,但必竟是刚刚过世两年的尚父郭子仪的嫡孙,代宗李豫的亲外孙,深得皇室喜爱。
关键是他有五个伯父两个叔叔。
大伯父太子少保,代国公郭曜已经去世,但儿子郭锋位居光禄少卿。
二伯父郭旰也已经去世,死在平叛安史之乱的战场上。
老三郭晞,太子宾客,掌秘书省,赵国公。
老四郭昢,正议大夫,光禄卿,信国公。
老五郭晤,捡校尚书右仆射,兵部尚书。
他爹郭暧,金紫光禄大夫,太常卿同正员,驸马都尉。
他七叔郭曙,检校左散骑常侍,太府卿,充左金吾卫大将军,祁国公。
他八叔郭映,太子左谕德,太常卿。
他还有八个姑姑,都嫁到了各大世家。
而且郭钊虽然是家中的老二,但他哥哥是庶出,他是嫡长子。
他爷爷郭子仪不只打仗厉害,也是真能干,他奶奶是真能生,而且还能养。教子有方。
就他家这一盘子端出来,那就是大唐这会儿最大的大马蜂窝,谁沾谁死。
那些世家门阀也得避其锋芒。
他妈升平公主当年因为发公主脾气被他爹郭暧一顿抽:真以为你是公主就牛逼呀?皇帝那是我爹不想当,要是他想当还有你爹事吗?
这话传到李豫耳朵里也不过就是一笑,因为这是实话。
李豫还带着她给郭子仪道歉,嘱咐她好好过日子。这就是打金枝的故事。
张军虽然不惧老郭家这一门国公,但是也犯不着因为些小事生出龌龊来。
这还不是最关键。
郭钊还有个堂叔叫郭昕,这会儿捡校尚书左仆射,安西大都护,安西四镇节度使,武威郡王。
这是张军心中无比尊敬的人。
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
郭昕带着将士们,没有支援没有军晌,守卫了西域五十多年,战至满头白发,战至全军覆没。就在784年这会儿,大唐境域已经恢复了和平安宁,恢复了生产,官员继续享乐,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
郭昕带着他的部下正在西域战斗,坚守着那份忠勇和赤诚。
……
等到驿卒来报,诸王与长公主车驾已至城南三里的时候,张军起身前去迎接。
他并没按礼数带上府内五品以上官员,这一折腾得耽误多少事儿啊,大家都忙。
凤翔府百废俱兴,外来丁口增长的又快,政府机构也在改革的磨合当中,内部外部大事小事那是真的忙。
然后还要探查诸道消息,联络卢龙,侦察灵州,准备南征。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工作生活快节奏,和这会儿整个世界的慢节奏生活已经完全不同,真的没有时间陪这些王爷们闲扯皮。
在城南两里亭的小桥边,张军和过来不知道干什么的诸位王爷还有长公主车驾相会。
张军下了马在路左等候,身后仪仗排开,乐队奏鸣。
长公主车驾在最前,及张军身侧停下,张军扫了一眼,好嘛,足有二十几架马车牛车,除了禁军仪仗,还跟着上百仆役。
前面说过,这会儿的贵人出行相当罗嗦,连厕纸坐垫都得带着。
吃饭喝酒的家什,衣服,平时常用的物事,喜爱的物件,宠物,条案胡椅,床榻,帐篷,再加上各类奴隶家仆。
不比搬家省多少事儿。
不过这些人不会都跟着主子进城,除非是在这边有别院的。
像长公主在凤翔就有侧府,平时有家仆打理,哪怕一年也来不上一回,但什么都不缺。
不过这会儿不管是长公主还是这些亲王,在凤翔都是客人了,凤翔城已经从头规划改建,原来的老房子都没有了。
现在除了皇帝的行宫以外,城内再没有任何皇亲国戚重臣官员的外院侧宅。就没有夯土建筑了。
张军也不怕以前这些人来找,凤翔是经过战乱的,现在连城墙都不设了,你找我要房子?打仗的时候你在哪?
