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全才奇人
“报,大帅。”嘹哨又跑了进来。
“大帅,旗号看清楚了。”
“说。”马燧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大唐皇家陆军,后面还有大风二字,职下未解。”
“是郎君的大风团,向来由我家郎君亲率,战力卓著。”
凤翔的使者抱拳给解释了一下:“成团以来,自京畿经山南自河南河北诸道,大风无一败绩,攻城如切草一般。
大风即然来此,只说明隰晋二州已为我凤翔拿下,自然可保马帅大军渡河无虞。”
“你可确定?”
“是,某确定,敢以人头担保。”
“大风?是何部队?”
“回马帅,大风团全团皆为射卒,持我家郎君所制铁弓铁箭,可射一里,只是在此距离准头会差上几分,只能覆射。”
“一里?”河东诸将中有人惊疑的叫了出来。
“是,一里。其实还可更远,只是威力有所下降,还需受风雨影响。”
“风,某知晓,这雨又如何说?”
“我家郎君有言,万物皆有重力,雨亦如是,雨水从高天上打落下来,自然会影响箭矢的飞行和准确。”
马燧点了点头,给手下众将科谱:“张节镇擅制造,凤翔军所用之刀枪皆有改造,某以为甚佳,没想到他在弓箭之上也有惊人之处,以后需多讨教。”
使者就有些骄傲,后背都挺直了些,甚至有些想念部队了。百战百胜之军的凝聚之力就在于此。
知道岸上是友军,河东诸将内心安稳起来,船舱里氛围为之一松,稍后,大船靠岸,部队开始有条不紊的上岸集结。
战马到了岸上就来了精神,一个一个使劲儿踏着马蹄扬首甩尾驱散着在船上的不适。
军卒们也在各自活动手脚检查武器。
李纳和孙福达亲自来到了岸边迎接马燧。没别的意思,就是表示一下尊重。
“马帅。”
“李节下。”
“惭愧,淄青节镇已不复存在,某亦不是节度使了,现为凤翔麾下列将。”
“哪里,陛下尚未发敕,李相节下之名未去,我等尚为同臣。”
李纳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结,摇了摇头:“隰吉晋三州已平,郎君令某在此相候马帅,武俊另部在襄陵浍川驻扎,可随时南下驰援。
昭义李节下想来此刻已在绛州发动,马帅即以登陆,那便即刻布置吧,某便携部在此等待河东捷报,防护渡口。”
马燧点了点头,在脑中勾勒着河中局势:“李抱真于何处出山?”
“垣城。”
马燧命人拿过行军地图来,李纳拿铅笔在图上勾了几下,把敌我形势交待了一下。
“此是?到是方便。”马燧看着李纳手里的铅笔产生了兴趣儿。
“送与马帅便是,这是张节下所制之物,在凤翔到是算不得稀罕,只是用起来颇多方便,也不怕涂污,还可用晒干的蒸饼擦除。
哦,节下却是叫它馒头,现在凤翔甚多人跟着这样叫,到是和面饼分了开来。”
“张节下还关心吃食?”马燧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铅笔。
其实铅笔在唐代真的不陌生,女人画眉,工匠画线也多用石黛,只是没有这么专门的打磨制作过而已,而且用的也都是天然石墨。
“是,节下对诸事多有研究,包括吃食,我也是听闻,还未见过,只是听闻节下亲手打制过烘炉与锅勺烹饪。
他把面饼分为面条,面块,蒸饼,烙饼,馒头和包子,说如此才清晰些,否则叫的一团糊涂不知所谓。
传闻节下府上擅节下亲创之面食,名糕,以面为料辅以鸡子糖珍而成,香甜可口,蒸烤之时香气逆风可扬数里。
某还听牙将武怀表说,节下着人打制了一个硕大的釜甑,通体熟铁,以精钢为盖,言此物可出好酒精华,凡人饮之一碗而醉。”
大军下船整队需要不少的时间,几个人站在这里说话并不会影响进度。
李纳的话引起了马燧对张军强烈的兴趣,就想着日后一定要去凤翔张府上亲近一下,体验一下这些道听途说。
“某闻张节下精通武器制造,也听闻节下之大风团战功彪炳,未知是否可以一见?”
李纳看了一下孙福达。“当然。”孙福达就着人去叫了三个大风团的军士过来见马燧。
李纳指挥不动大风团的军将。
“这位是?”马燧看向孙福达。
“某孙福达,凤翔列将,见过马帅。”马燧问到了,孙福达这才上前相见。这里李纳是主将,他如果擅自说话就是僭越,是触犯军法的。
“孙将军数月间独领一军,自邓州沿水南下,连下随安诸州,一路扫荡去除李逆附众至宋州,为张节下之臂膀。”
李纳向马燧夸了孙福达一通,告诉马燧这是张军的心腹大将,能征擅战而且功劳很大。
这一次凤翔出兵扫荡数道,平定判乱清剿诸藩,张军的功劳肯定是最大的,已经让皇帝和众相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而手下诸将的功营自然也是极大的。
而此次出征论起功来,孙福达当排第一。并不是张军偏心眼,而是这哥们对热武器的适应能力太强。这是天赋。
等这一次搬师回朝,孙福达一个县公是跑不掉的,弄不好就是郡公,从此位列大员。
“福达不敢居功,是我家郎君调度有方,某持郎君余荫罢了。”孙福达谦虚了一下。其实他说的是真心话。
正好三个大风团军士进来,孙福达招手上他们上前见过马燧与诸将,让他们将身上的配马配枪摘下来给马燧观看。
马燧伸手接过来细细端瞧,孙福达在一旁给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郎君以为横刀太过硬直,不利回旋,故稍加弯弧以利劈斩。
枪头则是去了旧式完全新制,郎君命名为刺,惟尖利,惟捅刺,可轻易洞甲,抽取极易而刺头无伤。”
马燧和一众围观的将军都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
枪就是用来捅刺的,这个大家自然都清楚,可是攻击力必竟有限,这张军为捅刺专门制造了一种枪头出来,能轻易洞甲,这就相当可怕了。
“如此细长,可易折断?”马燧摸了摸三棱刺不解的问了一句。
大唐的工匠是造不出来这种棱刺吗?并不是,只是太容易折断,最后才出现了普及型的长枪头。
冷武器制造那绝对都是用无数军士的性命换回来的经验。
“回马帅,此刺所用之钢乃我家郎君指点配制,极为坚韧,配置军伍以来尚未出现折损。”
“他还擅炼钢?”马燧惊讶的问了出来,随即想到了在皇宫里看到的镜片和玻璃,听皇帝说那也是张军亲手炼制的。
世间怎的会有如此奇人全才?
第264章 中央之国
马燧亲手测试了一下三棱刺的威力,又试射了大风团这种‘奇型怪状’的制式全铁弓,心里对张军的印像一再的深刻起来。
有此利器,天下何人能敌?若此利器通配大唐军伍,那大唐军队何人能敌?
马燧这会儿才感觉张军所说的收疆扩土这个目标清晰了起来。难怪人家敢说这种话还好像挺轻松的样子,原来是真有所倚仗,不是吹牛逼。
想了想张军的建议,天下共分两军,一支拱卫京畿皇城与皇帝,一支守土护疆收复故土向外征伐。
张军的建议是由他马燧来担任这支外军的统帅,而且张军愿意担任副手带兵在外。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马燧就感觉自己的内心顿时有些火热了起来。感觉,不错呀。
而且他已经得了太原府的来信,知道凤翔大军一路南下只是要各地州县正常的供应了后勤物资,其他可以说秋毫无犯。
别看大唐的军队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都成了习惯,但那是祸害别人的地盘,一听有大军要经过自己的地盘那也是又惊又急的。
这也让马燧对张军的好感不断的提升。
“报,大帅,各部集结完毕,请大帅示下。”马燧的牙将进来禀报。
“你家郎君现在何处?”马燧把手里的弓还手大风团战士,随口问了一句。
“回马帅,我家郎君随中军正往襄陵。”
“好,待某取了河中再与你家郎君相会。”马燧点了点头严肃起来,拿过地图看了看,开始排兵布置。
张军给他带来了强大的信心,同时也有同样强大的压力,这一仗马上就变得不再轻松起来,他觉得需要打的漂亮一些。
只是他只看了刀看了刺看了复合弓,却没看到最重要的特种箭支还有霹雳营和铁雷,注定这一仗打的还是需要辛苦些。
而且他也不好意思让李纳部协助,人家刚打了两个州又跑过来护着河东的渡河安全,这就已经是恩情了。
然而这会儿满腹心事的马帅却又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凤翔部为何打的这么快?小食起征,就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三州已破。
连破三州到是也没什么,这会儿打仗还是比较玄学的,很多时候胜的习里糊涂,败的不明不白,顺起风来那就是势如破竹,败兵如山倒,根本挡不住。
但大胜之下却没有溃兵,这就相当奇怪了。
就算你武勇非凡,敌军被你阵斩一半,那另一半呢?不跑?要是真有那么坚决能这么快就败了吗?
败军哪里去了?基本上都伏降了。
人面对未知的那种恐惧感让他们连跑都不敢,除了少数将领因为耽心被杀惶然而逃,大部分李部战卒直接就弃弓伏地,被凤翔收编了。
唐代战场上的投降都是伏地,把刀和弓放在一边四肢着地表示放弃抵抗,跪是不行的,因为跪姿一样可以放箭。
再说一次,从唐代往前,跪的含义和现代是不一样的,只是一种日常的正常行为,与其他一切都没有关系。比如日本。
河东大家依次上岸集结,然后一支一支的被马燧派了出去,从渡口兵分三路,向东,东南,南三方包兜而去。
因为有李纳和王武俊在北方监视,东边的昭义军正在攻打绛州,河东军的这一仗丝毫不用顾忌四周安全,只管冲锋便是。
因为刚有李纳和王武俊以摧枯拉朽之势平推了隰吉晋三州在前,又有垣城瞬间失守,昭义军出中条山,围绛县,兵锋直指正平城。
这会儿整个河中地境上是一片纷乱,李部诸部已经乱成一团,各地守军纷纷弃城向西南集结。
主要是谁也搞不情状况,只知道半日之内隰吉晋三州尽失,中条隘告破,敌军自太行南下,穿透吕梁,绵山和中条,河中已无险可守。
这个就有点吓人了,再加上溃兵军将带来的恐慌情绪,李怀光几万大军这会儿哪里还有斗志?都想去河中府找心里安慰。
这里面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李怀光的大军本来就军心不齐,军士包括很多将领是被迫造反,早就心有不满了。
所以河东军将们就领略了一番当初凤翔新兵们的心路历程,像大演习一样只管行军,延途所到诸县城全是人去城空,没有遇到丝毫的抵抗。
申时初刻,马燧带着中军抵达猗氏,与已经拿下绛州西来,刚刚扫荡了闻喜和夏诸县的李抱真汇兵一处。
“马帅。”
“李节下。”
两个人是老熟人了,当初合作过不只一次两次,是真正经历过刀兵水火的战友,当初田悦兵围邢州,还是马燧率军解了昭义军之围。
不过后来因为杨秫李抱真对马燧产生了强烈的不满,多次故意扯他的后腿甚至差点导致马燧兵败,由此两个人再不相往来。
所以说人必竟是人,再忠勇的人也是会有私心杂念的,会使性子发脾气,并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哪怕是打仗。
就像这次,明明张军已经嘱咐了李抱真拿下绛州以后不要再继续西进,但他就是带着兵马来了,就不想让马燧痛痛快快的。
其实两个人之间因为杨秫发生的那点龌龊当初李晟和李适都想方设法的调和过,马燧曾经让功于李抱真,还推举李抱真的部将为刺史,李抱真也表示事情过去了。
但嘴上说过去了和心里是不是真放下了完全没什么关系,那根刺始终都在,两个人也从那时起再未合作过。
这次因为张军,两个人再次走到了一起,其实心中都是颇有唏嘘,但又都不想在对方面前弱了自己的气势。
两路大军兵合一处扑向河中府而去。
两路大军后面,张军带着中军已经到了闻喜县境,正骑在马上听着熟悉这里的牙将介绍地理山势,远晄中条山,慢悠悠的欣赏沿途风光。
这里就是后世的运城市辖境了。
运城是近现代才出现的城市,在唐代根本不存在,是夏县和临猗县的地盘,是出产盐的地方。
整个河中府境在中国历史上占了相当多的篇幅,是中华文明,也就是黄河文明的发祥地。
黄帝,炎帝,蚩尤,尧,舜,禹,包括禹的儿子启建立的夏朝都是在这里,商朝也曾在这里定都。是古冀州。
古冀州为九州中心,那个时候诸侯都是以封国的形式存在,所以这里也叫中国。中央之国。
当马燧和李抱真的军队驱散李怀光诸部人马兵围蒲州城的时候,张军已经到了猗氏,就是现在的临猗县。
这里曾经在春秋时期诞生过一个大商人大手工业者猗顿,他是鲁国人,叫顿,因为生活在猗氏又葬在猗氏的缘故被称为猗顿。
第265章 正平城破
古代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也是没有姓和氏的,只有名字,然后称呼的时候为了不被误解就加上他所在的地区。有点像现在的车牌号。
就像鲁班,是鲁国的班,不是老鲁家的班。
后来为了彰显尊贵,王候将相这些上层人就开始讲究姓氏了,以此来溯源或者寻根,但也只是写在族谱上,并不通用。
姓氏的来历也大都是起始于居住分封之地,并以此来确定尊卑。比如秦始皇是赢姓赵氏,表示他的先祖是赢姓,是居住在赵国的贵族。
秦汉以后渐渐姓氏合一,姓氏成了血缘关系的延续,中国人的名字形式才从此确立下来。
姓是起源,起于母系氏族社会,氏是分支,是父系社会的产物,表示姓的分支和尊卑,这也就是我们后来理解的姓。
在西汉以前的习惯是女人称姓,男子称氏。称姓源于母系氏族,主要是防止同姓通婚。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近亲不能结婚了。
比如孟子,姓姬,孟氏,名轲,他就叫孟轲,秦始皇是赢姓,赵氏,名政,所以他应该叫赵政,而不是赢政。
普通老百姓是在西汉末期到东汉才开始有姓的,以前都是只有名字。姓氏是贵族的专利。
河中这地方西边靠着黄河天险,北东南三面被大山包裹,又有盐池,也难怪会成为文明始祖之地。
张军一身紫色圆领常服,腰间金钩上挂着横刀,骑在马上。
耳朵里听着牙将在一边介绍山关水势,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浮现着各种关于这里的信息,顺着官道一路往西南而行。
做为一个现代人,所谓始祖之地并不会引起他任何的景仰之意,不过还是有些感慨,斗转星移,昔日人杰已化为黄土,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辗碎一切。
王又如何?寇又如何?竹书上都不过只言片语。
“郎君,李相与王郡王,孙惠二将军已经到了。”渡河以后重新归队的武怀表凑过来低声禀报:“渡口无虞,李部残军已着整编就绪。”
“通报作甚?请过来便是,何时某也有这般牌场了么?”
