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人心所愿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
基本上都是霍仙鸣在问,张军给以回应或是回答。
霍仙鸣问的越来越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张军对他也是越来越有兴趣,感觉是个人才,可以培养。
之所以形成这么个局面,并不是张军就比霍仙鸣聪明,比他厉害,这是时代差带来的压制。
很多以后中小学课本上的道理,在这会儿都属于高深知识序列,就像这会儿皇帝吃的东西还不如现代的老百姓。这就是时代差。
“郡王为何立天兴为军城?可是出于易管制?”军城用军法,简单粗暴,不用去研究大唐律的条条款款。
张军摇摇头,招手唤武怀表进来给弄开水:“并不是。某只是想为诸军将塑一方净土,造一块归宿,以唤醒彼等心中守护之念。
人皆有家,人皆思亲友。
家亲平静幸福无忧无虑无兵患天灾,无生活压迫,老有所养幼有所教,美满而尽天伦,此,难道不是大监心内的愿望么?”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什么太具体的国家观念,但却有着深厚不可动摇的家族观念,也就是血脉亲族的传承。不管富贵贫贱。
所以他们并不在意国家存亡与否,在意的只是家族的兴旺繁衍存续。
五姓七望哪一个不是千年家族?不管朝代怎么更替,他们都是达官巨贾显贵非凡,甚至皇帝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一个符号罢了,连一点恭敬之心都不会产生。
流水的朝代铁打的家族。这也是为什么老杨家老李家一上来就都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想弄倒这几家的原因。
朝堂之上大小官员都是人家的子弟,哪个皇帝能睡着觉?
隋唐为什么那么重视教育?大兴武经学开辟科举的目的是什么?
老杨家性子太急,所以被换掉了。老李家有了经验,所以成功了,却也失败了:最后几大家族拉着老李家一起崩塌。
“那郡王何以保障此平安美满?”
“并非某来保障,亦不需某来保障。”张军笑了笑:“凤翔数万将卒自会保障,某能做的惟公平公正而已。”
“此,亦艰难哪。”
“却不是很难。在凤翔军中不论品秩,惟能者上,有功必奖,有过必惩,将士操练军卒,军卒评议将士,但有不允皆可上报询查。”
“如何避免苟且?”
“分而设之,互不统属,你之过错吾之荣耀所在罢了,虽不能百亦能接近。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的公平,某只是尽最大可能去争取公平。”
“闻君一席话。”霍仙鸣站起来又施一礼,张军无奈,起来还礼。好麻烦哪,就在嘴上客气客气不行吗?
“某可是打扰?”李左丞出现在门口。这哥们是真能睡,这会儿才起来。
“未曾,左丞请便就是。”
李左丞这确实是嘴上客气客气,人已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进来,很有兴趣的打量着屋内的桌椅摆设。
“左丞请坐。”张军起来给李左丞拉开一把椅子。
“此物等,可有售卖?”李左丞坐下晃了晃屁股又拍了拍桌子。
“正在立坊,需等待几日方可。”
“好,到时告之一声,某很喜欢。”看来对席地跪坐深恶痛绝的绝对不只是张军一个,只是他们没有办法。
第165章 工地视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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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军家中外院现在没有管家,只好让武怀表安排。这个管家的事儿也是要提上日程了。
还有王如意现在监军在同州,也要考虑好回来以后怎么安排,估计至少一年多的时间,这个亲兵队正的位置却是不好空缺。
安排好了这边,张军才唤人备马,与李左丞霍仙鸣从侧门出府。
整个天兴城的城改扩建工程是从城北往城南进行的,城北这边已经基本建好了。
刚才几人是从城南过来直接进府,这会儿再往北走才发现诸多不同之处。
民居以青砖黑瓦,而公寮则是红砖灰瓦,各成一色方便好认。
路面正在铺设水泥,夯好基层,铺以卵石,再以土层覆盖夯实,反复两次后,以整竹搭井字架铺牢浇混凝土。
这个时代又没有几十上百吨的大车,以整竹充筋筑路完全能满足需要了,走走马车牛车完全是小意思,造价低廉取材容易。
其实就算是现代,有很多地方用的也是这种方式。是整竹,不是竹片儿。
张军下了马走到近处,蹲下检查了一下基础层,竹井的牢固度,又试了试搅拌后的混凝土。还行,都还是做的到位。
主要还是这会儿也没必要太高的要求。
这东西对付个十几二十年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应该也发展上来了,再换就是。那时候想换什么换什么。
张军低着头检查的时候,周围所有的工人匠作都停了下来,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
等张军满意的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四周,所有人躬身施礼。“府师。”
张军有点懵,不过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接过手巾把手擦了擦:“很好,比我想像的还要好一些,诸位要保持下去。
在能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尽量加快施工速度,城外还有那么多户口住着帐蓬草窝呢。”
“谨诺。”
“城内需要几天?”张军问站地身边的匠作。这人是杜主事的徒弟,也是路面工程的主事之一,算是总工程师和技术指导员。
“回府师,城内尚需半月可铺完,按府师的交待,能全部正常通车行人需再加十日。”
“房屋寮舍呢?”
“亦需十数日,半月后可陆续迁入。”
“好,你等辛苦,待事毕再行论赏。城北那边如何?”
“道路已铺设完毕,桥梁尚需些时日,房屋宅舍正在抓紧时间。近几日迁来民户不断增多,工人是不缺的,到是砖瓦有些不能及时。”
“可知原因?”
“烧制需要时间。请府师放心,已经加添人手增开窑口,很快产量就能提上来。”
张军点了点头,情况基本上比他预计的都要好上一些。主要是这会儿全民皆工,迁来的户丁都可以马上加入建设队伍。人多力量大嘛。
天兴城的房子也不是白给的,需要用工分来换。
迁过来的民户还有原来城中的兵户都要参加劳动,除了换取口粮之外还会计分,到时候按分计酬,也就是房屋物资的发放。
这会儿整个凤翔天兴两城以及周边诸县镇的民户那真是情绪高涨,都在为这次城改贡献力量,选入各坊做工的,搞建筑的,还有集体在城外开荒辟田的,都有活干。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老百姓除了种地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生活来源,所以积极性相当高,而且干什么活都是一把好手。
房屋盖的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砌砖本就比夯土快,房架窗子门户都是用的原来的稍改一下,省去了木作打造的时间,而屋顶铺瓦又比铺草方便快捷的多。
唐代的民居主要是茅草屋,不只是普通平民人家,富裕户和很多官吏也一样住着草房,只有皇宫官署大贵人家才是一水的瓦房。还不全是砖的。
这是时代的限制,也是生产力的限制,技术上,事实上唐代的砖瓦建筑工艺已经很成熟了,纯砖瓦结构的高楼已经出现。
确切的说,是砖皮瓦顶木头芯。以砖砌墙以瓦结顶,里面都是木制楼板阶梯。这种建筑方式一直延续到了近代。
“郡王,此是何物?”
李左丞和霍大监跟着看了半天,甚至还学着张军蹲下来用手探了探,下面的夯土石垫层他们还能理解,上面这竹架子还有这稀泥是怎么回事儿就完全不知道了。
“此是石泥,干后却是比夯土坚硬些,风雨后也不会泥泞塌陷,只是所得不易,效果也还需要试验调弄。”
李左丞和霍大监互相看了看,都没太听明白,却也不好再问。
再往北走,铺设好的路面盖着厚草垫子,上面淋了水,温漉漉的把水泥路盖在下面养生。
值勤的军士站在路边指挥交通,看着防止有人踩踏。
北墙拆除后的痕迹已经找不到了,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城内的北大街直接延伸出来直通向凤翔城。
大街两旁都在盖房子,仍然按坊分置,但却不再设坊墙,一块一块的整整齐齐,只有坊寨还有紫阳观有高墙围挡。
两边的辅路也是由城中巷弄延伸出来的,辅路两边都是店铺,前店后宅,再往后才是彻底的民户宅院。
热闹啊。人行车走马嘶牛哞,喧闹声不绝于耳。
大唐风气开放,相对来说女人的社会地位比较高,一样出来做工买卖,天气渐热,在街上四面环顾下来全是白嫩嫩的大胸脯子。吊带低胸装了解一下。
而且大唐官贵人家和普通平民在穿着上的差别并不大,这是衣料品种太少的原因。
区分女人身份的地方就是脸抹的白不白,头发梳的高不高,花钿和唇红的颜色艳不艳,眉毛画的黑不黑。
……就是越像鬼的身份越是高贵。
反正张军感觉这街上的画面太诡异了,好在这些高贵女子并不太多,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的,虽然也打扮,但还能忍受。还算能看。
这玩艺儿画完了像戴个诡异面具似的,张军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时代的男人是怎么来分辩好不好看的。
他连长相都分辩不出来。
就像妓馆,别说要花大价钱,就是她们给张军多少钱他都不会去,一想到被一圈儿无脸人围着他就感觉后背发凉。
不尿裤子就不错了,还情调?
张军引着李左丞和霍仙鸣二人骑着马,顺着新夯出来的街道一路向北巡视了一下。这边完全就是工地,还没有分房到户,工人都住在临时的营帐里。
不过规模和大概的样子已经能看得出来了。
“郡王大手笔。”
“左丞谬赞了,只是尽力罢了,军士为国赴死,某自当为其等安心。”
霍仙鸣在边上点着头若有所思。
很快到了凤翔城。
第166章 此物化灰
凤翔这边只是迁出迁入了一些宅户,城内还没开始进行改造,要等天兴城建城,中间新城启用后才开始弄这边儿。
和一片火热有些杂乱的天兴城以及沿途不同,这边一片安祥。
除了和天兴一样拆除了城门以外,再没有什么变化了,连有些破旧的城墙都没有修补。
只有城南因为配合修路以及新城建设,把原来的廓镇迁了,看着稍微有些狼藉。
“凤翔城内居户皆为非军户,富贾或官贵人家,本府户政相关也设在这边,天兴惟军事。左丞,大监,可要进城?”
“天兴城内的大户也一并迁了过来么?”
“是,军城之内只允许军眷丁户定居,一切与军事无关的都要迁转。”
“包括寺庙?”
“是,本府域内所有寺庙都不许建于城内,四十以内不得出家,不得收抚幼童,不得蓄养妇女,不得侵占田亩,不得收纳异宝金银。”
李左丞和霍大监都惊讶的扭头看向张军。“当真?”
“自是当真,此事岂可玩笑?原诸寺一律迁转合并,四十以下强使还俗,蓄养之妇女幼儿有家还家,无家者聚拢抚养。
寺庙下田亩据实测量,按丁计数,超出者罚没,余者依律抽税。所藏财物一一记录,来历不明者罚没充公。
僧人凡从事惑众敛财逾法者,一律收监。”
张军在泾州差点死在和尚手里,下面这些人都是吓了一身冷汗,后怕不已。
随后在李应右和高庆的主持下,在整个张军辖域内,针对寺庙僧人的还击就开始了。其实也谈不上还击,原来计划中也是要整改的。
只不过这一次就稍微激烈了那么一点儿,而张军在泾州对几家寺庙所做的外理决定也成了方针政策。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还是一大跳。
五镇诸州县的寺庙足有近千,僧尼逾万,田地数十万亩,胁民户近八千丁口,蓄养妇儿四千六百多口,藏金银无数。
这是什么概念?三万多人口几十万亩田地啊。别的都不说,一年光是避税就有多少?而且大多寺庙都有惑众敛财的习惯。
这就是典型的与国争利殃祸一方,也就难怪历史上反反复复发生了那么多次的灭佛动动了。
“郡王此行……还需斟酌呀。”李左丞捻着胡子挑着眉毛,半天弄出来这么一句。
佛教走的是高端路线,多与权贵交集,这也是一句善意的提醒。
“左丞,大监,可还记得则天大圣皇后遗诏?”