想在这边建外宅可以,重新批地建呗,而且只能建砖混房,最高两层。
这种砖混房和现代的还不同,主要结构是水泥青砖,但仍然大量使用了木料,使用了这个时代的工艺,只是承重保暖部分用了现代技术。
房子变得轻薄保暖耐用,但外观上并不是一水的红砖或者灰墙。
“凤翔牧,增,见过大长公主。”张军走到长公主的车驾前拱手施礼。后面的亲王还不够资格让他行礼,职务还没有他高呢。
唐代的尊贵要看实际职务,并不是皇帝家的人就天生高高在上,亲王担任刺史一样要受上官节制。
这一点就特别好,是历朝历代所不能及的。
只不过皇家嫡脉有天分加成,一般职务都会比较高一些,比如节度使,道员,观察处置或者大将军什么的。
他们做官只是遥领,一般并不会赴任,只是由长史或者信任的人代行职权,算是开府。这算是皇家的特权。
“节镇免礼,奴打扰了。”
升平公主的声音有点媚,自带着一种从小养成的威仪,被侍婢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和张军见礼。
后面车上几位亲王也下了马车,过来和张军见面。也就是相互拱拱手客套客套,算是大家认识一下。
其实这些人年纪都不大,韩王李迥才三十五,睦王李述年纪大些也不到四十,郴王忻王还不到三十。升平公主正好三十岁。
李适的孩子更要小些,老大,也就是张军前面提及的宣王今年才二十三。
其余皇子基本上都是几岁十几岁年纪,虽然封了王,还并没有什么职务。
宣王是太子,也就是顺宗李诵,所以张军才特意问了一句。
太子如果来了自然就又不一样了。
这里还有个趣事。
李适不只是喜欢别人老婆,还喜欢收养子,最狠的是李诵的儿子李謜,也就是他嫡长孙,被他看上了,收为养子,十岁就敕了节度使。
可惜这孩子福气不够,十八就死了,被李适追封为太子,专门设了一个署令官为他守墓。
如果这孩子活着,他和他亲爹谁能当皇帝还真不一定。
见过礼,大家各自上马上车,一起进城。
长公主和亲王们带来的人马除了随身以外并不会跟着一起走,而是另行安排到驿馆候命。
张军骑马随在长公主车边,车门帘子挑开着,长公主靠在车门处看着外面,和张军一路说话。郭钊也在车里,在妈妈身后打量张军。
第319章 凤翔客馆
从南门进城,顺着大街慢慢前行,一路打量着凤翔城完全区别于这会儿大唐的其他城市的面貌,来到招待所……凤翔客馆。
凤翔典客司典丞率领手下掌客,带着典客,府,史,宾仆,掌固等人,司仪司司丞带着司仪,掌设,斋郎,幕士等众在馆门列队迎接。
凤翔客馆占了半坊之地,进了大门是个停车场,正对面是主楼,右侧手是行政楼,左侧手是司务楼,马厩和仓库。
主楼两侧到背后是花园,湖光山水俱全,栽种着很多花果树木,往里去是一处一处的别院,也就是单独的别墅式客房。
中间有蹴鞠场,马球场,演武场,茶室,酒吧,歌舞妓馆等等设施。
长公主和亲王按礼是不用下车的,她们的车马可以直接进到后面,进入别院客房。
不过长公主明显对这里产生了兴趣,进了客馆的院子就牵着儿子下了车,其他几位亲王也只好跟着下了来。
“好别致的建筑。”
长公主抬头打量主楼和四周建筑,修长的白嫩脖颈在风中起了一起细密的小疙瘩,她抬手拢了拢被内吹起的头发,颇有几分风情。
“室外寒冷,公主不如移架别院再叙。”张军怕把她冻着了,看着穿的就不多,走路都能看到裙内的腿影儿。
升平公主看了看张军,轻笑了一下,回身叫侍婢从车上拿了滚裘下来和儿子两个披上。
她的马车上有烘炉,烧着精炭,所以并不冷。
“可否方便?”穿好裘皮大衣,升平公义问张军。
张军笑了笑,抬手做请:“公主请,诸王,请。”转身带着她们参观。
升平公主的视线转几下就落到张军身上,转几下就落到张军身上,感觉对张军有着极大的兴趣儿。
走了几十米,升平公主问:“郡王,奴有一事请教。”
“公主请问。”
“即然为王,因何仍散朝请郎?奴百思不解。”
“公主有所不知,此乃某与陛下之约定。故土一日不复,某一日不升散官。”
“不觉羞愧么?”一边的郭钊问了一句:“某已是奉礼郎了。”
张军扭头看了看这个毛孩子:“并不。散官如何只不过是称呼罢了,何来羞愧?大丈夫应有目标,功名要靠力取,故并不羞愧。”
“某便过上几年,必会着绯金銙。”小东西还有点不服。
“便是依仗你郭门亲故么?”张军笑着问:“还是依靠你自身学识?”