“郎君,此际是军中。”
平时可以平易近人,但是在军中征战之时,这个上下尊卑就必须要时时强调,以利于军令的发布执行。
张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叫武怀表去请了四个人到近前来说话。
孙福达和惠静寿是交令,大风团和霹雳营全须全尾没有任何损失的带回来了,当面交接给张军,完成任务。
李纳和王武俊同样是交令,不过却又带了些感激,白得了一场大功劳嘛,同时也是表示自己以后就是凤翔军的人了。
以后二人再不是什么外相郡王,而是凤翔大唐皇家陆军的一员列将。这一仗到是把两个人打明白了。实在是太过颠覆。
张军也没说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前面的哨探游骑不断的把李抱真与马燧各部的情况报告过来,让张军了解整个河中局势。
听到李抱真没按自己的命令固守绛州,而是一路西去和马燧汇合去了正平的时候,张军其实一点也不意外,也没生什么气。
正好没有什么好的借口,这李抱真就自己送过来了把柄。多好的人哪。
至于答应李抱真的杨秫之事肯定还是要办的,这其实也是对马燧的一种威压。
张军不耽心任何反弹,在这个武力高于一切的年代,并不流行藏锋守拙那一套,必要的威摄和武力展示是非常必要的手段之一。
那些所谓的笑里藏刀表里不一都是后来文人上台以后才开始的,他们也只会干那些苟且之事。
“郎君,昭义与河东诸部一路行止尚算规范,并无明显祸民之举,延途只有少数村庄折了几个乡民。”
“可知原由?”
“并未知晓,村落已经十室九空,乡民都跑了,哨探走访了几处便折了回来。”
“嗯。”张军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叫游击去查看两路唐军的行军所经之处,也算是搜集一些证据在手里,不过总体来说,两边的表现还算过得去,已经比以前收敛了太多。
这要是放在以前的部队,延途乡民哪里有跑的机会?全部是军功啊,物资女人则是战利品。前面说过,唐军的战利品是归私分配,谁抢的就是谁的。
“令前军加速。”张军看了看天色,命令全军提速,直奔正平城。
凤翔军赶到正平城下的时候,马燧和李抱真的部队已经开始进城,不是攻下来的,是李怀光的部下又造了他的反,提了他的人头出来投降了。
两支部队一左一右上了城墙接手城门,泾渭分明的进城纳降。
这个时代的城池也比较好划分,都是两条大马路连通东南西北四座城门,把城池分为四瓣,北城为官邸官库,南城即为兵营公仓。
马燧和李抱真依照军规并未进城,而是在城外驻扎等待。
主将要等部队完全接管了城防和官衙控制住全城以后,在完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才能进城,这是防备万一主将有失引起变故。
李怀光手下一众降将也汇集在此,与马李二人的部将混杂在一起小声说话。
这里面很多都是老熟人了,李怀光战功彪柄,曾经是大唐名将,手下勇将不少,当初四处征伐讨逆,和马李的部下很多人都做为战友一起并肩战斗过。
“郎君,张节下率部到了。”马燧和李抱真的游骑纷纷回来通报,已经发现了赶过来的凤翔大军。
“张节下已到,诸位一起迎接吧。”马燧朗声说了一句,目光却是看向李抱真。
“正该如此。”李抱真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甲胄,和马燧并肩出营来迎张军,其他诸将跟在两个人的后面。
等了一会儿,远远的便看到了张军的纛旗缓缓而来。
马燧眼中有艳羡之色一扫而过,咳了一声,看了看身旁的李抱真。他确实有些羡慕。
论起功名战事,马燧可以说是戎马一生,大历十年便居节度使之职,大历十四年迁河东节度,四镇叛乱这些年他可以说一直在最前线四处征战。
如今他也不过是捡校司空,爵北平郡王,散光禄大夫。
而张军才冒出来几天?现在已经是太子太保,同样爵郡王。
太子太保可不是散官,这正儿八经的从一品职官实职,仪仗已经和亲王差不多了,让马燧如何不羡嫉?
这就相当于你带着兵马在外面征战连年,结果回来一看,特么的后辈小兔崽子成为军部副主席了。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第266章 何来幸免?
“见过节下。”马燧和李抱真给张军见礼,后面诸将跟着躬身喊成一片。
“怎的如此多礼?”张军笑着上前搭了一把手,做出搀扶的样子,然后给二人见礼。
马燧向正平城比了比,给张军说明了一下情况,又让他看了李怀光的人头。河中自此平定了。
张军笑了笑,看了看后面一众将军:“李部诸将何在?”
“均在此处,正是该人等诛了李贼开城纳降,某与李节使未敢贪功。”马燧指了指站在一边的李怀光部下诸将。
言下之意就是我和李抱真打到这里,李怀光的部将杀了他大开城门归降,这个功劳我和李抱真不敢贪占,应该给这些人报功。
这也是大唐叛军常见的处理方式,不管过去如何,你投诚了就有功。但并不会减少平叛将军的功劳,所以不存在抢功一说,大家都能心平气和的面对。
这些叛将当然也是心里有数,所以也并不慌乱,冲张军点首示意。从这会儿起他们又是大唐的将军了,等着皇帝还会能一批封赏下来。
张军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对马燧和李抱真说:“即是附贼之将,往日为何不能除贼自首?昨日为何不能除贼归附?
偏偏到今日某等大军围城却拿着人头出来称降,这是讥笑某等拿不下正平城,削不得李贼首级吗?”
“这个……”马燧被张军的问题噎住了,扭头看了看李抱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啊,以前大家都是这么玩的都习惯了。
“怀表。”张军唤了一声。
“在。”
“依惯例,处置了吧。”
“诺。”
“未知节下所言惯例……”马燧拱了拱手疑惑的问了一句。
“列将以降甄别有无劣迹,列将以上削首悬门示众。即为叛军,哪里来的如此容易即可反正,这叛逆的代价未免忒也轻微了些,何以服众以警后人?”
“节下。”马燧惊叫了一声。
“巨唐不缺人才,猛将何其千万,不少此等叛逆之徒。”张军摆了摆手,示意武怀表去执行。
马燧还想劝,被李抱真拉扯了一下。
马燧哪里都好,但就是这个性子有些软热,这也是他日后被革除兵权的原因,也是张军放心让他担任主帅的原因。
“节下,那牛名俊为朔言故将,亲手杀了李贼归附,可否幸免?”
“怀光反逆之时他为何不手弑李贼?今日行事不过投机取巧,何来幸免?”
“可是若杀此人,怕是日后再有谋叛诸将则一心死抗,不肯归附了呀。”
“那又如何?在某眼内,凡谋逆者皆已为死人,不过早死晚死,某手下不会妄留此等不忠不义之辈。与他等同活会是某的耻辱。”
“李节下。”马燧看向李抱真。你到是帮我一起劝一劝啊。
李抱真站在那里,束着手也不说话,好像没听懂马燧的话一样。
这哥们见到了凤翔兵马的战斗力以后已经脱胎换骨了,感觉张军想干什么想怎么干都是正常事儿,杀几个人而已,劝什么?
就算再有反叛的谁能挡住凤翔军马?不过就是个笑话,投诚和抵死抗争有什么区别吗?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的别扯妖蛾子。
他已经打算好了,以后张军就是他的风向标,绝对的指哪打哪。
“郎君,李贼家眷可是一并处置?”武怀表过来请示。
李怀光一家子都被抓住了,甚至想自杀都没找到机会,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除了人在泾州的李玫。
张军瞪了武怀表一眼,这个时候跑来和自己玩心眼儿?武怀表缩了缩脖子,嘿嘿干笑了几声。
如果真的是想处置,他就不用特意跑回来问一下了。这必竟是李玫的亲妈和兄弟,张军对李玫的看重做为心腹武怀表当然是清楚的。
“李贼已死,但往日功劳尚在,他的家眷还是交给陛下安置吧,某等不敢僭越……限制起来好生对待。”
“诺。”
张军想到了李琟的刚烈,又嘱咐了一句:“告诉他等,怀光功大于过,只是鲁莽了些,是以造下大错,此错不殃及众属,叫他等安心。”
“诺。”武怀表一路小跑去办事了,张军看了看马燧:“马帅可赞同某对李贼家眷的安排?”
马燧并不知道李玫的事情,只道是张军所说都是实言,闻言点了点头说了句善。
做为军中老人,这个时候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张军的做法正好安抚了他心中的块垒。这到是真的。
前面说过,这个时代的人对国家没什么概念,注重的是小家,是家族的传承。
张军的做法正好应对了他们的这种心思:你看,我可以力保李怀光的错不涉及他的家眷,相同,以后如果你们有了什么错我也一样可以这么做。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任何错误呢?再说伴君如伴虎,有些时候也不一定就是犯下什么大错才会被皇帝不喜。
在大唐这种事儿虽然还不是那么明显,贵族议会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君权独大,但也只是一定程度上。
一阵哀嚎之后,二十几颗新鲜的头颅悬挂到了城门之上,整个城外一片肃然。这个的威慑力太大了,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人。
马燧和李抱真都在心里刷新了一下对张军的认知:这是个真正的狠人,看着笑眯眯的,是真敢杀呀。
要知道李怀光属下诸将里可正经有不少大唐名将,其中自然少不了几大世家的人,估计皇帝想杀也得琢磨琢磨,不会这么痛快。
张军耽心几大世家吗?答案自然是不。
他又不是皇帝需要耽心江山,自己就一军阀,看不惯尽管放马过来就是,只要自己巍然不动,那就自然任他东南西北风。
而大唐现在也需要一股立于皇帝和世家之外的力量,张军感觉自己还是比较合适的。
其实他自己,还有家里大娘子也都是出于世家,这个没有办法,大唐的官员几乎都是世家子弟或者和世家有些关系的人。
其他人入朝为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除了武将。但是武将中世家子弟也是占了半数,想挣扎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这个真得玩命。
主要还是读书识字的问题,文化普及率太低了,书藉在这个年代那是极其宝贵的东西,都集中在各大世家门阀手里,普通人想读书识字真的是难于上天。
读书为官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寒门子弟上升的唯一通道,世家大阀怎么可能容忍普通人得到这个机会?