张军看了李左丞和霍仙鸣一眼,也不等他们回答,说道:“去摩尼坏法,革释氏邪风,免蠹生人,式资正教,渐移时俗,庶及和平。
此为大圣皇后着重得意之事,此中之意,想来左丞与大监比某知之更甚。先圣所遣,本朝能遗忘乎?”
李左丞拱手向东拜了拜,沉吟不语。这是他祖宗,他不敢评论,也不能评论。
霍仙鸣是内臣,皇帝家的人和事也不是他能说的,也只好低头不语。
张军吁了口气:“还有这名称。寺院阁馆,均为朝之重器,无一不与民生相栖相衍,僧尼之众何来此德以寺院为舍?
民间愚朴,称寺即以为尊贵,祟礼偕拜,此风岂可滋长?
故即此以后,凡本府辖域内,凡僧尼所居均以观庵为名,不可僭越,国之税赋一应征之。”
“此事……古来有之吧?”
“古以做古,今为巨唐,古人所事关于巨唐何干?”
李左丞和霍仙鸣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苦笑。这个哥们,比想像的还猛啊。
两人都不想和张军讨论这些东西,三言两语转移了话题。
中午,张军就在凤翔府衙招待李左丞霍仙鸣两及随从,唤高庆来作陪。这也是给高庆抬轿子的意思。
两个人昨天都有点让张军喝怕了,都没有多喝,饭后就地休息,张军自己带着人回了天兴这边,径直去了东营见韩主事。
韩主事现在也升官了,职务是监丞,统领诸铁器与保密坊的事务。
张军和韩主事聊了很久,把事情细细的捋了一遍,了解了一下眼下的工作进度,做了一些小调整安排。
韩主事提请修建演武营,张军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这个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谓演武营就是武器试验场,找个靠山背水没有人家的地方圈起来设为禁区,专门在里面试验新武器用的。
现在水泥砖瓦都有了,试验厂的建设不再有什么难题。
“郎君,李左丞与霍大监从凤翔回来了,正在途中。”武怀表敲了敲门探个脑袋进来报信儿。
“好,那就这样吧,丈人辛苦些,某实在分身无暇。”
“郎君且去就是,坊间诸事但请安心。”
“有劳丈人。”
张军和韩主事告辞从东营出来,本来还想去几个道人那边看看情况,现在没时间了。
东营和道人居处现在是凤翔府的最高保密单位,是万万不能让李左丞霍仙鸣这些人进入的,连知道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回到府内,后园的大坑却是已经挖好了。这速度挺快呀。
张军检查了一下,宽深长都够,坑壁和坑底的土层已经夯实,摸上去坚硬光滑。
杜主事正带着人铺装木板。
“府师。”
“杜丈人。……今日怎的诸多人唤某府师,这是为何?”
“府师有所不知,诸坊匠作为郎君神采所慕,众议齐尊郎君为师,只是倾倒于郎君之才罢了,日后郎君有暇多指点就是,到是不用挂心。”
张军想了想,自己指导了木匠,铁匠,到是被这些人先后认为老师了,自己也没拒绝。还有几个道士,包括韩主事和杜主事两个人。
想来是这些人研究自己布置的工作,越想越感觉自己深不可测吧,必竟这差着一两千年的代差呢。
反正这也算是好事儿,张军便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在这个极倡孝廉尊师重道的社会氛围下,当老师也是一件相当牛逼的事情,起码这些称了张军为师的人,背叛的筹码就往上涨了不知道多少。
放下这此闲事,张军给杜主事详细讲了一下化粪池的结构,目的,要求还有数据。
“需以铁筋为骨一体浇筑,确保无渗漏之处。侧边需装铁筋以用来攀爬上下,盖板宜活,分为三块,间以圆孔以备观察。”
边说边画,观察口暗井盖都画出来了。这将是大唐第一个下水道,以及下水道井盖子。
“此物,确是造来何用?”杜主事到是听明白了,图也看懂了,但还是不明白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水井这东西是早就有了的,用水泥筑壁以增加坚固性他也理解,不过这明显不是水井,明明是四边封死了的。
“此物用来化灰所用。”张军拿来那张花园及后宅的改造图:“此几处增设茅厕若干,下以暗道通此处,便溺以水冲泄至此,可减少臭气蚊蝇。”
第167章 可敢立约
杜主事想了想就明白了,点了点头。其实道理很简单,只是没有人琢磨而已。
“然堆置于此,有暗道相通……气味亦相通啊?”
“无妨,后面暗道中可设机关即可。”回水弯嘛,加几个就行了。
“辅以水冲泄,到是精妙,只需常常提水予之即可。”杜主事联想了一下,感觉这个主意是真不错。
谁也不喜欢闻着恶臭,但是没有一点儿办法,尤其夏天燥热的时候,身上汗腻,鼻中恶臭,那个滋味就不用提了。
“府师,此中方法可否普遍推广?”
“待试过后,若无问题便普及,营中,坊中皆可依此例……城内却是需要慢慢斟酌,此物耗水,待某思考一二。”
虽然城内有十分成熟的供排水系统,渠壕沟道交错环绕,但并不能用来支撑排泄物,也就是下水道,那可就出大乐子了。
如果把供水渠分流用来冲排厕所肯定是可能的,水流足够大,但那就成了直排了,直接把排泄物冲进了整个供排水系统里。
都不说污染什么的,首先这在唐代是犯法的,属重罪。
如果新引沟渠把排泄诸物单独排放呢?排入城外河道里去。这个短时间进肯定没问题,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咱们就都是这么干的,刚开始一切正常,后来到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河道沟渠就全臭了,又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来整治。
最后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设置大量化粪池,把排泄物集中起来处理,把它和上下水源完全隔断开。
这就要求得有一套完全独立的供排水系统才行。
张军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的主意,好在靠人提水冲刷也能用,就是花费些力气而已。
到是可以考虑弄一个简化版的自来水系统。
杜主事那边把木板铺好弄牢固,杂役们开始用细铁条编织龙架。这个活儿现在大家都是干熟了的,没什么难度。
铁丝也是有的,只不过因为工艺原因,这会儿的铁丝成本高产量低,还不可能大面积广泛应用。
扎好龙架,里面再固定一屋木板用来封闭。这时候李左丞和霍仙鸣就到了,直接被亲兵引至后园来。
张军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来作揖:“左丞,大监。”
两个人也拱手还礼,好奇的看着坑里:“此是做何所用?”
张军叫家仆把挖出来的土弄走铺到别处,说:“只是茅厕堆灰所使,免得四处恶臭。”
李左丞往下看了看:“到是颇大。”一般也就是放个陶缸,这家伙一下子挖这么大个坑,能不大么。
张军让了让,三个人走到园中湖边的亭里落座。
婢女给拿来些吃嘴零食,在一边拢了火盆给煮茶粥,三个人就看着湖水闲聊。
“郡王,邠州蕃兵欲如何处置”
“此事却是不急。”张军想了想笑着说:“每日两餐清粥即可,也谈不上糜费,等那尚结赞来问便是。朝中只当未知。”
“如何断定彼一定会先奏?若时日周长不免陷于被动了。”
“这个简单,论莽罗衣为论,而尚结赞为尚,不管他多受赤松德赞的偏爱,终归内外有别,岂敢忽视王族的安危。”
莽罗衣是吐蕃皇族直系,地位显赫,而结赞是吐蕃皇室姻亲,虽然受宠官至大相,但若是置皇族生死于不顾怕也就做到头了,必被皇族排挤打压。
话说回来,两万战卒,就算放在大唐也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了,何况吐蕃。就算是只为这两万战卒的生死尚结赞也不敢敷衍。
“看来郡王胸有成竹,可是做何打算?若无机密还请相告。”
张军看了李左丞一眼,垂目想了一下:“却也无甚机密,某欲用论莽罗衣与这两万战卒的人头,与吐蕃换回陇右诸州。”
李左丞和霍仙鸣同时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呆滞下来,在心中盘算着此事的可行性。
半晌,李左丞慢慢摇了摇头:“只怕未必,吐王不昏,又有尚结赞从中斡旋,怕是不能如郡王之意。”
霍仙鸣点头同意:“太难了,怕是不可能答应,若是一州一城或还可相商。”
吐蕃用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才达到今天的地步,侵占了大唐诸多州域,只凭这一个皇族将领和两万战卒的性命,怕是不太可能。
难道还能真把人都杀了?
张军笑了笑:“吐蕃军众不过二三十万,虽说平民俱可上马做战,全民发起可能及五十万么?
两万卒,彼之一二十分之一矣,就算彼不应相换某也不曾损失,尽数杀了就是,亦可削弱彼之战力,诸州之地另取就是。”
“怕不是要引起大战?”
“巨唐健儿何曾怕过大战?某就怕他不战,若是尚结赞按兵不战只管从软处着手某或还无可奈何,若敢动刀兵,呵呵,正合某意。”
“可是,郡王,清水之盟尚未缔结甚久,此次又乃援兵,传将出去通朝上下该如何自处?陛下脸面何在?”
“国国之间何来不解之盟?惟利益纠葛而已,巨唐与吐夷之间先后结亲盟誓可还少了么?赤松德赞身上流着的就有巨唐血脉。
吐蕃自松赞干部以下五王,计百五十年。百五十年间可有多少平静?
从松州之战起,其吞吐谷浑,白兰羌。大非川,承风岭,素罗汗山埋葬了多少巨唐健儿?
几十年间侵袭安西可有计数?入河源可有计数?先后寇我凉茂诸州可有计数?九曲之地何在?
松瓜二州,小勃律,石堡城……这都是久远的事情了,现在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自安史之后,巨唐青海陇右之地尽失却就在眼前。
其间,彼胜则掠掳占我州城,败则无赖献金求和,反反复复可曾记得清楚?誓盟结亲经次可有成就?
吐蕃,惟小人矣,亡我之心不死,能与君子之义?
此次论莽罗衣率两万众入邠州,骄奢淫逸,与朱贼眉眼勾连,迟迟按兵不动观察风向,安知其寇心不在?
此次长安起复,若尚结赞争要安西北庭四镇之地,可是要给?”
李左丞摇了摇头:“自是不给。”霍仙鸣也点头:“自是不能给。”
“不给,即又是仇怨,某赌不用两年,吐蕃必再兴兵来犯。左丞,大监,可敢与某立约在此?”
“会盟……在彼念中只做无物么?”霍仙鸣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只是权宜之计尔,争休养生息之时罢了。国国之间哪有诚信可言?也不需要。”
“郡王断定有战?”李左丞认真的问。
“自然,不得四镇彼如何肯甘休?此战若彼胜得利,便危及安西诸镇,若彼失利,呵呵,必会再次邀约会盟。”
第168章 诸坊进度
张军的言论,还有行动,让李左丞和霍仙鸣受到了冲击。或者还有震动。
很多事情是摆在那里的,就看你如何琢磨,从哪个角度去看去分析。
经过一番思考两个人得出结论:张军说的很可能就是现实。
于是两个人收起了懒散的旅游心态,认真起来,和张军详细的讨论了很晚,第二天一早就收拾行装走了。
霍仙鸣要去长安,李左丞回梁州。
张军也没藏私,给李左丞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国家的概念,反复举证国这个概念的重要性。
霍仙鸣这边主要是说了一些关于领兵方面的细节,责任和义务。也答应了霍仙鸣,如果将来他能领兵,可以把军眷迁来天兴安居。
张军不嫌人多,来的人越多越好,人多力量才大。
送走两位‘钦差’,张军指导了一下园子的改造工程,带着武怀表去了几个道人处。
紫阳观已经启用,众道士们也换上了新袍,可谓旧貌换新颜。
只是紫阳观不食人间烟火,也就是不对外开放,不接受香火,物资靠拨发,主要搞研究,就是一个规模比较大的火药研究所以及生产中心。
观分前后庭,正面山门高大牌坊肃立,石狮威凛,宫门三眼,左右偏门,左右角门依次排开,宫门前三桥为引。
进中门迎面就是宝鼎天池,两边有钟鼓楼,藏经馆,祗元翊真两殿,有石碑两座,小亭两间。
正中三清大殿,东西厢设馆阁六间,环绕有回廊相通,其间奇石翠柏点缀,溪水缠绕不绝。
殿后有小花园,一排双层罩房隔断,绕过小花园,顺罩房东北角门进来就到了后庭。
罩房坐南朝北,就是诸道士的住处,整个庭院不大,东西两侧是研发中心,北侧是食堂厕所浴室等生活设施。
再走角门往里就是火药生产车间和试验中心,仓库,马厩。
每道门都有人持守,需验明正身方可进出,管理的相当严格。
“恭迎府尊。”
张军看了看眼前几个因为生活质量改善面色红润增重不少的几个老道,哪里还有一点儿原来的落魄模样。估计再过一段时间都是大白胖子。
“你等也不可因为钻研而误了功课,身体还是要时常锻炼的。”
“诺,谢府尊关怀。”
“行了,不用拍马屁,只要事情做的好好处不会少了你们的。那个信捻现在如何了?”
