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城分六塬
待到过了皇城街,眼前就是东市,右手边是平康坊。
这地方张军知道,长安城内有职称的高级女性技术人员大都住在这里。
她们的工作地点就在一街之隔的祟仁坊,难怪里面都是乐器厂和脂粉店,丝绢庄什么的。
祟仁坊西边隔街就是皇城,也就是各部大臣宰相们日常办公的地方。妓馆设在这边就是为了方便他们娱乐的。
皇城和皇宫左右的三十五坊除了大佬们的府邸,就是各府州节镇的驻京办,外国使节的住处这些。
坊里有各种生活配套,店铺客栈茶肆酒楼,当然包含妓馆这种娱乐设施。
大唐的福利那是相当相当好的,不但丰富,而且全面,从精神到肉体都考虑到了。当然了,级别太低就稍差一些。
再说一遍,唐代的妓馆是相当高级的正规演艺部门,不是窑子。唐代公主的府邸也全设在祟仁坊里,这就足以说明了。
这会儿能被称为妓的,那都是各方面百无挑剔,通文晓武一身技艺的,是绝对的大牌实力明星,就算是等级稍差二三档那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见得到的。
唐诗宋词里出现的青楼,原意是指皇宫。那时候能用砖砌楼是相当奢侈的事情,是身份的体现。高档妓馆因为是政府部门所以也是砖楼。
后来经过文化人的诗词讹传,这意思慢慢就变了。就像无度不丈夫变成了无毒不丈夫一样。
那妓馆里面就真没有卖身的吗?有,不过对像也肯定不是一般人,而且都是一对一,相当于在外面养个外室。
女妓有了这种恩客以后就不会再营业了,就是每日里练琴拾画做做女工,等着可人来约会:这个费用其实相当高,一般人整不起。
所以你看历史上那些不是这家公子就是那家太郎的,起码得是一省观察布政使家的孩子。
那娶回家不行吗?行,这种情况也是最多的。
不过,古时讲门当户对,这种进府只能为妾,连平妻都不行,所以有些人就不太乐意,有些是男方舍不得。
……
坊墙比城墙要矮很多,大概三四米高,和泾阳县城差不多,样式也差不多,墙上也能行人,有三四米宽,设角楼警哨。
坊外的大街平整宽阔,也没有绿化,这是为了方便大军和大型机械通过,绿化都在坊内,溪水潺潺绿草茵茵树木参天。
每个坊都是一个独立的小社会,公园寺院人家菜田市集店铺应有尽有,基本上自给自足,很多人一年也难得出坊几次。
每坊开四门,晨钟开坊暮鼓关闭,宵禁并不涉及坊内,人们在里面自由的生活。
一般三品以上官员的宅邸可占一坊的十六分之一,也有少数八分之一。
整坊为宅只有开国初期有,后来被禁止了,对宅基地有了明确的规定。四品及以下就是三十二分之一,反正都是对开。
老百姓没有这个资格,也盖不起,一般中上人家都是两三进的小院儿,十六分之一能住四十二户,就这样还能开点地种点菜。
像城南百姓密集的地方,一坊就是七八百户。
这会儿都是安置房,没有房地产,土地国家给分,基数是一亩。良口三人一亩,贱口五人一亩,一般人家都能分个三五亩地。房子得自己盖。
杜牧说:某幼孤贫,安仁旧第,至于开元末,有屋三十间而已……三十间而已。想想那会儿的老百姓其实还是蛮幸福的。
三品以上官员可以在坊墙上开辟府门以避开坊门,皇帝不用管这些规矩,住在兴庆宫的皇帝都是从城墙上面走。
坊墙以夯土造就,只有坊门处包有青砖,以木制坊门,也就是牌坊。
里面的人家建筑也基本都是夯土为墙架木为顶,五品以上官员可以用砖,不过事实上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宅才是砖瓦结构,特别好辩认。
这个时代的寺院比较杂乱,砖瓦建筑也有,夯土建筑也有,而且还不能使用黄色:他就不能用纯色,必须用杂色,包括穿着。
袈裟其实就是百纳衣,和要饭的穿的是一样的。纯色衣只能由皇家赐,着紫、红或绯,三品以上大员也可以赠。
穿黄色服装的是吐蕃僧人,他们是国教,也就是后来的藏传密宗,也叫黄教。国内的寺院是明代才得到皇帝同意用黄色的,也只能用在建筑上面。
这会儿念佛宗还没有普及,和尚不用烫戒疤,也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还可以喝酒吃肉聚媳妇儿,每天陪着高官权贵的娇妻小妾爱女快活,美滋滋。
