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大使巢父
凤翔大唐皇家陆军开始动身往许州。
李希烈的北关节度驻扎在郑州并控制着许州以南一带。
李希烈自汴州大败退反蔡州以后,北方的情况就有点复杂,官军和李部犬齿交错,你来我往的。
事实上这会儿李希烈的北关节度已经算内附了,投降了刘洽。
张军心里知道这个事儿,但是明里上他没有机会知道,所以这次北上就不得不做,也正好把各地梳理一下。
他让武怀表去找李部被编入凤翔军的老兵问询这位北关节度的风评。
如果一切尚好,那也就是收缴了部队,让他去长安述职,若是恶不赦之辈自然是当斩不饶,张军可没有你降了我就不追究的心理。
大家都是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一点上他和李晟差不多是一个态度,虽然他有些不喜李晟的喜功,但不得不说这是个爷们,相当咔嚓。
“郎君,前有数人阻路求见,自称为魏博宣慰使孔,自魏州来。”
“孔弱翁?”张军愣了一下。这个时候怎么在这里遇上这个人了?
大军这会儿已经离了蔡州进入许州地界,在殷城东南方向。
刚刚开了个小会,让孟保带左厢军去汝州,惠静寿带右厢军去扫荡陈沈二州,自己中军压在前军后面继续赴许州。
事实上这会儿除了宋州,李部的各路残军基本上都已经溃散了,不用打什么仗,派部队过去扫荡就真的是扫荡,插旗,关心一下户政,然后拿补给。
重要的就是拿补给。
好几万大军每天要吃要喝要用的,消耗相当感人。
张军从榻上起来到门口穿上靴子,跟在武怀表后面来到营前,就看到十来个人站在那里,一副长途跋涉的样子。
这个年头出门走远路都这样,和地位身份没什么关系,都是一脸土满身泥。
“可是冀州孔若翁当前?”张军不能确认对方身份,只好这么问了一句。
“正是巢父在此,未知哪位将军?”
“孔大使。某凤翔张增,请营内叙话。”张军拱手成礼,让大家进营。
孔巢父是皇帝亲命的宣慰使,是持节的,代表皇帝本人,所以用大使相称。持节的节度使其实也可以称大使,只是没有人会这么叫。
“打扰,有劳张将军。”老孔还不知道张军的身份,以为是皇帝新宠信的将军。
“大使客气,请。”
一行人进了营内。
往营里走了一段儿,粗心的孔巢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看到纛旗了,还有青龙旗。
“张将军是?”
“我家郎君为凤翔府牧,兼凤翔陇右泾原邠宁朔方鄜坊六镇节度使,职太子太保,爵凤翔郡王。”武怀表在一边给张军介绍。
“……原来是张节镇郡王当面,巢父失礼了。”孔巢父连忙站住转身重新给张军见礼。
张军伸手托住孔巢父:“大使客气,无须多礼。大使何故走至此处?”
“某奉王命宣慰魏博劝附田悦,怎知那田绪杀堂兄田悦及其母妻儿,又杀悦亲将薛有伦等二十余出奔。
某疑虑魏博自此大乱,又联邢曹俊、孟希佑将其追回奉为留后,书请陛下敕书。
陛下敕田绪为银青光禄大夫、魏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大夫、魏博节度使,这才安了军心,某连夜请辞。
某未敢走昭义河中,想经河南府西返上都,适逢李贼大败回转。
某在河南府听闻有官兵大败李贼兵指蔡州,便转路去了郑州,已劝得贼将液归附,便索性南来一见王师。”
“李贼与诸将已枭首,某正要赴郑州取孙液,即然如此,那某便转路宋州罢,大使是继续回京还是与某同行?”
“李贼即覆,节镇欲欲何为?”
“某素闻平卢魏博昭义卢龙诸地风光,从未得见,此次正好出关,便索性去看一看,见见海阔天空。以后再想过来只怕时机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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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巢父瞬间瞪大了眼睛,紧吸了两口凉气:“节镇是欲?”
“某无欲,只是到处看看而已。大使请。”两个人相携进了侧堂。
孔巢父一路奔波,张军怕他脚臭,就没让他脱鞋。你总不能说大使,咱们先洗个脚吧?
全天下只有皇宫有这规定,没洗澡洗头洗脚的不管是谁不谁入内,强制去异味儿。
“某,某就此修书,随节镇一行,可否?”进了屋孔巢父迫不及待的拉着张军商量,想跟他一路去逛逛。
修书就是给皇帝写信,文化人写的书这会儿叫经,是给其他人读的。道经佛经其实都是这么来的,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专指。
佛经的意思其实就是佛对大家说的话,或者佛给世人看的经。只有和皇帝相关或者写给皇帝看的才能叫书。
经还有一层意思是书写的故事或者感悟,语是记录的事件。
四书五经里面的尚书是经,在这会儿叫书经,而四书是论语、孟子、大学、中庸,都不叫书。之所以叫四书,是因为这几本书的内容多和皇帝有些关系。
“随大使意即好。”张军无所谓,你想跟着就跟着,免得回去再重蹈覆辙……好像不能这么说。
这哥们回了长安又被派去河中见李怀光,因为痛骂李怀光被李的部下给咔嚓了。
死的挺憋屈。
这个人在历史上不算太出名,但其实挺牛的,年轻的时候曾跟着李白他们一起归隐,然后出来做官,相当耿直。
历史上归隐这事儿并不是说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起来,其实就是官场失意或者求官不得,不得不找个地方住下来琢磨办法,并没有那么淡然和诗情画意。
孔巢父有些激动,叫了笔墨来就开始写报告,至于随着张军北去也就是提一笔,告诉皇帝一声,并不用皇帝同意。
这会儿的官场制度就是这么的有人情味儿。
着人将孔大使的上书送走,又安排饷食房间让他和他的随从们吃好休息,张军派快骑去通报孟保和惠静寿。
第二天,大军重新上路,折向东北而行。
孟保和惠静寿得了消息随后赶了过来,随在中军左右,直赴宋州。
宋州,就是商丘睢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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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商丘古城
五日后,张军孔巢父抵达宋州,在宋城城外五里驻扎。
宋城古称商丘,位置在今天商丘古城附近,略有重叠。是宋州的治所。
宋州是宣武军节度驻地,但这会儿宣武军已经跑到汴州去了。李澄被李希烈束降,几番周折后才得以逃脱,重新内附朝庭。
孔巢父这一路上把他的所见和张军详细的讲了一遍,关于李澄父子,还有他们和雍希颢之间的矛盾。
雍希颢攻打郑州,孙液死战不降,一直等到李澄派儿子李清到达郑州,他连反抗都没反抗,直接降了李清,把郑州交给了李澄。
这事儿搞的雍希颢大怒,在郑州周边烧杀抢掠了一番才不得不退兵。
张军一路上听着也没作声,但已经心里给孙液雍希颢之流上了牌牌,一旦有机会落到自己手里定杀不饶。
“节镇,在此扎营可有深意?”
“并无,只是等待我家孙将军,等孙将军部至此便攻城。”
“孙将军何去?”
“自邓州分兵,福达率水军取了随安二州,自水路经颍州而来,沿途一路扫荡,便也快了。”
“节镇雄才,一遭还淮西诸镇平静,巢父归都必如实向陛下禀告,贺陛下得此麒麟。”
“过奖了,某当不起,只是做些该做之事,某志也不在此。”
“哦?那节镇雄志如何?”
“天下安静,诸镇止戈万民聊生,某当率军赴西域诸地。”
“四镇?”
“某听闻波谜罗川以西景致壮观无极,颇想亲眼去看看。”
孔巢父嘶了几口冷气,闭嘴冲张军拱手作揖。钦佩。
“某欲攘外,但国中诸地刀兵,纷乱不堪,唯有肃平。某非陛下须怀仁厚以对天下,某只认横刀长槊,死人才是最安定的。”
“可,天下纷争何止万数?”
“尽皆杀了就是,何必苦恼?以万数以换天下平静,还亿万黎元生计,值得了。”
张军平静平淡的就像在说饮茶更衣,孔巢父就感觉后背冰凉,浑身毫毛炸起。这是个杀胚呀。
等了两日,探马来报,孙福达部到了。
这两天张军这边也没闲着,安营所寨以后兵马已经散了出去,把个宋城县城四面围裹,就是围而未攻。
主要是这小破城不大却有着宽阔的护城河,也不知道是人工的还是自然形成,城外河水比长安还要多,把个小城护的稳稳当当。
“唤孙将不必下船了,直接围城去吧,即刻攻打。”张军忍这个小城好几天了,直接命令孙福达不必下船,直接打。
战船可以直接开到城下,以船上的投石车和箭楼进行攻击。
船上遮蔽严密,军士可以躲起来,除非城上用火攻。但他们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边去传令,张军这边也带着兵马出营来到护城河边。
只是没想到,战船一通锣鼓刚围了上去,城上就喊降了。我靠你老母的。张军差点没一口老血昏过去。
这不是戏耍你家节使吗?
城上一阵鼓噪,城门大开,吊桥放落,城中守将带着一众将军胥吏捧着节旗绶印出来奉降。
“节镇?”
“孟保,带人进城,控住四门虎衙。唤尔等近前来吧。”
吊桥没有多宽,弄宽了就吊不动了。
孟保带着霹雳营军将一路小跑过了桥,直接战据了城门,这才让守将带着人过桥。
孔巢父在张军身边眯着眼睛张望:“此人应是吴少诚,李贼之前锋将,到是颇有战功。幽州潞县人,其父为魏博都虞侯。”
这哥们谁都认识,也不知道在这么个送信全靠马的年代是怎么做到的。
凤翔军顺着吊桥两侧进城,吴少诚捧着节旗绶印就顺着桥中间走了过来,到是颇有几分英挺之姿,胆子很大,相当自信。
主要是这会儿不管你反到什么程度干了多少事儿杀了多少人,只要大喊一声我错了,我归降,然后马上就会升官进爵封赏有嘉,大家都习惯了,相当了解这个套路。
这也是为什么大唐在这段时间造反搞乱的这么多人的原因。成本太低。
成了就登基,败了就投降继续当官,即不用为错误负责,也不用对那些死掉的人负责,相当轻松愉快。
张军面无表情的看着吴少诚等人慢慢走到近前。六个武将,四个文官,胥吏那些就不用算了。
“某吴少诚,为李贼所迫无奈胁从,今向天军奉降,自此归附。”
张军看着这个仰脸看着自己,嘴上说着客气话脸上却一点也不客气的吴少诚。
这哥们可不是什么胁迫,是李希烈麾下最积极的一个,是李希烈的左膀右臂。
李希烈死了以后,他会拉着人奉陈仙奇为主,等事情平息大家都稳了,他又杀了陈仙奇自立淮西节度使。
人家节镇是听调不听宣,他是即不听调也不听宣,完全就是独立的小国王,然后还不停的管李适要东西要钱。
一直到李适死,顺宗又死,宪宗即位以后,他得病死了,才宣告淮西重归大唐。
淮西这地方有点邪门,不大丁点一个小地方,前前后后乱了六十几年,差点把大唐搅和黄,对大唐的危害比安史之乱还要大。
“降将降官上前伏地,你可有一分奉降的态度么?”张军坐在马上看着吴少诚,淡然的说了一句,叫他上前跪下。
“某乃淮西都知,就算内附,某也是自认淮西留后。”吴少诚感觉自己受到了污辱,大声斥责起来。
他心里有底,自己只要投降,一个留后是少不掉的,唐将也不敢把他怎么样,那叫破坏大好局面,说不定还得获罪。
“节镇?”孔巢父耽心张军翻脸,在一边小心的劝了一句。
忍耐啊,这时候别发火,万一这些人再反这责任搞不好就弄到你身上了。
张军看了孔巢父一眼,这个人忠烈,也是为国赴死,可是这表现是不是有点太小心冀冀了?史书是不是记错了?
张军微微笑了一下,轻轻的摆了摆手:“杀了,悬头城门示众,尸身焚了吧。”
“竖子敢尔?”
“节镇。”
张军已经拨转马头到一边去了,准备进城。
就听嘣的一声响,吴少诚等人连个反应都来不及做,已经被箭矢穿透了身体,满脸不敢置信的抓挠了几下仆倒在地。
“节镇。”孔巢父又喊了一声,完全不理解张军这种行为。
“无坊,大使尽管宽心,此等贼子百死莫赎,某自会向陛下说明。走吧,进城。”
人都死了,说什么也晚了,孔巢父叹了一声拨马同张军一起进城。
凤翔军这会儿已经占了城门城头,换了旗帜,控制了四门吊桥。
县城,或者应该叫州城确实不大,但比现存的古城还是要大不少,现存古城是明代在唐城原址上修建的,缩小了,还略有侧移。
主要是因为唐代城墙都是以夯土,城门及墙角包砖,而明代是青砖大石成墙,造价上不允许建造太大的城池。
第236章 如何安息?
明代的城墙不只是坚固,高度也远超唐城墙,还都带有瓮城设计。
主要就是明代是一个防守的朝代,而大唐是进攻型,修筑城墙只是一个习惯,所以不太在乎坚固性以及高度。
进城前行一里就是虎衙,也是州府。
大街上到处都是凤翔军马在搜寻,城内居户早就闭户堵门在屋中祈祷了,一般这种破城他们都是头一个遭殃。
吴少诚的部下被集中在军营里,没有反抗的,还比较老实,不过斥责怒骂是少不了的,这些人差不多和吴少诚是一个心思,降了老子就是唐军了,特么等着。
城里的主将主官都在城外躺着呢,张军直接来了府衙,把官员治安安排了一下,任命了几个临时的。
这边安排好了,这才出来去军营。
宋城城里面的军营只有一座,一万多战卒,营夫役夫这会儿都被清出去搬运物资了。
张军和孔巢父到达的时候,李部军士正被围在营中,凤翔军从四面监看着,里面吵吵嚷嚷的喧哗声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别说拿着刀,你张弓搭箭事实上也没有几个人怕,这个年代当兵的哪个没迎着箭矢和陌刀冲锋过?