“回府尊,现在已经控制在五息至十三息之间。某等已窥得门径,再允几日必会成功。”
张军点了点头,拿过纸笔画了个简图:“可做成如此模样,按需要以刻度装药就是,免得每种都要另产糜费时日。”
几个道士把图纸拿了研究了一下,感觉确实可行,免不了又围上了一顿乱拍。这些家伙是改不了喜欢拍马屁这个习惯了。
张军给他们讲了一会儿课,算是化学入门吧,来增加他们的知识储备,为以后的进一步研发做准备。
这边的进度张军还算满意。
虽然引信还不能做到百分之百控制,但也算不错,已经可以用了。只要不在手里或途中爆炸,扔进敌人堆里早几秒晚几秒的差别不大。
这东西点着了就弄不灭,浇水也没用,就算扔到河里一样炸,基本不会出现哑弹的情况。
紫阳观隔街就是木作坊。
原来计划的是铁作坊,后来保密坊直接占了东大营,张军干脆就把铁作坊和木作坊对调了一下,把木作坊放在了这里。
主要是考虑铁作坊需要常年燃火烧炉,挨着火药库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虽然两坊之间还隔着二十米宽的马路。
没错,天兴城联通凤翔城的主干路宽仅有二十米,没搞长安城那种动辙一百五四百四的规模,用不着,已经完全够用了。
两边的两条辅路只有十二米宽。其实这也不算窄了。
张军从道观后门出来,又去了东大营。
东大营正在按照张军上次的安排整改,已经大变模样。整个围墙已经基本砌好,里面的屋舍库房等等也是七七八八。
围墙直接和天兴城的老城墙相接,只是没弄那么高,而是在相接的位置做了个斜坡修了梯阶。两边差有着两米多高。
现在保密坊正在大量的生产复合滑轮弓,招了不少工人进来,都是签了身契的贱户。道观里也是这样。
张军承诺他们在这里干满十年或十五年就给他们转为良口,中间若有立功行为会加快这个速度。对于贱户人家来说,这无疑是看到了未来的阳光。
在严厉的户政政策下,贱户可以说是永无出头之日,能通过国家设定的条件完成转户的只是凤毛麟角,根本就没有可复制性。
他们从出生就被打上贱口的烙印,只能从事低下的工作,或者卖身为奴,充当家丁杂役,或者去田庄做佃户。也就是长工。
他们不能和良户通婚,若是了娶了良户就是犯罪,要罚款流放,强制和离。
如果是女儿去了良口之家只能为婢,连当妾的资格都没有。
很多小说里都写,主角去了唐朝,于街井之间利用现代手段马上发家致富名声大噪,迎取高官贵户家的媳妇甚至公主。
实话跟你说,一丁丁点的可能性都没有。除非像张军这样,落地就是贵户人家。
在大唐,户口的管理制度之严不是现代人能想像出来的,你能做的事,通婚,进学,科考各个方面都有极其严苛的规定。
你想做生意就能做?你想娶谁就能娶?你想参加科考就参加?门都没有,皇帝都做不到。寒门子可不是普通老百姓。
不能读书,不能参加科举,不能经商,人生唯一的希望就是入伍参军,通过战功来改变未来,但成功率低的接近于零。
大多数贱户基本上就是种地,交税,重复一生。或者去为奴为婢,成为私户。
张军给的这个承诺,无疑成为了这些贱户人家改变子孙生活境况的希望。
莫要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会争着抢着来投奔,干什么都行,死了也不会犹豫。
张军之所以给出来一个十年或者十五年的期限,其实也是无奈,很多东西不是马上就能改变的,整个社会也接受不了。
他是相信自己在十年,十五年后,能给这个国家,这个时代带来极大的变革。他相信到了那个时候,贱口转户会变得名正言顺。
不能名正言顺,他也会让它变得名正言顺。
“这段时间老朽停了诸般铁管的铸造,全力制作此弓。那管子待演武营建好再铸不迟。”
“可以,丈人自行安排就是。那铁球可铸了多少?”
“一日可成七炉,已铸就四千余粒。”
“这个还要扩大生产规模,现在的产量太低了。”
铁坊的冶铁炉子张军已经依照现代土法制钢的方式进行了指导改造,弄出了小高炉,也教给了他们制焦炭的法子。
现在保密坊里都是小高炉焦炭冶炼,不管是效率还是纯度各方面都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
还有添加剂催化剂这方面的一些简单知识张军也写了一些出来交给韩主事研究。
他在这方面知道的也不是太多,顶多也就是乡镇烧结土法炼钢的水平,不过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够用。
这个时代缺的不是技术,需要的是理论上的突破。
第169章 耐火之砖
张军和韩主事……应该叫监丞了。
张军现在是郡王,已经有了开府的资格,他所任命的官员幕僚属官列将等等都会记录在册,被国家所承认,享受国家俸禄。
这些人就已经是大唐帝国正经的官员了,如果有所成就而本人又愿意的情况,就可以进入国家序列,接受皇帝的任命差遣。
这也是这个时代很多文人志士的另外一种谋进的途径,以免去科举的等待还有不确定性。
孟浩然就非常执着于被赏识举荐,经常写诗给宰相什么的,希望得到关注,结果从十九熬到三十九也没成功,三十九岁才参加科举。
不第后又继续找人举荐,最终也没能成功,到是结交了从李白王维到王昌龄这么一群酒友,最后和王昌龄酒宴疾发身亡,活了五十一岁,一生都在寻找举荐人的路上。
虽然隋唐开辟了科举,改善了大环境,但实际上隋唐的官员还是以举荐为主,科举只是补充,一直到了南宋,科举才真正成为官途必经之路。
大唐帝国的官员分为两大部分,也就是在现存诏书上经常能看到的四个字:谕示中外。
中是中央官员,三省六部,二省二台各使各局,九寺五监以及其他特别部门,包括内官和女官。
外就是京畿之外各道的地方官员,节镇刺史县令这些。道员使者是中官,一般由亲王领。
王府的官员属于中官,有开府资格的节镇和非亲王道员的属下官员属于外官。
亲王,郡王自动拥有开府资格,嗣王是亲王的继承人,不单独开府,国公虽然和郡王同品,但实际上地位要低,没有开府资格,需要皇帝特授。
国公及以下的官员立了大功,或者取得了某些了不得的成就,皇帝会特别授与开府资格,开府就意味着国家承认你私授的官员身份,算是一种福利。
开府仪同三司不是开府资格,而是享受的开府规制,仪仗可以和三司相等。唐代以前三司就是三公,司马司空司徒。
则天大圣皇后时期开始,三公变成荣誉称号不再是实职,三司被尚书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取代。
唐末设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都制置使,集户政税务财政于一身,一直延续到明代。
明代的三司是民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清代以提学使替都指挥使。
开官仪同三司是从一品散官,是外臣能获得的最高级别的荣誉待遇,事实上张军现在就完全应该享受这个待遇。
全特么是泪啊。
张军和韩监丞一起看了一下保密坊里的十几座小高炉的运转情况,聊了一下细节,总的来说还是满意的。
钢铁冶炼的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个积累突破的过程,张军也只能推动,而做不到超越,不过这就已经很好了。
现在已经有了砖和水泥,等小高炉技术成熟推广以后,冶炼工艺肯定会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张军相信这个过程并不会太长。
铸造出来的中空铁球整齐的码在木箱子里,中间以芦草填充防止磕撞。因为只需要铁铸,成本很低,工艺也简单,这个产能的扩大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张军嘱咐武怀表要通知炸药组那边增加人手扩大产能,以免炸药生产拖后腿。
枪炮管的铸造已经暂停,而且这东西其实就是反复的试验而已,并不存在什么别的方式方法,包括膛线什么的,都需要演武营建好,也不着急。
就像三棱刺和横刀改的制造完全不用张军操心,这些东西事实上没有任何技术性可言。
从保密坊出来,张军在建好的东大营里转了转,看了一下情况。一切良好。
这里基本上就是张军现在全部的家底了,老本所在。这段时间四处搜刮各种手段弄回来的东西除了粮食和布匹都集中在这里了。
营墙上五十米一个箭楼,巡守军士不停的来回巡视,下面,每个库门都有人值守,有巡哨,全营只有两个大门,双岗守卫,可谓戒备森严。
另外,在原来天兴城的老城墙上,面对东营这边还架着十几具车弩,因为高度的关系,车弩可以俯视几乎整个东营。
这玩艺儿的攻击力相当恐怖,可以在一公里距离洞甲,不过太笨重,射速也是相当喜人,只能用做守城防御设备。
有几架这玩艺儿在这盯着,就能保证绝对没有人敢从顶部攀爬,只能在下面想办法。
转了一圈儿,张军满意的点了点头,准备再去河边看看水泥作坊就回家。砖瓦窑都在城外郊野上,距离有点远,他打算过几天再说。
上马出营。走到营门前十几步的时候,他无意中一扭头。咦?
那边大门口的守卫军士都已经列好队站的笔直,等着向张军问好了,却见张军又翻身下了马,向墙边的料堆走过去。
这里堆着砖瓦木料铁皮等等建筑材料。
武怀表也是一头雾水,跟着下了马往这边走。
张军走到一堆砖头面前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上下左右的找了一圈儿,越看越是欣喜,把马鞭往腰上一塞伸手去拆砖堆。
“郎君,这是?”
“来,动手,把这几块弄出来。这几块,这块,这块,找找这样的砖还有没有。”
亲兵们都搞不懂,但是郎君说弄,那就弄吧。
十几个人一齐动手拆砖堆,把上面的码到一边,把张军要的几块拿了出来。还真找到不少张军要的这种,有个二十几块的样子。
“去请韩丈人过来。”
亲兵一路小跑去保密坊叫人,张军拿着一块砖头细细搓弄,反复相看,越看越是喜欢。
“郎君。”武怀表感觉郎君好像傻了,竟然对着一块砖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还摸来摸去的。
很快,韩主,韩监丞跟着亲兵一路小跑着过来:“府师。”
“来,看看这块砖。还有这几块。”
韩监丞接过砖头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府师这是?”