事实上,这会儿的寺庙吧,才更‘通俗’,比青楼直接多了。一个是男人娱乐的地方,一边是女人寻欢的场所。
也有很多尼庙,也就尼姑庵。就是一些不想再嫁,不能再嫁或者不想为妾的女人聚居的地方,和青灯古佛什么的不挨边儿。
长孙死后他的府邸就改成了尼庙。其实就是一群女人住在里面,没事研究研究哲学。这会儿大多寺庙里并没有佛像。
……
张军骑在马上,武怀表在前面引路,战马自己跟着走,他就坐在马上胡思乱想。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玩艺儿。
反正就是乱七八糟,乱糟糟的。
过了平康坊是宜阳坊,左手边是漫长的东市坊墙,足足有一公里多。
走在大街上听不到坊墙内的声音,只有马蹄声声声不绝,不时的有各色行人错身而过,见到这边甲明刀亮的,远远的就避到一边不敢冲撞。
虽然大唐比较平等公正,但起码的上下尊卑还是讲一些的,这是礼节问题。
也有走路的人,还不少,或是摇着纸扇三五人缓缓而行,或是肩挑手提行色匆忙。
马在这个年代属于奢侈品,相当于定制版劳斯莱斯,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不过可以租用,价格也不低,不属于平民花费。
等过了东市,武怀表还在往前走,张军就有点疑惑,但是又不好问。这事儿有点难受。
从大明宫出来往南,地势是在不断上升的,分为六个塬。
大明宫占龙首塬,太极宫是初九塬,皇城九二,九三九四这么排到九六,也就是上九。因为地势关系,各坊之内也不都是平的,里面会有高坡低谷。
九五为至尊位,为了镇压,建玄都观和兴善寺。西观东寺,这会儿并没有什么西天佛界的说法,反而因为老子驱牛西去紫气东来,道教尚西。
张军他们再往前走就要到九四九五塬上了。
他的心里响起了背景音乐: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哦哦,不知道是哪一道坡……
第150章 张军想哭
眼瞅着就走到了九四塬上。
长安城总体的分布大概是中间为皇宫衙府,城东是贵户官邸,城西是各国侨民还有富户,城南是普通人家。
至于哪个品阶住在哪里并没有一定的规定,从九二塬到上九塬都有都可以,高官贵户和普通百姓住在一坊很常见。
不过张军挺介意自己家在九五塬上的。
虽然这个家他一点印像和记忆都没有,很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压力。
历史上大唐官至三品以后,因为家在九五塬上而被诬谤者不在少数,这会儿的人迷信啊,这个九五至尊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而且好像住在这块塬上的高官结局也都不怎么好,不是被弄死了就是被弄死了,被贬谪的概率相当大。
裴度,张说,韩愈,杨国忠……其实根本没什么直接关系,人总是会把负面的东西放大来看。
柳公权也是住在这块的,活到八十八,当了三十年大员,八十岁还在上朝,议事官甚至当面嘲讽他,恨他不退休罢着位置不让。
因为不能问,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张军只好在马上闭着眼睛装作思考事情,反正他这副样子武怀表他们也确实是习惯了。经常走神嘛。
“郎君,到了。”
“嗯?”张军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道坊门,门口的坊丁正看着这边,估计是在判断身份。
前面说过,走在坊外的大街上,临街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学士,德高寿显之人家的大门,相当豪奢气派。
而四品以下官员和老百姓一样是不准在坊墙上对外开门的,叫里坊,只能正常走坊门出入。
张军以前就是个从四品下,没有开门的资格。不过宅子肯定不会小了,起码一坊之三十二分之一呢,六十来亩地。
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一个小型居民小区。