全是尸山血海里熬过来的。
“肃静。”远远的看到张军过来了,惠静寿脸上有点挂不住,这场子没镇住啊。
“全体整队,列将以上前列。散慢者,斩,喧哗者,斩。五息。”
一挥手,凤翔大风营战士们搭弓上箭开弦如月,做好了射击准备,陌刀队上前挡在弓箭前面,霹雳营散在弓箭后面。
一个攻击战阵瞬间结成,并做好了攻击准备。这就是凤翔新……大唐皇家陆军的风采。
骑军也迅速集结在战阵两侧,闪着寒光的长矛操在手里。
杀气是装不出来的,李部军将马上收了声音开始集结,虽然脸上还带着愤恨和不甘,但是身体诚实的快速排列出一个一个阵列。
大唐上下军将们的军事素养还是相当高的,尤其是战阵排列方面。也就是防御阵型。
这边集结好,张军和孔巢父也到了营门,惠静寿一带马疆过来见礼。
“如何喧闹?”张军点了点头,问了一句。
“有人鼓噪郎君杀了吴少诚那厮,军士惶恐。”
“未曾戒严么?”张军奇怪的问了一句。他杀吴少诚那会儿凤翔军马已经进了城,按理说这些李部残兵不应该知道这个消息才对。
“并不是,职下也不知尔等是得了消息还是猜测,尚未及查证。”
张军转头打量了一下对面这些军将,列将以上都站在前面,有愤怒的,有低头的,有木然的,果然是人有千相千心。
“节镇,此皆我巨唐军士啊。”孔巢父在一边劝了一句,怕张军大开杀戒。
张军看了孔巢父一眼:“大使,造反之军士已非我巨唐之军士了,其等人哪个未沾官兵之血?杀人可有计数?”
“可,终归是降了啊,往日已往,当沐头革面才是。”
说到底还是怕张军手段太激烈引起天下间这些造过反,正在造反,或者心里正在想着造反的这些人的过度反应,从而使天下更乱。
这种心情张军能理解,但并不苟同。
“怀表。”张军唤了一声。
“诺。”
“依例吧,此为李部前锋军,都带回去筑路,旦有反抗者,斩。”
“诺。”
武怀表带着牙兵虞侯走了过去,在李部诸军士的怒视中把站在前面的列将绑缚了起来。
“大使,你的思虑某知晓,但不赞同。吴少诚部为李贼前锋军,四处征伐连年,杀我巨唐多少军人百姓?
若此类人苟活,那些为巨唐死去的军士该如何安息?”
张军安排了事情便不再理会,带过马头回衙门,一边和孔巢父说话。
“可是节镇,若手段激烈,恐诸逆不再肯内附又当如何?”
张军嗤了一声:“斩了便是,不过是费些功夫。陛下罪己大赦,可换得彼辈感激?以杀止杀,让他们感到恐惧,天下间就平静了。”
孔巢父想辩解,可是嘴动了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张军说的话无从争辩。
从安史之乱起,到李适登基,除了安山史思明还有他们的家众,其余各路反将基本上都得到了朝庭的谅解,宽恕,各种升官进爵。
但事实上天下并没有平静,而是越来越乱,造反的人越来越多。
李适知道,诸大臣也清楚,但是确实也是没办法。这些年把边军都要打没了。
孔巢父仰天长叹了一声,看着天空的浮云呆了一会儿才问:“这边事了,就要起程淄青么?”
淄青,全称是平卢淄青节度使。本来是两镇,后来因为安史之乱的原因事实上变成了一镇,节度使是李正己。
李正己,原名李怀玉,这是个忠臣,不过他的节度使来的比较曲折。
本来平卢淄青节度使是侯希逸,是原平卢节度使徐归道的裨将。就是三个臭皮匠的那个裨将。徐归道叛唐,侯希逸就联合安东都护王玄志袭杀了徐归道归顺朝庭。
王玄志做了节度使。
可是这是个命短的,没多久就病死了。李怀玉就杀了王玄志的儿子推立侯希逸做节度使。
侯希逸上位以后,感觉平卢这地方难守易攻,不是理想的军事要地,就带兵南下攻打青州,占了淄青。
皇帝虽然不高兴,但也不得不承认了事实。
然后侯希逸感觉朝庭有点弱啊,就有点飘,开始有点拥兵自立的意思,被李怀玉看出来了。
李怀玉趁着侯希逸出去打猎,带人封堵了营门不让侯希逸进入,逼着他去长安。侯希逸没有办法,只好照办。
代宗秒懂了李怀玉的意思,为了表彰李怀玉的功劳,他被敕为平卢淄青节度使,赐名李正己。表示朕懂你,你这个人很正。
大历十年,田承嗣造反,派人来勾兑李正己,李正己不为所动,上表表示我可以干他,逼得田承嗣不得不上书请罪。
大历十二年汴宋节度使李灵曜造反,李正己发兵讨伐,占了五州之地。不过事后他没退兵,反而把治所迁到了郓州,皇帝也默认了。
估计这会儿他应该也是有了些什么心思,只不过没等动作就病死了,他的儿子上位,就是李纳。
李纳给李适上书要求继承节度使,李适不同意,然后李纳就造反了,和朱滔他们哥几个先后称王。李纳是齐王。
李希烈就是这会儿被李适命令来征讨李纳的,结果他自己反了,到是李纳在李适同意他继任节度使以后马上归附朝庭,开始攻打几个造反的。
李纳,检校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平卢淄青节度使,郓州大都督府长史,爵陇西郡王,占了三镇十五州之地,一时风头无两。
张军第一个要去见的人,就是他。
第237章 须昌城外
李纳这个人其实还是有几下子的,李希烈造反前期几乎战无不胜,唯一一次就是败在他手里,李纳因此被捡校司空,封五百户。
按理说这个人前后所作所为,也不算是大奸大恶,张军为什么总惦记着他呢?
这哥们曾经以百姓为军粮,带着部队吃人。里面还有自己的百姓。
这会儿李纳还不是郓州大都督府长史,也没有捡校司空,但十五州之地在他掌握之中,他的齐王府也在郓州。
虽然他已经‘主动’削了王号,承认自己是大唐的节度使,但事实上还是处于独立状态,只是暂时放弃了造反而已。
其实藩王造反这事儿吧,要是详细说起来算是历史上的一种传统,也并不算是过份。
从周朝分封开始,诸侯争霸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国还是这个国,只不过大家都想说了算,皇帝在诸侯眼里也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
周后天下大乱,各种诸侯争战,但意识上并没有完全独立,而是奉行着一种规则。
像刘邦,因为被封为汉王,所以建朝叫大汉,李渊是唐国公,就是大唐,而赵匡胤是宋州节度使,所以叫宋朝。
不管是思维还是制度还是家族在这其间是一直存续的,并没有被打断。
元代蒙古族南下建国,这才打断了中原地区的承继关系,出现了完全独立的皇朝思维,藩镇制度被彻底打破,千年家族荡然无存,皇权至高无上。
明代起义是因为汉人反抗蒙古的压迫,和元代以前的诸侯争霸意义上就完全不同了,而满清是异族入侵,也和这些没有关系。
汉族这个词儿是近代才有的,那时候自称汉人是存续大汉的意思。
明朝之所以叫明,是因为朱元璋自诩承继了白莲教明王韩山童的教旨,属于宗教流。
所以像李纳这种我想当大哥就造反,发现打不过就认输的思维在这个时代并没有错,所有人包括皇帝也能接受。
这些人有当大哥的野心,也有随时被掀翻的准备,所以李唐才一心想着削藩去族,也就是想长远保住自己家的地位罢了。
和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关系,所有的家族世阀没有人会在意老百姓。
张军是后来者,带着现代思维过来的,人人政治平等的意识相当丰满,所以就很在意老百姓这个群体。
事实上在这个年代算是异类。
郓州州城这会儿不在郓城县,而是须昌城,在泰安东平县西东平湖的位置。在湖底。
这会儿东平湖还不存在,梁山泊也没有,要等五代的时候,大野泽泛滥北移环抱梁山,形成八百里水面,淹没了须昌城,东平湖这里才成为大泽的一部分。
然后又随着大泽枯竭,出现了东平湖,梁山泊。微山湖也曾经和大野泽连通。
大野泽也叫巨野泽,从西,北,东三面包围着巨野县。这里是炎帝部落的发祥地。
凤翔大军没有陆行,而是全部上了船。
从宋州北去郓州须昌,中间有雷泽,巨野泽,微山湖相隔,巨野泽这会儿号称南北三百里,不坐船得绕出去十多天。
这个时候‘中原诸水纵横交织,皆于大野相连’,这里陆路艰难,是南北水运要地,兵家必争之处。
大军准备好了物资,在宋州城外登船,向西北经曹州入黄河,再折向东北,顺着汹涌曲折的黄河擦过雷泽进入郓州。
张军自打来了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坐船,颇感新奇,一路多是坐在船楼之上左眺右望,欣赏着这个时代的绮丽景色。
庞大的船队所过之处,河上渔民商船纷纷避让,连看都不敢看,都是把船靠到岸边人躲进舱内祈祷,祈求灾难不要临头。
这让张军有些伤感,看到这些犹如惊弓之鸟一样的人,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抑郁,有些烦闷。要知道我们可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度。
黄河这会儿是真正的大河,水势之大后世无法想像,而且经常发脾气改道,造成延河两岸几乎都是荒芜之地,别说城池,连村郭都没有。
“郎君,已到须昌县境,船工说前面楼船已经无法通行,请郎君定夺。”
经达三天的航行,大军平稳的到达须昌。
张军正和孔巢父说话,武怀表进来通禀。
“已经到了么?”孔巢父站起来去窗边往外看,张军瞪了武怀表一眼:“即是无法通行,你让某定夺什么?”
“呃……嘿嘿,郎君,咱们是都换上小船还是就此下船走陆路?”
“须昌城外如何?”
“回郎君,须昌城北依鱼山而建,城西两里为济水,上有常桥。城南三十里为寿张城,东南九十里为中都城,再去九十里即瑕丘城。”
“大使,你意如何?”张军看向孔巢父,嘴上客气了一句。
孔巢父回过头来看向张军,问:“节镇,弱翁敢问节镇,此行意欲为何?”
“某说过了,到处看一看,观赏天下景观……顺路拜访一下诸藩而已,同为巨唐节度应该相识一下,亲近亲近,日后好有照援。”
“节镇,李纳已经内附了,现淄青诸州已无乱事。”
“可某好像听闻,李正己本是平卢节度,私自出兵占了淄青又占郓兖诸州。”
孔巢父感觉自己心好累,人家藩镇只要不是想造反的,谁不是老老实实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享乐?
可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玩艺儿好像特别喜欢征战,该打的打,不该打的也打了,现在是想打的也要打。
“节镇,前番诸事陛下早有定论,你我身为臣下……”
“不正是该为陛下分忧吗?某虽不才,却也敢身先士卒。”
“节镇哪,苍生不易啊,好不容易结束了纷争安稳下来,弱翁还请节镇三思。”
张军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大使的面子是要给的。怀表,着人去须昌城传讯,本府巡游至此,欲与李郡王相会。
便请他与麾下诸将来船上相见吧,以免某前去引起误会令大使不安。”
“诺。”武怀表看了孔巢父一眼,转身出去传令。
船一靠岸,早有侦骑下船堪探四周哨警,武怀表便在船上唤了虞侯过来嘱他们执节去须昌城传讯。
旌节是皇帝授与节度使的身份证明,也代表着皇帝自身。
“郎君,已嘱虞侯执节去了。”
“好。”张军点了点头,看了看孔巢父:“为免误会,某略做准备可行?而且某还不知这个李纳之深浅,也要防备一些。”
孔巢父还能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这些也确实是应该的,必竟大家不熟,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张军笑了一下,让武怀表去传令。
战船分做三队,一队去前,一队靠后至河湾外。
霹雳营来主船伺应,大风团与诸弩营会合一团骑军下了船去附近林中隐蔽。
战卒下船,船队一分为三,这么看上去就没有什么威胁了,孔巢父也觉得这么挺好,免得李纳多心。要是他来的话。
第238章 烹羊相邀
李纳来不来敢不敢来张军并不知道,也不去猜测,做这些也只是给孔巢父看而已,必竟人家是天子近臣,回去总要说的。
虽然他并不在意什么皇帝的感觉,但能不引起其他的还是好些,必竟省心。
如果李纳敢来,那就正好见一见,如果他不来,那就是看不起自己,那下了船的部队就会直接找上门去‘相请’。
他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
至于请人的过程中是不是会发生点什么,这个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他在船上可是一直没动陪着孔巢父,命令也是‘当着孔巢父的面’下的,毫无毛病。这会儿的人可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战术手势。
即然是要请客,那自然是要准备的。
船上的庖丁厨子都忙活起来,准备菜席待客。
没一会儿船尾就传来杀羊的声音,部队从宋州启航的时候带了活羊在船上,这时候的大型战船上都有马厩,多几只羊也是无所谓的事儿。
“稍后大使可要多享用些,某船上的庖丁颇有几分本事,做得一手好羊。”
“哦?那是要尝试一下。”
两个人闲聊起来,只是孔巢父对张军不喝茶粥而是捧着一杯白开水表示难以理解。
张军也想泡茶呀,可是事情一件跟着一件,始终也没来得及搞茶叶。
茶叶可不是摘了回来晒干完事,里面还是有很多工序的,估计教徒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属于长期目标。
……
凤翔军虞侯一行三十余卒举着张军的旌节一路直奔须昌城。
刚过了济水上的长桥,就见一队骑军从城池偏南方向迎面奔来。
“来者何人?”
须昌是李纳的‘都城’,驻军的警觉性还有素质还是相当强的,早早就发现了虞侯一行的踪迹,马上组织骑军围了过来。
“某等奉我家郎君之令,前来求见李节镇。”
“你家郎君又是何人?”
“某家郎君为当朝太子太保,凤翔……六镇节度观察使,凤翔郡王张。”
“可有信笺?”