“此砖可用于冶炉内壁,极抗高温,融钢不溶,可为耐火之砖。”
“当真?”韩监丞看了张军一眼,嘴上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心里已经信了。张军从来没在这方面漏过怯,可信度相当高。
张军拿过一块普通青砖递给韩监丞:“试试可有不同。”
韩监丞接过来两只手一手一块感觉了一下:“此砖却是要重一些,”又仔细看了看:“也要细腻许多。”
张军点了点头:“正是。此砖比普通砖要重一倍,密d呃……要细腻数倍,之所以能耐高温正是于此。
你们再找一找,”他扭头吩咐亲兵:“看看可是还有。”
第170章 回转之窑
亲兵们上去继续翻砖寻找,张军对韩监丞说:“不知道是只有此窑可成此砖,还是诸窑都有,是偶然得之,还是均为如此。”
韩监丞看了看砖上的印迹,把窑号批次监制窑工记在心里,召人记录在案。
唐代的砖瓦窑每块砖上都要刻印窑号,生产批次,窑监和工人的名字,以方便日后查询。这玩艺儿是终身责任制。
那边守卫也过来帮忙,一起在砖堆里翻找。也就是东营基本上已经完工了,所剩砖料不多,三刻时左右,翻出来有一百多块耐火砖。
或者说类似耐火砖。
查了一下,一百多块砖分别产于两个窑坊,韩监丞仔细想了一下:“府师,此二窑均在城东二十里左近,相距不远。”
“此二窑当能制出极好耐火之砖,惟工艺有所差别。某亲去一趟。着人引路。”
“某陪府师去吧,若是可成实乃喜事,让老朽等待于此只会心痒难耐。”老头待不住了。
经过张军的指导和这一段时间的试验,现在韩监丞对什么温度,纯度,催化,添加已经相当入门并有所研究了,自然明白耐火材料的重要之处。
现在限制高炉的就是耐火材料,如果这事儿解决了,马上就能建起更高,更大熔量的高炉来,炉温也能再拔一个高度。
于是,张军改变行程,和韩监丞一起骑马出营向东而去。
上塬下塬再上塬,过河再过河,这会儿的交通实在是太不便利了,好在距城还算比较近,诸河上都有架桥,一路过来只经了两次船渡。
这会儿整个黄土高塬上还没秃,到处可见树林,河流多的会让现代人连下巴带眼珠子都掉一地,简直可以称为水乡。
做为几千年的王都,汉人的主要生活圈儿,不断扩张的种植和砍伐造成大量的水土流失,这才形成了现代荒凉的样子。
其实很多现代的戈壁沙漠地区在这会儿也是水土丰腴树木成荫的。
所以植树造林这事儿还是得早点抓起来,不能推给后代呀。
“府师,到了,就在前面。”韩监丞打断了张军已经飘到天际的思绪。
张军抬头看过去,浓烟如雾一样笼罩着一个范围,特别的显眼。
转过一个低坳,就看到一个泥场,工人在里面像蚂蚁一样忙碌着,挖泥和泥制坯晒制码坯,有点流水线的意思了,只是没有任何机械设备,全靠人力输出。
这可是重体力活,所谓四大累之一就是和大泥,尤其是烧砖的粘土,那不是一般的耗力。
“此窑产量如何?”
“一月可成三窑,可得砖万五以左。”
“这么少?”张军愣了一下。一个月烧三窑才不到两万块,平均下来一窑才五六千块砖。
韩监丞苦笑:“府师,这已经是很高的产量了,还是府师指点过后的产量,以前一窑出来也就是几百块,上千都很少。”
“现通府烧窑多少?”
“为了满足诸城的改建,现在已经结窑七十九座,工三千三百余人。”
张军搓了搓下巴,这特么,简直是生产力低下的代表啊,难怪一直到了清朝砖都没能成为老百姓的生活材料。
到了近前,早有亲兵抢先前来通报,砖窑的窑监,主事,主簿诸吏已经带着巧儿长上等匠齐在路边等候,躬身施礼。
张军下了马,伸手扶了韩监丞一下,待他站稳了这才前行,点头和众人示意。
“职下等未曾远迎,请府尊恕罪。”
“不用搞这一套,把砖烧好就可以了,要是产量能提上来你天天骂某都可。”张军笑着打了个招呼,抬头打量着窑坊和边上的坯棚。
窑监咧嘴笑了一下却是不敢接话。
“窑内都是从那里取土么?”张军指了提不远处。
“是。”
“取些土来看。”
“诺。”
马上就有人飞快的跑过去,用木撮取了半撮土过来。
张军用手捻弄着粘土,细细的观察了一下,看向窑监:“把制砖经过说一说。”
窑监光紧张了,没明白什么意思,韩监丞拍了他一下:“紧张作甚?府师要听本窑制砖过程,你细细说来。”
窑监抹了把额头,把从取土,和制,成坯烧制的过程详细的说了一遍,张军仔细的听了一下,中间问了几个问题。
“以木烧制?”
“是。”
“通府砖窑都是以木烧制么?”张军扭头问韩监丞。
“多是以木烧制,也有以石炭为之。”韩监丞点了点头:“石炭莫如柴木易取。”
用煤不如用木头方便,树到处都是,伐取容易,煤需要从山里挖再运过来。
这理由还特么挺强大。
这就是黄土高塬秃顶的理由吗?张军记得富平曾有考古说有砖窑五百多座,算一算得烧多少树木?整个高塬上有多少窑?
摇了摇头:“烧木不可取。”
张军叫人拿来纸笔:“温度不够,烧制的时间太长,以后诸窑均以石炭烧制,嘱专人司石炭采运,着囚徒可以挖炭赎罪。”
武怀表在一边拿本子记录下来。
张军画了一个回转窑的示意图:“此地两窑按此重筑,调拨水泥,以砖砌制,两窑现存泥坯继续烧制,成品均用来建窑。”
耐火砖的原料需要烧制,需要单独建窑,然后成坯烧制,比普通制砖复杂了不少。
还需要建筑高烟囱来提高窑内温度,没有水泥是肯定不行的,窑的内壁需要耐火材料,原来烧的砖应该可以用。
这么一算,什么都不缺,就是花点时间的事情,这个过程中也正好理一理煤的事情。用木头可是烧不出来耐火砖的。
“以后,此二窑所制之砖专供铁坊,由韩监丞调配使用,其他人未得某允许不得妄动。”
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总算把原理呀,工艺啊这些东西讲解清楚了,就算这会儿没明白也有图有文字备查,也就是一个适应的过程。
“着人查调诸窑,与此二窑类似者均记录汇报上来。”张军嘱咐了武怀表一句。
这地方是高粘土大产区,硅矾铝镁丰富,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地方能产耐火材料。
“你等专心事事,日后自当论功行赏。”张军又鼓励了一下窑监众人。
“谨诺,谢府尊。”
安排好了事情,张军和韩监丞出来回程,韩监丞说:“若想府内诸窑均使石炭烧制,怕是石炭供应不及啊。”
“石炭产量很低么?”
“储量应广,只是怕采挖不及。”
“扩张就是,多辟采区,多招丁口,饷钱须给足,车马调使多多偏侧,产量必须快些提升起来,此物……大用。”
“诺。”
第171章 主簿颜古
等张军回到家,天色已经擦了黑。忙忙碌碌的一天过去了。
天兴城里已经敲过了净街鼓,满城炊烟缭绕,鸡犬争鸣,各营守军士正在换岗巡街。
张军骑在马上想着事情,任凭老马自己轻车熟路的来到府门前,刚下了马,就听道一声软软糯糯的唤声:“耶耶。”
声音不大,怯生生的,不过在张军听来那就是清脆悦人的灌了满满一耳朵。
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清禅拿着块丝巾站在阶上门内,扶着厚大的门框把头探出来,冲着他甜甜的笑着。
一瞬间,满脑子的事情,身上的疲乏,精神上的倦惫,全都不翼而飞了,满眼满心都是这张小小的笑脸。
“清禅,怎的来了这边?”张军露出一副妈妈笑,急行几步登上门前台阶。
“我想迎耶耶回府。”
“真是耶耶的好闺女。”张军伸手把清禅抱了起来,去脸上亲了几下,抱着往里面走。
红蕊站在门内路边,见张军进来低头行礼:“阿郎。”
张军点了点头算做答应,抱着清禅一路向后。
过三堂来到后宅,张军心里感觉有点不得劲儿,这也太远了,忍不住扭头问红蕊:“府上,可以在后宅另开府门么?”
“回阿郎,衙府本有五门,若嫌宫门过远,平时可走三堂后夹墙门。”
说句实话,别看张军比大娘和红蕊她们早来了这么长时间,但真就没有她们对府内熟悉。
他基本上住在西大营,在这边的时间很少,在这边也基本上就在三堂活动,从来也没到处看一看,没那个兴趣儿。
现在是家搬过来了,老婆孩子都来了,这才算是正经进了后宅,不过也就是知道主宅,后花园之类的,其他地方都还没去。
大娘子和红蕊过来以后马上就找了府上的图纸来,比对着把通府看了一遍,好做相应的安排,可是比张军了解的多多了。估计小清禅都比张军熟。
以前还无所谓,现在前面三径三路是办公区,后面三径三路加偏院后花园是张军私宅,每次都从府衙正门进来就不太方便了。
太远,小两百米呢。主要是张军有点心疼小清禅了,两百米说句实话,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来说那真的是相当远了。
小丫头估计也是鼓足了勇气顾不上劳累一路从后面寻过来的。
“着人改一下,以后这方为牙府正门,西门改作府宅正门,宅内都走那边罢,某若无公事也走那边,要近许多。”
“诺。”
其实府上这些人有资格走正门的就没有几个,除了张军也就是大小娘子,红蕊三人。
红蕊是大娘子的通房婢,是从小一起长大随着嫁过来的,是后宅的管家,地位比较高。
“外宅也需管家,可有推荐?”张军想了想又问了红蕊一句。
红蕊是张军府上的私户,是绑定在家里的人,又是大娘子的发小,是十分可信的。
“耶耶,让九郎来做可好?”小清禅糯声糯气的在张军耳边说话。
“你可是十分关照这个九郎啊。”见面没几天,小丫头已经提过好几次九郎,如果不是年龄摆在这张军早就提着刀去找人了。
“九郎是好的。”小丫头相当认真的说着话,大眼睛里全是真诚和坚定。
张军看向红蕊。红蕊用丝巾挡着嘴笑了一下:“阿九是在家里长大的,到是颇有些意气,也是肯吃苦的。
有一次小娘子被恶犬吓了他便提着刀寻了几日把那恶犬杀了回来,时常还会给小娘子撮些玩当回来,却是和小娘子交好的。”
张军挑了挑眉毛:“府上旧人?”
“是,阿九的阿娘是跟着娘子一起过来的,后来病故了。”
“这阿九……多大年岁?”
“今年到是有十三岁了,每日里和家仆们学着操练气力,言说保护小娘子。”
“十三岁,不去上学么?”
“阿郎,阿九却是贱户,娘子还说十三了,可去学得驭车了,也算是有所使,可以将养终生。”
张军点了点头,看了看怀中瞪着乌黑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的小清禅:“阿九却是太小了些,做不得管家,需再长大了些。可好?”
“好吧,那等九郎再长些,耶耶记得要和他说。”
“好。”张军笑着应了女儿,扭头看向落后半步的红蕊:“可知如今哪里贱藉最多?”
红蕊想了想,摇了摇头:“只知道乡户间,却不知对不对。”
“是营中。府兵散败后,军士唯招雇佣,多以贱户充之,良家子没了束缚是不肯入伍的,若干年后,巨唐就完全由这些贱口保护着了。”
红蕊满脸的不可思议,一时语塞。
在大唐百姓的习惯性思维中,当兵是只有良家子才有资格的,为将那得祖上有功名,什么时候贱户都可以充军了?
用现在话来说,当兵都不用政审了,这是多大的冲击?这还安全么?
“某在营中开辟晚课,由经学博士助教与军士识字习文,计做考科,却从未想过良家贱口之事。在某眼中只有两种人:自己人,敌人。”
“阿郎仁善。”
说着话就到了三堂,清禅拍了拍张军的背肩:“耶耶,清禅可以到这里来玩耍么?”