寒门子弟可不是穷困人家的孩子。那是贱民。
世家大阀非嫡出的孩子,高官厚爵者家里的旁门左支,这才是寒门,用现在的话来说,你家里至少得有一个正听级干部,这才能搭上寒门的边儿。
第267章 应为表率
这么说吧,在这个时代,一县之令家的孩子都不敢说自己是寒门。起码得是个刺史。至于再往下那是吏,连官都不是,也没资格做官。
官吏官吏,官和吏是两个阶层。
什么寒门,寒士,其实都是指官来说的,感觉有志向有抱负有能力但是没做成官,于是就寒了,表示冷落。
甚至古时候的清贫也不是现代人理解的那个意思。
这会儿的所谓清贫人家说不好听的,那也是良田千亩开着法拉利的,指的还是官位品级。
人头一落,马上城内城外的气氛就随之一变,所有人都突然就轻声细语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生怕冲突了什么。
李纳,王武俊,马燧还有李抱真都领略了一下张军的手段,笑眯眯平易近人的杀伐果断,透着一股子冷洌。
杀完了人,城内的李部军将和城外军营中的军士们也被带离军营集结在城门处,有点让他们集体欣赏城门上滴血人头的意思。
这边,张军和马燧李抱真进了城。
马燧的兵马和李抱真的兵马已经完成了全城的控制,接管了城防,凤翔军直接在城外扎营,连城都没进,只是把大唐皇家陆军的旗号升了起来。
河中府尹是李怀光兼任,府中这会儿只有长史与诸判官在,但都是怀光心腹,已经不能用了。
张军也没掺合,由着马燧任命了临时官员。这个真是临时的,河中是府,皇帝不可能由着下面将领安排官员,肯定会重新任命。
李抱真难得的没和马燧争抢什么,抱着臂陪在张军身侧。
李抱真其实不姓李,而是姓安。他也不是汉人。
他的祖上是安息国,也就是帕提亚帝国的王子,北魏的时候迁居凉州,北周的时候已经爵郡公开府仪同三司了,成为武威望族。
从北周到大隋再到大唐,他家几代人都是身居高位,不是大将军就是上柱国。
到了李抱真这一代,他哥哥安重璋官居司徒,兼三节度、三副元帅,位望隆赫被赐国姓,就是李抱玉。
他也就因为这个改名叫了李抱真,官位也是继承他哥哥的。兄弟两个都是一样的忠诚勇武。
他和李抱玉是同父异母的从兄弟,不过感情很好,李抱玉比他大了整整三十岁,其实就和亲爹也没什么区别了,从小教导他长大。
“李军使,日后如何打算?”张军侧头看了李抱真一眼,低声问了一句。
李抱真愣了一下,随即一惊:“某未明节下之意,还请明示。”
“军使可知巨唐因何连年战乱不休?”
“……是为藩镇?”
“是,也不是。”张军看着在那边指挥的马燧,轻声说着:“是杂乱。各军各藩均为独立主张,互有不从,如何不乱?”
“依节下之意?”
“巨唐只需有一支军队,军队只需有一个声音,天下自然安静,边疆自然稳固,黎元自然安居乐业。道州无兵从何乱起?”
“节下之意,天下当属凤翔?”
“没有什么凤翔军,只有大唐皇家陆军,日后还会有皇家水军。陛下是最高统帅,以降依次列之,互有统属尊卑,以下服上,令行禁止。”
“当如何排列次序?”
“军使狭隘了,虽为一军,但仍分每部,每部自有任务所属,四海边疆都要防守,陇右西域失地需要起复,还有诸多羁糜州,诸多单于部。
整编成军只为统一指挥,统一军令,相互协同相互攘助,大战同力,小战同心,互为倚背而已,每战互有统携应援,各有责任,共为袍泽。”
“某明白节下所言之意,然而即论统属还是要有个尊卑次序,不知道节下打算如何排列?”
李抱真为什么非得揪着这个问题要问个明白呢?
这个肯定是要问的,而且不只是李抱真,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武将都会问。
大唐的将军太多了,中外相加没有数百也有上千。
职官由正五品下起,散官由从五品下起,还要包括各级都尉,典军,各府各镇列将禆将等等。
尤其是节度使,军使,留后,留守这样的实际统军职务都是有权无品,有职无衔。
如果大家真的统筹起来归入一个统一的指挥系统里面,怎么分尊卑次序确实是一个大问题,而且是一个必须解决好的问题。
总不能大家进来排排坐吧?没有上下尊卑都是平级?那不是开玩笑呢。
而且像李抱真这种军使,其实连个具体的武将衔都没有,较起真来也就是个临时性职务,难道要去做个文官?或者作个校尉?
大唐凡是名称后面挂个使字的职务,都是临时性职务,暂时代表皇帝处理某些事务的意思,包括节度使,经略使,军使,观察使,黜陟使等等。
这些使官的级别权力什么的一般都会挂一些捡校或者兼任一些职务来体现,比如李怀光,捡校太尉兼中书令,还兼着河中府尹。
捡校不是实职,只是表示可以担任,可以替补,享受这个职务的同等待遇和权力。
张军的意思李抱真当然明白,就是削没了节度使军使等一切地方军职,大家以后都是皇家陆军的一部分。
这个时候,原来的节度使军使留后留守诸官就特么尴尬了,没有实际军职。
李抱真反复问的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以后我到底干什么能落个什么级别职务。堂堂一方军使总不能随随便便屈居人下。
张军看了李抱真一眼:“此时不是谈及此事的时候,还请军使稍安。”
顿了顿考虑了一下,感觉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太好,张军又解释了一句:“陛下为皇家军队最高统率,自然一切以陛下敕诏为准。
某已经推举马帅为陆军副帅,行天下军马指挥之职,然而人力有竭,一人何以指挥天下万万兵马?
即时当会以马帅为主,以兵部为辅,于陛下之下建立天下兵马都指挥,集众人之心力布署天下军事。
此事某虽有计划,但需承请陛下与马帅过目首允,此时还不好说与军使细听。河中事了,还是回了上都再说吧。”
“节下计算如何安排诸多节使?”
“军使以为,天下可需要诸多节使吗?此事陛下当有定计,某等为臣,还是不要议论为好。
不过,待天下兵马整训后,某以为统军与户政赋税当一分为三,军事是军事,户政是户政,赋税是赋税。
某会向陛下请辞府牧之职,归还户部,一心从军。”
“节下此言当真?”李抱真吃了一惊。
“军使面前某岂能戏言?某畅议军户税三者分离,自然应为表率。”
第268章 天下平定
河中收复,李怀光削首的消息跑的比大军快。
河东大军接收了整个河中府的地盘,凤翔军马开始西渡黄河准备回家,战事战报已经到了李适手中。
战报只有一份,由马燧亲笔书写,张军,孔巢父,李抱真,王武俊,李纳,孟保,段威勇,孟涉,赵贵先,孙福达,惠静寿等将署字附议。
另外还有一份张军单独的《臣增出凤翔定诸道诸藩表》,把此次出兵的整个过程,战役,敌我伤亡情况,战果,各地的军事安排情况做了一个汇总说明。
也就是做一个总结,给此次出征画一个完整的句号,另外也是表功,为麾下一众军将要奖励。
至于他和李抱真说的成立军部和军户税分离的建议这些,肯定是需要和皇帝首相面谈的,不可能通过上书来进行。那得写多少字?
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多了,包括现有部门的变动,新部门的成立,权责划分等等,不是几句话能说明白了。
这里面就只是一个军部的组建成立,部队的编排成军以及职区划分就能写一本书。
张军为什么在凤翔开始推行现代三三军制?为什么不延用大唐即有的制度?
大唐的军事制度啊,就一个字,乱。光是看那么多的将军也就能想像个差不多了。
而且这会儿正是府兵崩坏募兵兴起的当口,更乱,很多地方连主事长官其实都是习里糊涂的,没办法,这个时候是重将不重兵的。
皇帝就知道朝里朝外有哪些将军可以用,各地藩镇军使也是只管手下诸将,至于兵员从哪里来怎么样都是糊里糊涂,临时想办法。
将军们也一样乱,大多相互之间没有任何统属关系,就更谈不上了解和信任。
一般就是在具体打仗的时候临时安排一下主将从将,到时候听不听话还得另说,看情况。
基本上一个地区就是一支私军,不管是军士还是下层将领往往只认主将一个,让打谁就打谁,让造反就造反。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节度使军使说造反就造反的原因。部队是自己的嘛,根本不用耽心人心问题。
李怀光之所以没能成事退守河中的主要原因就是部队不全是自己的,分成了四五个部分,他能指挥但并不能服众,心不齐。
反观李纳,王武俊,田悦等节镇麾下兵将都是自己家的,说什么是什么,要不是几家之间相互牵制制约弄不好李适都早被干掉了。
如果继续延用这个时代的军规制度,想把全国的部队整合起来如臂指使,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
像唐代玄甲军,宋代岳家军,明代戚家军,那都是私军,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哪朝的国家部队如何如何?军队都是将领私人的。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近现代,新军的出现才彻底打破了古老的军制体系,中国才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军队。
当然,这种意义也是相对的。
像春秋时期的军队其实应该叫仪仗队,单纯的就是为了表现国主的豪气和威仪,那时候国家之间的战争形像一点说应该叫比赛。
大型类战争体育竞赛,或者叫诸候争霸赛,而且是真正的体现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个口号的。
比如在某次长途追逐赛中,被追一方的战车坏了,追逐方马上下车帮忙修车,修好以后继续跑,追逐方看对方是真没问题了,这才上车继续追。
当追到赛制规定的路程后,被追方原地休息,追逐方胜利回兵庆祝。
比赛的奖品也相当丰厚,一般都是土地或者城池。大家说到哪做到哪,诚信杠杠的。很多诸候把国都输光了。
到了战国时代,韩、赵、魏三国联合推翻智氏平分晋国,打破了争霸赛三百年的赛制平静,军队开始进入真正的战争。
大家开始真刀真枪了,上战场开始出人命,开始抢城夺地灭国杀全家。开始变得残酷起来。
这个时候的军队是各国国主的刀,是各国国主压抑不住的野心的具现。
这个时代的军队成员主要是奴隶,打仗杀人可以立功,可以去掉奴隶身份获得封赏,大家红着眼睛往前冲,用命拼个前程。
整个周朝近八百年,从西周的强盛到东周的衰退,春秋战国之后大秦统一天下,其实完全可以看做是军队的成长发展史。
秦亡汉立,军队也完成了从仪仗到铁血的蜕变。
从汉朝开始到南北朝,再从大隋重新统一天下到五代十国,分分合合,完成了从国家军队到将领私军的转换。
从大宋开始,军队已经彻底私军化,宋以后的各个朝代基本上都是将领武力膨胀的结果,然后又拼命的压制将领的成长,出现文武对立。
文武对立促进了异族的重新崛起,军队私军化导致战力的严重不平衡,所以后面的朝代更迭开始加速,开始出现多国并立的状态。
宋辽西夏金元,多族共立相互争伐,四百年间没有平静过,一直到大明再次统一天下。
明代的军队重新归为国家所有,将领虽然影响依然巨大,但确确实实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军队的私军化,国家战力相对统一。
然而,已经根深蒂固的文武对立成为了军队国家化的最大阻力和破坏因素,导致国家战力和国力的飞速衰败。
而到了清代,因为立国属于机缘巧合,满清人数太少实际上难以控制偌大的中国,开始全面削减战力,杜绝火器发展,抽离民间的血性。
也就是弃武从文,严防尚武,根除科技,驯养奴性。
所以才出现了当列强端着火枪杀过来的时候,我们挥舞着女人的月事布祈求神佛辟护。所以也就有了后面全民族对西方洋大人的尊崇膜拜。
所以,张军如果想在大唐建立一支国家化的,有着极强战斗力的军队,就必须从根子上去除这个时代的痕迹,完成从上到下垂直统一的管理系统。
那就是现代化军事训练管理体系。
……
长安城,西内,承天门。
从张军出征那天到这会儿,李适还是第二次驾临太极宫。
今天,兴奋得一夜未眠的李适在承天门召开了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都没开过了的大朝会,满朝大臣和各国使节带着一种陌生感齐集承天门下听询皇帝的讲话。
全副仪仗,全套的大礼仪,除了登基加冕的那一天,这还是李适第一次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诸相和三省六部中外诸臣都没有劝阻,凭着皇帝胡闹。
大家也高兴嘛,心情也是颇为激动的。
国家动荡了三十年,终于平静了,恢复了安定统一,自然值得庆贺,怎么操办都不足为过。
李希烈,田绪,李怀光以及三人部将的人头都被抬了出来示众,大监宣读了皇帝的告诸天诸先祖的祭文。
李适发表热情扬溢的讲话,对叛逆进行了再次抨击,对大唐的美好未来提出了宏伟计划,宣布大敕天下,民间齐贺三日,诸道免赋半年。
其实他本来是想免赋三年的,被李勉和诸相七手八脚的给拦住了,差点堵上他的嘴。
天下乱了三十年,各地藩镇基本上处于独立状态,国库早就折腾差不多了,这会儿免赋三年,全体大臣加皇帝一起扎脖子吗?