“你等莫非看不到旌节吗?信笺亦是李节镇亲启,莫不成你等可替代?”
这句话就诛心了,弄的对方将军脸色发青:“你等在此等侯,某去通报。”
“有劳。”虞侯在马上拱了拱手,看着对方掉转马头绝尘而去,留下数百骑军在这里监视着他们。
其实船队顺流而下,应该是早就被李部侦骑发现了的,只是黄河乃是天下通渠,每天里扬帆无数,谁也不可能看到战船就认为来了敌人,也就是例行监视一下。
虞侯带人过来自然也是在对方监控之中,所以才会在这里被截。
估计这会儿李部大营中已经摩拳擦掌分发武器准备战斗了。这是军人天然的警觉性,即使猜测到是虚惊一场也不会马虎。
和凤翔城一样,须昌部队的大营是建在城外的,这样是为了防止被敌人趁己不备冲城。必竟平时城门还是要打开的。
一般以城池为中心,方贺十五里都是骑军日常侦探的范围,风雨不能误,随时掌握周边的情报。
这个距离即使有大军来攻也足以让自己这边做好战斗准备了,必竟战马不可能长途冲刺。
“未知……你家郎君着你见我家郡王何事?”留在这里监视凤翔众人的禆将没话找话,打探起来。
“我家郎君巡游至此,欲请你家郡王一聚,正在船上烹羊以待。”
“凤翔至此逾三千里之遥,你家郎君何故至此?”
“我家郎君奉敕代天子巡狩淮西,清缴李部残军一路行来,并无他意。”
“那李希烈如何了?”
在这个时代,信息行走的速度有点慢,如果不是专门盯着专门传递的话,走个数月也是正常,凤翔军的速度又快,所以这会儿这边还不知道李部溃败李希烈战死的事情。
“李贼已毙于我家郎君槊下,淮西重回巨唐多日了。”
对面禆将有些吃惊,拱了拱手:“贵将军在此稍候,某须将此事报于我家郡王。”
“方便即是。”
裨将掉转马头急驰而去。李希烈死了,淮西内附,这可是个大消息,说可以震惊天下都不为过,难免会引起某些方面的变动。
……
李纳正在和房说下棋,一边聊着天下情势,计量未来。
李纳这个人属于是野心很大,但能力不是太足,胆子也不是太大,擅于投机。
他曾经攻打彭州,被刘洽击败,马上痛哭流涕的认罪,表示投降,回头回了郓州就宣布登基,自立为齐王。
等到李适下了罪己诏的时候,他又感觉造反风险有点大,于是自削王号,又成了大唐的节度使。犹犹豫豫反反复复。
“报,启禀郡王,游击来报,有凤翔节镇张着人持旌求见,正在城西济水畔等候。”
“凤翔?”
“正是,来使言太子太保,凤翔……六镇节度观察使,凤翔郡王张所令。”
这个人李纳知道,朝庭的各项敕册任命都有公文发布各州府藩镇,但他并不认识张军,两个人素未谋面。
他从小跟在李正己身边,只在代宗的时候入朝一次,基本上是在李正己身边任职刺史,行军司马等职务。
等李正己死了他上了位又是不断的造反内附造反内附,仗没少打,和朝庭那边事实上是一直切断的状态。
除了例行公文基本上没什么来往,甚至还不如和朱滔田悦王武俊几人联系的多。
“房判官,你看这凤翔张是为何意?”
“老朽……也是猜测不出,即是使者,不妨就见上一见,当面问清便是。”
“也是,那就传他进来吧。”
游击将军施礼正要退出来,牙门官又跑了进来:“启禀郡王,裨将李进有事要报。”
“唤他进来。”李纳看了一眼游击将军。
“职下命他带骑军监视凤翔来人,怕是有了情况。”游击将军解释了一句。
“职下李进见过郡王,见过判断,见过将军。”
“讲。”
“回郡王,小人得知,那凤翔张郡王已至此地,正在黄河楼船之上,乃奉敕清剿淮西李希烈而来。
李希烈已于数日前被张郡王阵斩于蔡州,淮西兵溃,已回复巨唐。这张郡王乃带军扫荡李部残兵至此。”
“那他着人来此见本王做甚?”
“说是巡游至此,正在船上烹了羊请郡王赴宴。”
“请我吃羊?”李纳看了一眼房判官。
“职下看来,还是请那使者来见一见,听他是如何说。”房说捻着胡子想了想,给了个建议。
“好,传那使者来见。”
棋也没法下了,李纳和房说相对而坐,都在思考张军的意思。这是要干什么呢?素不相识的。
等了没一会儿,虞侯单身一人持着旌节跟在牙门官身后进了大殿。
持节就代表着本人,所以虞侯没有给李纳行礼。张军和他都是节度使,都是郡王,相互之间不用行礼。
“见过李郡王。某奉我家郎君之令,请郡王携麾下诸将移步黄河边一叙,我家郎君烹羊以待。”
“你家郎君如何请某?”
“回郡王,此事非某可以猜测,待郡王见了我家郎君当面询问便是。”
“船上还有何人?”房说问了一句。
“回丈人,尚有宣慰使孔巢父孔大夫。”
“此人刚刚去了天雄,劝得田悦复唐,与田绪亦多有交集。”房说给李纳介绍了一下情况。
这会儿田绪刚刚杀了堂兄田悦及其母亲妻儿,又杀田悦亲将薛有伦等二十余人自立,听了孔巢父和幕僚的劝说归附朝庭。
勋银青光禄大夫,职魏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大夫、魏博节度使。
“那是来劝某归附?”李纳低声和房说商量。
“职下思来,该是如此。郡王不妨虚以委蛇,此番搪塞过去便好。”
“那就是去?”
“但去无妨,此际田绪初归,朱滔与王武俊虎视眈眈,朝庭怕是也须前后思量郡王的态度。”
“也罢,那便去见上一见。”
第239章 指条明路
听到有孔巢父一路随行,李纳和房说都放下心来。
主要是孔巢父这个宣慰使一直被朱滔李纳王武俊几个人关注着,对于他的职位,功名,为人处事的方式,性格,目的都是相当了解。
这就是代表皇帝来劝和的,希望大家能够重归大唐外官序列。他和田悦两个人之间的交集互动也是不时的传到另外三人的案头用来研究。
结果刚刚劝服了田悦,田绪卡卡一顿大刀片子上位了。
好在这哥们还没猛到掀翻田悦对朝庭的承诺,仍然宣布了归附,得以让孔巢父得以大功告成,完成了皇帝交待的任务。
因为这个原因,估计是李适有点误会了孔巢父的说服能力,他一回长安就马上又被派去说服李怀光,然后就剧终了。
意外出现在这里的张军也算是意外的救了孔巢父一命。
不过正是因为这前前后后的事情,造成了李纳和房说坚信不移的认为张军相邀,其实是替孔巢父办事,主要目的就是想说服李纳宣布归附。
这是个小事情,两个人都没太在意。这个时候就是这样,想闹腾就闹腾,不想闹腾了就宣布归附,至于凭调听宣那就是开玩笑,谁也不会当真。
主要是大家都已经充份认识到了皇帝的软弱。
大唐就是在皇帝和藩镇之间这种不断的相互试探,相互妥协之中走向灭亡的。
有了孔巢父的原因,再加上房说的猜测,李纳彻底放了心,当下便应下了虞侯使者的邀请。
略做准备,李纳也没开仪仗,就是打着麾旗,带着麾下一众将军随着虞侯使者出了城,来到黄河岸边。
当然,他也不可能孤身前来,调了五千战卒一路护卫着过来的,也是彰显一下威仪的意思,并没有打一架的心思。
“报,平卢淄青李郡王携麾下诸将到。”
虞侯使者抢先一步来到岸边,向楼船上大声报告,同时交纳旌节在书记官处记录,表示完成了任务。
“郎君,那李纳携将来了。”武怀表进来转报。
其实喊的这么大动静张军和孔巢父已经听到了。
“大使,你我二人便出去迎一迎可好?”
“依节镇便是。”
“大使乃陛下宣慰之使,此时某不敢僭越,大使请。”张军起来请孔巢父先行,孔巢父也没再推让,带头出了舱室,两个人行至船侧舷梯处。
楼船的舷梯有点像攻城云梯,从船舷直接搭到地面上,坚固而且结实,可以行人走马。
张军暗暗观察了一下,发现舷梯并不是实实在在的搭在船身上的,而是另有支架,以岸边为支撑,与船舷之间保持着一些距离。
即不会让人走动不便,又能保证舷梯不会被船的摇晃影响破坏。
这个工艺很赞哪,相当先进了。
“可是宣慰使孔弱翁当面?”李纳已经骑着马来到岸边,房说跟在他身后,再后面才是诸将,都在抬头往船上看。
李部的五千战卒距岸边两百步就停驻下来没再向前走动,而是在那里戒备起来,这是一种礼貌,怕引起误会。
到不是刻意这么安排,这是这会儿大军相互都会执行的潜规则,算是战阵礼仪。
如果真的发生意外,只须一个前冲这五千步卒就能直接进入战斗。两百步已经相当近了,顶多也就是三百米的样子。
李纳身边围着二十几个将军,不管发生什么情况,足可以支撑到步卒冲杀过来。当然了,手榴弹除外,只是他们也不知道。
其实这是个误会。
张军的主战楼船上这会儿是霹雳营在警戒,霹雳营的军将们不携弓不背枪,只配横障二刀在身。
但这在李纳一行人看来就相当于是满船的军将都没拿武器,诚意满满,自然也就宽心前来了。
“孔某在此,见过李郡王。此为凤翔张节镇。”
张军抱了抱拳:“李郡王,便请郡王与诸将上船来吧,羊已宰杀,便就在甲板上一宴。”
“本王却之不恭,有劳张郡王与孔大使。”
李纳拱了拱手客气了一句,下了马往船上行来,房说与李部诸将跟在后面。
甲板上相当宽阔,坐个百十多人宴席是毫无问题的。这会儿清理的干干净净,铺上了毡毯,摆放着矮几,也就是这会儿的吃饭桌子。
大唐宴会是分餐制,每个人自己一张案几,食物都是在后厨分好了单独端上来,每桌一份,自己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其实大户人家在家里也是分餐,一直到后来宋代,桌椅普及了以后才慢慢变成了大家围桌共食。
这会儿筷子还不是唯一进食工具,桌子上摆着筷子,餐刀,叉子和勺子。若食骨髓还有小锤。
这会儿西方……英国伊丽莎白女王曾经严格规定贵族的用餐礼仪——用三根手指抓着吃才优雅,那已经是十五世纪了。
意大利用刀叉是在十世纪,法国是十七世纪。
在汉代,汉人贵族就是刀叉勺筷混用,而匈奴人只用刀叉勺子,于是汉人鄙视匈奴人,而匈奴人又鄙视西方一大片国家用手抓。
当时柔然国用手抓完还舔盘子,把匈奴单于恶心到了,大骂他们是狗国。
罗马人用不用餐具史料上没有记载,罗马也是唯一没和中国人打过交道的国家,他甚至不知道匈奴。
李纳带着诸部下上了船,和张军孔巢父见礼,大家分宾主坐下。
张军拉着李纳和孔巢父坐在上侧主位,三人并席。
一声令下,烹煮好的肥羊热气腾腾的端了上来。
在张军看来这就是正宗的手把羊,只用清水煮过的羊肉一点也不膻气,沾着酱料芝麻满口生香,是这个时代少数能引起他喜欢的食物了。
而张军的庖丁怎么可能只是煮羊?很快,一盘一盘的菜肴端了上来,炒过的肉,血和内脏让这些人发现了新的大陆。
李纳坐下来还在等着孔巢父来劝说他,还想着怎么应付,结果一句没提就上菜,吃的他连来干什么都快忘记了。
“此番果是美味,张郡王庖下有能人矣。”
“李郡王过奖,不过是小道。”
张军吃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叫牙兵送过帕子擦了擦手,接过牙兵递过来的白开水,扭头看向李纳:“李郡王。”
“嗯?有话请讲便是。”
“李郡王,自李郡王上位,几多撕杀,郡王可感无奈?”
李纳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非李纳所想,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军笑了笑:“某却不这么认为。不过,往事已矣,便不提也罢。郡王日后,是仍想据地为王左右撕杀度日,还是想高居美宅佳食纵日游乐呢?”
“张郡王此话怎讲?”
“李郡王,入朝为官吧。藩镇终归会安定下来,到时候谁还在,谁故去,谁能说的清楚?不如早日入朝,遗泽百世。”
“本王为敕命节度使。”
“某也是。某受巨唐敕命,便事巨唐为主,永不背弃。高居庙堂又如何?纵横四海又如何?何况刀枪无眼,终会有漏网之矢。”
“某已归附,是受敕封。”
“某也并未说李郡王是自立为王,亦未说郡王以黎元为军粮。某只是与郡王说一个事实,这天下是巨唐的,你的官,你的王也是巨唐的,仅此而已。”
“这是逼迫吗?若某不从呢?”李纳把手握在横刀柄上看着张军:“果然宴无好宴。”眼睛斜了一下,看准了几上的酒杯。
若是乱起来,他就会第一时间抓起酒杯扔出去示警。
下首李部诸将还有房说都停下动作看过来,将军们也做好了拔刀的准备。
张军并没有让自己家的将军过来坐陪,只有他和孔巢父在席上,武怀表站在一边陪侍。这些军将们有信心在几个呼吸之内制住张孔武三人。
张军看了瞪着眼睛的李纳一眼:“莫要在某面前动刀。某自起义以来未见过一合之敌,你不是某的对手,加上他们也不行,而且,这是某的战船之上。”
“张郡王到底意欲何为?”
张军笑了一下:“若以某之本意,纵军食人之辈,岂能容在世上?只是孔大使左右相劝,某须顾全大使颜面罢了。
某自起义以来杀人无数,于怀光阵前斩闫晏,将希烈以下诸将尽数削首,何曾逃过一人?