“可以,清禅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只是不要乱动,也要注意安全,要有人陪着。”
清禅点了点头,开心的笑起来:“姨娘会陪我的。”
“见过府尊。”三堂门口传来一声问候。
张军扭头看过去,守卫牙兵边上站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人,模糊中又透着一股子熟悉。
仔细看了看:“你是颜主簿?”
“正是仆下,谢郎君惦记。”
张军抱着女儿走了过去,上下打量着主簿:“你怎的,变化如此之大?”
小清禅把小身子整个缩在张军怀里,悄悄看着主簿打量:“他好黑呀,好丑。”
主簿冲着小清禅露出慈祥的微笑,现出一口黄牙来,吓的小清禅扭头把脸藏到张军颌下。
“大娘,来姨娘这里。”红蕊过来轻声唤清禅。
“不用。”张军摇了摇头,把女儿抱紧一些:“主簿不是外人,到后堂用茶吧。”
“谢府尊。”颜主簿行了个大礼。上官邀请你进后宅,那就是真把你当自己人了,这是一种恩赐,一种信任。
来到四堂,让红蕊自己去忙,张军牵着女儿和颜主簿进到里面。
张军家里现在已经没有席榻了,全是桌椅,也没有什么规矩,随便坐。
“你此行到是比某预想的要慢,可有收获?”
“回府尊,仆下已将通府各州县巡查妥当,各地矿场收纳封存一一清理,已备录在案。”主簿拿出案卷双手送到张军面前。
第172章 四品十级
张军拿起主簿做的案卷翻看:“可遇阻挠?”
“有,仆下已做记录。”
这个年代开矿的正经不少,官办的,商办的,私办的,主要是铁和铜,还有金银铅锡矾水银朱砂煤石墨大理石刚玉等等。
矿场有大有小,不过以张军的现代眼光来看全部都是属于私人小窑水平,规模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主簿的工作做的很细,各矿的开办者,地点,规模,产量,丁数,作何用途都弄的明明白白,已经收公的交给当地州县代管,封闭的画个叉,存在问题的批了红。
就是用红笔划了一下。
封闭的就是暂时收不上来但还能压制住的,于是就干脆先封了,批红的就是收不回来,封也封不上,需要张军来处理的。
必竟他也就是一个小小主簿,虽然带着一个旅队的军士,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比如仅有的两处金矿和其中一处银矿,就是某位亲王的家产,他敢动?
还有铁矿,铅矿,铜矿,石墨,水银朱砂等等,都有大员宗亲站在后面得利,这都是他碰不得的势力。
“沿途可有盗贼?”
“回府尊,有,不过势力都不大,见到官兵远远的就溃了。”
“各地民生如何?”
“差异巨大,尚能温食者有之,号以蒿草者亦有之,诸县雷同,城野之间仿若天涯,每每视之不禁唏嘘。”
这个情况张军心里有数,长年的战乱波及太广了,在这个年头底层百姓不饿死就是幸福,谁也无能为力。
这个年代的官府所为相当有限,这并不是不做为,而是时代限制。
“可归家中?”
“尚未。仆下此行月余,耽心府尊挂念,出府后即回家中相聚,到是很想念家中幼子。”
“可去见过监丞?”
“亦未曾去,只是听闻坊作迁徙。此次归来天兴变化巨大,仆下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几乎就要不认得了。”
“嗯,建了新城,工坊也在往城北坊寨迁移……某已改军器监为器作监,着柳监丞为少监,负责通府器作之事。”
主簿拱了拱手,笑着说:“到是需恭喜一下,混一顿酒宴来吃。”
他还不知道张军已经得到了两次册封,已经封王开府的事情,还把监丞当作那个七品小官来对待,以为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张军也不解释,想了想说:“器作监你不需回了,即日起设掌治监,你为少监吧,以后通府山治之事需尽心尽力。”
“谢府尊,仆下必鞠躬尽瘁。”
“嗯,你现在便回家去吧,与妻儿聚聚,好好休息几日自去李长史处检录便可,这几日也把掌冶监内务好好斟酌一番,把各署配置,以及令丞佐史人员编排一下。”
“诺。仆下告退。”
“好。”张军点了点头:“往日已去,日后当思恭谨。”
“谨诺。”主簿退了出去,有亲兵带着他从侧门出府。
武怀表收起记事的小本本撇了撇嘴:“郎君哪,为什么要用他来充少监?”
“嗯?”张军看向武怀表:“你有异议?”
“不敢。嘿嘿,就是看他不太顺眼,心思乖巧之辈某交往不来。”
“人有所长,必有所短,时时敲打便是。能力他还是有的,其他可以慢慢改造。”张军点了点头,继续翻看案卷。
大唐帝国虽然开放,开明,但事实上王权时代哪里有真正的开明?
就像开矿冶金,虽然官方也在积极鼓励私办商办,但事实上约束还是相当多的。
大矿重矿均为官办,事实上就是皇上家里开的,而商办私办的矿厂冶金公司这些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和苛刻的管理制度。
比如不能开办金银矿和朱砂矿,其他诸矿需‘官未采者’,也就是偏远稀少的地方,官办不想去的地方,私人才可以办,而且产品必须要卖给官府,私留私售都是犯罪。
工商业者的社会地位也不高,比如不能骑马坐车,不能与官员同屋同席等等,税收也比较重,总体的意思就是他们不管是地位还是收入都不能超过官员。
‘止可厚给财物,必不可超授官秩,与超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这是李世民的原话。
事实上,采矿冶炼行业基本上是操执在皇家和高门大户手里,除非是偏远地区或者贫瘠不好采探的地方。
凤翔府各类矿场,张军面前的案卷上有一百数十座,私办商办占了一半,其中又有一半是划了红批的。四分之一啊,全是大矿。
不过张军并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话说朱泚源休杀了皇家宗室七十七门,官员一大批,这些矿场事实上大多已经无主了。
只是主簿不知道,守矿的那些人估计也不知道,或者知道了装不知道。
……
颜主簿从牙府出来,骑着马回家,一路上好奇的四处打量着。变化太大了,若不是总体格局未变估计他都找不着家门。
官吏们的居住区就在牙府西侧,相距不远,也是这会儿天兴城里唯一还没改动的地方。主要是不急。
走街串巷七拐八拐的,颜主簿来到自家门口。
他就是个正八品的小官儿,宅子小,而且比较靠后,在巷弄深处。
“阿郎。”家里老仆远远的迎过来,欣喜的帮他挽马。
“嗯,家中可好?”
“一切都好,就是小郎君甚是想念阿郎,哭了好几回。”
“这个孩子。”颜主簿露出慈母笑,往右边看了一眼:“柳监丞可是回来了?需混他一顿酒饭才是。”
“阿郎,柳监……柳少监现在执掌器作监,已经是着绯穿金的人物了,阿郎还是,不易诽议。”
“嗯?”主簿惊讶的看向老仆:“当真?”
“是。”
“不对呀。”
颜主簿从马上下来,还是压低了声音:“器作监,不是府尊的私官吗?如何敢着绯穿金?府尊也不过着绯而已呀。”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了比。他就不怕杀头?
两个人进了家门,老仆把大门紧闭,唤了人来把马牵过去喂养,对主簿说:“阿郎你这一次走的时间太长了,许多事不知道。
府尊已经册封为王,可以开府了,柳翊诰那厮却是拨了头筹,现在位列从四品大员,日后可莫要乱说。”
老家仆其实就是亲人,相当亲近,甚至会超过绝大部分家庭成员,是相当忠诚的,说话也是很随意。
颜主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有一种错亿的感觉油然而起。我靠特么的,就是出趟差呀,这怎么变天了?
军器监丞是正七品上,少监是从四品下,足足相差了四品十级,十级呀。本来大家差不多的人,一转身上天了。
第173章 唐版范进
主簿魂不守舍神思不属的进到后宅,多日不见的娇妻也感觉不香了,天天想念的娇儿也感觉不亲了,就只是心里七抓八挠的,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妻儿也不敢多话,老仆无可奈何,叹着气去收拾烧水收拾,伺候着颜主簿沐浴更了衣,扶着他到书房,陪在身侧。
过了良久。
“那李应右?”
“职长史,从三品。刘少尹与高别驾到是没做变动。”
“唉。”颜主簿叹了口气:“罢了,当时某也是一时糊涂……慢慢熬煮吧,某,也不是全无机会。”
“阿郎能如此作想,老奴欣慰,方才阿郎差点痴魔,吓了老奴一身热汗。”
“说假话都不用心,你何时出过汗来?”
“呵呵,某去通报娘子与小郎君。”
“算了,你也休息吧,年纪一大把了,我自去就是。刚才是一下子梗作起……想通了。”
“恭喜阿郎。”这也算是悟了,是好事儿。
两个人从书房出来,却听大门外有人叫门:“颜少监可在府中?”
颜主簿和老仆疑惑的对视了一眼,老仆走过去开门:“不知寻找哪个?本宅确是颜家。”正八品的官儿可不敢言府,这是要获罪的。
小宅子,两堂带一个后院儿,书房离大门也就是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门开,门外站着几个胥吏,冲老仆一笑:“可是颜古颜少监府上?某等奉长史令前来。”
“我家郎君确是颜古,不过是军器……器作监主簿颜古,怕不是弄错了?”
“那便是了。颜少监可在?”
“某颜古在此。”颜古几步走了过来。他瞬间想起了刚才从牙府出来张军的话,不禁激动起来。
“长史令,开府设掌冶监,督办通府冶炼山泽诸事,着颜古职少监,品秩与器作监等同。望赤心竭力,笃学不倦,允公允德,不枉授信。
颜少监,恭喜了,可是要讨些喜钱来的。”
“要有,要有,速去拿来。”颜古摆手让老仆去取钱来,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幸福笼罩着自己,脚下都虚浮了起来。
这边把崭新的官服,金腰带,绯色鱼袋捧了过来:“颜少监,监所就在牙府西路,与器作监并署,明日可去签押。”
“好,好好,谢过诸位,辛苦辛苦。”
“长史言,府上娘子的封号郡王不好相授,须待上表申请皇命,不过你放心,一个郡君是跑不掉的,等着就是。”
“是,是,不急,不急。”
颜古抚着手中的绯色官袍,恨不得就马上换在身上,还好咬牙控制住了,没有出丑,只不过头脑里越发昏沉起来,只感觉面前诸人忽远忽近的,声音也缥渺难寻。
多日的奔波劳累,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焦虑,憋闷,方才的震惊,沮丧,而后又是突然天降大喜。所谓大喜而悲,这是很伤心神的事情。
颜古便在众人目光中面露喜色却青筋直暴,抱着官服语无伦次的说着听不清楚的话,软软的倒了下去……
“阿郎,阿郎?”
“……赏,要,重赏。”
“阿郎?”
“可是娘子的制诏下来了么?”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娘子,要不,老奴还是去寻了医生来吧?”
“不可。”颜家娘子果断的摇了摇头。
颜古刚刚出差回来,算是立了个小功,初获提拔,若是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必会成为街坊笑谈,名声到不至于毁了,只是这刚到手的官位还能不能保得住,谁敢肯定?