“某生来便是如此,何来依仗?”
升平公主笑呵呵的听着,也不插话,有些考量之意。
张军自然也不会生气,孩子嘛。
“你可知,某身为六镇节度,郡王及身,你母大长公主及诸亲王舅父来访,某迎也可,不迎也可,某为何要迎?”
虽然在唐代,十二岁的男子已经可以不当孩子看了,但必竟就是个孩子,见识什么的都还不足。
郭钊想了想,摇了摇头:“某不知。”
张军下意识的伸手想去他头上摸摸,刚伸出来就反应过来了,收了回来:“不论你母大长公主,亦或你诸亲王舅父,都不是某相迎两里的原因。”
张军低头看了看一脸不解的郭钊:“某出迎却是因为你。”
“我?”郭钊吃了一惊,眼睛都瞪大了。
张军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你阿爷,乃某崇敬之人,是故应以尊重,但这还不是主要理由。
某之所以相迎,是因你那职充安西大都护,西域四镇节使的在堂伯父。”
“安西大都护?”
“正是。”张军看了他一眼:“你其余叔伯即使高居庙堂,最多不过与某相若罢了,惟有你这伯父,是某心内敬重之人,尤在你阿爷之上。”
“奴谢过。”张军夸的是老郭的家的,做为郭家的媳妇,现在的主母,升平代表郭家表示感谢,施了一礼。
这放在以前的升平公主身上可看不到,看来是被郭暧管教出来了。
“某,”小郭钊有些迷惑:“某从未见过这位伯父……堂伯父。”
张军点了点头。见过?估计他都没有听说过,想来郭暧在家也不会提及,升平公主就更不会说了。
“某想见见他。”郭钊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孩子都会仰慕英雄,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张军的身份他是知道的,来的时候升平公主还刻意叮嘱过不许冒犯。
这会儿听说张军敬重他的这位从来没见过没听过的伯父,不禁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心思。
“会的,以某想来,不会超过两岁。某将亲自去西域迎接大都护回来。”张军点了点头,郑重的给了郭钊一个承诺。
伸手在郭钊头上抚了一下,张军笑着说:“你应刻苦,将来做一个比你昕伯父更加勇武之人。”
“我会的,我会成为大将军。”
“好,某等待来看。”
“谢过郡王。”
“公主多礼了,某看好奉礼郎。不过,奉礼郎,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郭钊有点不解,抬头看了看张军。张军笑着指了指随在一边的典丞与司丞。
郭钊恍然,小脸一红,急步过去给两个人见礼。
他是奉礼郎,是光禄寺典客署下的职官,虽然州府没有这个职配,但他也算是这两个人的下级,见面问好是应有的礼节。
典丞和司丞是典客署的副署长。
“谢过郡王教诲。”升平公主低声给张军道谢。这次是因为儿子失礼。
“不谢。奉礼郎头角峥嵘,必成大气,公主有福。”
“承郡王夸赞,奴会认真教导。”
等郭钊与两位上级见过礼致了歉,张军打发大家去忙,自己陪着他们往后走。
“未知长公主与诸亲王,所来何事?”这大冬天的,特意从长安跑过来,要走好几天呢。
“尽是区区小事。素闻郡王大名,一直未曾得见,正值闲暇,索性就来相见。”
“长公主,与某便不用客套了,有话直说便是。某可不信诸亲王迢迢数百里顶风冒雪,只为见某一面。”
“郡王多心了。”
这会儿的庭院也没什么好看的,大雪覆下再美好的景色也是啥也看不到。
几个人径直穿过,来到备好的别院。
可不是大家住一起,是一位亲王一个别院,升平公主和郭钊都是分开的。
郭钊十二岁,已经有了官职,虽然还能和妈妈共车辇,但不能再住到一起了,在家里也是一样有自己的院子,只是早晚请安。
进了院子,公主亲王的仆人侍婢开始忙活打理,给家主准备入住。
张军被升平公主请到了她的小院里。
几位亲王除了刚见面时和张军说了几句话以外,一直是听着升平和张军答对。
不过也不奇怪,升平公主虽然不是家中的老大,但是颇受两代皇恩,李适对这个妹妹可以说是无比的尊敬疼爱。
论地位,这几位亲王还真比不过升平公主这位大长公主,自然也就以她为主。
第320章 大长公主