“原来是武队头,今日可有空闲。”坊丁已经把人认出来了,拱手作揖打招呼。
张军斜眼看向武怀表。你这是原来就认识呢?还是最近才认识的?特么的,不能问。
“这几日职下来过几次,有些轻薄之物不好运输,职下就直接送到府上来了,正好夫人可日常使用。”
武怀表笑呵呵的给张军解释了一下。其实是在明晃晃的邀功。
张军笑了笑:“回府吧。”
看样这小子这几天没少给家里划拉好东西,嗯,有眼力界,是可造之材。
放到现在这就是妥妥的以公谋私,损公肥私,贪污,但在这个时代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到了一定地位,公私的界限就已经相当模糊了。
节镇算是地方主官,按理来说一镇之财物都是公家的吧?事实上都是节镇私人的,就每年给皇帝送点意思意思。
非节镇地区的地方长官也是大多如此,不过他们交的比例就要高很多了,有相关规定。
就好比一个大型公司,地方长官就是分公司经理,只要按规定每年完成上缴任务其余的都是自己的收入。当然了,还得给手下分点。
节镇交的少是因为还要养军队,有军费支出这一块。
武怀表冲坊丁拱了拱手,牵着张军的马缰进了坊内。
张军已经看清了牌坊上的大字,升平坊。这字不知道是谁写的,挺好看,刚劲有力。正在九五塬的头上。
大家是从升平坊西门进来。
一进到坊内,马上就热闹了起来,喧哗声不绝于耳,街面上熙熙攘攘,店铺林立,摊贬叫卖人呼狗吠,一副太平街市景像。
每坊内四门之间大路两条交叉,形成一个大十字路口,以十字路口为中心四边沿街两侧大都是店铺商号。
这两条主路把整个坊分成四大块,每块里面的街巷基本上就是府宅人家了,或者是一些工坊。
张军的家在坊内东南隅,就是最东南角上,从西边顺着西街东街过来一直走到东门这边。
坊里每一片地块都有官方称呼,东南隅就是官方的名称,夹在东门之南和南门之东中间,和十字街东之南斜对。
不是绕口令,官方地块名称就是这样的。
东南隅有两套宅子,靠东坊墙这套就是张军家。话说他现在是有资格在坊墙上开门了的,也有资格把隔壁宅子兼并过来。
这是一个三进四合院,进大门走二门就是中常五间,中堂是会客的地方,书房,穿过去是北堂五间,这是宅子主人住的地方。
北堂后面是一排屋子,是家里妾室偏房和孩子老人们住的地方。中堂有左右附,就是后来的左右厢房。
北堂的西边是杂院儿,是家里的仆役下人们居住的地方,也是仓库,杂院以南是演武场,马厩。
中堂和北堂之间有门向东,外面是东堂,有回廊亭阁相通,是会友赋闲喝茶赏景休息的地方,东堂外就是一片树林子,有小溪,菜田,果树鱼塘。
这片田地林子目测有八十多米长,五十多米宽,事实上被利用起来的地方不到一半,另一半都是荒长,天养着的,爱长树长树,爱长草长草。
“郎君回府啦。”进了二门武怀进就是一嗓子,把张军吓了一跳,抬腿就是一脚。
“郎君,大娘子想来会欢喜的很,职下需讨个赏钱嘛。”武怀表笑嘻嘻的也不躲。
“大娘子?”张军眉毛一拧。那就是还有小娘子喽?唉,啥也不敢说呀,也不能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长的差不多点,长的差不多点,千万别是个大胖子啊。”张军心里念叨着往后面走。
事实上唐代以肥为美也只是后人讹传,唐代也不是都是胖子,那就不可能嘛。只不过因为生活层次和质量不一样,上层人自然就要白点富态点,也就成了某种标志。
就像我们五六十年代,白净富态的也是相当受欢迎,一看就是条件好的。
从大门进来三十多四十米的样子就到了中堂,还没进门就见一个素衣女子从后面走了过来,面露喜色的看着张军:“郎君。”
武怀表躬了躬身体冲那女人说“夫人,以后要叫相公了。”
女子吃了一惊,后退半步以手掩口,大眼睛看了看张军,又看了看武怀表。
“夫人,咱家郎君现受册六镇观察节度使,敕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凤翔府牧,是相公了。”
武怀表一本正经的介绍了一遍,给了一个肯定的解释。
“相相,相公?”女子惊喜的看着张军,等着他肯定或者否定。
张军也在打量女子。这就是我媳妇儿?