一听就是心性不行嘛,这得有多盼着当官啊。
“取冷水来。”颜家娘子吩咐了一声:“待用冷水泼面,若还不兴,阿翁尽管掌嘴。”
“啊?”老仆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打老板的嘴巴子,嘿嘿,这,这不太好吧?哈哈哈
“妾与阿郎一向视阿翁为亲长,此刻紧急,此事又不可外传,还请阿翁尽力。”
半盆冷水泼到脸上,老家仆抡圆了大巴掌就扇,啪啪的,连打了数次。
颜古胸脯一挺,嘴里发出克克的几声,歪头吐出一口浓痰来,却是睁开了双眼。
老仆收手不及,在颜古的注视下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却是有些歪了,连腮带脸稍带了鼻子和一只眼。
颜古只觉鼻中一酸,左眼上也是酸痛,眼泪便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忙以手护面:“住手。”
“嗯?阿郎,你醒了?”老仆脸上现出喜色。
颜古的娘子也顾不得这又是水又是痰的,扑过来抱住颜古就哭:“阿郎,你可是吓死奴了。”
“我,怎么了?府差呢?”颜古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茫然四顾,却是身处房中,家里的婢女正端着个木盆傻笑。
“阿郎方才被痰堵了心窍,这会儿却是好了,府差已经与了缗钱转去了,言阿郎连月辛苦,可在家中休息几日再去签押亦可。”
“与了缗钱?”颜古把自家媳妇扶起来,却见脸上已是抹糊的一片狼藉:“可是舍得了。去打温水来与娘子净面。”
婢子应声去打水,老仆苦笑着说:“阿郎当时痴傻一般昏厥了,几位府差就看在眼中,娘子也是与的封口钱。
此事不好经耳,一缗却也不多。”
颜古却是有些肉疼,抬了抬手,叹了口气又放下:“娘子,我没事了,却是吓到你了。”
“阿郎无事就好,方才奴只感觉天要塌了一般,以后万万不可了。”
“也是不敢了,一次就去了一缗,家中怕是支撑不起几次,还是小心些好。”颜古苦笑起来。
他一年的工资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两左右,也就是五十缗。
这些钱要家用,要给婢女家仆发工资管吃管住,要交房租养马,要给媳妇买首饰化妆品,自己也要置衣换靴,其实剩不下几个,一下子拿出去一缗实在是大支出了。
这会儿普通平民之家一年到头事实上连五缗都挣不到。
“阿郎,你却是忘了,即日起阿郎已官位四品,一缗却是算不得多了。”老仆笑着提醒。
从四品下也是四品,一年下来工资启码有两百两,比现在至少要翻四番上去,以这会儿的购买力来说,已经妥妥的步入财务自由了。
两百两以这个时候的物价,够一户平民之家至少生活三十年。如果放到太宗那会儿四五十年也有可能。
他这还只是郡王的属官,如果是正经的皇家任命,工资还要多不少,起码翻一番。大唐帝国的工资那是真的实在。
衣服靴子这些东西也不用自己买了,都是国家发,包括媳妇的化妆品和家仆的工资什么的。那是相当幸福。
八品国家也给家仆钱,不过只有不到八两,一年,实际上肯定是不够的,到了四品这一块一年八十两,这就相当富余了。
官员还可以每天按品级从公家领东西,炭料,细米,粳米,面,酒,羊肉,酱,醋,瓜,盐,豉,葱,姜,葵,韭菜什么的。生活上基本不用花销什么。
木橦也是免费发放,还有丰盛的免费工作午餐。
每年元月和冬至可领绢5匹,金银器,杂彩若干,依据品级国家配发至少五种不同场合的服装,包括全套衣帽鞋带配饰。
大唐的薪酬制度还是很客观的,基本上照顾到了方方面面,让你可以安心工作,一心为公。
唐代和传说中最富的宋代相比,取五品为中间,往上,唐低宋高,往下,唐高宋低。
唐代比较关注着重中下层的生活质量,像高爵位往往会被取消俸禄,以平衡收入。而从宋朝以后……
第174章 娘子伴当
“胡言乱语?晕厥了?”张军正陪着女儿翻花绳,武怀表笑嘻嘻的站在一边。
“是,说是接了长史令和官服就痴傻了一样,胡言乱语了一番就软倒了,叫了半天也不见醒转。”
“哎哟,范进中举呀。”张军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还真的会有这事儿。
“耶耶。”举着花绳的清禅叫了一声。
“哦,好,该我了。”
张军伸手去翻花绳:“不用管他,应该只是迷了心窍,明日也就好了。他这一个月奔波,又受了些气,逢此大喜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叫外面不要乱传。”
“颜家娘子也是通事的,赏了府差一缗钱,估计也是封口之意。”
“到是个家养的,也是舍得。以后可叫夫人请了来府上过客。”
“是。”红蕊在门边上应声。
“耶耶,清禅可不可以请了人来过客?”小清禅仰着小脸儿询问。
“你也要请客呀?请哪个呢?”
“我,我请瓦奴和三郎来。”
“大娘,我们已经搬来天兴了,瓦奴和三郎还在长安呢,请不到的。”红蕊笑着在一边和清禅搭话。
清禅怔了一下,看向张军:“请不到了么?”
“有些远了,不过没关系,等清禅长大一些就可以了,所以要好好吃饭,也不要挑食。”
“好。”小清禅认真的点了点头。
“阿郎,大娘却是大了,应该考虑伴当了。”红蕊轻声对张军说了一句。
也就是找两个和清禅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进府里来,和红蕊一起起卧行坐学习游戏,陪伴她一起长大,以后要陪着嫁人充当内宅管家。
红蕊和大娘子就是这种关系。
伴当和主人是绑定关系,户藉是依附在主家身上的,是私户,在外面没有任何身份,离开主人也就没办法生存了。
也是用这种方式来杜绝私心,就像太监要被去势一样,除了忠心皇帝他没有了任何其他可能。
说起来还是挺可悲的,不过,却也是不少贱户人家孩子的出路,终归不用再吃苦受罪,也不用耽心长大以后的生活凄惨。
像家里的婢女仆娘,她们也是贱户,但生活各方面相比伴当那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如果遇到可憎的主家那就像进了地狱一样。
不过换一个角度,她们有自己的家,有亲情,可以依礼结婚生子,又要比伴当自由快乐了许多。
伴当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连婚嫁也不能随意,要看主家的意思。
“我不要伴当,我要瓦奴和三郎,还有虎头,还有十一。”小娘子不开心了,扯乱了花绳叉着小腰瞪着红蕊。生气。
张军不以为意,把花绳捡起来理顺,随意的问红蕊:“红蕊可与家中有联络?”
红蕊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的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来,虽然很短暂:“未曾,红蕊七岁离家,随着娘子数次迁徙,原来的事情已经大多忘记了。”
“迁徙过很多次吗?你从哪里进的李府?”
“奴家应是锦州招谕县内,七岁进卢阳李府陪侍娘子,随着娘子先至随州,再迁许州,绛州至东都,又随娘子入蒲州张府,随阿郎迁至长安府五载。”
张军分析了一下,自己媳妇是锦州卢阳人氏,应该是他老爸迁转了不少地方做官,后来进了东都河南府。
自己家应该在蒲州,那自己就是蒲州张氏,谁家呢?也应该是当官的才对呀。
后来应该是自己入仕自立门户,从蒲州分出来搬到了长安,也就是自己去过的那个位于升平坊的家。这次又搬到了天兴。
在这个年代,自己媳妇带着伴当侍女辗转了两千公里嫁给了自己,也是相当不容易了。
卢阳是锦州州治所在,锦州大概就是现在的贵州铜仁湖南怀化那一代,卢阳城在麻阳县锦和镇八里桥。
“可还记得家中人物?”
“有些记忆,但时日久远早就模糊了。只记得阿耶种田,阿娘事浣洗,家中尚有兄姊。”
“可想回去寻找?”
“……说没有是假的,原来多曾想过,现在到是淡了。”
“嗯,以后若有机会便回去看看找找,也可以接济一下。”张军点了点头。
红蕊虽然是侍女,身份并不低,收入正经不少,是妥妥的小富婆。
红蕊这种情况对她来说,父母是有恩的,并不是抛弃。这可比她在家里长大嫁人要幸福的多,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隙怨,有些想念才是正常。
只不过在这个年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相距上千公里,正常来说这辈子基本上也就是没什么再见的希望了,何况她还是个侍女。
事实上就算放掉这个侍女的身份也是一样。太远了。像李白孟浩然那样到处折腾的人必竟是少数。
红蕊没搭声,只是默默的给张军揖了一揖。
“不是戏言,总有机会的。”张军肯定的点了点头。
“谢阿郎。”
“自家人不需客套,某到是要谢你善待娘子与清禅,你若有心事某自当相帮。”
清禅就笑:“姨娘也是好的。”到是忘了自己正在生气中。
张军被女儿糯的心都要化了,满脸的姨母笑。
门外响动,武怀表出去看了一下回来通报:“郎君,杜主事寻你说话。”
“杜主事又来了么?”张军扭头往门外看了一眼,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门外,伸手把清禅抱起来往外走。
杜主事抄手站在门外,见到张军拱了拱手:“府师。”
“杜丈人可是有事?”
“后府茅厕之事,职下尚有未通之处,前来请教。”
“丈人客气了,有话直说就是。”
“府师所言那个化灰之池已就,现需铺设暗渠加盖茅厕,上次府师所说的那个机关老朽还未知,还有茅厕建造之法可是如常?”
“走吧,去现场看一看。”张军抱着清禅往后面走,杜主事随在身侧,武怀表红蕊落后两步,后面又有几个亲兵。到是派头十足。
一路穿堂过户来到后花园中。
化粪池和盖板都已经筑好,只是还需要养生几天。
沿着化粪池向几个方向用白灰画着线条,多个杂役正在按着线条挖沟。
张军选的这个地方本就是园中的低处,又特意深挖了一米多深,就是为了沟渠形成自然落差,更方便冲水与脏物流动。
要加的几处茅厕地点已经确定,也用白灰画了框线出来,大概有二十尺长,十尺宽窄,两端留门分出男女。
加盖好几个茅厕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年代,家主和仆婢不能同厕,仆婢和杂役也不能同厕,都得分开。
这么讲究,却不限制随地大小便钻小树林解决,公厕也不分男女。
第175章 貘兽貔貅
公厕还有公共浴池在大唐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了,城市里很常见,不过却鲜有分出男女的。
甚至这会儿还有公厕是坐便,相当耐思。
就是没有手纸。
大户人家用麻纸或丝绢,这个成本太高了,擦一次屁股够平民家里生活好几天的,低门小户就是厕筹,削薄了的小竹片儿,用后再刷洗出来多次利用。
普通人家就是逮什么用什么,木棍草杆树叶土坷垃都可以,男女都一样。
悄悄说一个真事儿:蜀锦云锦原来都是皇帝擦屁股用过的。
包括张军家里,都有一个婢女是专门洗刷厕筹的。这活儿真不容易。
……
“厕下灰坑也要倾侧,以化灰池这方为低,对边需高,方便流水。在厕外暗渠加弯,不须太大,下游略高出,水至此积留以封堵气味。”
张军一手抱着清禅,一手拿了根棍子在地上画了一下:“厕外须有门挡防窥,在这边高筑水池,下设净手池。”
在厕所的高端这边砌一个水池是张军琢磨出来的方法,这个池子可以用人来挑满,也可以纳雨水,用来冲刷厕所。
水龙头阀门这种东西不算什么高科技,这会儿完全能制造出来。
想了想,张军用棍子指了指西北方向:“那边可有竹林?”
“有,只是距城略远,十数里处较为密集。”
“着人选竹林茂盛处封个园子出来,要近水些,某有大用。”
“诺。”武怀表赶紧掏出小本本记好。这铅笔确实方便,比原来都靠脑袋硬记可是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明日唤个铁匠作来,要他制些物件。”
“诺。”武怀表想了想,看了看张军:“郎君,于此处圈园子,却是不适合游玩,需加派军士守护警卫方可。”
“为何?”
“城西十数里外已是荒野,人烟几无,却有貘兽行走。”
“貘兽?”张军想了想,没听说过呀,这是什么兽?看武怀表这意思,肯定是大型猛兽才对,但是确确实实没听过这个名字。
“正是,”杜主事点头附合:“貘兽喜竹,虽以肉食,但多在竹密处嬉戏逗留。此物威猛巨力,断竹如糠。”
张军抬手挠了挠眉梢,还是不知道。“可有人见过?长什么模样?多大?”