大会的最后,李适宣布了一系列的任命,对天下各道各州各县的的主官进行了一次大调整,有嘉许的,有调动的,有全新任命的。
大唐皇帝的意志近百年来第一次毫无阻拦的到达了全部的县级单位。
第269章 君臣共欢
张军回到长安的时候,长安城刚刚经过一场秋雨的洗礼。
漫山遍野的火红秋叶和金黄的银杏叶像火焰一样连绵不绝,山野间到处弥散着秋收的喜悦,农人和耕牛成为了这个季节最好的符号。
虽然这些年关中地区经年闹灾,但今年的收成眼见着还不错,主要是安定给了农人们信念,他们相信生活会越来越好。
长安城内外到处挂满了石榴,有淘气的童子骑在树上把双手衣襟吃的全是红迹,惹来耶耶阿母的斥责,洒下一串笑声。
鸡鸣犬吠声不绝于耳,飘荡的炊烟显得是那么的祥和。
路上行旅商贾的车马脚步都带着几分轻快,大乱结束了,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春江水暖鸭先知,安定平静就是商先知,这些人对时事那是相当敏感的。
张军骑在马上,和孔巢父并骑而行,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个石榴在挖,任由着战马随意前行。
当年武帝偏好石榴,贵妃玉环也对石榴花充满了喜爱,亲手在华清宫四周栽种了无数石榴,留下了贵妃花石榴的美称。
于是在长安内外遍处种满了石榴树,‘汉家天马出蒲梢,苜蓿榴花遍近郊’,成为长安最惹眼的景色。
除了枫叶和石榴,梅、梨、柿、枣、橙、枇杷、甜瓜、杨桃、葡萄也正是成熟的季节,处处紫绿青橙红艳的果子,让人见了就难免生出喜欢之意。
这一路上别的不说,张军把水果是吃了个饱。
后面几个马身,李纳,王武俊,惠静寿,段威勇,赵贵先,王如意,武怀表等将也是一边欣赏周边景色一边啃着水果。
孙福达去追他的水军部队去了,会和部队一起从水路直接返回凤翔。
孟保那边已经巡视到了九原,会从九原南下,经武威过原州,顺泾阳下华亭,入陇关回归凤翔。
孟保率这一路凤翔军自涿州穿过燕山山脉开始,自东向西几乎就是行走在回鹘的地盘上。
而自九原南下则一直是擦着吐蕃的占领区行军,甚至中间有一段完全就是从吐蕃的驻军地境穿过来的。
张军就是特意这么安排的,也给孟保打好了预防针,如果回鹘或者吐蕃有异动就干他,不要怕。
但也不能蛮干,干得动就干掉,干不动就当练兵,随时可以撤退,一切由孟保自己判断。
他就是要给回鹘和吐蕃传递一个信息,凤翔军来了。
他赌回鹘和吐蕃在这个时候不知深浅不敢主动打。
大唐和回鹘吐蕃纠缠了这么多年,一直是大唐占优势,虽然回鹘和吐蕃不断的在壮大,一直在蚕食大唐的领土,但这是因为内乱。
事实上两国一直也没在军事上占到过什么便宜。
如果真打起来了呢?如果打败了呢?
张军也并不耽心,正好给了自己一个日后出兵的借口,一时之败并不能说明什么,而且败面非常小。
没有个五六七八倍的兵力,回鹘也好吐蕃也罢,根本不敢和唐军动手。大唐军威就是这么牛逼。
孙福达那边就不存在打仗的问题了,要不然孙福达也不会还有闲心等河中事了才匆匆忙忙的去追赶部队。
他这一路完全就是在巡视,是示威,是警告诸地诸藩的意思。
事实上北方四镇一去,李希烈一倒,大唐境内已经再没有什么成气候的大势力了。
以前这些人趁着北方战乱淮西造反皇帝鞭长莫及,这才偷偷的过起了小王国的美好日子,让他们造反那是万万不敢的。
现在就是宣告这些人的美好时光一去不返,大唐重归皇帝一统。这些墙头草势力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取舍。
凤翔的部队已经比出发的时候壮大了好几倍,虽然孙福达和孟保带走了一大部分,张军身边仍然有几万战卒。
因为战事已毕,张军带着部队从焦篱堡到高陵足足走了六天,基本上就是在行军拉练,对部队展开全方位的训练。
为什么走这么慢?当然是为了给李适留出足够的时间处理大小事情,安排官员,理清官秩安排庆贺等等。
张军如果挟着灭希烈去四镇河中大胜的捷迅快速回到长安,难免就会抢了皇帝的风头,这个时候的风头应该是李适的。
经过几天的缓冲,从皇帝到大臣的那点激动已经基本平复,这个时候再见面是最好的。
大功同时也等于大嫉,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张军不管如何也不会犯,何必呢?争这点风头毫无意义,自己也不需要这些。
第六天,马燧和李抱真各自带着牙营追了上来。河中诸事已经安排好了。
一见面,李抱真先对张军抱拳称谢。这是把杨秫弄死了吧?张军也没问。想来马燧应允了的事情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劳节下久候。”马燧也对张军表示了谢意。他不知道张军为什么走的这么慢,于是就理解成了特意在等他和李抱真,于是感激之情顿生。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三个人便在东渭桥,原来李晟的那个营地里驻扎下来休整,也是商议一些事情。马上三个人要进京面圣,需要统一一下思想和意图。沟通一下。
张军又抽时间找了段威勇过来,让他带着自己的兵马先行一步,去京城找李晟。
段威勇是神策部将军,李晟是他的顶头上司,在见皇帝之前需要先见一下李晟商讨一下是有必要的,要不然难免引起李晟的不快。
段威勇得了张军的指点很是感激,给张军施了大礼,带着部队连夜走了。
张军,马燧,李抱真在东渭桥修整了两天,皇帝的通知到了,三个人这才收拾打理一番,带着牙兵渡过渭水去长安觐见。
李适摆出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亲自带着重臣在灞桥迎接三位将军归来。
仪仗从春明门入城,马路两边围满了欢呼的人群,就差每个人手里发一束鲜花或者一面小旗了,有种很穿越的感觉。
“此时此刻,某想起了当日,张卿由此率军东去,震撼了满朝文武,也震撼了某,每每思想起来都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激动。”
进入春明门的时候,李适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还是刻意为之,把着张军的手臂感慨了一番,回忆了一下那天张军率军誓师阅兵的场景。
这一场草率的大唐第一次阅兵,想来会刻在很多人心里,一生也不会忘怀。
“都是承陛下之光,承巨唐列先皇先祖的福泽,我巨唐必逢盛世,万载千秋。”
“哈哈,好,朕甚至是期待,当于众卿同贺。”
旁边的大臣们齐声诵贺,一时间君臣共欢。
第270章 佛堂九千
张军和马燧在长安盘桓了三天。
李适,李勉,李泌,陆贽,张军,马燧,李晟,李抱真,浑日进,七八个宰相,诸部尚书,五六位大监,连着开了三天的会议。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宰相?为什么还有大监参会?
大隋朝开启了科举和三省六部制度后,大唐承袭了大隋的管理框架,包括州县制。
不过科举事实上在有明一朝之前,都只是纳官的一种方式,并不是全部,是从明代才开始真正成为做官的主要通道的。
唐代的科举考的是诗赋,文人以诗赋谋官是最常见的手段,所以唐代诗赋大兴,佳作无数。
除了科举,还可以找机会把诗赋送给贵人鉴赏,以求被贵人举荐。没错,大唐做官的主要通道是举荐。
宋朝的主要通道是荫补和举荐。
王安石取消了科举试题中的诗赋帖经墨义,专以经义,论和策来取士,所以宋前期诗词歌赋还比较多,后期就基本都是策论扬名了。
这就是唐宋以后诗词歌赋很少的原因,变成非主流了。文化人是投机的,没用了自然就放弃了。明清科举是八股文。
三省六部制是指主要议政施政的部门,大唐的组织机构可不止是三省六部,而是三师三公,五省六部二台,九寺五监这样一个架构。
另外还有侍从机构专为皇帝一家和重臣服务的三省一局一宫一院,其中秘书和殿中两省即为外省也是内省。
一宫是东宫,仿照大内,一院是翰林院,和中书省下的集贤院相对。
但事实上两院没什么可比性,集贤院是文化大佬大学士,翰林院是才艺网红。网红们后来上位也给自己冠了个大学士的称号,有些不伦不类。
除了内侍省下管理的后宫服务人员里包含了一部分太监,也就是阉人以外,中官基本都是正常人,并不要求阉割。那是明代以后的事情。
各省部院的大佬基本上都是宰相,除了首相只有一人外,大唐的宰相数量并没有常数。
而大监更是正儿八经的高官,是三品四品的大佬级人物,又是中官受皇帝信赖,自然有参会的资格。
有些大监本身就是内相。和外相只是一种荣誉不同,内相是需要参政的。
大唐的最高会议其实可以称为圆桌会议,虽然并没有圆桌。
并不像西方崇尚的圆桌会议那样,其实还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伙主导一切,不听话就弄死你,各种威胁。
大唐的君臣最高会议是真的平等协商,包括皇帝也一样。
大唐皇帝有否决权,但没有拍板权,也就是说这件事大家不同意,皇帝也没招儿,只能慢慢商量。
而大家都同意皇帝却不想干的事儿他可以选择暂时搁置,但不能强行禁止,而且搁置还有相应的期限要求,时间到了就必须拿出来再讨论。
并不会因为我是皇帝我就得说了算,也不会因为谁官职过低就喊你没有发言权,大家真的是围在一起畅所欲言,各种观点意见相互碰撞。
这才是大唐强盛的真正原因所在。
但是大唐只给与了大家权利自由还有高福利,但并没有很好的来约束制约,这才导致了后面的战乱不休。其实就是给你的自由过了火。
三天后,讨论告一段落。
禁卫神策军开始进行整编,霍仙鸣为右神策护军中尉,窦文场为左神策护军中尉,原右神威军使张尚进为右神策中护军,内谒监焦希望为左神策中护军。
护军中尉可不是中尉,是神策军事实上的最高长官,实际控制人,他并不负责打仗,但可以决定打不打和谁打。
中护军负责遴选提拔武将,协调各部武将之间的关系,实际权力也是相当大,他也不负责指挥打仗,但有权评价你仗打的怎么样。
李晟加中书令,兼右神策军都将,浑日进捡校司空,右金吾卫大将军兼左神策军都将。原神威英武诸军并入神策,与北衙平署。
马燧回了河中,张军和李抱真,李纳,王武俊等人离了长安去往盩厔,凤翔部队已经由惠静寿率领返回凤翔。
李抱真已经辞了昭义军军使的职务,职级不变又加封了郡公。昭义军被皇家陆军接收整编,直接去了凤翔。
盩厔县也学凤翔,拆去了已经腐败的城垣土墙,只保留了原来的几座门楼还有钟楼鼓楼,用砖石进行了包裹修缮,看上去增色不少。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戴休颜的气色比数月前看上去好了不少,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不枉张军弄了一堆医师帮他调理。
“郡王。”
“小郎君。”
张军和戴休颜相互见礼,张军给戴休颜介绍了一下李纳王武俊还有李抱真:“李郡公渊博公闻又能征擅战,某请来为郡王分担。”
张军经过几次促膝长谈,终于说服了李抱真答应来书院担任副院长,给戴休颜做副手,同时负责训练部的工作。
李抱真特别擅长训练军士,最牛逼的成绩是利用业余时间训练农户,然后带着这些农户把魏博节度使田悦给干了。
而且他极其擅于观察,擅于对信息进行整理分析,他数次升官都是因为他的提前预判太准确,让皇帝都感到了惊讶。
这就是天生的一个参谋长材料。