郡王也莫说某不予而杀,某给郡王指出明路,进朝为官,即往不咎,否则便是某生死之敌。”
“大胆,敢尔。”房说惊惧之下跳了起来。
第240章 必见生死
“某赌尔等众人近前之时,便是李郡王削首之刻,可敢赌上一赌?”张军把自己的横刀拍在案上,看向下首诸人。
“节镇。”孔巢父唤了一声。
“大使安心,某并无杀害郡王之意,即然应了大使,某便不会悔改,若某有杀心,径直攻城便是,大使以为须昌城能阻止某之大军么?
希烈麾下数将三城三道关卡,希烈与汝阳亲阵野战,可曾缓某一时半刻?希烈以降列将以上可有幸存?
某允了大使,在此烹羊以待,便是允了李郡王活命之机,未曾有过战阵之意。
只是,天下纷乱皆因藩镇而起,而藩镇之中又以四镇为首,终是隐患,四镇交通勾结彼此相应不服王命,终将再起纷争。
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黎元何苦?
现今西域孤悬陇右尽失,强邻觊觎,而诸藩镇皆为一己之私搅乱天下涂炭生灵,致边军不复。
某欲戍边,复我巨唐天威于世界,而四方不静烦乱吾心。
即然藩镇已是祸乱之根源,那便不如进朝为官好些。
天下本该军政两分,政为王命所达,军乃国家重器,应为天下国民之腹背,而不是,心头之患。
李郡王,窃地盘居戗害黎元枉为丈夫,一城一地何其卑小,若有雄心,可敢随某至逻些一游?可敢随某至哈喇巴拉哈逊纵马?”
张军斜瞄了满脸羞愤的李纳一眼,又看了看下首做恼怒状的李部诸将:“还有尔等,除却纵兵劫掠可还有任何战绩?
吐蕃三番五次侵袭,战阵之上可有尔等身形?回纥数番南下,可延误尔等肆意淫乐?摸摸身上的甲衣,尔等为将,可感心中有愧?”
“骄狂。”诸将其中一人一拍案几长身而起:“郎君即是如此英雄,可敢于某一战?”
张军看了这位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反正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笑了一下:“某为本朝太子太保,职一府五镇,爵郡王,你可知此战后果?”
大唐法律健全,风气开放,并没有民告官先挨揍那套规矩。
大唐的老百姓甚至可以直接去敲登闻鼓或者找皇帝告状,而且律法规定这种越级官司必须第一时间受理并处理然后上报,否则主官罪加一等。
但在军队当中,下级挑衅上官并不在此列。部队是个等级森严军令如山的场所,如果允许下级任意向上级挑衅置疑那就乱套了。
不管是什么年代,服从都在军人的第一序列。
像这种直接向一位郡王发出约战的,哪怕他不是张军麾下,哪怕他是为了李纳的威严,自此以后也不可能再上进了。
李纳也不可能再重用他,能保住现在的官职地位就是大幸,找个借口把他降级外放都很正常。
当然,如果是李纳授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郡王口舌似刀,可敢应某一战?”这哥们还挺倔犟,对着张军拱了拱手,冷眼与张军对视。
武怀表在边上满脸涨红紧紧的握着刀把,就等着张军一声令下扑过去把这厮砍成两段,但没有张军的命令他连一声大胆都不能喊。
张军对下虽然宽松,但军令军律却是相当严格,或者说严酷,已经铭刻到了以下诸将军士心中。惟令是从。
张军扭头斜了李纳一眼:“李郡王何意?”
“某期待张郡王一展风彩。”李纳也对着张军拱了拱手。
你不能说么,来,让我看看你的武勇。
孔巢父在急,便要起身,被张军抬手按住,借着一按之力,张军持刀而起:“好,某便应战,李郡王及诸将可须仔细。”
“节镇。”孔巢父抬手喊了一声,面色发白。
张军没看孔巢父,拎着横刀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对面之将:“某之横刀出鞘,必见生死,尔可准备好了?”
“生死由命。”对方大步走进案几围成的圈内,毫无惧色,想来也是个武勇的,对自己相当有信心。
当然,他的信心不是能杀死张军,估计他也不敢,他是自信自保无虞,或者还可以让张军在这里丢个大脸。
那他可就立了功了,无礼之罪不但可免,说不定还能从此得到李纳的重用。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张军吸了一口气,眼睛盯在此将脸上,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手中横刀缓缓出鞘。
这个将军名字未知,品级未知,也没有一脸的胡子,个头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年头算是大高个,身形也不错,一看就是勤于操练的。
张军横刀出鞘,把刀鞘丢到一边,刀尖垂地,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等着对手拔刀。要胜,就要胜的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不是张军骄纵,而是这具身体巨大的力量给着他强大的信心,再附上特殊定做的加厚加料的战刀,还有数据化的战斗反应。
经过辛苦的日常操练,再加上多次战阵的经历,现在张军已经能把力量和数据化反应相当完美的结合起来,变成了自己的本能。
别说面对一个人,就是在场这些将军们齐身而上,他不敢说能胜,但绝对可以轻松脱身,不至于陷入缠斗。
这也是他放心大胆的让这些人上船连武器都没要求摘的原因。
打量的时间,对手已经走到近前十步的距离,冲张军抱了抱拳:“张郡王,得罪。”唰的一声抽出横刀,摆了个守式。
“来攻便是,若能伤我恕你无罪。”张军勾了勾手指。
这招就相当于沈腾的那个狮吼功一阳指,伤害性无,污辱性极大,充满了不屑轻视。
这位蛮有勇气的将军瞬间就是脸如憋屎,把嘴闭的紧紧的,挥刀就冲了过来。
没有什么刀法,也没有什么套路,那都是电影里胡扯的,更没有一丁点赏心悦目的身形,就是凭着力量和胆气,还有肢体的记忆,反应速度。
最大的底气来自于刀山血海里钻出来的经验。
战卒们上了战场哪里还有时间考虑别的,就是冲锋,挥刀,挥刀,不停的挥刀,只要自己不死就砍死面前的所有人。
事实上包括民间游侠,也是没有什么招式套路的,只有从实战中不断总结出来的经验,有针对性的进行一下训练而已。
套路,是一九五零年以后才出现的东西,是实战向表演过渡的结果。实战套路不是套路,是组合技。
套路其实就是把很多组组合技去掉有杀伤力的部分再次组合起来,以好看为准。事实上什么门派这个东西是明代以后才开始萌芽,渐渐形成系统的,到清代中后期达到鼎盛。
其实就跟开健身房是一个道理,战场下来的老兵为了谋生度日,就开门教授收取学费,然后形成了门派。也就是品牌。
十步,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刀就迎面斜砍了下来。
张军后发先至,举刀斜架一顿一带,一声刺耳的金铁磨击声传出来,两个人已经打了一个照面互换了位置。
张军也试出了对方的力量和深浅。“现在弃刀,某即往不咎。”
对方听而未闻,大喝一声又是一刀砍下,张军再次把他横刀挑开,这次没有停身,而是欺身迎上,兜头一刀还击了过去。
钪,钪,钪,钪……
撞击声单调难听密如骤雨,一口气就是六刀劈斩,对方员将连退了几步手臂酸胀,已经被一连串的猛击砍的有点懵了。
不讲理呀这是。
李纳只来得及伸手右手:“郡王刀……”
噗。
“下留人。”
一蓬热血迸射了出去,喷了左近几将一头一脸,挑衅的将军已经被一刀劈成了两半,脑袋带着右肩垂脱下来,极其惨烈。
“可还有人要战?”张军单手持刀,目光在李部诸将脸上一一扫过,众人下意识的扭转目光不敢对视。
“某若欲敌,须昌城不过颗卵,只因大使一再相劝,某方予尔等待罪赎身的机会。在某眼中,诸番骚乱皆因四镇而起,尔等皆是该死之人。
怀表。”
“唯。”
“传令,拿了藩军,接管城防。”
“唯。”
须臾,一声沉闷的鼓声从楼船顶上传向四方,凤翔军的五方令旗高高竖立起来,随风搅动。
哞……号角声起,一股肃杀的气息从楼船覆盖向四面八方。
凤翔各部依旗令而动,马蹄声汇成一股却不闻人声。
“张郡王,这是何为?”李纳变了脸色,他麾下的诸将军也有些慌乱,跑到船舷向四方打量,只是船下不知何时已经围了军士,森然的矢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平卢淄青节度从即日取消麾号,李郡王入朝为官吧。郡王麾下诸将……若有驱驰西域之心,某欢迎,若想在长安做个富贵寓公,某也欢迎。”
“某有战卒三万在此。”
“不堪一击尔,稍后便知。”
张军就持刀站在那里,正面李纳麾下诸将,却无一人敢拔刀相向,一时威风无二。
李纳其实兵力不弱,但他上位的时间不长,各方面的表现也不太能服众,他还要分兵向南威胁徐州高明应。
而且这会儿四镇不合,相互之间都是小心防备,他要向西防御魏博田绪,在北方,还要小心成德王武俊和横海军程日华。
六万多战卒在四处分兵之后还能剩多少?须昌城号称驻军三万,其实不过一万余战卒而已,这已经是他手里这会儿全部的部队了。
这个时间段,天下诸藩镇以平卢为首,号称拥军十五万,第二是成德,号十二万,第三是魏博,称十万兵。李纳排第四,也称十万兵。
其实这数据都是虚的。
古代号称多少多少大军的,都是虚数,把营夫役卒都计算在内,事实上战卒能占到六成的就算相当不错了,四成是标准。
主要是大军出征,粮草军械的运输是最大的问题,需要太多车马随行。
不管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热兵器时代,没有主帅的部队基本上就是一盘散沙,人越多乱的越快。
李纳带过来的五千战卒队型都没整理出来就被包圆了,根本没时间反应。
军营那边自不用说,凤翔军一个合围就解决了问题。没有人犯傻,能活着肯定比死了强。
城防顺利接手,李纳部的守城军将被驱进军营看管起来。
主要原因还是李纳和麾下将军都跑来吃羊,没人指挥。大意了呀。中低层军官平时还好,这会儿能显得能力不足了。
主要是相互间谁也不服谁,没有主心骨。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纳已经公开宣布归附大唐,接受了朝庭的封赏,这让底下的军士们对大唐官军失去了警惕。一家人嘛。
船上,李部诸将一个个惶然无措,李纳面色青白跌坐在一旁,连号称足智多谋的房说都失了方寸。太突然。
这会儿除非出现奇迹,突然冒出几万友军来。
“报……郎君,城防已接受,李部诸军将结于营内,请郎君明示。”
“列将以上送到船上来吧,军士留一营守城,其余打乱整编,随本部北上。”
“诺。”
“去寻本州刺史来及诸官吏来。”
张军让人把房说还有李部诸将解了武器甲胄,把他们送到另一艘楼船上监视居住,把李纳留在身边,由孔巢父相陪。
他自己回到住处写信。
一封给李适的报告,另外给沧州刺史,横海军军使程日华,还有徐海沂密都团练观察使高明应各去信笺一封。
给李适的报告不提,另外两封信主要就是告诉对方,李纳进朝为官,现在的平卢淄青节镇由凤翔军暂领。
然后就是李纳麾下几个方向的驻军,张军让李纳写信,让他们往沧州集结。他在给程日华的信上已经做了说明,请程日华帮忙安顿一下。
程日华和高明应都是李适下敕任命的朝庭官员,照拂官军提供粮草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这会儿不用客气。
一番安排下来,着人将书信送走,已经到了日暮时分。
昏黄的阳光把黄河两岸晕染的悲壮沧凉,就像李纳这会儿的心情。这哥们按照张军的要求写了书信后就站在船楼上望风,已经站了好久了。
“节镇,此欲何往?”孔巢父看着带着一股子凄凉劲儿的李纳,低声向张军询问。
“补给之后,某与大使再去魏州一游。可好?”
“……节镇,田绪已经内附。”
“某知晓。虽然某恶他杀兄,不耻他的为人,但即然内附,某便不杀他便是,也去长安为官吧。”
“……节镇是欲一鼓作气,把四镇……”
“正是,某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不把这风光看完怎么可以回返?不过,大使啊,朱滔之流,我看大使就不必劝某了吧?”
“那成德王武俊,节镇如何打算?”
张军向远处看了看,鼻中闻着虽然经过冲刷但仍然飘过来的淡淡血胜之气,说:“某对王武俊却并无恶意,其所言所行,陛下难辞其责。
现武俊与朱滔为恶,某视他为官军,也理解他的境遇,待某回归,会向陛下上言替他讨要公平。”
王武俊造反的责任,张军认为完全是在李适自己身上,做为一个皇帝说话不算数,出尔反而的,还不让别人发泄一下?
而且这王武俊虽然造反,却没什么恶迹,反而主动内附并且主动攻击其他造反者。这是个有爱国情怀的人。
第241章 魏州大名
王武俊为什么造反呢?
他是奚族人,跟着父亲归附大唐成为安禄山属下,是李宝臣麾下裨将。后来他儿子成了李宝臣的女婿。
李宝臣就是听从了王武俊的劝说,反了安禄山归附朝庭,成为成德节度使。
李宝臣死后,他儿子李惟岳想袭位但朝庭没同意,李惟岳就带着部队造反了,当时李适发了诏书,说谁杀了李惟岳,谁就是成德军节度使,继承李惟岳的一切功名。
当时李惟岳猜忌王武俊,几次想要杀他。于是王武俊一咬牙,把他儿子的大舅哥李惟岳给勒死了,并把人头送去了长安。
谁知道李适没兑现承诺,反而任命了李惟岳旧部,把成德节度给分了,这让王武俊相当郁闷,产生了不满,正好朱滔来寻,两个人一拍而合。造反。
然后李适发布罪己诏,大敕天下,王武俊宣布内附,被封为成德军节度使。
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李适的锅?当初直接承兑诺言是不是就没后面这些乱事了?