“此兽幼时娇小,似孩童一般,成年后却与府师相仿,肥壮健硕却灵活迅速,喜攀爬,不避人烟,常至人家毁坏釜具,啃铁如酥。
模样似熊非熊,身着双色,全身皆白,唯双耳双目四肢显以黑或棕赤之色,极好辩认。”
张军眨了眨眼睛。这特么不是熊猫吗?熊猫不是叫食铁兽吗?貘兽是什么鬼?
“此物可多?”
“傥骆道沿途山岭中甚多,其他诸县虽有听闻但实并不多见,天兴左右也就是西十数里竹林中偶尔有见。
民间以讹传讹,又因偶发大水,丁户辟屋垦田就都不肯往西去了,所以那边现在是一片荒野,到是竹林越发密集。”
“好,就是那里,着人封园吧,此,兽,无须管它,不必惊动,任它活动便是。”
大熊猫啊,虽然这会儿肯定比后世多,那又能多哪儿去?不如就直接搞个熊猫园出来,想想就有成就感。
这事儿张军自然不会放过。
其实熊猫啊,本来并不是很受重视,秦时叫貔貅,汉又名啮铁,晋也叫黑白兽,黑白猫,历来被视为猛兽,常被画到军旗上,用它的皮来装饰军帐,也就是貔皮,是皇家贡品。
后来又称驺虞,不知道怎么又成了义兽,举其旗视为休战。
唐前期叫貘兽,后来又叫回貔貅,民间其实怎么叫的都有,什么竹熊花熊猫熊的有十几种花名,等到了清代又称为貘兽,食铁兽。
则天大圣皇后曾经以它为国礼送给日本天皇,也是古时各代唯一一次。各代皇帝的后花园里多有饲养,也用来陪葬。视为吉祥。
各朝各代一直在猎杀,从来也没把它当做什么大事儿,一直到鸦片战争,列强进入,当时最先进入国内活动的大多是传教士,或者是伪装的传教士。
一个法国传教士在雅安看到了大熊猫的皮和幼崽儿,感觉特别新奇,因为他在世界各地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于是就拍了照片分享朋友圈,中国大熊猫也就出了名。
政府才知道,哦,这玩意儿别的国家没有,咱们是独一份儿。
于是熊猫才由皮毛提供物,中药材摇身一变成为国礼开始到处送,也被保护了起来。
当时这个谭卫道按照雅安本地人的叫法把熊猫写为猫熊。是猫熊。但是因为中外写字顺序的习惯问题,中国人看就是熊猫。于是就这么叫起来了。
“此物可食铁,府师还是小心为上。”杜主事没看出来张军在发呆,在一边劝了一句。
张军定了一下神儿,笑着说:“没事儿,某却知道如何养饲,待弄几头回来陪清禅玩耍坐骑。”
杜主事和武怀表对视了一眼,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咱家郎君,太猛了。
“却是什么?”小清禅听耶耶说要给自己养来玩,还能骑,便来了兴趣儿,攀着张军问。
“是猫熊,甚是憨态可掬,待耶耶找回来给你看。”
清禅点了点头,想了想,俯下小脸儿在张军脸上香了一下。奖励。
张军忽然想起来点事儿,扭头问武怀表:“家中可有造纸制版印刷的匠作?”
他听红蕊说,自己是蒲州张氏。蒲州在大唐这会儿是以印刷闻名,佛经,道经,文经,多在此处刻版印刷成书供应东西两京。
“有的,府上就有印坊。”
哎哟,挺牛逼呀,这个年代家里开着印坊的,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家,不只是赚不赚钱的事儿,一般人就干不起来。
“着人回去一趟,寻些造纸制版的匠作过来,某有大用。”
“诺。”武怀表又掏出小本本来记录。
杜主事侧着头看了看,发现这东西,不错呀,记点东西方便,巴掌大的一张纸就能写不少字。
这会儿铅笔还没正式生产投放市场,还只有张军这儿有。
张军注意到了,对武怀表说:“各主事监丞与些铅笔来用,可多些便利。”
“诺。”
“谢府师,此物确实不错,可节约纸张,书写也快利一些。”
“嗯,已设坊作,日后当上市售卖。”
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卖的话,得搭配本子才行,张军已经设计了样子,就等着生产了。
“清禅可不可以要?”小孩子对什么都有兴趣儿。
“可以,明日耶耶就给你拿回来,可好?”
“好。娘娘和姨娘可有?”
“都有,便由清禅亲手交给娘娘和姨娘。”
“好。清禅谢过耶耶。”
第176章 桂布吴绵
安排好了茅厕的事情,张军抱着清禅就在园子里溜达起来,到处看看熟悉一下,看看还需不需要怎么改一改。
阳光不是很热,清风习习,树木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鸟鸣啾啾湖水泛波,如果坟蝇能再少一点那就更惬意了。
感觉清禅有些热了,张军便把她放下来,牵着小手让她自己行走。
走了一会儿,发现这会儿这身衣服啊,有些不太适合小孩子,不方便啊。
这会儿的孩子,四岁以下要不就只套个兜兜,要不就光着,过了四岁有专门的童装,有一种吊带裤,还有半臂小袴。
吊带裤就如其名,两条带子,裤腰一直到腋下,半臂小袴正好相反,是半袖衫,长到屁股,一个是光上面,一个是露下面。
这两种童装也不分男女,都可以穿,很受大唐人民的喜爱。其实是一种波斯服饰。
还有一些样式,但大都是街徒市井间的装扮,这东西和身位地位还是有直接关系的。
小清禅就是穿着一种百纳襦裙,用很多色彩鲜艳的绢布块儿拼缝在一起,是贵户人家女儿很常见的衣物。
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穿着上和大人的衣服一样麻烦,而且裙摆宽大没那么方便。
要说古代的官贵女子大多安静不喜动,走路也是小步缓行,张军感觉这和从小到大的服装有着直接关系。
束缚,限制,慢慢也就成了习惯,却少了诸多乐趣儿。
张军本来就感觉这会儿的衣服有些太过于罗嗦麻烦了一些,这会儿又起了这个念头。要不,自己给改改?
念头一起,心里就像有什么在爬一样,开始痒痒起来。
“耶耶有心事。”敏感的小清禅马上就感觉到了张军的变化,抬头看着他。
“没有,耶耶陪着清禅没有心事。”张军笑着在女儿小鼻子上捏了捏,定了定心思牵着她继续逛。逛一会儿抱一会儿,把个后园儿转了一圈儿。
这会儿的官宅宫殿尚水,一般都会弄一个或大或小的活水湖泊,皇家就叫太液池,寺庙叫放生池,官家就起个文雅的名字,什么九曲啊,芙蓉什么的。
民间就是什么饮马呀,浣纱什么的,或者干脆就以东南西北随便一叫,东湖北湖南湖这种。
张军府宅里面这个湖叫做映霞池,也不知道是谁起的。
总体来说还算不错,不过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就未免有些不够精致,除了一些假山奇石廊亭点缀,大部分湖岸都没有修整,和郊外野湖也没什么差别。
这种湖岸对大人来说无所谓,但是对孩子来说就比较危险。
园子里的草地和树林也没有打理,都是纯自然生长,看上去就不那么赏心悦目不说,也成了仆役婢女们的天然大厕所。
其实就算是官员在这里溜达的时候来了急事,估计也是随便找个地方解决。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习惯。
园子确实够大,里面还开辟了一些菜田。
转了一圈儿,张军心里也就有了数,格式化的大脑自动生成了图纸。
抱着有些累了的清禅回到后花园这边。
后花园是有专人打理的,看着就比园子里规整了许多。平时后宅这些女人孩子也大多就是在这里休闲,很少会进到园子里面去。
园子是家主请客欢宴开趴的地方,比如请些亲朋好友过来摆酒设宴,吟诗作赋这种。
慢慢晃着把清禅哄睡了,交给红蕊,张军自己拿了纸笔来勾画,规划园子改造工程,摆弄了一会儿又变成了勾勒服装。
“相公。”大娘子走进来。
“嗯?你还是叫我郎君或者阿郎吧,唤名字也行,这一声相公直叫的我浑身做痒。要不?我从今日起叫你夫人?国夫人。”
大娘子掩着嘴笑,翻了个媚眼:“却是带着清禅游了半晌的园子?”
“嗯,以前没有机会陪她,现在有了时日就多陪一陪,待长大了也好有个记忆。其实很快的,不经意间也就大了。”
“郎君有心,清禅必是开心不已,以前在长安还有玩伴,迁至这边,有些孤单了,红蕊还在说伴当的事情。”
在长安张家还不属于高门大户,邻里之间相处得益,小孩子们也常聚在一起玩耍,现在张军的身份,肯定会给小孩子的生活带来很大变化。
不过张军对买两个贱户人家的孩子回来陪着清禅,从此就断了人家的亲情骨肉这事儿,心里有些接受不了。这是观念上的冲突。
“在说吧,某再想想。”
大娘子便不再说,拿起张军画的东西来看。
“今日你做些什么?”张军问了一句,仰着头活动脖颈。
“宅中太大了,总要清理记录,今日也不过才清了十几间。都叫下人去做又有些不甚放心。”
张军点了点头,慢慢收拾吧,有事情做总比天天闲着好,估计这后宅的屋子够她们弄上半年的了。
杜牧说他自幼家里贫寒,只有屋子三十多间,府衙的后宅差不多有十几个杜牧家那么多。
房子要检查修缮,东西要规整入库,府时原路也要时时修补,这些事情还是挺多的。
“只需心中有数即可,待新城建筑完毕,后府怕是要重新修建过才行,有些地方要拆改变动。”
“嗯,奴奴知道了。”
张军抽了抽脸,这称呼,太过酸腻了呀。
“这是何物?”大娘子没注意张军的表情,拿着他画的东西靠过来问。
“今日带着清禅在园里,看她的穿着太过不便,就想着做些适宜孩童的衣衫来,即可温暖蔽体不失礼数,又方便玩耍动作,想着就胡乱画了些。”
“郎君还会制作衣衫?”
“画些样子来尚可,亲手缝制怕是不成。”
“那,郎君来画,奴奴来缝制可好?”
“好,那便画一些来……也给娘子画些。若是有桂布吴绵,某也可试试新衣。厚麻也可,军中诸将卒的装速亦是繁琐。”
大娘子掩着嘴轻笑:“那便是累死奴奴,怕也是制作不出来的。”
张军抬手在大娘子头上抚了一下,摸了一手头油:“却是可以召集些妇人来辟厂织布造衣,专供营内。可想承应此事?”
“奴奴可以吗?”大娘子现在贵为国夫人,按照礼数是不能抛头露面的,哪怕是大唐风气再开放,必竟还是封建时代。
“就在园中便是,先试一试,若是可以再行扩张,你只需管理监察,又不需要亲力亲为。”张军捻着手指头感觉手上的油腻。
“那奴奴便试试?”
“可以,具体的事情可以交红蕊去。家中可有皂荚汤?”
“有,郎君要沐头么?”
张军摇了摇头:“不是,我在想一种沐头的方法,皂荚汤不是太好用,发油太多。”
大娘子嫌弃的看了张军一眼:“郎君不知胡油么?”
第177章 白叠种子
张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胡油,芝麻油。抬起手在鼻子上闻了闻,感觉没闻出来什么,又去大娘子头上抓了抓来闻。
可能是心里作用,闻着确实有点芝麻油的味道了,其实油里还混了香料。
这就是这个时代贵妇打理头发的方式,抹油,抹猪油,抹芝麻油,往里面加香料,加胡椒……
男人也抹,不过没女人用的加这么多东西。
大唐有法律规定,官员必须十天一洗头。这也是十天一沐的来由,估计是皇帝也被一群大臣的头油味儿给薰的受不了了。
“郎君不喜么?”