不过,因为历史上戴休颜在785年就因为身体原因挂了,张军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改变历史,所以还是决定让李抱真来当这个副院长。
其实就是在为后面做准备,如果戴休颜依然挂掉也不会影响书院的工作。如果历史在这里发生变化那自然更好。
凤翔这次扫荡平叛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发生战争,需要足够的时间进行训练整编,改造,同时也给武器生产留时间。
所以这个参谋长暂时来说也不急。
陆军学院已经开课了,第一批学员有八千人,主要是中下层军官。
这还是因为刚开课没什么经验,不敢一下子搞的太多,是带着一点试验性质的。
学院占据的这座寺院不是很大,在这会儿算是中等规模,只有十五个院落,大院房屋三百五十间左右,小院也有一百二十间。
整个学院分为南北两部分,中间有一横两竖三条马路相通,路宽三里,路中间有树木十八行,正殿前有佛塔,张军估计高度至少有七十多米。
这完全就是一座小城。
大唐有记载的大型寺院有两座,一座是长安章敬寺,有四十八个院落,房间近五千,另一座是成都大圣慈寺,有九十六个院落,房屋近九千间。
想一想这个规模都有点迷糊,可以看出在大唐佛教是有多奢侈。
就学院占的这个庙,里面只住着三百来个僧人,到是有近两千服务人员,其中纯侍女就有七百多个,平均一个僧人有两个女人。
这些女人如果怀孕,就要看跟着的僧人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了,她们自己是没有任何权力的。
有些会被遗弃,把人扔出寺庙自生自灭,但大部分会生出来,但孩子并不会被承认,女孩就会成为侍女,继续服侍僧人。
男孩基本上就是黑户了,一辈子只能在寺里干活,每天被责罚打骂。或者成为僧兵。
第271章 英烈塔祭
戴休颜带着张军一众人参观了一下这所大唐第一座军校。
正殿就是校务中心,殿前的佛塔本来老戴想拆除,张军没同意,现在已经改造成了英烈塔和英烈广场。
大唐的第一座英烈塔。
塔里面将供奉在战争中牺牲的军人,不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
张军这一次带回来的骨灰成为第一个供进英烈塔的英魂,不过并不是第一个牌位。
在英烈塔的最高层正中,是一块英烈牌,代表着在此之前在历次战争中牺牲的大唐将士,牌位由李适亲笔书写。
大唐本来就有祭祀先烈英灵的习惯,这个可以参考日本净国神厕。
这种祭祀英灵的最高场所叫凌烟阁,建在太极宫中由皇帝亲自祭拜。
张军到达盩厔的第二天,大唐皇家陆军学院召开了隆重庄严的祭塔仪式,全体学员和教授正装在英烈广场参加了仪式。
仪式由戴休颜戴院长主持,把本次扫荡平叛战争中牺牲的将士英灵迎入英烈塔进行了祭拜。以后每年的开学日都会进行祭拜仪式,将成为学院的传统。
这一天的天气有些阴沉,风中夹着丝丝雨意。
八千名军校学员全副武装,胸前配着白色的麻纸花。
学员方队前面是教授们,一样正装在身配戴白纸花。
牙营将士们肃穆的站列两侧,随着军鼓声声,英烈骨灰被仪仗军士双手捧送进英烈塔内,从此在此享受人间烟火,被后人仰颂。
英烈广场两侧的偏殿被改造成了陈列室,里面将存放阵亡将士的一些有代表性的遗物和事迹介绍,以供后人参观。
仪式最后,戴院长宣布李抱真就职副院长,即日起上任。
张军也上台简单的讲了话,激励鼓励了一下,得到了学员们的热烈欢呼。
现在在凤翔军中,张军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威望高的不可思议。
先是军器改良,然后就是特种武器的发明,还有凤翔城前后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都让凤翔军将们无比自豪,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次出征平叛,凤翔军出动了四万五千战卒,回来了十二万七千六百多,数月的时间就平定了北方叛乱,并且只死了三十几个人。
这就是神迹。
跟着郎君战无不胜,跟着郎君可以读书识字,跟着郎君不用耽心牺牲,跟着郎君能过上好日子。这四个跟着是凤翔军民共同的信念。
在军校盘桓了两日,张军和戴休颜李抱真具体的讨论了一下关于军校的管理,训练,课程上的事情。
第三日,张军携营离开盩厔回了凤翔。
李纳王武俊和李抱真一起留在了盩厔,暂时在军校充当教官。其实也是学习,学习新军的训练方式还有军规条例。
军校的教官教授是要和学员一起操练的。
陆军军官学校本来和军校一起筹备的,大概的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原本打算是让戴休颜身歉两职,把两所学校办在一起。
但后来张军又改了主意,所以暂时军官学校还停在纸面上。
主要就是把军校和军官学校办在一起不合适,必竟这边是军官。
再一个就是军官学校让老戴来当校长也不合适,这个活得给李适,当然了,李适不可能真来当校长,只能是名誉的,实际上得张军自己来担任。
而且做为培养军官的学校,张军亲自授课是免不了的,在初期课程还会很多,所以放在盩厔也不合适。
通勤距离有点远了,单程一百六十多里,天天跑不可能,那样张军就必须得住过来,这不扯呢?家里的大娘子小娘子她不香吗?
全套仪仗按着章典所制的规程行走在官道上,张军骑在马上随在仪仗后面走的昏昏沉沉的。
没办法,仪仗走不快,从着装到速度都是有着严格的规定的。
从大周开始,仪仗这个单纯用来彰显身份的东西就有着明确的各种规定和制式,规定的比一顿饭嚼多少下还细致。
历朝历代在各个方面都有所改变或者改进,但在仪仗方面就是全面继承。
不论文武官员,都需要按照级别的相关规定严格执行仪仗程仪,这东西官越大讲究越多越繁琐,你还没有任何办法。
除非是打仗行军,要不然不打仪仗就是违例,是对官员仪表的亵渎,是失仪,是给官员制度抹黑。反正是挺大的错误。
张军从河中返回长安还算是行军,等从皇宫里出来再走,就是官员巡视了,必须打出全副仪仗,向沿途地方展示大唐高官的风采。
本来一天就能到家,结果愣是走了两天。去哪说理去?
这还是他,是节度使,算是武将,这要是皇帝出巡,一百六十里至少得走四天,那真是一步一扎营,没有点好性子真能给磨疯了。
其实这也有磨砺的成份在里面,官大了不能急燥,必须打磨的意思,遇到事情才能沉住气不至于犯错误。
这回回来从长安到凤翔这一路上的风光又与出发的时候不同了。
山野树木这些就不说了,大自然的生长繁衍永远不会受人的影响。
原本荒败的村庄这会儿都有了人烟,出现了嬉戏的孩童,田地里也有了人影,甚至比原来还要热闹些。
没办法,人类有避祸趋福的本能,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向凤翔汇聚,想不热闹都不行。
仪仗所过之处,官道两边早就聚集了多多少少的人群,他们参差不齐的向仪仗行礼,表达内心的感激和恳求。
他们往军将们手里塞吃的,大声欢呼着万胜,为自己有强大的军队保护而欢欣鼓舞。
这让张军本来有些焦躁的心情得到了缓解,老怀大慰的向人们挥手致意。
中间扎营的时候,伙帐甚至连饭都不用煮了,送来的东西根本吃不完。虽然都是些寻常吃食甚至还比较粗粝,但这是人民的心声。
“我等只是做了些微不能及的小事,打了一场本该胜利的平叛,你看黎元是何等喜悦?其等并无任何要求,只昐可以安居不为战事侵扰罢了。”
张军对跟在身边的武怀表说:“大军行不扰民,本就是应该之事,却换来如此感激,大军本应庇护一方,却换来如此心意。你要记住此刻才是。”
武怀表点头表示记住了。说实话这等景像他也是初次见到,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
张军这一路的情况自然会有人形成报告传到李适手里,换来了李适及诸相的几声感叹。
任何改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张军希望能通过这些小事,一点一点加强这些手握权力的人对改变的认可。
国之兴盛在于民,民定则国定。没有了老百姓什么都不是,只会成为空中楼阁。
当仪仗抵达新凤翔城南廓的时候,迎接的队伍开始鼓乐齐鸣。
大娘子和小娘子也是全套仪仗正装,在这里迎接她们的郎君和耶耶。
通府的官员胥吏今天都放了假,排在迎接的队伍里面恭迎他们的王的回归。
“奴奴恭迎郎君回府。”
“清禅恭迎耶……大人回府。”
张军哈哈大笑,从马上跳下来,轻轻拥抱了一下大娘子,然后把自己的小棉袄抱起来去小脸上香了香:“想耶耶了没有?”
“嗯,想的,会梦到。”
第272章 凤翔新城
李应右与张良带着凤翔一府的文武官员行大礼恭迎张军的回归。
张军就抱着小清禅与大家一一见礼,然后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大娘子进了大开的城门。
城门上下里外的民众大声欢呼着,海啸一样的声音远远的传向远山近水之间。
“咦?清禅这是?着的官服么?”
大娘子掩口轻笑:“郎君到是才看出来。前几日官家派了大监来,清禅已经是敕册的郡君了,巨唐的头一份儿,奴奴惶恐了几日。
李长史说这是因为郎君功劳太高,官家把福泽降到了清禅身上。奴奴这才安心。”
“真厉害。我的清禅已经是郡君了。可学了仪程?”张军亲了小清禅一下爱腻的问了一句。
“有的,宫尚仪在教,清禅很认真的在学。”
清禅答了一声,又把小嘴伸到张军耳边,轻轻的说:“耶耶,好操劳啊,清禅不想学了,可是娘娘不许。”
张军哈哈大笑起来。
有了爵位需要学习的是宫庭礼仪,比常规礼又不知道要繁琐了多少倍,别说清禅一个小娃娃,就算是成年人也会练的疲惫不堪。
偏偏这些宫尚仪还个个都是喜欢较真的,总是要求你做的一丝不苟,稍有瑕疵就是训斥。
是真的训斥,别说一个郡君,就是皇子公主也是一样,该骂骂该打打,小竹板刷刷的抽。
在古代当大官可没那么容易的,尤其是有爵位的女人。
好在这些人大都是名门望族出身,从小家里便有教导,到不是到了时候生学硬记,也算是一种潜移默化的生活习惯。
张军打死也不想入朝为官,嫌麻烦事情多是一方面,礼仪这一块就是另外一个重要方面。
那些朝会,大朝会,祭祀,大典什么的,再没事来点外国番使,那日子简直没法过。
尤其是皇帝自己,张军感觉如果自己来当皇帝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出逃,要么被逼疯。
那就完全不该是人干的事儿。
你跪五个时辰也就是十个小时试试,让你垫垫子。
你两点起来穿上几十斤十几层的衣服开始不停的跪拜不停的大声祷告还不能吃饭你试试。
张军一直认为,这些皇家礼仪祭祀礼仪完全就是故意弄出来折磨皇帝和重臣的。
但是没有办法,必须得学,还得学会做的流畅不能有一点错误。
所以即使他心里怜惜小清禅也没办法,还得帮着监督她学好。其实小孩子专注力高,学起东西比大人快,也记的更牢。
张军回来了,带着大胜的功绩归来,凤翔府通府放假三日,搞起了大型庆祝活动。
张军把自己往府里一关,什么宫中朝堂什么的全都抛到云海之外,哪里有娇妻爱子来的欢愉?寻思那些恼事不如陪女儿骑骑小马乘乘羊车,或者亲手做些美食出来看妻女吃的欢快,大声的赞赏。
在府里闷了三天,外面已经安静下来恢复了正常秩序,张军这才开始办理公事。
也是,都放假了你想办事找谁去?