所以张军对王武俊一点恶念都没有,感觉这是条汉子。
而且王武俊可不是李纳,王武俊这个人很是有些谋略,眼光很远,是个用兵的好手,朱滔,田悦,包括李晟等等都干不过他。
张军就缺这样的人啊。
关键是这个人的一生并无大恶,这在这个年代说起来是相当难得的。
像李纳,带着军队吃自己的老百姓,这事儿张军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如果不是考虑需要做个样子早就一切砍了。
关键是张军需要在渤海这一片儿搞一个能立得住的军事力量出来。
他自己在西北,离这边实在是太远了,现在就想遥控或者搞军区是不现实的,也和以后的计划相逆。
整个中原一直到南部沿海,他的主张是军政分家,解散藩镇,设地方团练使,其实就是内卫部队。
但渤海这边不行,这里必须得有能撑得起来的驻军才行。
这个时间段,渤海这里比较复杂,河北道一出去就是奚族,室韦还有渤海国三个大势力,西北方还接壤回鹘。
可以说异族环伺,历年以来骚乱不断,还是安史之乱的发源地。这边要是震慑不住那就没个消停。
事实上到了李适当朝这会儿,这边的少数民族已经基本上处于独立状态了,有奚,室韦,靺鞨,渤海国,回鹘,突厥,高丽等势力。相当混乱。
几股势力依附在渤海国周边,渤海国本身就是个多民族的地区,包含了以上所有民族。
回鹘和吐蕃在这个时代正处于势力敌的状态,相互牵制,力量都在西北,而渤海国偏居一隅,虽然没说造反但是完全独立。
这是两股相对稳定的,而其他像奚,室韦就是相当不稳定的因素,总是打算长驱直下,想占据河北道。他们地盘太小。
唐朝的武将很多都是出身奚和室韦,靺鞨,高丽四个民族,但从来也没真正把这几个民族收心,从开国到这会儿就没老实几天时间。
而后期的大乱,包括安史和其他几处大的造反,基本上也是以这四族将军为首搞出来的事情。
大唐确实宽容,也包容,从来不视异族为异类,真正的一视同仁,但同样也是这种宽容包容的态度,给自己埋下了诸多的祸端。
且不说张军内心这些想法。
凤翔军用了五天时间整编消化了李纳的部队,把整个平卢淄青节镇的防务移交给了徐日华和高明应派过来的人,大军分成两股北进。
一股张军亲率,孙福达任前锋,从郓州顺陆路西北而上,直扑魏州大名府。一股由孟保率领,以惠静寿为前锋,从水路北上沧州。
沧州是徐日华横海军的治所,张军已经在信笺上和徐日华做了交待。其实就是说明了一下,我的部队要来了,麻烦接待,提供军粮。
横海军这会儿还不是节度使,是朝庭的部队,正经官军。
而高明应徐州那边是地方团练,即不是节度使也不是官军,是地方民军,用来保障漕运的。
把事情交待下去张军就没再理会了,抛下营夫辎重,一人双骑向魏州进发。
李纳被张军带在身边,孔巢父自然也是跟随而来,房说和李部诸位将军,包括李纳以及众人的家眷着人沿水路送去了长安。
张军也不怕他们逃脱,兵都没了,跑了能去哪里?再说你自己跳船跑了容易,家眷呢?
至于为什么不把李纳一起送走,张军是耽心李适这哥们又犯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决定,还是等着和自己一起回去比较稳妥,也让他看一看他昔日盟友的下场。
而且这一路上还需要他来招呼他的那些老部下,比如守卫郓州西北的部队。
从须昌出来一路向西北,出了郓州的地盘过黄河就是魏州境,是紧挨着的。
和李纳在这边驻有重兵一样,魏博方面在与郓州一河之隔的魏州境内也设有军队,不过因为两边为‘盟军’,又都宣布了归附,所以敌意并不强,甚至河上的常桥都没有遮堵。
这到是方便了凤翔军。
魏博驻军根本就没来得及抵抗,凤翔军已经进了县城,驻守将军光棍的投降,连犹豫都没犹豫。主要是太快了,根本就没时间反应。
凤翔军也没有停留,裹挟着这点魏博驻军直扑魏州,田悦自命的大名府。
魏州城里分两县,元城,贵乡,与魏州州衙共用一城,所以就叫魏州城,田悦造反自立魏王,改魏州城为大名府。
凤翔军直抵魏州城下,并没有直接入城,而是把城池包围了起来。
张军带着李纳和孔巢父来到南城门外,上面的守军正在手忙脚乱的关城门呼唤援兵,已经不能用慌乱来形容了,鸡飞狗跳。
“凤翔郡王张,奉敕巡视河北,着你家田节镇前来相见。”武怀表带着几个牙兵到城下喊人。
其实这会儿着急忙慌的城门还没关闭,完全可以直接冲进去。
之所以张军下令围城而不是直接突进去,是因为田绪这会儿已经在王武俊的劝说下宣布归附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镇节使,官军,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攻打。
“因何围城?”城头上有人大声喝问。
“某等若欲攻城,此刻怕是已围了州衙,能容你等此刻从容闭门吗?当朝太子太保,凤翔郡王张在此,唤你家田节镇来见。”
城头上的守将往这边看了看,估计是在辩认旗帜,然后扭头下城去了。
城头下城门还在闭合,这东西相当重,一开一合没那么简单,需要花费很大的气力和时间,不是后世看到的那种一片门板。
“节镇,此又是何意?”孔巢父以为张军一路急行是要攻城,但到了这里却又没攻,而是唤田绪出来见面,这才算放下了心,但也充满了疑问。
“必竟已经归附了,无故攻打却是落下了口实,吾乃奉敕至此,只要他不违皇命,我便当他是一方节镇。”
孔巢父也就明白了张军是什么打算。
至于奉敕,奉个鸡儿的敕哟,哪来的敕?
再说奉敕来巡你围什么城?这是简单见个面能干出来的事儿?
一切的理由不过是战争的借口罢了,都是为目的服务的,到是也好理解。孔巢父自己对田绪的感官就相当不好。
第242章 识时务者
“城下何人?”等了约摸有一刻多时,城头上冒出几个人来往外打量,城头的军士也摆好了架式,城门也已经彻底关闭。
“当朝太子太保,凤翔郡王张奉敕北巡在此,请田节镇出城相见。”
“何故围城?”
“只是游戏罢了,若欲攻城此刻早已兵围州衙,还能容你等封闭城门么?不如勤加操练,反应如此之慢。”
武怀表嘴也是够损的,一句话把城门上的人说的面红耳赤,竟然噎住了。
孔巢父耽心发生什么误会,驱马向前走到武怀表诸人身侧抬头看向城头:“巢父在此,刑将军,可请了田节镇前来。”
他在这边待了不少时间劝说田悦,然后田悦死了又商劝田绪,上上下下的将军胥吏到是混的脸熟,都认得。
“原来是孔大使。大使不是返折上都去了吗?何故返回?”
“某半途巧遇张郡王北巡,便上书请命一路随来,刑将军无须耽心。那边还有淄青李节镇在此,快唤你家节镇出来相见便是。
若是无虞,可开了城门,某与两位节镇至州衙与田节镇一叙便是。”
“郡王因何没攻城?莫说归附之事,某却是不信。”李纳在张军身边也想不太明白,低声询问。此人到也是有副好身体,一路疾行并未见到疲态。
“无他,某怜惜城内外百姓罢了,若是方才直接突入,怕是要伤及大量无辜。至于田部人等,某到是不在意其生死。”
李纳一愕,却是信了,点了点头,眼神看向四周。
城池可不是像影视剧里那样都是利利整整的孤城一座,城池外一样挤着无数人家店铺,一旦攻城就会涉及到大量郭城人家。
这里可是州城,是一州最繁华之地。
战争没有仁慈,一旦开战哪里有时间顾及到其他?不要说行人路客,这周遭的房舍店铺全部都要遭殃,人到是能跑,但人腿能快过战马?
“这个世界是天下黎元的世界,不是某些人的世界,”
张军打量着城头之上,淡淡的说话:“若无这天下百姓,你等衣从何来?食从何来?无衣无食你等命之安在?
富贵不过如过眼云烟,若无天下百姓,富贵便如厕筹一般罢了……
说这些你也不懂,虽然某有意杀你,但有巢父相劝,你也是当朝郡王,日后……不要搞事,这天下悖逆巨唐者,皆为吾之仇寇。”
张军转头看了一脸愤然的李纳一眼:“若要某刮目相看,便让某在西域诸地见到你的血勇,把你的刀锋挥向夷狄。
若能有此胆气,某便予你道歉。”
李纳略为意外的看了张军一眼,他没想到张军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顿了一下,李纳还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了一句:“张节镇,欲拿田节镇如何?”扭头看向城头。
张军还是淡然的看着城头之上,眼神中有些缥缈,右手轻抚着鞍桥侧的大槊:“识时务者便可苟活,非某欲要如何。”
“节镇……魏州之后,可是镇州?”
“便是。镇州后便是幽州,李郡王可曾去过?”
李纳摇了摇头苦笑:“朱滔势大,某不敢一探深浅,他不来郓州便是好事,某何敢言及幽州?素闻卢龙军擅战,未曾当面。”
“哦?”张军扭头看了看李纳,指了指西方:“朱滔于此城西祭天称王,当时你们四王不在一处?”
李纳摇摇头:“节镇取笑了,某曾取路河南,未曾北上。”
他当时因为想承继节度使李适不准,一怒造反,曾经带兵攻打宋州,然后被官军教育了一顿缩回了郓州,再没有出过辖境。
四镇称王,其实李纳是其中最没有牌面的了,只是家底厚,别人纵使瞧不起他也不敢轻视。
这里面最能打的是王武俊,不过底子有点薄,而家底也厚又能折腾的就是幽州卢龙节度使朱滔了。
幽州就是原来的范阳平卢两镇,是当年安禄山的大本营,幽州节度使的地盘相当大,从河北一直覆盖到辽东半岛。
地盘大,兵力雄厚擅战,安史之乱平定以后被分割数块,依然是天下第一大镇。
“那,郡王可熟识王武俊?”
“不甚了了,纳近年守成有余,不敢与诸藩过多纠结。不过,某听闻,义武军张阿劳曾与人言,言之与王武俊此人均为胡人先,但不屑于武俊之反复。”
张军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一下,好像张孝忠这个人,原来做过成德节度使,算是王武俊的老同事。这话,有点意思啊。
张孝忠这个人在历史上留名不多,不过李纳这么一提醒,张军也就想起来了。
这哥们是个直的,钢铁直男,先是跟着安禄山造反,然后归附了朝庭。
归附以后那就是杠杠的忠诚,和他的名字相当配套,孝忠无二,朱滔等人几次三番的送钱送礼想邀他一起反叛,他不为所动。
他说我归附了,那就绝对不再造反。
义武军的位置有点尴尬,夹在朱滔和王武俊之间,可以说四面受敌,这哥们筑墙积粮全民皆兵,一路硬抗,把李适都感动了。
张军眨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好像,这哥们才适合防守啊,还不用耽心叛乱。
至于王武俊,还是去打仗吧,打仗才能发挥出他的最大作用。
“节镇。”李纳唤了一声。
“嗯?”张军看了过去,李纳往城头上示意了一下。
张军转头看过去,只见城头上升起了大旗,斗大一个田字。靠,这么喜欢摆谱吗?
武怀表带马回转过来:“郎君,那田绪唤郎君前去答对。”
张军皱了皱眉头:“他……唤某答对?”
武怀表有点小尴尬的点了点头:“是。正在城上与孔大使说话。”
张军和李纳离着城门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这会儿孔巢父已经跑到城门下去了,在马上抬着头和田绪说话。
“唤他前来,”张军摆了摆手,摸着大槊说:“给他一刻时辰。把孔大使带转回来。”
“诺。”武怀表领命又跑了过去。
“节镇?”李纳没弄明白。
张军抬起右手晃了晃:“大风,一刻时,一号准备。”
传令兵带马传令,很快大风团移动过来,在张军与李纳两人前面列阵,做好了攻击准备,军曹开始计时。
“节镇,莫要自误啊。”孔巢父还在城下劝说:“张郡王并非恶意。”
第243章 魏州夺城
武怀表飞马过来:“田节镇,我家郎君唤你出城来见,予你一刻时辰,后果自负。孔大使,郎君唤你回转。”
城墙也就是三米多高不到四米,城上城下看的一清二楚,听的真真切切。
田绪眼见着脸色胀红了起来,抓在女墙上的双手青筋暴起:“竖子辱我。”
“田节镇,我家郎君身负敕命千里来见,你闭了城门唤人答对,岂不是污辱?
淮西李贼坚城无数,在我家郎君面前无不就如土鸡瓦狗一般,劝田节镇莫要自误,我家郎君说一刻时,那便是一刻时。”
这会儿城外的老百姓也跑的差不多了,店铺也早都关门闭户,张军没有了担心的东西,自然不会再和田绪客气。
田绪李纳这类人是典型的节二代,自小活在富贵奢华之中,养得一身骄奢贵气,自私自利目空一切。
骨子就是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什么国家皇帝都没有权力干涉,所有人都应该包庇自己,而实际上又是志大才疏,干嘛嘛不行。
田承嗣当年就是感觉田绪完全扶不起来,这才把位置传给侄子田悦的,希望田家能得以承继,也是希望田绪能在堂兄荫下富贵一生。
可惜这傻儿子完全不理解亲爹的苦心,促心积虑的杀了对他毫无防范的堂兄一家以及亲信将领自己上位。
上位后又猜疑亲族觊觎自己的位置,又杀兄弟姑妹数人。这就是个纯粹的吊人。
后来如果不是王武俊联合李纳大破朱滔,还说不上会是怎么一回事呢,即使这样他也没能享上几年福,三十三岁暴卒。
至于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其实没有定论,也没有人去深究。
这些都和张军没有一毛钱关系,田绪也不再可能成为那个驸马都尉,大唐也不再可能出现一位嘉诚公主。
大唐的公主有四种,帝姑为大长公主,帝姐妹为长公主,帝女为公主。都是和皇帝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的女性。
第四种是和亲公主,从皇族宗室女子或者大臣之女中选择,皇帝认为义女赐公主,然后嫁给皇帝指定的人。
像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固安公主等等,把大唐周边各民族首领嫁了个遍。皇帝的亲生女儿是不会外嫁的,都是嫁给重臣或者重臣之子。
嘉诚公主是李适的妹妹,代宗的女儿,封武清公主,李适继位后为武清长公主。
但武清公主不是李适的亲妈沈珍珠所生,被李适徙迁嘉诚公主尚给了归附后的田绪。唐代娶公主叫尚。
此刻,这个二十岁正值春风得意时候的未来的驸马都尉正抓着女墙看着武怀表拽着孔巢父的马缰向远处行去。
百步开外,千余玄甲弓卒已经列开阵式,把主将掩在身后,开弓引箭,做好了发射准备。
五色方旗大风中无声抖动,骑兵分列两旁已经执矛在手做好了攻击准备,弓弦上箭矢的利尖在阳光下闪着森然的光茫,远远看去像一片繁星。
“节镇,莫要自误,速速下城来见。”被武怀表拖着马缰的孔巢父在马上扭着身子向城墙上大声呼喊。
田绪的脸上满是纠结和气愤。
魏州的驻军在城西大营,这会儿已经被团团围住,城内不过战卒三千,需要防御四方城门。
“郎君,待某去破开西营。”刑将军在田绪身侧拱手请令。所谓主辱臣死,这会儿他比田绪还要愤怒。
“大军围城,为什么没有警报?”