“不是不喜,只是油腻易吸灰尘,积污纳垢有些快。待我琢磨一下,想个好的法子出来。”
大娘子点了点头:“郎君说桂布吴绵,吴绵奴奴知道,桂布是何物?”
张军想了想,问媳妇:“可曾见过白叠子?”
大娘子想了想,点了点头:“见过,花成像云一样,轻巧细白,却是没有香味。”
白叠子就是棉花,在784年这会儿,两广一带已经出现了用棉花织的布,只不过不是主流,并没有形成太大的影响,造价也相当高。
唐代,西域和岭南诸地都出现了棉花的养殖,不过大多是做为景观,当花养。
西域是小棉,也就是非洲棉,果小产量低,岭南诸地是中棉,亚洲棉,产量和质量都要高于西域小棉。
而且在西域地区和岭南一些地方也出现了棉布产品,一些少数民族用它来制作服装。
桂布就是比较成熟的一种棉布了,产于现在广西福建一带,主要是哀牢族用来做衣物包头。
产量低,流传少,价格高,只是在一些高门大户中才偶尔能见到。
吴绵就比较好理解了,厚的丝绸制品,还有冬天往衣服里填充的丝织物被统称为绵。吴就是江南一带。
“白叠子当做花景却是浪费了,此物最适织布,所成之布厚实柔软,贴身,无需捣弄,抵御风寒也好过丝绢。
此物还可直接填入衣衾以用来冬日保暖,轻柔,效果比丝绵要好上百倍……只是产地太过偏远,还需想想办法。”
“郎君可是想弄过来种植?”
“嗯,一旦此物大量种植纺织,冬日就好过多了,不需再为寒冷愁苦。”
“桂布就是用这白叠子织就的么?”
“正是。现在西域和桂地已经用此物织布了,只是太过稀少,路途遥远了些。”
“可好种植?”
“若是大面积栽种,气候日晒很重要,到是有适宜的地方,鄜坊节镇黄河以西之地均可,到正好是某所辖之地。”
大娘子想了一下:“那郎君就缺种子了……奴奴召集府内的乡君县君郡君来府上聚聚,大家出出主意,可好?”
张军点了点头,笑着说:“到是可行,不过并不容易。一朵白叠含籽少则七八枚,多则二三十枚不等,一亩需近万枚。若想成衣制衾总得有万亩以上,十万亩也不嫌多。
你却算算需要多少种子?可能收集上来?”
大娘子就懵了,术数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就和现代普通人研究天文一样,不在操作范围之内呀,就是知道多,极多极多。
“需三千万朵白叠子花。”张军给出了答案:“这个急切不来,需要慢慢将养,若是有机会可先在府中养一些,便先当做花吧,收集种籽即可。”
大娘子点了点头,有些失神,不知道琢磨什么。
“等圣驾回京,我便着人去桂地,看看能不能买些种子回来,此事不需你来操心。”
“是。”大娘子点了点头,有些不太开心。本来以为能帮上忙的,结果发现根本行不通。
张军伸手在娘子鼻子上捏了一下:“却是不要你来操心。来,我教你制香皂,没事的时候可以带着绿竹她们几个做一些来用,沐浴洗澡都是好的,浣衣也可。”
“好。”大娘子开心起来,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放在现代还属于孩子呢,好动多奇才是真性情。
大府就是这点好,什么都有,也不知道有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不过唐代人们的思想和习惯并不落后,这到是真的,很多东西都在用了,像烧碱水碱,草木灰等等。
葡萄酒是大唐官贵人家最喜欢也最常见的饮料,羊奶牛奶也是,还有乳酪。
鲜花制的精油,羊油猪油牛油麻油菜籽油,豆油都有,不过用处和现代有些区别。
精油猪油麻油属于化妆品,羊油牛油菜籽油属于燃料,都不是用来吃的。主要是这会儿做菜全是水煮,用不着油。
布料粮食存量最多,在这会儿布料粮食即是生活所需,也是钱财,但却不是最为贵重的,最贵的东西是胡椒。
张军还看到了好几种香水,很多种香料。
这时候的官贵人家流行口含香料,一说话喷香喷香的,甚至有些人不含着香料就打死不张嘴。
到是方便了。
张军挑挑拣拣选了好多种东西,打算多做几样,洗头的洗脸的洗手的洗身子的,再来点洗衣服的,省着媳妇舍不得。
大娘子就跟在边上拿着铅笔本子记,学习的态度相当端正。
东西选好,分别称了重量,然后就是搅拌混和,这个程序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只要小心不要溅到手上身上就行了。
张军示范了一下就交给了大娘子红蕊两个人,在边上指导。
一样一样的搅拌出来,没有模具就不用,直接就在桶中静置。
“这样就好了,就这样放着不要动它,放置三天。
不要动也不要用手碰触,三天后取出来切成块,放到阴凉通风的地方再放两旬就可以用了。”
“这就可以净手浴身了?能除去污垢?”
“对,脏东西都是能洗掉,包括猪羊油脂也可以……再做点肥皂吧,这个就用来浣衣,却是不需等待如此之久才能用。等待后效果会更好些。”
于是又取草木灰,羊油牛油猪油,盐,香料。
搅拌很费气力,不过这个以后可以做一个土法搅拌器来解决,不算多困难。
三个人鼓捣了一个下午,直到清禅被绿竹牵着一路寻了过来。
“清禅莫要进来,就在门外等耶耶。”
“好。”清禅好奇的偏着脑袋往屋子里偷看。
主要是里面各种油啊香啊,还有碱水什么的,味道有点冲,怕清禅受不了。
等弄好了盖上盖子静置,几个人从房里出来,大娘子和红蕊都是张大了嘴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像这种来了现代不戴个防毒面具根本无法生活。
张军闻了闻身上没有什么明显异味,便过去逗清禅。
第178章 真小棉袄
“耶耶和娘娘在做什么?”
“你猜呢?”
“清禅猜不出,耶耶说嘛。”清禅扭着小身子撒娇,凑过来在张军脸上香了两下。
“好。给清禅做些东西,以后可以用来净手洁面浣洗衣服,可以又干净又清香,好不好?”
“好。可是得了吗?”
“还要等些天才行,莫急。”
“清禅不急的。”小姑娘靠在张军身上腻歪。
小女孩儿本来就和爸爸亲,而且中间也不知道是隔了多少时间没见过了,所以就更加缠腻了些。
“就这样,只管放够了时日?”大娘子问张军。
“是,只管放够了时日便可,用时只管取些沾了水搓洗,比澡豆与皂荚汤好上许多。以后三日一沐头,三日一浴身,那些麻油酥脂不要再用了。”
大娘子抿了抿嘴。生活习惯这东西一下子要改变也不是那么容易,总要慢慢适应。
“娘娘,清禅肚饿了。”
“好,去用飧食,可莫要再吃多了腹胀。”
“嘻嘻,不会。”
张军在女儿小脸上捏了捏:“飧食多些菜蔬少些肉糜就不会腹胀,用食须荤素搭配方好,尤其是孩童长身体之时。”
清禅就撅起小嘴儿,却没有吵闹。小孩子都喜欢吃肉肉,哪有喜欢青菜的。
一家人去吃了晚饭,然后牵着孩子在园子里逛了逛消食,去看过了龟翁翁,天色也就黑下来了。
张军感觉家里缺几条狗,应该找一找弄几条好的回来养着。
……
“郎君,刘少尹回来了。”张军正坐在窗下看书,武怀表进来通报。
“请进来,以后少尹长史等过来无须通报,自行进来就是。”
“诺。”武怀表出去把一脸风尘和刘承旨请了进来:“郎君说日后少尹来府无须通服,自行进来就是。”
刘承旨拱了拱手,进来。
张军已经放下书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刘承旨几眼,笑着说:“到是黑瘦了些。”
“劳郡王挂念。”刘承旨拱了拱手:“此行却并不辛苦,只是吹了些风尘,敷养几日便好了,到是未及恭喜郡王。”
虽然皇上在梁州,但各道公文并没有停滞,各种政令依然畅通,像晋封郡王这种事儿是肯定需要通报各道州县的,刘承旨知道很正常。
“府外之事,不算什么喜事。这一路可有见闻?”张军给刘承旨让了座位,两个人坐下来说话。
一惯的白开水。张军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把炒茶计入日程了,天天白开水总不是那么回事儿。
“战乱影响深远,各地均有不同的灾像,好在大部分尚能维持,郎君的迁转告示职下了是见了的,也见诸多无法裹腹之民携家迁来。”
“嗯,府内丁户迁转之事还要加大力度,加大面积,尽量把底下丁口积聚过来。”张军点了点头:“人口即生产力。”
“各州县诸官多有不稳,职下宽慰了一番,还须郡王安抚。”
张军点点头。
人口的迁移对各州县地方上肯定是有影响的,不过这事儿并不急,怎么也要等这波过去了,局势清晰了再说。
到时候是调任,还是并转得看实际情况。反正又少不了他们的工资。
要说就能把几个州县迁空了那不现实,流动的都是底下层民,影响是有的,也没想像的那么大,中户商户能迁转的不会太多。
也就是对天兴凤翔这边影响肯定要大,五镇之地,各县哪怕只来几十上百户,集中到这边那也是几十万口人,能起的作用那就大了。
“回来就好,休整几日便开始工作吧,长史需要关顾的东西太多了,需要分些出来。某须关注军事也顾不上,就要拜托你了。”
“职下本份,郡王言重了。”
“还是叫郎君吧,郡王听起太过陌生,也不需如此。”
“诺,其实职下也颇感陌生。”
两个人笑了笑,聊了一些各州县的事情,刘承旨就告辞回家去了。
张军背着手出来踱了一圈儿,把脑袋里的事情理了理,书是看不下去了,索性去后园看看改造施工。
后园已经快成工地了,很多地方都在动工,挖沟堑壕铺路移树的,湖边都要挖一下砌上石头加固,沿着湖岸铺一条原木步道,增些亭阁。
有些地方的树木需要挖出来移栽一下,添些花草。
茅厕的暗渠已经挖好,正在砌砖,用水泥在沟里抹出净面来减少摩擦阻力,上面用预制板盖好填埋,再植上草皮。
这种下水道暗渠的施工匠作并不陌生,这个时代的皇宫,官府还有高爵大同的府宅里都有雷同的设施。
皇宫里面的下水道高近两米,宽一米六多,全砖砌就,完全可以比美近代城市了,甚至还要超出。
甚至难以想像的,上下水管道这会儿都有,以铸铁,陶瓷为管道,甚至还有弯头这种东西。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下水都是直排,直接排到城外河水里去了,所以不具备普及性。
大娘子还在和后宅的房屋战斗,一间一间的清理过去。也算是种乐趣儿。
清禅跟着娘娘玩一会儿,再跑过来腻一腻张军,到是欢快的很,这几天眼见着都丰润了些,脸上都有肉了。
都说大唐以肥为美,其实跟你们说,错了。
唐代的肥和现代可不是一回事儿。大胖子总幻想着梦回唐朝成为美人,那是不可能的。
唐代要的是丰腴,该大的大该小的得小,不是肥,是白白嫩嫩的丰满。腰得细,身段得窈窕灵活。
这也是张军这段时间慢慢总结出来的。当初他可是耽心自己有个大胖媳妇慌了很久。
其实想想也是,大唐的女人比较自由,可以随便上街,聚会,做些喜欢的事情,练刀练剑,弓射骑马,打马球踢足球的,她也不可能多胖。
“耶耶,娘娘在偷偷用水粉,耶耶不要说是清禅说的好不好?”
“好。”张军抱起小棉袄亲了一下,心里叹了口气。
明明知道铅粉有毒,自己也一再强调不要用了,但还是避免不了偷偷用一用再洗掉。女人为了美真的是可以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