长的还可以,不是特别惊艳那种但也是中上之姿,是微胖系长腿专业,模样看的不是特别清楚,身条腰段是看清了。
心里也松了口气。好,好,还不错。
为什么模样看不清呢?张军想哭。
第151章 初进家门
唐代的娘们啊,流行的东西在现代人来看就是太过诡异了,实在是欣赏不来呀。可以参考一下日本艺伎。
小脸儿抹的贼白贼白的,涂了个血红的樱桃小口,就是只抹嘴唇中间那一点儿。眉毛画的特黑,脑门上还要贴花钿。
两个小红嘴巴像上台演出的儿童歌唱家。
这还没完,还有头发。
大唐女人出嫁官妇后要梳高髻。有多高呢?有半米以上六七十公分的。张军家这个还没这么丧心病狂,那也足有四十来公分。
头发怎么可能梳的这么高?用发胶定型也不太可能啊。
这会儿的女人有想法,在头上顶个软木橛子,然后再把头发缠在上面。
这还不是盛妆,遇到出门或者重大事情的时候,还要贴面靥描斜红,脸上的白粉和胭脂也要更浓重一些,头上要插篦子和各种装饰物。
别小看古人,大唐这会儿的化妆品和妆容样式都得有上百种,有专门的化妆盒,还是多层提拉式的,相当先进。
有专门研究设计花钿面靥斜红图案颜色的人,一旦弄出来个流行款那就发了,马上成为王官贵族高门上户人家的座上宾。
事实上现代我们常用的很多印刷花纹样式都是出自唐代贵妇们的花钿和斜红纹。
不过张军怎么看都感觉,像个鬼。
“相,相公?”女子看着张军轻声试探着叫了一声。
武怀表早就弄熟了,知道郎君这又发上呆了,在下面踢了张军一脚,冲女子笑了笑:“大娘子,郎君多日征战,想来是累了。”
“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不用刻意。叫名字也可。”张军反应了过来,扭头看向武怀表:“可有澡豆?”
“啊?没没没有,有肥皂。”
“拿来。”
“哦。”
“叫人烧了滚水来。”
“哦。”
武怀表脸上发红。郎君这是……多日不知肉味儿?刚进门就要洗澡澡呃呃,呃,嘿嘿嘿嘿,赶紧掉头跑出去安排。
这大娘子的脸红不红根本看不出来,到是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看来想法和武怀表是一样一样的。
肥皂是上次张军带着王如意搞的那一回,做的不多,也不算十分成功,不过肯定是比这会儿的澡豆什么的要好用的多。
武怀表还有点舍不得,他分了两小块,自己都有点舍不得用呢。
“熊样。”张军踢了他一脚:“回去带你等做更好的,此等只是试验品。没出息。”
“说话算数不?”
“滚。”
大娘子看着自家郎君从武怀表手里‘抢’了一块麻布包着的东西过来,武怀表还不太愿意的样子,想的就更歪了。头简直都要塞到怀里去了。
武怀表嘿嘿嘿的去着人烧水刷洗木桶,张军迈步穿过中堂来到北堂。
不是他熟悉,是中堂明显就不是住人的地方,根据脑袋里的那点常识判断,住处也肯定是在后面。
“郎君,清禅这几日不太舒服,这会儿睡下了。”
清禅?我女儿么?这名字到是有些好听,很有味道:“嗯,家中可安好?”
“尚好,劳郎君挂念。”别扭,怎么听也不像是两口子说话的方式,这胡球的时代。
“家中诸人都在么?可有事发生?”
“都在,家中无事,郎君安心就好。清禅就是前几日在园中跑动受了些风,这几日有些疲倦,已经请了大医,说无事。”
“可有发热?”