“郎君,郓州离此太近,素来又无敌意,事发突然。想来莘县驻军已来不及传警。”
说白了就是魏州这边从上到下都没太瞧得起李纳,根本没拿他当根葱,连防御警戒都是松松垮垮的意思了一下而已。
事实上如果没有张军横插一脚,这事儿也没什么毛病。
“如何是好?”田绪扭头看向自己的幕僚。这也是他唯一能十分信任的人,包括归附朝庭都是此人的主意。
“城内有卒三千余,即使攻城也非数日之功,不如就让刑孟诸将在西城门准备。
一旦乱起,诸将可伺机下城夺营,只要西营突将出来便可解围城之虞矣。”幕僚捻着胡须做了判断分析,给出了计划。
他分析的到是也没有过错,城内有三千战卒,另加若干守门军将,在这个时代若只是防守的话,抵挡个十天半月毫无问题。
只要粮食箭矢充足,守上几个月也在情理之中。
而田部诸将只要寻到机会出城进入西营,把营中兵马调度起来进行反攻,不考虑最后结果,解围城的局面是肯定可以的。
然后就是野战呗,大家撕杀互殴一下,起码魏州守军还占着地利的条件呢。
而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将领的个人勇武在一场战争中是相当重要的,甚至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只要诸将能从城中突围出去,冲进被围困的西营,战局就会扭转。
这种安排的成功性相当大。
我们在古书让经常能看到谁谁谁独闯敌营,这并不是胡说。
将领的铠甲,包括他战马的防护那是相当全面的,只要他不恋战一心往前冲,能伤害他并留住他的可能性极低极低。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伤害手段也就是那么几样,实在是有限。
要不然就不会出现几百人就敢冲击数万敌营的事件了。还不是一次两次。
这种事儿李世民就经常干,他麾下的将军也没少干。最牛逼的当属我大文豪幼安兄辛弃疾。
田绪想了一下,感觉没什么毛病,一拍城墙:“那便,”
“百步,……三,二,一,放。上箭。”
城外百步余,一刻钟已到,随着计时军曹的大声报时,大风团令曹高举号旗,冒着青烟的一号特种箭矢像一团黑雾般笼罩了魏州南城头。
“放。上箭。”
“放。”
三轮箭矢间隔五秒飞上城头,覆盖了城墙,城门,城门楼,其中一部分越过城墙抛射到了城内,密密麻麻的扎射在墙面屋顶。
这种弓箭覆盖是很难直接伤到城上军卒的,大家都是血海尸山里爬出来的,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箭雨一发城墙上下就没人了,全都躲到了安全之处。
田绪和他的幕僚以入几位将军第一时间就掩到了女墙后面,毫发无伤。
田绪脸上现出不屑的神情,这种用箭雨覆盖的方式攻城完全就是老黄历,甚至已经被弃用很久了,因为没用,白白的耗废箭支。
这个年头的箭支就相当于热武器时代的大炮,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那就是扔钱。
钢铁在这会儿值钱哪,而且又重,部队携带量相当有限,又是唯一的远程攻击方式,所以都是能省则省,都是用在野战当中。
守城到是可以用弓箭来攻击城下之敌,但也是要到了攻城的时候才会用,像这种大军未动先覆盖三波的,真的会被认为是傻子,缺心眼,明显的缺乏战场经验。
田绪和他的幕僚将军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如此之徒,李纳为何束手?”田绪忍不住问了幕僚一句。
“李纳也不过即是如此罢了,非战之罪。”
“那是何物?”刑将军看着眼前不远处扎在城门楼木板上冒着青烟的箭矢。
幕僚吸了吸鼻子:“似为伏火丹的味道,不好,快唤人取水。”
城门楼子是全木的,火药在这会儿是引火之物,幕僚第一反应就是官军纵火,想烧了城门。
城门楼和城门要是烧起来,城门这段城墙也就保不住了,肯定会烧垮,必竟是夯土的,外面包裹的砖扛不住。
城门楼的楼基,城门的立柱承重这些都是深埋在城墙内部,一烧即焚。
至于幕僚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伏火丹,是因为大唐这会儿,儒释道三家是混杂在一起的,都叫道人,也没有清晰的划分。
相互之间也没有明显的界线,学习的东西也差不多,所以他学过道家的东西一点都不奇怪,到是不懂才奇怪。
“快去楼上泼水。”刑将军也反应了过来,喊军卒往楼上运水。城墙上本就有防火的大缸和木桶,提水相当方便。
楼上的观察兵不用吩咐,已经从窗户里探出身子伸手去拔箭,或者用枪矛杆伸出来拨打。
说起来话长,其实也就是十几秒钟。
“轰……”
延绵不绝的爆炸声在魏州城南城门上下内外响起,初如爆豆,瞬间融为一声般,浓厚的硝烟腾卷而起。
从张军这里看过去,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整个城头已经被浓烟包裹,根本看不到了,就听着爆炸声连成一片,偶有火光四溅。
不只是城门上,城里也在爆炸,城墙左近的军卒战马还有居民嘶呼厉吼着向远处跑散,被炸伤的人马在血泊中挣扎呼喊。
城墙上像地震了一样,整个城门楼正面被炸的木屑木刺横飞,眼见着歪扭着就要倾倒。
城墙两侧的部分女墙和外侧城门左右的墙体已经在坍塌。
虽然射出了一千多支箭矢,但想炸塌城墙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这已经很吓人了。
城墙垮塌的部分腾起的灰尘混在硝烟里,让视线更难及近,呛的里面的人咳声不断。
“上城。”中军传令官挥舞号旗。
骑兵们也不呐喊,催动战马向城墙跑去,及近城墙一个一个持矛在马背上站起,借着马力向城墙上跳去。
人站在马上就有三米高了,借力跳上近四米的城墙轻松平常。
一时间魏州城四面八方都乱了起来,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冲击着人的耳鼓。
跟在张军身侧的李纳目瞪口呆,看着前面的变故颤抖着嘴唇指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是真吓着了。
“若某欲杀你,须昌可守几日?”张军淡淡的问了一句。
李纳面色灰白,嗫嗫片刻,长叹一声:“某,凭节镇安排就是。”
“好,那便在长安置了家业,来凤翔职差吧,待日后,可随某去西域一游。”
“诺。”
南城门已经炸烂了,很快被人清理出来,城上城内根本没有什么反抗,大军长驱直入。
城内的百姓商铺早已经关门闭户躲在坊中问候诸天神佛了,大街上空无一人,任大军随意驰骋,很快州衙以及城内军营被相继拿下。
“郎君,”武怀表靠到张军身侧:“孙将军已入州衙,城内诸军伏降。”
“着他安抚城内官曹胥吏,马上安民。”
“诺。”
“城上伤亡可大?”张军看了看已经在视线里渐渐清晰起来的南城门。
武怀表摇了摇头:“并不甚大,唯伤者众多,死者不足数十。”
必竟是箭矢,不是手雷,这种程度的爆炸致死率不会太高,最大的用处是惊吓。死的是真倒霉鬼,要不就是爆点太近,要么就是被炸起来的木刺二次伤害。
“依例吧,着诸将去安抚兵营,田部列将以上带出城来……那田绪如何了?”
“伤了大腿,已经包扎了,到是他身畔的将军死了一个。”
很快,近三十人被带出城来,带到张军面前。李纳和孔巢父在边上看着,这个时候也不敢插话。
张军在马上打量了这些人一下,扭头问孔巢父:“大使,这些人等大使可曾熟识?”
孔巢父看了一圈儿:“识得一些,相熟者只有数人。”
“可否把田绪亲近者指出?”
“这个可矣。”孔巢父点了点头,催马向前走了两步,细细的看了几眼,伸手把田绪的亲近党徒一一指认出来。
近三十人,与田绪亲近者不足一半,只有九人。
张军不怀疑孔巢父会指错,他在这边劝降可是琢磨了几个月时间。再说指错了也没什么。
“此数人及其属从成年以上男,”张军指了指被人扶着的田绪还有被孔巢父指认出来的九个人:“斩。人头悬于城门,尸骨焚了吧。”
李纳面现惊惧,孔巢父吃惊的要劝,田绪失了神,那九人有人要喊。
轰隆一声,南城门楼塌了下来,激起一片烟尘,把整个城门都带垮了。
等众人回过神来,田绪诸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只有人头尚死不瞑目,痴痴的瞪着天空。
“节镇。”孔巢父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叹了一声,把脸扭向一边。
“尔等多年助纣,但有巢父指引罪不至死,某信大使之言。即日诸将与麾下军士编入某部,可有不妥?”
张军俯视着侥幸活下来的田部诸将问了一句。
“唯。某但凭吩咐。”有机灵的马上反应过来,大声宣布效忠,其余人纷纷跟上。
“入某之营,便是巨唐官军,只有为国赴死,不存私逆之心,但有差池人头落地祸及三族,你等,牢记在心。”
“诺。”
“本州刺史以降可有贪渎?”
“回禀郎君,魏州为敕都督府,绪为长史,诸州刺史外无施令内无权谋,贪渎之事无从谈起。”
“那便唤刺史来当面……传以下诸州县驻军回转,再请各州刺史前来一晤。”
田绪的幕僚已经跟着田绪一起去了,便有将军接过张军的差事传人。
第244章 书从何来
数日后。
魏州城已经全面恢复了秩序,坍塌的南城门已经清理出来开始对残留部分进行加固修缮。
城门和城门楼已经塌毁,按张军的意思就这样了,把城门扩大一些修整好,不再重建。
魏博节镇各地的驻军正在依令回转,各州刺史路程近的已经到了,还有几位在路上。
张军在平卢淄青没有理会各州刺史,而是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了李适来处理,是因为那边比较复杂,是三镇之地,多为近年侵占,李纳对各州的影响比较小。
田绪这边就完全不一样,田家已经在这里经营了三代,根深蒂固,不少刺史都是田家的人。
虽然事实上节镇的刺史都是在做民政,军事方面和他们关系不大,但总归不能这么任之由之,要有个交待,也要有些变化。
张军的想法很简单,互换,我也不去琢磨你过去的事情,换个地方做官吧,剩下的事情由李适定夺。
孔巢父和李纳都参与了计划,并且给了一些思路,比如博州刺史就去了郓州。
因为速度快,封锁的也算严密,魏博各地的驻军回转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一切在计划当中。
回来的魏博诸将在孔巢父的劝说下也保住了性命,一并去往长安听候李适的发落,魏博部队全部整编入凤翔军中。
剃除出来的也没解散,编训为地方团练交给各州刺史用来地方治安缉捕。张军也懒得想名字,直接就叫州治安大队,由各州司兵判司统领,幅射到县尉。
县尉从县令的佐官变为由州判司和县令双重统属的职务,有点垂直管理的意思,县令不再能专权。
诸事妥当,张军和孔巢父各自修书一封,和魏博残将一同递解往上都长安,大唐皇家陆军北上镇州而去。
本来张军的意思是李纳也跟着去长安,可是李纳没同意,强烈要求跟着去镇州,张军也就没反对。
跟着看看也挺好,算是一次洗涤心灵的旅程吧。
事实是张军一语未发就把田绪斩了,有点吓着李纳了。真怕了。他怕他在回京的路上被秘密处理掉。
跟在张军身边好在还有孔巢父在。
其实真的是想多了,张军要想杀他孔巢父也拦不住。
镇州,成德节度使王武俊的大本营,治所在真定城。
真定城紧挨着义武军张孝忠的定州鲜虞城,两城之间只有六十余里,中有澧水相隔,算是两边的分界河。
张军并没有击溃王武俊的想法,所以大军整斥以后北上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普通行军的状态。也算是行军拉练了,正好磨合新兵。
大军一路扫荡流贼逃寇,安抚延途县境,于五后日抵达虖池畔。平城。
……
大明宫,金銮殿。
殿外湖水清波,枝繁叶茂,鸟鸣啾啾,殿内窗明几净,熏香凫凫。
李适与李勉,卢翰,李晟,李泌,陆贽,君臣六人正围坐吃茶,李适的两个随身大监束立在殿门两侧,煮茶的是两个翰林。
淮西清晏,造反诸藩中最能折腾的李希烈轰然倒塌,给一路南逃脸面皆无心里有了巨大阴影的李适打了一剂强心针。
近段时日他只感觉通体爽泰舒顺,精气神都得到了显著的提高,连批文断案的效率都提升了许多。
近几日,李适正准备重整神策入禁,着霍仙鸣与窦文场为左右神策护军中尉,神武军使张尚进与内谒监焦希望寻伺左右,监射生军事。
前面说过,大唐施行的是君臣平等的贵族议会式制度,皇帝和宰相,也就是和三省之间相互监督相互制约协商,不是其中某一个人能够专权独揽的。
李适想要做事也要得到宰相们的支持,要不然也没办法。
尤其这一次涉及到禁军的统领问题,本来就是大事儿,他又想由大监来统军。
结果就是李勉卢翰李晟三个人都不太同意,卢翰最为反对,李勉有些迟疑,而李晟是犹豫。至于李泌和陆贽纯属于李适拉来帮自己说话的。
陆贽是常侍,李泌这会儿是度支判,都有参与讨论的权利。
李勉是首宰,他的态度最重要。李勉之所以是迟疑而不是反对,是因为,他是皇帝宗室,并不感觉内官统军有何不妥,迟疑的是李晟等人的态度。
卢翰是官二代,他爸爸卢正己三任节度使,入九卿兼中宪,是两朝元老,不过这会儿已经死了十多年了,爵太子太保。
做为范阳卢氏的嫡子嫡孙,卢翰天然的就站在皇帝的对立面,怎么可能同意宦官统军?