张军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和这位大唐德宗朝大长公主的初次见面最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展开的。
是的,两个人发展的有点快,或者说有点直接,根本就没容给他考虑的时间。
不过这事儿放在大唐公主身上到也不算怎么奇怪,奇怪的只是张军自己而已。这种兴之所至的事情本来就是大唐贵族的日常娱乐。
地板上的薰炉持续释放着热量,房间里飘浮着一股糜糜之气,大长公主闭着眼睛躺在矮床上喘息,额头胸前汗渍斑斑。
张军靠在床头上也有点喘,好在这副身体那叫一个本儿棒,释放放松后只是微微有些酸胀,更多的是那种通透过后的舒爽。
嗯,好想来根烟。
也幸亏这是大唐,他看着公主随着喘息起伏的胸口有些庆幸。
换成其他任何朝代他怕是都没有这种享受感。臭啊,不管是秦汉还是明清,那是怎一个臭字了得。
只有大唐,沐浴是一种全民习惯,泡温泉相当受追捧,包括牙刷牙膏这些都很普及。和现代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而且从香皂到澡豆,各种洗浴清洁用品盛行,连洗头膏都有好几种,虽然带着淡淡的中药味儿,但并不难闻,反而有种独特的清香。
贵人女子还流行浸香和薰香,每日里泡澡澡洗白白然后薰蒸来增加香气。
连男人,官贵者之间流行的也是比香,配置香袋是相当高大上的职业,一旦配出好香来马上身价百倍。
宋受唐惠,但有不及。宋朝延续了唐代的很多东西,但总体上有所退步,不如唐代。
元代大乱,明清犹苦。事实上从宋往后一直是在倒退的,一代不如一代。
宋代一把牙刷二十五文,街市皆有发售,至明清就很难找到专营牙刷的店铺了,虽然有。
至于外国人的那些‘历史研究’和‘伟大发明系列’真的就是一场闹剧,骗局,是他们自己编制的童话而已,别当真。
包括肥皂香皂洗发水这些。
“你家中的牙具不要再用,某送你一些回去。”
张军伸手捏开公主的嘴,往里看了看。刚才他就发现她的牙有些问题,细看一下果然。
不是牙坏了,是牙刷的问题。
这会儿都用马尾驴尾的毛发来制作牙刷,但尾毛有些硬了,长期使用难免就对牙有些擦损。
“头发也不要再涂油脂了,铅粉胭脂面厣都去了,眉黛要细长轻爽,唇脂宜薄,要涂满唇。”
大长公主侧过脸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张军。
方才兴起,却被张军拽着去洗净了脸,把她精心描划的铅粉胭脂面厣花钿斜红眉黛樱口尽皆洗去了,她脸上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
这会儿又告诫她不要再弄那些美美的东西,不免就有些恼怒。
但想起方才的颠狂,那种从未尝过的泄尽的通透舒爽,体会着身上的余韵残波,训斥却怎么也吐不出口。
于是就化做了两眼幽怨。
张军伸手在她脸上磨娑了几下,习惯性的想去摸头发,又及时的刹住了,手就往下走:“铅粉是毒物,你若是嫌活的长了,便继续用。
胭脂面厣虽无毒,但并不好看,花钿斜红也要适度才美,眉黛太过粗重了,那樱口在某眼中诡异至极。
还有这托发软木,义发,某实在是欣赏不得,实也是对身体有害无益之物,真是想不通如何为美。”
刚才只是给公主洗了脸,头发并没有动,实在是真发义发混在一起裹着软木又涂满了油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得定的。时间不允许嘛。
好在公主贵为大唐第一妇人,头上抹的是加了香料的香油,而不是常见的动物油。这玩艺儿,到是保暖。
其实只要不是抹满了一头的动物油脂,这东西还能忍受,现代也有头油的嘛,张军小时候都抹过。
只不过现代人头发少且薄,不像唐代这会儿女人的头发这么厚,从小就不修剪,然后还要加上义发……这一脑袋抹完油得有十来斤。
所以这会儿的女人都是头正梗直的姿态,行走坐卧缓慢有韵味,因为实在是快不起来。十来斤呢。
“郎君如此强势,真是……恼人。”公主想说几句狠话,可是那只手像有魔力一样让她动漾酸软酥麻,话到了嘴边变成了撒娇。
又是一番云雨。
……
等两个人梳洗整理穿戴好重新到外室落座,已经是近两个时辰之后了。