而且三天下来他也得出来活动活动了,老腰已经发出了强烈的抗议:你再不让我休息一下我就死给你看。
一夜几次这事儿不是那么好干的,还连着三天。
府衙内除了公务用地,整个内宅,花园,包括东署的兵营都已经大变了模样,完成了张军的改造计划。
家里桌椅床榻柜几箱包一应俱全,全部到位,张军终于可以舒适习惯的生活了。
而且还不止于此,府里的动静还带动了整个凤翔府的官吏阶层,又影响了商贾和富裕人家。
木坊作已经扩大了五六倍,城里也开了三家铺子,专门销售这些家居家具物品。售货员都牛逼哄哄的:这可是我家郎君家里的同款,我家郎君亲手画的图模。
新凤翔城已经全面完工,绿化各方面都到位了。
两条并行的大道就是两个大型的集贸市场,已经热闹非常。
整个新城里已经没有土夯房子了,全部是青砖黑瓦,甚至有一部分已经装上了通透的玻璃窗。这部分是公家的。
玻璃的价格这会儿普通人还消费不起,连官员也得咬咬牙才行。不过玻璃镜已经开始流行了,成为凤翔远近闻名的特产。
‘张公镜’‘张公笔’‘张公榻’‘张公台’‘张公椅’……
张军的臆测全部实现,市场上到处都是用张公命名的家具和工具,虽然都有正式名字但从商家到黎元都更愿意用他的姓氏来称呼。
张军本以为自己第一次登上史册应该是平叛,结果显然并不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这些镜子和家具。
至于为什么把床叫榻,把桌子叫台,这都已经是小事情了。
一左一右两条大路就叫凤翔街和天兴街,但除了官方几乎没有人这么称呼,风翔街被称为东市,天兴大街是西市。方位到是没错。
至于两条大街上的桥被叫成什么万胜桥,平寇桥,无敌桥,大风桥,霹雳桥……张军直接就麻木了,连问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甚至当他看到有一座桥的桥栏碑上雕着砖瓦,桥名刻着砖瓦桥的时候,还笑了出来,所以那座石炭桥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这些桥的名字显然是完美的和凤翔军的平叛征途达成了某种衔接,也记录了张军给凤翔各方面带来的变化。
正中间的这条公路叫万胜大道。
大唐的命名习惯,只有城外的道路才会被称为道,连接着不同的城池,这应该是第一条位于城市正中而被称为道的路。是李适亲自干的事情。
而城市内的街道又分为公街和私巷,城池中连接东南西北四门的便是公街,走军队和公家运输车队,立鼓,举行盛大仪式。
简单理解,长安城坊外的街道都是公街,因为长安城的门实在是太多了。
一般城池四座门,正中的那个大十字是公街,公街的名称里会有个大字。
公街老百姓也可以随意行走,但不能聚集叫卖,也不允许有商铺门店存在,行走在街道上两侧看到的只有高墙,以确保军务的畅通无阻。
连接大街的就是坊巷,就是稍窄一些的街道,称私巷。
私巷的意思并不是属于个人,而是指老百姓可以在这里聚集买卖活动,坊巷内店铺鳞立商贾聚集热闹非常。
比巷再小的单位就是弄,弄堂里基本上就全是住宅了,弄堂弄堂,弄巷里的屋堂。
弄堂也就是后来所说的胡同。不过胡同是元代以后才有的称谓。
新凤翔城没有建坊,原来的坊墙也都拆掉了,宵禁的时候只要人不走到公街上来就没人管。
第273章 优抚司署
浏览了一会儿东西两边的街景,张军这才回到正中的万胜大道,骑上战马直奔北城。也就是原来的凤翔城。
天兴凤翔两条大街在新凤翔城属于私巷,是集市,是不允许骑马坐轿行车的。
现在新凤翔城分为南北两中心,北城是户政中心,南城是军事中心。
为了便民,在北城设有卫尉所,在南城设有户政所,免得军民办事要跑来跑去。
张军是过来找刘承旨的。
做为一个有着健全现代意识的领导,张军没有那种有什么事就唤下属过来的习惯,大家都忙,谁有时间谁主动嘛。
“郎君。”守衙军士见到张军肃立敬礼,眼神中全是崇拜和崇敬。
“辛苦。去通报刘尹。”
“郎君请进便是。”
“这里是刘尹行所,还是去通报吧,罗嗦。”张军笑骂了一句。
军士嘿嘿傻笑着转头就往衙里跑,破锣一样的大嗓子一通嚎:郎君来啦,郎君来啦。
张军站在那看着这个军士跑的飞快,头上落满了黑线。狼来了?黄军来了?怎么着听也不像郎君来了。再说你喊什么呀?
传播普通话,人人有责啊。
话说这会儿说的,到底是河南话还是陕西话?或者是陕西腔的河南话?
可是发祥地明明是山西啊。不过山西话和陕西话好像挺接近的,这是都受了河南话的影响?还是山西影响了河南和陕西?
就像四川话河北话河南话山东话加上满族话,洒点俄罗斯方言,蘸一蘸蒙古土语,最后出来了东北话,到底谁的影响最大?
府衙里一阵鸡飞狗跳,听到喊声的刘承旨匆匆忙忙的从办公室跑了出来,帽子都扣歪了:“郎君在哪里?”
“报,郎君已在门外。”
“为什么不请进来?”
“算了算了,我进来了。”张军大步走了进来:“都回去办差,不用来迎我。”
“见过郎君。”刘承旨拱手行揖。
张军照着还站在一边的军士屁股上就是一脚:“皮猴子,如何大呼小叫?滚蛋。”
嘿嘿,军士露出傻笑,扭头就往外跑:“郎君踢我啦,郎君踢了某……”
“性情儿郎。”刘承旨笑了笑,比手请张军进堂。
挥退跑出来迎接的一众官吏,张军跟着刘承旨进了他的办公室,在会客区坐定。
在张军的推动下,现在整个凤翔的办公场所都得到了全面升级。
一人一桌一椅一柜,办公室布局和现代办公室一模一样,上佐以上还有单独的会客区。
尹,少尹,上佐,录事参军都是单独的大开间办公室,配有秘书房。
诸判司是单独的办公桌,合署接待室,公共秘书房。
判司,也就是司曹参军事这个职务,分功、仓、户、田、兵、法、士七曹,但并不是只有七个人,而是至少十四人,多的有三十来个。各司一责。
每个司曹还有少则三个多则五个副手,副手下面还有人数不等的小吏行走办差。
像职责最多的户曹司户参军事,要负责二十几样具体工作,有记载的司户曹最多有三位判司主官,每个人八个副手,每个副手十六个听差小吏,还要另设帐房和知籍若干人。
人员最少的是田曹和法曹,只有几个副手,经常连小吏都没有。
判司以下是公共办公区,大会议室,公共休息区,而各科博士都是自成部门,有自己的独立办公房。
比如市令,在凤翔就是工商管理署,相当于工商局,办公地点在东市的一幢独立小楼。
以此类推,经学博士也就是教育局,医学博士就是卫生局。不过这会儿都叫署。署才是我们的传统称谓。
局也不是舶来的,不过在古代,局的意义和现代有很大差别,是中央内务机构。对公为署,对私为局。
刘承旨把凤翔目前的户政工作情况做了一个汇报,张军听了一下,做了一些指导,然后才说出今天来的目的。
“此次征伐,计有三十余袍泽身奉牺牲,骨灰已存英烈塔祭祀,某此来是与少尹商议,宣慰英烈家属之事。”
“请郎君明示。”
“某以为,当在户政设优抚司署,官长以伤退军将委任,专司优惠军将家属,抚慰英烈家属,事军将伤退后事,勾结军民。”
“善。”刘承旨点头同意。不是他拍张军的马屁,是真的同意张军的这个观点。
凤翔现在除开长安,可以大声宣布自己是大唐第一府,原因何在?不就是因为兵强马壮打了大胜仗吗?
这是军事力量带来的繁荣富强。
作为一府户政长官,他自然不反对对军人和军人的家属施行一些特殊政策。
“那便如此,立署后,某与少尹当亲自以优抚署之名前去慰劳英烈家属,自此应为惯例。此事当从速。”
大唐实际上有自己的军将优抚条例,而且往上往下相比,要比前后的历朝历代都完善,都更有人情味。
大唐历代皇代都曾下诏对军将的优抚做出解释和安排。
不征孤丁,免杂役徭赋,设孤老院和养病坊,数次调整退役年龄,军官退伍等同于官员致仕。
还有善存孤丁家中父母满六十就要强制退伍等等,而且有一系列的国家补贴。
一个人当兵到五十六岁以后退役,就可以带着全家人每年去官府领补贴了,虽不能大富却能满足温饱。
包括规定军士每五百人必须有一位医师随军以及若干常备药品,如果做不到,将领要被抽六十军棍。基本上就打残了。
伤病退役军人退伍以后,社会地位也比较高,会被委以地方吏胥,比如里正和坊长,坊市令之类,全家都会得到尊重善待。
但大唐并没有设立专门的优抚机构,以上业务都是兵部兼差户部并管,具体施行上也比较粗犷,难免有疏漏不及之处。
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然后张军就把自己的想法一一给刘承旨讲解了一下,把写好的东西拿给他用来借鉴。
刘承旨大概翻了翻,有些疑虑:“郎君,是否抚恤过重了?”
张军给出来的抚恤政策相对于这会儿的大唐那确实是太重了,都不能用翻倍来形容。
“军士以命相争,换来某等安逸享乐大好生活。命值几何?”
刘承旨想了想,点了点头:“某与长史司马另议就是。”
这就是大唐官员的做事方式:不是你长官坚持我就听你的,我还要和同僚们商量一下。
张军没什么意见,交待完了事情和刘承旨又聊了几句就离开了,去找高庆。
高大郎接受了张军的安排,担任了凤翔工业企业管理办公室主任,商业总公司的总经理,在外面单独开衙。
他的办公室用的就是原来朱泚的老衙门,曾经的大唐太尉府,也叫白虎节堂,相当有面儿。
凤翔两府两县四个大衙门,现在分别是军政中心,户政中心,工商业总公司和卫尉署。
凤翔的卫尉署其实只是借了这个名字,干的是军法局的事情,兼管仪仗武库武器守宫等责,还有后勤事务。
当然,这都是临时的,张军马上就会开始动手进行凤翔府体制改革,户政这边成立政务服务中心,军事上建立四大部。
第274章 矿冶不足
在高庆的办公室,张军还意外的遇到了颜古。
张军对这个颜古的印像比较深,不是因为他的工作方面,是因为这小子升官还演了一出范进中举,让张军记忆深刻。
颜古掌掌冶监,在具体工作上和高庆的工业企业管理有一点点交叉,来这里也正常。
而且在唐代可没有什么坐班一说,上班时间串串岗溜达一圈儿去拜访个谁都属于正常现像,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唐宋两代的官员真的是最幸福的,福利好工资高假期多又不用强制坐班。
北宋的官员甚至可以公款游山玩水搞聚会,而且还形成了一种官场文化。比如醉翁亭记就是这么写出来的。
“见过郎君。”
“咦?颜古。你在这里做甚?”张军冲给自己拱手的高庆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办公室里面的环境,随意的坐了下来。
椅子还是有点硬。有点想念海绵。人的欲望其实就是这么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滋长起来的,永远也没有尽头。
“郎君,是职下请颜少监来此议事。”高庆帮颜古回了张军的问话。
张军点了点头:“现在都有哪些坊作通了店铺?情况如何?”
“郎君,职下请颜少监来此也是为坊作之事,现在已是季秋,京畿眼见着就要落雪了。
因为郎君所制石炭炉与火炕已是城中家家必备,现在已经单设了铁器坊来生产炉具铁釜等物,现在的事情是,生铁产量有些跟不上来。
主要是韩监丞处用量日增,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出几分来,职下只好请颜少监来想办法。”
“可有解决的办法?”张军便扭头去问颜古,招手让他俩坐下来说话。
“回郎君,京畿之地周遭凡铁铜之矿已经尽数在册,我凤翔诸地实是所产不丰,职下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正与别驾商议。”
张军点了点头,同意颜古的说法。
凤翔现在辖六藩,实际上京畿周边都是他的实际控制区,但不得不说,这一片儿的矿产,尤其是铁和铜确实少。
而铁和铜却是这个年代最重要的矿产。没有之一。
张军想了想,对颜古说:“绛州有铸炉三十,某已着人看守,你安排人手去接管过来,附近矿区依例处置。”
大唐这会儿有铸钱炉九十九座,绛州一地就有三十座,占了全国的三分之一,产量是全国的二分之一。
张军即然拿下了河中,无论如何这个大铜矿也不可能交给别人。功劳可以让,但矿产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他许了好处让李抱真过来打绛州的重要原因,不想马燧经手。他这会儿还不想得罪马燧。
大唐这会儿全国有铁矿一百多处,铜矿五十几个,年产生铁一百多万斤,产铜二十万斤。这个数据其实并不准确,只是记录了官府纳库的数量,实际上要比这多的多。
就比如铜,记录二十万斤,但实际上只是铸钱一年就要用掉两百一十多万斤。或者是铸钱的这部分并不计入产量?