而李晟之所以没有明确反对而是犹豫,是因为前面张军和他提起过这事儿。
张军的意思是不反对也不纵容,禁军乃皇帝亲军,皇帝想交给自己信任的人是自由,但要控制权柄和范围。
张军还给他举了鱼朝恩和白志贞来做例子,说了一下李适现在的心理活动:现在除了内官他还敢完全相信谁?
所以张军的意思是,皇帝的心态需要时间来慢慢调节,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让他感到安全,而不是一昧的反对。
张军的话,李晟还是相当重视的。
不是因为官级,而是因为从起复长安到收复淮西这一系列事件中张军表现出来的果绝狠辣,还有那份对大唐的赤诚。
李晟能明显的感觉到,张军忠诚的绝对不是皇帝,而是大唐。
“李卿。”李适看着李晟唤了一声,眼中有些恳切。就是带着些哀求的意思。
“报……”外面传来一声长长的诵报声。
站在门侧的霍仙鸣正被卢翰左一眼右一眼的瞪的心里发慌,闻听声音马上抬脚出了殿门:“何事喧哗?”
来通禀的小令官差点翻个白眼,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在喧哗的?可是不敢。
“回大监,凤翔郡王张与宣慰使孔有上书从郓州须昌至,另有随从军将属众百余人等在宫门外等候发落。”
“郓州?”
“正是。”
“门外何人?”
“是为平卢淄青节度使李麾下诸将及属众。李节度使的家眷亦在其中。”
“嘶……”霍仙鸣倒吸一口冷气,殿门外的气温都上升了两度。太特么惊悚了。
伸手拿过小太监手里的书匣反身就往殿里跑,差点被门槛绊个嘴啃泥:“大家,大家。”
“何事如此失措?”李适还没见过霍仙鸣如此失态,抬头不解的问了一句。
“大家,张节镇与孔大使,郓州上书。”
“郓州?”
屋了里的人全部惊疑的扭头看过来,李适也顾不得礼数,直接站了起来:“果然是郓州?”
“是郓州。”霍仙鸣急行几步把书匣捧到李适面前,低声说:“那李纳的家眷及部将属众正在宫门外等候大家发落。”
“当真?”李勉跳了起来。
“上书在此。”
李适也没有验封查印,迫不及待的暴力打开书匣取出书信来看。
‘臣朝请郎,张。
淮西已覆,臣奉敕北巡,扫荡宋州,贼寇尽除,至郓州……
……臣与黄河楼船之上烹羊以待平卢淄青李节镇及诸将属,坦明高义,得李节镇诺,弃藩镇之使入朝为官……
……今李节镇家眷及其部属家众已一并入京,请陛下酌情安顿即可……
……臣怀君志,与宣慰使孔,原平卢淄青节度使李向赴魏州,恳切陛下静待佳音。上。’
“陛下。”看着李适越看越激动,把个上书抖的像扇风似的,李晟忍不住唤了一声。
“好,好。好一个凤翔郡王。深明吾意,大快吾心。大快吾心。”
李适脸色者胀红了,连着大声叫了几声好。
“陛下。”李勉唤了一声。
李适深深的连吸了几口气,看向李勉:“李相,平卢淄青节度使李纳自弃节使,愿入朝为官,现其家眷及部将属众就在宫外,请李相等人先予安顿吧。”
“什么?”殿内响起一片嘶气声。
“陛下。”
“人在宫外,快去安置。余事……稍后再议。”
三位宰相起来施礼,穿了鞋袜急匆匆的去了宫外。这可是惊天大事。
李泌想了想给李适施了一礼:“臣也去瞧瞧。”
“去吧去吧。”李适眼睛盯在上书上,随意的摆了摆手,根本不舍得抬起来。
陆贽本来也想跟去,动了动还是坐了下来。
这事儿不可能是假的,看不看也是一样,到不如看看张军的书信来的明白些。
李适终于压下狂躁的心情,把张军的书信递给陆贽,自己拿了孔巢父的上书看,忽然外面又是声音传来:“报……”
霍仙鸣两步就蹿了出去:“又是何事?”
“报,大监,凤翔郡王张及宣慰使孔,魏州上书。”
从魏州来的战报,或者叫报告,因为没有其他牵累所以走的就快些,这会儿追平了须昌那边的,一前一后就差了不到一刻钟。
霍仙鸣也没在问,也不罗嗦,拿了书匣就往殿里跑:“大家,张节镇又有书来。”
“从何而来?”
“魏州。”
也不等李适来接,霍仙鸣麻溜的启开书匣,拿出上书给李适承了上去。
第245章 黜陟大使
‘臣朝请郎,张。
……臣请田绪一叙,田绪立于城头辱臣,臣一怒之下攻城,斩田绪以降十数人,悬首魏州城门。臣请罪。
又。魏博乃田氏久加经营之地,臣妄为,调拨诸州刺史如下……
平卢淄青魏博三镇之兵已尽没,整编入大唐皇家陆军,余类编治安大队,交各州判司兵与诸县尉共管,以安定民间,操守秩序……
……诸藩虽除,余事未平,请陛下劳心安抚,诸州诸县,可着户部咨清。臣赴镇州。上。’
李适拿着张军的上书呆往了,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盯了好久。
“大家。”霍仙鸣靠前轻轻唤了一声。
李适被惊醒,眨了眨眼睛,看向陆贽:“陆卿,那田绪,被张增斩了,悬首城门。魏博节度不复存焉。”
“竟然如此?”陆贽吃了一惊,站起来转了两圈儿:“陛下,张节镇……何往?”
“镇州。王武俊。”李适的眼珠子亮的有点瘆人。
“……张节镇这是,欲扫平四镇?”
“哈哈哈哈,”李适仰天大笑:“朱滔,皇太弟。逆贼,某在长安等你。哈哈哈哈……”
……
虖池畔。平城。
“城下何人?”
“本朝太子太保,凤翔郡王张,奉敕北巡。宣慰使孔,淄青李相同行在此,还不下城来见?”
武怀表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耐烦的唤守城将军出城。
李纳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叫声李相不为过错。
城上守将不敢怠慢,急忙下了城开了城门出来,随着武怀表一起来到张军诸人面前。
“琅邪郡王麾下,平城守将谢遵,见过诸位郡王外相。”
“你是谢遵?”张军打量了谢遵几眼。
“回郡王,某谢遵。”
“嗯,”张军点了点头,给他介绍了一下孔巢父和李纳:“你着人去报王郡王,说某三人至此,便去真定城与郡王一晤。
再着人开了公仓,某取用些粮料械具,待量丈了行文与你。”
“诺。”谢遵不敢不应,恭身答应下来。
“平城驻军几何?”
“回郡王,某率五千战卒在此。”
“嗯,你去安排吧,稍后起营,与某部一起渡河去真定。”
“这……”谢遵看了看张军。他奉命守卫在平城,没有王武俊的命令就带军回去是要犯军法的,甚至都可以砍头了。
“安心,某代天子巡狩,你无罪之有。受命吧。”
“诺。”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不想死只能应命,至少这会儿不敢抗拒。
张军现在对于自称代天子巡狩这事儿已经轻车熟路了,好像真有这事似的,连孔巢父都不劝了。爱咋咋的吧,反正也不是坏事儿。
做为中官,他对于张军这种用自己的力量维护天子君威的行为表示赞赏,自然也会支持。
平城公仓大开,凤翔军在城外扎营修整,军士们分批休假放松一下,捶洗衣物,洗澡,打理个人卫生等等。
战马也需要休整,检查蹄铁鞍鞯,刷洗毛发牙齿什么的。各种械具都需要修理更换。
张军住在自己的军帐里,处理了一些公文,看报告,等着大军修整完毕。其实也是给王武俊反应的时间。
王武俊虽然归附了朝庭,现在是正经的官军,但就像张孝忠说的,这个人有点反复,其实和李适的性格蛮像的。
他虽然没像李纳田绪等人表现的那么跋扈,完全成为独立的军镇小王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对皇帝也是带搭不理的。
后期的藩镇其实都差不多,虽然表面上还是大唐的军镇,但事实上都是独立存在的小王国,和春秋战国时代差不多的意思。
这也是一种传统思维,分封制天下嘛。就在隋代,天下还有独立存在的封国呢,这会儿的渤海国也是,还有先期的羁糜州。
但这也正是天下乱像更朝换代的起始:人心总是在不断膨胀的。
历朝历代,真正的大统一,君主集权是在明代才实现的,不过后来又成了君臣共治,一直到清代削藩成功,天下才真正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了。
张军想给王武俊留出足够的时候,让他考虑清楚,然后决定行趾,免得以后后悔。
如果他真心归附,张军就带他去西域,如果想独立当小王国,那就直接灭了了事。有了张孝忠,王武俊已经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同时张军了是在等凤翔的补给,会由船运过来直接运到沧州。他会带军到那里和孟保汇合,然后北上幽州。
当然还有李适的敕书,他相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适再迟顿也该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一份代天巡狩的敕书会让张军后面的行动方便许多,也名正言顺。
有了敕书,他就可以放手安排大唐东北疆的事务了,不用耽心以后反复。
这是他征伐西域的保证。目前来说大唐最大的敌人在西方,东北这边只是芥藓之疾,可以放在后面慢慢收拾。
主要还是渤海国的那位在位国王大钦茂并没有什么野心,安心当自己的一隅之主,把东北各民族协调的相当不错,虽然备有纷争但并不动荡。
甚至奚族和室韦都受到了渤海国的牵制,才会动而不乱,没有对大唐形成真正的威胁。当然,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回鹘也是原因之一。
民族多了会乱,但民族多了牵制也多,就是这么个道理。
在西边民族到是不多,回鹘和吐蕃都成了大唐的巨患。
不过同为大患,回鹘和吐蕃还不一样,虽然都在占据大唐的领土疆域,但回鹘总体表现的还是比较亲近大唐,有什么事情也会上书汇报,以臣子居。
840年,回鹘被他西北部的黠戛斯击败国灭,大部分人口南迁进入河北地区融为汉族,一部分西迁,就是后来的畏兀儿。
931年,辽国崛起,黠戛斯国灭归附大辽。
散落在蒙古高原上的黠戛斯残部和回鹘残部,就是蒙古族的前身。
所以,事实上,从大唐时代起,汉族就是多民族融合的汉族了。至少十几个民族。汉族已经不是一个种族的称呼,而是生活方式和文化的总结。
……
不出张军预料,大军在平城修整了三天,王武俊派来迎接的使团就到了平城。他决定彻底内附大唐了。
对这个结果张军当然还是高兴的。
另一边,李适的嘉奖行文,敕书也到了,给了张军一个钦差诸事的名头:诸道黜陟大使。处置地方,安顿诸藩,可以便宜行事。
这权力给的相当大。用白话来说就是除了京畿地区以外,想打谁打谁,想杀谁杀谁,想罢免谁就罢免谁,还不用事前汇报。
孔巢父被去了宣慰使的差事,为张军副使,敕为采访处置观察使,协助张军。
行文中对李纳只字未提,张军也乐得李适这样。这个皇帝其实还是心里有数的,要是性格上再大方一些就好了。
这个黜陟大使不是常设官职,是太宗李世民搞出来的,巡视镇压地方。那会儿地方上并不太平。担任此职务的都是大唐凌烟阁里面的人物。
后来玄宗,肃宗也短暂的设立过此职。
然后就是德宗李适了,在推行两税法的时候,重新启用了这个职务用来监控各道,但很快就又取消了。
这就是个犯规的职务,权力太大,各朝各代只有大唐才有,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巡视组,但比巡视组的权力更大。
他不需要报告,可以直接处置:任命,提升,罢免,或者杀人。
张军得了敕书,这一趟就算是理直气壮了,再不用考虑太多,也不用耽心被人找后账。
又等了两天,大军整休完毕,凤翔过来的补给船队也有了消息,张军这才传令起程,渡河去真定。
这几天的功夫虖池上早就搭满了桥梁,王武俊还在沿途设置了多处补给站,给大军提供饭食饮水等等,表现的相当诚恳。
早上拨营,下午午未交际就到了真定城外。
王武俊早就得了消息,带着属下将官在城外三里相迎,彩旗招展号角齐鸣,就差在地面铺上红毯了。
“王武俊,恭迎大使多时。”
“郡王多礼了,某等却之不恭,颇感惭愧。有劳郡王。”
“哪里哪里,请。”
“郡王请。”
王武俊和张军把臂而行,孔巢父,李纳还有王武俊麾下将领跟在后面,走进临时搭建的营地之中。
“大使远来,未知何故?”双方分了宾主坐定,陪座的王武俊也没寒喧,直接向坐在主位的张军发问。
你来是准备干什么?
第246章 王武俊投
“自安史以降,北方诸地岡乱不堪,黎元涂炭,鸡犬不闻,田地荒芜,户丁骤减,想来郡王亦是清楚。”
“是,某自然知晓,也是颇感凋零。”
“尝其中因由,郡王也清楚么?”
“还请大使明示。”
张军笑了笑:“诸藩争利而已,搅动天下不安,君非君,臣非臣,视天下为私物……郡王不也曾是其中之一么?”