张军亲自动手给公主殿下去了软木义发,给她好好的用凤翔特供洗发水洗了个头,又帮她描了描眉,略施粉脂,按现代的眼光上了唇脂。
嗯,好好的一个美人儿。
老李家是华胡血统,男的高大帅气威武,女子自然也差不到哪去,有着一种异样的美感。
只是没有吹风机,头发需要晾干,只好先披散着,来不及弄一个发式。
“想来郎君家中娘子有福,定是日夜伺弄体贴。”公主经过和张军的两番交流已经不可自拔,言语中也多了几分轻佻。
张军看了面带桃花的公主一眼,把面前的精致抹茶茶粥推得远些:“若是日后还需相见,便记得某所说之言。”
顿了一下,张军看着公主的眼睛说:“另外,公主也需约束自身,收些心性,不然,便当今日是场梦罢。”
大唐的开放会令现代人无法想像,这些公主贵人妇不但敢恣意玩,还敢玩出花样来,各种寻求刺激。
虽然初尝滋味也颇有留连,但张军肯定不可能接受这种将来。你的过去和我无关,但以后便得按我的喜好。
公主恼怒的盯着他,张军不为所动,淡淡的看了看她:“此次公主结四位亲王顶冒苦寒不远百里,所为何事,现在可以讲了。”
公主就想将面前的茶粥泼到张军脸上,但手上紧了紧,却是不知为何没敢。不是心软了,是真的没敢。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心路,公主心内一惊。
“讲吧,能应诺的某不推辞,不能应诺的某也当面告知。”
公主和亲王是组队来旅游的,这话谁要说出来张军能烀他一脸。
这些人平时除了寻欢作乐连大门都不会轻易出,顶着大雪跑一百多公里来玩?
大长公主在781年伪皇太后一事中曾被李适任命负责为皇太后备起居。
她虽然贵为大长公主,得到代宗德宗两代皇帝的宠爱,但她并不是沈皇后所生,她的生母是崔贵妃,和李适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李适能着她为母后备起居,这是天大的赏赐和荣耀,可见宠溺,怎么可能允许她顶风冒雪的跑出来这么远?
公主听到张军的话,有些犹豫,看着张军迟疑了一会儿。
“不当讲?”
“不是。”公主粉脸一红:“只是郎君威仪,奴不知如何开口。”
羞恼不能发作,再加上刚刚的两番雨露,亲手为她沐发浴身描眉,几种矛盾的感觉不知怎的就化作了崇拜爱怜,说话也像撒娇一样。
“但说,无妨事。”张军自己取了些热水,换掉茶粥。
“郎君不喜吃茶么?”
“嗯。茶宜饮,如此吃法糟踏了,某不喜。”
“当如何作饮?”
“待明岁春日,某亲手制些出来,到时着人送与公主便是,只需热水冲泡即可。微温即饮汤汁,不食杂叶。”
升平公主看了看面前的茶粥,想不出张军所说的是什么样子。
但心中就有了些盼望和欣喜,想到自己这会儿竟然像个小女儿一般,不仅脸上又是热燥。
“此番前来,确是有事寻郎君而来。”
“迢迢数百里,风雪没路,到是辛苦公主与诸王了。日后冬日但有事情,着人书信即可,不要亲自来了。太辛苦,也太危险。”
“是,谢郎君关护。”
公主坐在那福了福身:“某听皇兄之言,郎君颇为英才,雄怀异志,便是造作也是颇有建树,但生了相见的心思。
又闻郎君所创之炒菜被皇兄与诸相常挂嘴边,也有心向往之。
正巧几位亲王欲来凤翔,奴便得了皇兄许可,一同前来了。也是想让钊儿与郎君相见之意。”
“诸王寻某何事?”
公主说的这些事都是小事,不过就是李适念叨着炒菜好吃,让公主来学习或者索要技巧而已。
不用听她嘴上怎么说,皇帝怎么会嘴馋呢?必须是公主和儿子。
这事儿他早有准备,反到是对几位亲王的来意不解,兴趣也更大些。
四位亲王都遥领节度观察处置等使,是有实权的,都是一方镇使,能一起跑这么远过来,你相信是小事儿?或者没事儿?
在亲王里面,不管是皇帝的兄弟还是儿子,封王,遥领道员或者节使,这已经是到顶了,其实还不如首相重臣地位高权力大。
至于和首相重臣相当的元帅,大将军这样的职务,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担任。
除非遭遇大事临时任命,这种机会不多,职务也是临时性的。
“他等……”公主看了看张军:“稍后郎君当面询问,可好?”
“好。”张军并没有强迫公主说什么,点了点头:“劳累甚久,公主可有腹饿?”
公主脸一烫:“是有些,郎君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