不过,从这几年开始,冶矿业发展的比较快,主要是国家放开了管制,‘凡天下出铜铁州府,听人私采,官收其税’。
开明的冶矿政策促使大唐的冶矿业正在快速蓬勃的发展。
“可是可行?”高庆一听张军让颜古安排人去接手铜矿和铸币炉,耽心的问了一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无妨。”张军摇了摇头表示这只是小事情。
现在大唐最能打的部队在他手中,各地的藩镇军队还要进一步整编,养部队不花钱哪?而且他也不打算继续铸铜钱,中国铜矿储量并不算多,铜的用处又大,铸钱实在是得不偿失。
用银币不好吗?还是金币不好看?
钱币这东西本来就是国家说了算,交换价值也是人为定义的,并不是非得铜不可。
张军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琢磨了一会儿,其实是在大脑里调资料。不是经常用到的东西稍微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调取。
“拿地图来。”
高庆起来去他的书柜里拿了地图过来铺在张军面前。
现在凤翔各个部门都不缺地图,而且是那种精细到吓人的地图,而且是印刷出来的。
张军搞的印刷厂已经投产了,第一份产品就是张军所画的地图。这东西需要用到的地方太多了。
不用张军吩咐,高庆直接把铅笔递到了张军手里。
张军点头表示感谢,定了一下,抬笔在地图上勾画:“梁州,洋州应有铁矿,可着人去寻。”
“河东多石炭,这里应有铁矿,石黛也是甚多。这里有金……”
很快,张军就把陕西山西周边铜铁煤石墨等等这会儿能开发冶炼的矿藏标示了一遍。地点也许不是十分精确,但也相距不远。
必竟现代和古时的地理位置上还是会有些误差的。
但这些还不足以解决更大的问题。
想发展,铁是绕不开的资源,不管是武器还是工业离开铁都玩不转。
而以大唐这会儿的发展来看,到805年才超过两百万斤,远远的达不到张军的需求标准。
而且张军这边又是锅又是勺又是煤炉子的,还加大了对铁的需求。但这是无法避免的,节流不是办法,开源才是未来。
张军在地图上来回看了半天,和脑中的资料一一比对寻找合适的地方。
“颜少监,冶矿所需人力械使可是充足?”
“郎君,冶矿只需熟练者数人即可,余众只需蛮力。”
张军摇了摇头,这么粗犷的冶炼方式,难怪效率这么低。不过变改需要时间,需要一点一点来,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行的。
想了想,也就有了主义。
放下铅笔,张军说:“铁矿之事,某来想想办法,你们这边督促各矿便是。”改进冶炼的事情和他们两个说了暂时也没用,得找老韩头。
“诺。”高庆和颜古应了下来。
“别驾。”
虽然高庆现在是凤翔府工业商业管委会主任,凤翔商业总公司的经理,但是这会儿也没有合适的职位,所以张军就没调整,还是以别驾相称。
“铁器作方面,还是要先保证韩监丞处为要,余者……某来想想办法,暂且缓缓。”
“诺。”
“竹纸与印刷诸事如何了?”
现在所有的工坊都要在高庆这边登记在册并接受这边的监督审查管理,包括征税。这个以后肯定要调整。
“竹纸已按郎君所授之技造作,职下因不知具体,不敢肯定是否如郎君之意。印刷之事却是无碍了,只要纸张得力即可。”
“嗯。那你二人继续忙吧,某去韩监丞处看看,明日去西园。”
“送郎君。”
“免了。”
第275章 行文南诏
在知礼的年代生活,生活中就随时充满了各种充满礼节性的虚伪的敷衍。
一边拱手抱拳嘴里叫着送客脚下却是纹丝不动,一边嘴上习惯性的推拖谦让脚步停也不停。所有人都已经非常适应了这种方式。
张军心里想着事情从高庆办公室这边出来,在不停的送郎君的呼声中骑上马回南城。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去铁坊作,而是先去了县衙,也就是李应右卫尉署的办公室。
“长史可在?”
“见过郎君。长史在办公室并未出行。”
咦?都这么顺嘴了吗?听着还蛮舒服的。
张军点了点头,偏首看了看门口两边的八字墙。
两块白底红字的大牌子挂在左侧:大唐国凤翔府戎军需后勤部,大唐皇家陆军衙门军法部。额匾上三个大字,卫尉署。
左侧斜壁前架着惊堂鼓,鼓后墙间立着数根诽谤木,右侧斜壁前则立有数根粗柱,外有栅栏包围。
惊堂鼓诽谤木还有栅栏缚柱这些都是老县衙的配置,包括衙前的柱坊。
张军叫李应右不要拆掉,还拨款给修缮了一下,算是留做纪念的意思,必竟这也是一段历史。
惊堂鼓其实就是登闻鼓,摆在皇宫外就叫登闻,摆在州县衙前就是惊堂。
而诽谤木其实就是今天的华表,本来是立在那里让百姓贴大字报的,可以诽谤君主官员,提出意见和建议,后来就沦为了装饰,喻意公平公正。
诽谤这个词本来是褒义,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贬斥之词了,同样下场的还有勾结等等。
唐代的登闻鼓还是可以敲的,共设鼓五处,位于东西北三都和上都长安。长安有两架,分别位于东内和西内,有专门的登闻鼓司管理。
哪一面鼓响了都会由皇帝亲自过问。西都凤翔的大鼓就摆在张军的府衙正门。
宋代,登闻鼓基本上就成为了摆设,官员才可以敲,但是官员除非是下定决心不想干了,谁没事会去敲?
明代连官员敲击也制定了很多限制,到了清代更狠,敲鼓不问冤事,先打六十杖再说。
从宋代开始,以下告上,以民告官本身就被定义为一种罪。这就是儒家礼学,文化人搞出来的不可思议的事情。滚钉板应该都知道。
大唐事实上是州县两级管理制度,州县两级主官都由皇帝裁定,由户部行文任命,相当扁平,政令通达效率也比较高。
道是监视巡察衙门,不是实际行政级别,也不实设官员,一般都是由亲王嗣王遥领,后来才出现了实职,也就是节度使。
节度使实际上扰乱了大唐军事政策税收户政各方面的正常秩序。
为了扼制节度使就又搞出了行军节度使,越搞越复杂,越乱。这也是大唐中后期开始动乱的原因。社会基础失衡了。
张军现在要做的就是恢复健全州县制度,去掉节度和行军节度,统一军政两极,恢复行政上的平衡稳定。
只有平衡稳定了,才能谈到后面的变革。这个次序不能乱,更不能急。
事实上,张军很庆幸自己是来到了大唐,这是一个思想上开放奋进又宽容的时代,是军事政治财富鼎盛的时代。
别的都不说,就说老百姓,大唐是实际上历朝历代老百姓活的最自由,最尊严,最富裕的朝代。
这个老百姓就是指社会底层的人,不管是农民还是奴隶。
不管是秦汉还是宋元明清,和大唐相比在这方面都是远远不及的,老百姓都相当凄惨。包括文化人拼命鼓吹的北宋。
古书上的民可不是指我们现在说的老百姓,这个要搞清楚。
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什么与民同乐等等等等,也不是说要和现代意识里的老百姓一样。庶民庶民,非嫡为庶,非官为民,也就是我们嘴里常说的寒门了。
他们在读书,从军上选择自由,有资格参加科举,也可以从商。我们现在所说的老百姓以上资格全部没有,需要用命去争取一线机会。
而张军,就是想要打破这种固封了千年的现像,让老百姓成为真正意义上老百姓。
“郎君。”李应右随着通报军士从门内出来,拱手唤了一声。
“长史。”张军笑了笑,和李应右并肩往里面走。
在门外等候通报迎接,这是对李应右的尊重,是给李应右在一众官吏和军将们面前抬架子,可不是张军摆谱。
“郎君不是去了刘少尹处吗?”
“是,还去了见了高别驾,正欲去寻韩监丞。不过,有件事须与长史商议,便先来了此处。”
“郎君可是欲立府尹?”
张军兼着凤翔府牧,这个牧是一府的最高军政长官,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身份,并不是实职。
府的最高行政长官是尹,军事最高长官是都知兵马使,是府牧的长佐。而长史差不多就相当于秘书长。
自从玄宗李隆基在天下设九个半节度使,敕封大祚荣,南诏王和回纥可汗之后,节度观察使和牧就渐渐成了实职。
节度使和牧的权限极度膨胀,在辖境内人事行政军权赋税田亩水运一把抓,渐渐就成了一个一个的小王国。
皇帝的敕诏在这些‘私人封地’上渐渐失去了作用。所以说它从根本上扰乱了大唐的军政秩序,最终酿成大患。
张军在凤翔崛起后,给大家的印像有点肃正王权的意思。
而肃正王权的第一步,就是把主要行政官员的位置添满,然后把这些官员的任命交归户部,也就是还给皇帝。
因为实际上这些官员会分摊节度使和牧的权力,对他形成掣肘。这也是当初被空置的原因。
张军愣了一下,看了看李应右,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府尹之事不急。现在即使某立尹在此,户部也未必敢否认。
凤翔日后当为军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充当巨唐军镇的机要之务,交涉的时机未到。”
李应右想了想,给张军施礼:“是某唐突了。”
他明白了张军的意思。
天下的官员任命都要回归户部皇权,但凤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会,因为凤翔还要承担天下军力的责任,不宜上交。
李应右对这一点相当认可。
“某欲行文南诏,与长史商议一下。”没等李应右问,张军主动说明了来意。
我要给南诏王发文书。
行文,就是通知的意思。其实就是命令,不是商量。
我想做什么要什么要怎么样,通知你一下,你遵照执行就行了,没有商量的可能。
这一般是皇帝对属国外藩行使的权力,或者是上级主官对下级属官的态度。
第276章 三月之期
“未知,郎君所为何事?”
李应右问了一声。他实在是想不出理由啊。
这边大军刚刚平复了北方叛乱,而且张军搞了很多东西。
武器的研发生产,农民的土地分配,又要大开学堂,成立军校和军官学校,部队需要时间来整训重编,商业需要调整,工业需要生产。
可谓是百废待兴,这个时候去撩拨南诏?
凤翔和南诏虽然不至于间隔万里,但中间也隔着兴元成都两府,山南西道,剑南东川和剑南西川三镇节度。这风马牛的事情啊。
最关键是,南诏还贼特么能打,是大唐周边所有羁糜州,属国,封地当中最能打一个,是吐蕃的铁杆小弟。
即然是李隆基亲自敕封的云南王,大唐羁糜州,怎么又成了吐蕃的小弟了呢?
南诏这一片地方,从秦代起就没统一过,小国家无数,到唐代,在唐皇支持下才实现了统一,并成为大唐诸多羁糜州之一。
后来李隆基封云南王,南诏成为属国。
再后来因为云南太守张虔陀辱及南诏王妻反目,这才依附了吐蕃。
张虔陀也是个牛逼人物,和南诏王几次说想睡人家媳妇,被拒绝后还派人上门去骂南诏王。
南诏王也是个猛人,这哥们带兵包围云南郡,杀了张虔陀。
唐军为数不多的大败仗,有三次是败在南诏手里的,导致后面南诏王虽然一再表示愿意放下旧怨归附大唐还回云南土地,都被拒绝了。
于是只能跟着吐蕃一条路走到黑,结果成为了大唐南疆最大的威胁,甚至一度影响了陆真腊等国对大唐的忠诚。
那是南诏啊。李应右仔细看了看张军。自家郎君这是,飘了?
“取地图来。”张军环顾了一下李应右的办公室,随意坐了下来,让李应右取地图。
李应右虽然一肚子问题,还是乖乖的去取了地图来,铺平在张军面前的案几上,又叫牙兵去烧开水。
“长史可知,为何我巨唐数次三番征伐吐蕃未成?”
“职下经前不过凤翔军中一吏,此等经国大事哪里得知,还请郎君解惑。”
“我巨唐健儿征伐数百载,败绩无多,除去太宗于辽东乐浪,便是这南诏蕃地最为惨烈,你可知为何?”