王武俊没想到张军这么直接,顿了一下拱了拱手:“其中源由,想来大使必是一清二楚,某便不做辩争。”
张军偏着看着王武俊,看了有十几秒:“某一路行来,已诛希烈以降数十人,斩田绪以降十数人。
如今,平卢淄青魏博三镇已去,未知,成德如何作想?”
虽然信息传递缓慢,但王武俊作为一镇之主当然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再加上张军刻意给他留出了几天的时间,对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
这些事情都是仔细考虑过的,和属下心腹们商量过的,所以王武俊也没有迟疑,笑着说:“某已内附。前番起逆实是逼不得已,如今某为大唐成德军镇,不做他想。”
“即是如此,那郡王便做准备吧,随某北征朱滔。”
“……可是此地军防又该如何?”
“从此便没有成德军了,此地也无需官军防护,治安交予判司尉吏便可。”
王武俊的手怒目而视,齐齐看向王武俊,等着他吩咐。
王武俊暗自咬了咬牙,略作思考,扭头看向张军:“如此这般,武俊何去何从?某麾下诸健郎又该何去何从?”
“郡王可见某之旗号?”张军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随意的问了一句。
王武俊还真没注意,这会儿行军当中旗帜太多了,忽忽啦啦的一大片,他也就是关注了一下纛旗和麾旗,哪有时间去琢磨别的?也没有意义。
“怀表,请军旗进来。”
“诺。”帐口的武怀表应了一声,没等多一会儿,举着皇帝亲授的军旗走了进来,在众人面前展开。
大唐皇家陆军。
“自此以后,这天下间只有一军,乃天子亲授之大唐皇家军队,承启皇命护佑巨唐,攘外安内,开疆辟土,披皇恩而泽天下,郡王以为如何?”
“此军旗,为吾巨唐皇帝陛下,于诸相中外诸臣当面亲授,凡陆路之军,皆归于大唐皇家陆军麾下,天下只此一军,皇帝之军。
郡王,可有异议?”
“……武俊,并无异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巨唐,是陛下的巨唐,军队自然亦是陛下的军伍。”
王武俊的拳头使劲的握了几下,话说的又慢又沉:“但,大使,当今天下并不太平,诸地兵乱不断,若无驻兵,如何应付?”
“若天下无兵,乱从何来?”张军直视着王武俊:“良家农户携着犁镐四处征伐吗?此种话语便莫要说了。
王郡王,成德军自此编入大唐陆军,忠于大唐,泽备天下,此事无可争辩。
至于郡王及麾下诸将军,若是英雄健儿,便随某出征,去西域以西重现巨唐天威,去逻些祭祀赞蒙文成公主和赞蒙金城公主。
某还想去见见合骨咄禄毗伽可汗,向他问声可好,感谢他刺杀英义建功可汗的风姿。
某钦佩密云郡公久矣,尚想追寻郡公的足迹,去婆勒川,去娑勒城,去阿弩越城,去朅师,拓折城,去怛罗斯。
某听闻西去之路已经断了,从凉州到瓜州均已非吾唐土,安西四镇孤悬绝壁。”
张军感觉自己的腿都跪麻了,索性顺势站了起来,负手在原地踱了半圈,从王武俊到他麾下诸将一个一个看过去。
“某充兼六镇,陇右居首,可是某掌中并无陇右一城一地,徒占其名,某即不心甘,亦难意平。
前数月,某于永寿虏俘蕃军两万,令其筑路赎过,至今未闻尚结赞动静,到也是奇怪。
想我巨唐昨日,何其昭昭灼灼,如今却又是何景像?诸位身在其中可有功劳?
……昨日已去,便不再言他,明日又当如何?诸将……某言之尽此,去从随意,某绝不阻拦。
只是诸将牢记,日后,天下间凡大唐陆军番外,凡忤逆不臣者,便为某之仇敌。不死不休。”
“你想如何?”王武俊大声问了一句。
“某,欲佑护巨唐。”
“你想称王。”
“你太小看某了,”张军斜了王武俊一眼:“某若欲称王,起复长安之即便可行之,天下何人能够阻某?
是朱泚,是你,还是田绪?或者希烈怀光之流?可有某一战之敌?
某为本朝郡王,负六镇之恩,莫把某与你等相较,你等不配。”
张军往前走了两步,看向王武俊麾下的将军们:“是在此蝇营狗苟,还是随某去平荡天下,诸位均健郎,当有决断。”
“那张阿劳如何?程日华,高明应如何?”王武俊又问了一句。
“张节镇可曾反逆?程军使可曾谋叛?高军将受皇命督都江南漕办诸事,与你何干?”
“郡王,田绪已没,平卢淄青魏博三镇不复存在,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张节镇的目的吗?”李纳叹了口气,对王武俊说了一句。
“某已内附了啊。”王武俊相当不甘心。
“所以某与你还能在此把酒言话。”
“若不思西去,王郡王可入朝为官,某荐你特进金吾之位。”
“李相意下如何?”王武俊问李纳他想怎么办。李纳没有封爵,这会儿节镇也没了,只好以外相称呼。
“某随张郡王西去,征伐夷狄。”李纳掷地有声的说出了以后的打算。
其实这哥们要是真想跟着张军去打仗那就怪了,但是他不敢不去。他杀了高彦昭全家,高彦昭现在倍受皇恩,估计找到机会就得弄死他。
现在能庇护他的也只有张军了,他感觉李适肯定也是希望他死,必竟反叛过。
王武俊呆了片刻,长叹一声:“某,随郡王西去。”
入朝为官王武俊是万万不想去的,他会被李适带着一众中官给玩弄死。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没有退路了,而且他在麾下的眼睛里也看到了对西征的意动,必竟不是所有人都想混吃等死祸害地方,男人总会是有报负的,谁真的愿意寄人篱下?
对于王武俊的决定,张军一点都不意外,全在他预料之中,当下一笑:“那便期待郡王日后建功了。”
第247章 一见如故
两封报告王武俊投献,成德军已没的上书,被驿差加急送往上都长安。
凤翔皇家陆军再一次开始整编,吸纳成德军伍,进行初阶的整训。
现在,普通军士对凤翔军打仗的影响性已经很小了,基本上就算是聚众以壮声势,大军游行的那种感觉。
但热武部队的扩张没有那么快,即使产能可以跟得上,张军也不得不小心谨慎,把一切都置于掌握之内。
好在这个时候虽然天下各路军队不少,但真正能打的并不多。这会儿的大唐军队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府军时代的大唐军队了。
可即使募军参差不齐,一样能打的吐蕃回鹘小心翼翼,轻易不敢越出雷池。
那边部队上上下下在忙着训练,这边,张军已着武怀表亲自持节出发,去定州请范阳郡王张孝忠。
真定与定州鲜虞城之间相距不过百余里,战马行军一日之间便可往返,可是因为前面几年义武军与成德卢龙二军的对峙,两地之间的桥梁早已全部被拆毁了。
张孝忠这个人做事相当坚决,一条路走到黑对于他来说完全不是形容,是事实的陈述。
而且他能在两路大军,尤其是朱滔势力的威压下一直不倒,也能看出这个人的能量,确实有货,起码在防守上张军想不出来谁能和他相抵。
大唐的军伍基本上都是进攻型的,不管是谁就是干,而且主动选择野战,打的游牧民族都要建起城市来自保。
回纥其实就是在大唐的高压下逐渐城市化的以丁零和呼揭两个大型部落为首的游牧民族。
大唐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从没修筑过边墙,而是能让周边的国家和民族不得不修筑城池以求安全的朝代,然而即使这样也挡不住大唐铁蹄。
事有先后,情有缓急,张军认为这会儿东北的局势还没达到必须理会的程度,所以安置一个擅长防守的将军也就差不多了。
现在的大事是吐蕃,回纥是附带的,即使不理也不会给大唐带来什么危机。
然后就是西域各国。大唐的疆界在雷翥海,汉代的时候那里就是中原控制区,班超在这里点兵,甘英从这里出使大秦。
大唐立国后,那里一直都是大唐的领土,直到安史爆发,吐蕃和回纥切断了大唐西去的道路,内乱不断导致朝庭无暇顾及。
在后面的近两百年时间里,沿途的封国纷纷独立,被白衣大食控制并绿教化。
四镇平定以后,各地藩镇就没有了主心骨,重新接受朝庭宣调是必然的事情,只要东北这里能堵得往,张军就可以腾出手来收复陇右。
这就是他的计划,张孝忠是相当重要的一环。虽然是被人提醒才想起来的。
张军到是不耽心张孝忠会不会来真定的事儿,不来也没什么,自己过去就是了。
一直等到下午,伙帐已经开始造饭了,散出去的游击才有消息传过来,张孝忠来了。
这哥们带着五千骑卒跟着武怀表一起,这会儿已经到了滋水岸边,武怀表着游击来通报。
滋水距真定城不足二十里,张军想了一下,招呼牙将点兵,随他出营。
“某与节镇同去。”李纳主动提出同行,孔巢父有点犹豫,张军便说:“副使便留在营中陪伴王郡王,某去请范阳郡王。”孔巢父应允。
张军带着牙营和一营大风,一路快马来到滋水。
张孝武带着骑兵已经随武怀表过了滋水,但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在河岸修整喂马。这是心有疑虑,让战马休息一下好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我家郎君来了。”武怀表手搭凉棚,远远的就看到了张军的旗号。
张孝忠面露凝重,武怀表笑着说:“郡王若是防备,不如就在此地列阵便是,某不阻拦。大桥在此,退去也可。”
张孝忠有点难堪,想了想还是挥手让部队戒备,不过并没有下令列阵。
骑军打仗也是需要提早准备的,战马冲锋需要距离和时间来提速,不是说你想来就能马上来。
张军一马当先,李纳随在侧右,在距离张孝忠这边一箭之地停了下来,叫牙将过去搭话。
这是怕直接过去张孝忠紧张。
这家伙虽然挡了成德卢龙好几年,但也疲惫,说不好听的就是惊弓之鸟,疑心特别重,也特别容易炸毛。
看牙将去了阵前搭上了话,张军驱马一个人离开阵列,慢慢走到两军之间,抬手向张孝忠这边招了招。
稍后,张孝忠一人单骑过来,来到张军面前抱了抱拳:“见过大使,阿劳失礼了。”
“无妨,郡王近几年疲惫,若不机警早已不复存在了,换成某也是一般,或者更为不堪。”
张军一边笑着和张孝忠说话,一边打量了对面义武军几眼,虽然没有列阵,但军容整肃,颇有些气势。
这些全是尸山里出来的老兵。
张军有点羡慕:“郡王麾下果然英武,让某不由得动心哪。如此健儿,何愁疆土不复。”
“大使过奖了。”
“不,某是真心话。某虽然称兵十数万,但沥血老兵太少,这是某的忧虑。”
“大使……可是要征战?”
“正是。”
“急迫?”
“急迫。”张军看着老张这五千满身杀气的战卒,那是真的从心里到脸上的羡慕和嫉妒,馋哪,口水哗哗的往肚子里流。
“……大使可能告之?”
“尚结赞。”这事儿用不着隐瞒,也不怕传出去。能传到尚结赞耳朵里才最好,人一旦有了敌意和戒心,行动上就会小心翼翼,反到是好事儿。
当然,前提是你得能了解对方的敌意并做好准备。
“若是如此,大使便吩咐一声,阿劳随时奉陪。”
这话到是出乎了张军的预料,禁不住扭头认真的看了张孝忠一眼:“当真?郡王舍得?”
“可不是送与大使,战后着他们回归便是。”
“若是一战三五年呢?”
“那便三五年。挥刀夷狄之事,义武军不敢谦让,诸军家眷某一力承之。”
张军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可惜。
“何事可惜?”
“郡王是有风骨之人,某可惜不能与郡王并马撕杀。”
“为何?”
“因为某需借郡王之臂力来使,没有机会让郡王西去。”
“请大使明示。”
张军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郡王以为,成德军如何?”
“尚可一战。”
“那平卢军呢?”
“比成德略胜一筹,奈何为主不仁。”
“若某把成德平卢一并交予郡王,郡王可敢保东北平静?”
张孝忠猛的吸了一口气,怔了怔:“当然。若果真如此,某可踏平渤海湾。”
“不需要。”张军摇了摇头:“东北诸地,只需保持平静,一疆一土都不用争,巨唐的危机在西方。”
“大使之意,要某防御?”
“正是如此,只要东北稳固,某便无后顾之忧了。待某及雷翥之海,当为郡王树碑,以励平静之功。”
“某未树寸功,若如此,会被天下人耻笑,还是不要了,不过,待大使缓过身来,东北可否交由某来?”
“东北方与西域不同,西域尽可冷血,东北只需立威,凡胡民尽入中原便是,几番日月便化作烟尘了。给你便是。”
“诺。”
“诺。”
“还请大使恕某疑虑。”
“无妨,此番知会心意便好。成德军某取了一些,余数郡王便带了去吧,整顿完毕便启程北上。
某需至沧州汇合,你我便在范阳城下相会。”
“诺。”
“那使如此,有劳郡王奔波。”
“无妨,有如此事,尽可唤某奔波就是,某不胜欢喜。”
两个人一见如故,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了下来。于是张军请张孝忠同行,一起回了真定城。
没想到的,张孝忠此人还是个急性子,张军本来打算让他们在这里吃了饭再走,被张孝忠推托了,带了成德军余部就启程回了鲜虞。
王武俊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睁睁的看着成德军被就地瓜分,从此不复存在,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恨自己不能与张阿劳同命。
“莫要伤感。”张军看了看王武俊:“成德军前有叛迹,终归如鲠与喉,就此散了对郡王来说才是好事,以后郡王便与成德再无一丝牵连。”
王武俊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终究心里空落落的,只能强颜欢笑。
张军也不再管他,这种事也没办法劝,过段时间,再拎着大刀杀几个蕃将自然就好了。
张孝忠带着成德余部一走,整个成德军镇也就没有军队了,张军唤了州长史来,嘱他暂代刺史安抚,自己和孔巢父修书向李适报告。
随后,凤翔军起程,东去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