“应右未知。”
辽东乐浪为西汉古郡,他当然知道,但是太宗为什么会在那边遭遇数次大败他如何得知?他又没去过。
“此两地均为大山大河之地,祟山峻岭连绵不止,垂壁悬崖多如繁星,地势险要交通无便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之地遍野。”
“原来如此。”李应右恍然大悟。他在军队里干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山川地势河流对行军打仗的影响。
要不然也不会有潼关大散关这样称为天险永固的存在了。
“可是长史知道吗?山势也分高低,江河也有深浅,各地并不统一。
我巨唐大地实则便如长安一城,状如阶梯,不过是西高东低,所以才有千江万河东流入海。
鳞次栉比,某便一一称之为平原,高原,河地,山区。以极矮者为盆地,其状如盆。”
张军简单的给李应右普及了一下基础地理知识,大概的讲了一下大唐境域的分布情况,在地图上标记了一下几个主要分布的海拔,好让李应右产生概念。
但这东西就算是现代人想在脑中形成系统的概念都没那么简单,何况古人?讲着讲着张军就生出了制作沙盘的想法。
正好行军也需要这个,到是可以搞一搞,那东西到也简单。可以做为军校的一个课目。
张军手中铅笔顿了顿,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小册子,记下沙盘两个字。
“某稍后可制作巨唐地势总图来给你等观摩,现在先不说这个问题。”
李应右眼睛一亮。张军讲了半天他听的云山雾罩的,实在是无法想像得出来,一听可以见到实物就来了精神。
“你只须知道,某先前所画之世界之图便是这世界的陆地海洋分布,而这整个世界的最高点,某称之为世界之脊,便是吐蕃。”
“竟然如此?”
“是。观全世界之最高,便是吐蕃。若以海为面,吐蕃之地为世界极点,最高处有三千丈……长安城南城为高,最高处为两百三十丈。”
有了长安城做对比,李应右的心里一下子就有了计较,大概有了些概念,不禁惊讶异常:“竟然相差如此之巨?那最低处是何处?”
“大唐之最低处在西州,那里比海面还要低五十余丈。这些待某做了沙盘你自去了解。”
张军摆了摆手,接着说:“某要与你说的是,因何我巨唐屡次败于南诏,又为何数次征讨吐蕃无功而返。”
“便是在于高度不同吗?”李应右直觉这事儿肯定是和高度有关。
“正是。”张军点了点头:“于平原山地栖息之人,猛然间至高原之后,便会发病,轻则无力,重则丧命,无药可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应右一下子就贯通了,喃喃而语。
“而常处高原之人来我平原之地,不但不会不适,反而更显精壮。”张军又解释了一下,用铅笔在地图上吐蕃,南诏勾勒了一下。
“吐蕃自高原而下之路有数条,但可供行军之处却是不多,长史应该都清楚。”
“某却是知晓,不过,这与南诏何关?”
“平原之人,只需择高地训练适应过后,便可于高原之上生息自如,这便是吐蕃多次掠我边民的原因,并非屠杀,而是畜民。
而自雅州及北至安西都护,高原尽在吐蕃之手,稍有动作便会促其警觉,也与某西域计划相冲。”
张军在南诏上用手指点了点:“某要蓄兵于此。自古云南便是巨唐属地,姚戎嶲三州是我巨唐州府,香城,善巨为剑南东西川之地。
长史代某行文异牟寻,以三月为期,着南诏尽还三州诸地,某可为其在陛下处美言,敕免其与其父之罪过。”
其实南诏建国的时间并不长,到了异牟寻这会儿才是第三任国王,还不到五十年。国力相当可以。
不过在归附了吐蕃,尤其是异牟寻被吐蕃第四十一代赞普牟迪曾波从赞普钟降为日东王以后,吐蕃开始大量掠夺南诏的物产资源,使南诏国力不断下降。
这也是后期为什么南诏数次想重新归附大唐的主要原因,被剥削急了,自己又干不过。
“可是此地有什么讲究?”李应右通了一些但又有很多未通,脑袋里还没有形成统一的路径,没明白张军的意思,便问了一句。
“大军只须在此操练半年,便可于吐蕃境内纵横无碍了。”
吐蕃每次从大唐掠了人口回去,就会让这些人在次级高原生活半年左右,然后再进行分配,这么多年下来,大唐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是因为什么。
主要是这会儿没有地理概念,实在是难以有人想到这个的原因,只道是汉人到了吐蕃便会生病,生死由命。
你这会儿出去和所有人说,说吐蕃那边比我们这里高好几千丈,氧气不够,你看看你会不会被打成猪头。
“若三月期至,南诏不归还如何?”
“某便走上一遭便是。”张军看了李应右一眼:“三月之期,想来也够了。”
“缘何不以陛下行文?”
“陛下是国君,某只是个府牧,南诏何必劳烦国君?况且如果发生意外,中间也好斡旋。行文当抄送陛下亲启,要言及保密。”
“诺。”
第277章 治铁之术
行文这个东西张军搞不太懂,也写不来,交待了李应右以后就抛之脑后不再想了,和李应右说了一些关于后勤各方面的事情,张军便出来去寻韩老头。
他现在事实上连书文格式都搞不太清楚,就只会给皇帝写报告,因为只需要开头备注一个增字就可以了。简单。
敕书到是会写,可是没有资格,那是皇帝专用的。
至于强硬的向南诏索要被占领土的事情,是真的想要为攻打吐蕃做准备,在此练兵吗?
当然不是。
攻打吐蕃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是需要着急的事儿,张军对于西藏高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儿。
那种苦寒之地,物资匮乏人口稀少,又被佛教控制,拿来何用?
相对于吐蕃这种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地方,张军感觉还不如打打南诏和真腊的主意,东南亚还是相当不错的。
而且吐蕃别看现在这么强势好像挺强大似的,其实已经是外强中干了,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频频出击侵拢大唐南欺天竺和南诏的原因。
为什么?要活不下去了。
吐蕃是以佛教治国,搞出了大乘和小乘各种教义,从皇帝到奴隶都是佛教徒,结果就是全国上下布满了寺庙,僧尼的地位至尊崇高。
出家当和尚尼姑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已经影响了国家的运转。
和尚尼姑是不事生产的,还要占据大量的资源享乐纳福,在民间和军队中的地位甚至已经超过了皇室。
别看藏传佛教是吐蕃皇室成立的,经文也是他们组织写出来的,但实际上皇室对佛教的控制力并不高,而且还越来越低。
这东西本来就是一个矛盾,你要它尊崇,那它自然就会膨胀。
现在的吐蕃国王赤松德赞还有一年好活,然后他的儿子在位上被人毒死了。
第四十一代赞普牟迪曾波只在位了七年,就被他爸爸的妃子那囊氏给设计干掉了,原因是781年他杀了那囊氏的儿子。
从牟迪曾波开始,吐蕃王室和僧尼之间的矛盾就开始爆发,皇帝的寿命也越来越短,从四十二岁不断下降。赤热巴三十一岁,朗达玛二十七岁。
主要原因就是僧尼的爆发。
为了国家生存,吐蕃皇室不断调低僧尼的资源,到朗达玛宣布国家不再供养僧尼,他们需要自力更生,然后就开始一个一个的被僧人给弄死。
最后吐蕃轰然而倒,进入了分裂时代,国力一去不返。满打满算也就是还有个五十来年。
所以为什么要费劲巴拉的去打?
张军感觉只要自己拿下西域和南诏真腊,把吐蕃封锁住,他可能死的比攻打还要快,甚至根本不上五十年那么久。
十年一大关,这一关都不太好过。
原来历史上他这五十七年其实是用大唐和南诏的资源换出来的。
所以为什么要打?一群生长在世界最高原上的奴隶制野蛮人,搞出来的佛教反而害死了自己,张军感觉攻打他反而相当于救了他。
圈起来,让他们自生自灭多好。
那为什么张军突然就生起了向南诏发难的心思了呢?
都是被铁矿给弄的呗,张军需要铁矿啊,需要大铁矿,起码能支持住自己现在的需求。
天下几大铁矿他都知道具体位置,但是渤海那边太远了,以这会儿的交通状况,目前只能在近一些的地方想办法。
那还有比攀枝花合适的地方吗?攀枝花在哪?姚戎嶲三州便是。理由都不用找,这里还真是被南诏占去的大唐土地。
但是这个理由他没有办法和李应右等人说,他又不是神仙,去都没去过的地方你就断定那里有铁矿,还是大铁矿?
所以,那就收复失地吧,这个理由皇帝都得支持。
而且还能顺便疏理一下两府三镇。这边没有动乱,他还真没有动这几个节度使的理由,结果这不正好就顺便了。
什么理由?借兵呗。你们那么多部队养着干什么的?如此收复国土的时候不正好需要么?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张军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刀刃。
成立军区的事情需要提上日程了。
张军骑在马上琢磨着日后的发展。
剑南西川节度的位置相当重要,是锁死吐蕃的重要一环,不容有失。
至于军区怎么设立,这件事情反而是最简单的,现代七大军区了解一下。
你当军区是那么简单就成立了?那是多少人各种分析下来的结果,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周全了的,包括地域之间的平衡牵制。
“郎君,到了。”武怀表提醒了一声。
回来以后,武怀表已经升了官,现在是队正。原队正王如意被张军调去了霹雳营,准备把霹雳营扩充成团。
张军重新调整了牙营的编制,成立了陆军警卫团,武怀表这边则已经脱离了警卫团建制,编为亲卫督察队,全队满员六百人,暂时大部分空缺。
虽然老队长去当了团长,而自己才管着六百人,但是武怀表相当开心满足。
废话,虽然只是一个队正,可是管着……要管六百人,皇家陆军亲卫督察队,一听这名字就不一样啊,咱是亲卫。亲的。
张军停住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抬头看了一眼铁坊门前新增建的柱坊:凤翔铁器坊。
这是弄起来注册商标了么?
其实老韩头去请李应右题字的时候,要的第一幅字是天下第一铁坊,换来李应右一个白眼。
然后老头想写凤翔第一坊,又换成凤翔军器坊,最后李应右不耐烦了,直接给写了个凤翔铁器坊。
理由很简单,李应右,张良,高庆,刘承尹这几人已经被张军交待过了,要有保密意识,要建立保密机制,注意保密重要坊作设施。
细作这个词大家都不陌生,一点就透。
尤其是铁器坊作和紫阳观,这可是凤翔如今的两大杀器,机密里的机密,当然要保密起来,还天下第一坊,生怕夷狄细作发现不了么?
大唐的国策以及对外政策太过宽宏了,完全是一副不设防的状态,强大是一回事,粗犷也是其中的原因。居安不思危呀。
要不然造纸冶炼各种技术能特么传到欧洲?
守门军士一溜小跑进去通报,张军也没管他,下了马负手走进大门。
进来十几步,韩监丞已经一路小跑迎了出来:“郎君,见过郎君。”
“慢些慢些,丈人啊,你可不是青年壮汉,千万小心些。”
“哈哈,谢郎君担忧。老夫骨头尚硬,尚能挥起重锤。无妨。”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丈人可是凤翔脊骨,若是损伤某当悲痛不及。”
“是,老夫日后必会注意,免郎君担忧。”
张军伸手把住韩老头的手臂,两个人并肩走进坊内。
这个时候流行这个姿势,若是看中,重视或者表示亲近,就会这样把着对方的手臂走动说话。说实话张军挺不适应的,不过老韩头必竟是老人,就当搀扶了。
“丈人,某欲扩充大风团,未知可有困难。”
“有些。”老头点了点头:“冶钢费铁,铁料不足终究是顽疾,高别驾与颜少监都找老夫交涉过,还是无夫未曾谦让。”
“某已与别驾还有少监言过此事,须确保铁坊用料,然后才谈其他,丈人放心便是。”
“如此,某便放心了。郎君,那个炮,经过数次试制,现已可达百炮不裂,唯十数炮后便会发热烫人,膛口清理起来也颇为费时。”
“以何材铸之?”
“老夫叫人混了白铜在内。”
因为炼钢不易,张军让老韩头试验不同的材料制炮,最后果然又走到了铜上面来。到也没有出乎意料。
为什么明清火炮都是铜制?铁炮搞了上百年依然烂的掉渣?裂呀。冶炼工艺太低能。
现在张军这边不缺技术,但是缺原料,对铁的需求实在太大了,所以老头又琢磨起了铜。
还是需要加大铁矿的开采冶炼才行。
“丈人,不如择工匠数人,悉数去诸铁矿冶所察验,传授增进冶炼技巧,以求增产?”
“可是不好使铜?”
“丈人,铜矿更少,须铸钱币,而且此物日后尚有大用,用来铸炮终归是可惜了。”
张军摇了摇头:“某会尽力开辟铁矿,丈人无须耽心。”
“职下便去著了冶铁之技,着人去各处矿场授业,以期增产,郎君也宽心些。”
张军顿时感觉很欣慰,两个人达成了一致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