“前日尚有,今日奴奴试过两次到是不热,就是恹恹的没甚精神。”
进了北堂,张军四下打量了一下,中规中矩的人家摆设,该有的有,算不上奢华。
要知道张军是从四品,依照大唐的工资那正经是高收入家庭,这么说吧,大唐一个九品小官儿,一个月的收入就能抵上普通人家一年。
张军分析了一下,这个家没有老人在。也就是说,他的父母都不住这……要是有的话。
按照这个时代的礼节来说,有老人在,他一回来是要去请见的,即使自己不张罗媳妇儿也会提到,现在只提了孩子。
至于家中的役户家仆婢子这些知不知道也无所谓,也不用问。
役户是职田封邑自带的,家仆可以自己雇佣,也有官府分配,婢子下人这些也一样,可以自己买,也有官府分配,或者赏赐,同僚之间赠送。
家里的事情都是媳妇管,这些他也不用过问。这省了很多麻烦。
“奴奴去给郎君煮茶。”看他坐在那不说话,大娘子说了一句。
“不用,我不喜此物,你也坐吧。”张军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怎么看怎么别扭,到也是好事儿,心里那点紧张感到是没了。
“郎君……真的为相啦?”大娘子依言坐下,想了想看着张军小心翼翼的问。
张军点了点头:“是,前几日刚接的封册……到是家里的封赏不需盼望,以后慢慢自会有的。”
大唐的制度,男人升官了,家里也会有一些封赏,奴仆啊,婢女啊,布匹丝绢,还有主母的封号。
张军原来是从四品,他媳妇应该是郡君,现在他位居二品,媳妇至少也应该是一个郡夫人。实际上应该给个国夫人。
就是不知道李适会不会故意把这事儿给忘了。
话说自己还勋着朝请郎呢,冲这个,这事儿还真就不一定。
论有一个不按套路出牌自私还不着调的皇上之,心里有多累。
和相公一样,夫人在唐代也不是能随便叫的,死罪。
还有郎中这个称呼也不是医生,医生就叫医生,博士,或者大医,太医。
大娘子却是没露出什么开心的样子,而是更加小心翼翼的问:“郎君……郎君是大汉的节镇么?”
“嗯?”张军看了看自家媳妇,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摇了摇头:“某是巨唐命官,哪里来的大汉?朱贼已覆灭了,以后不要再提。”
“长安,长安,巨唐,”大娘子有点语无伦次。
“嗯,朱贼已覆,长安起复了,你家夫君我就是攻下长安之人。”
大娘子这才透出喜悦来,笑着起身:“却是喜讯。奴奴去给郎君煮茶。”
张军一脸黑线:“某不喜呀,滚水就可以,倒一碗来。不要茶汤。”
大娘子噘了噘嘴:“奴奴还新学了几个花样呢。”
这个性格到是蛮讨喜的,张军有点喜欢,心里的那点陌生也在消退,笑着说:“以后我教你制茶,茶汤还是,算了吧。”
“郎君,滚水好了。”武怀表在门口叫了一声。大娘子一愣,快速低头坐下,又不吱声了。
“拿进来吧。”张军站起来招呼了一声往侧室走:“呃……娘子也来。”
“哦。”大娘子低着头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站起来跟在后面。
第152章 散卖家产
唐朝人爱洗澡,家家都有浴室,纯木桶浴。浴凳浴巾浴袍浴勺搓澡布磨脚石一应俱全。
两个婢子候在一边,看这架式是要全程服务?还是要给两人更衣?张军有点心跳:“你等……且出去吧。”
“诺。”两个小丫头年纪不大,揖了一下出去了,却没走,就站在门外。这该死的封建时代,总让人心跳的乱七八糟的。
张军看了看自己这个便宜媳妇,心里上到是没有什么别扭的,就是这脸别扭。
大娘子显然是误会了,凑了过来:“奴奴帮郎君更衣。”
“我不洗,我是要给你洗……洗头和脸。你坐好。”
“啊?呃……,哦。”大娘子惊了一下,不过还是听话的坐好,看着张军。
张军挽了挽袖子拿过木盆来,用勺子从木桶时舀了水出来:“日后不要再挽高髻,也不要再抹香粉。”
大娘子显然不懂,疑惑的看着张军。
“此物有毒,亦会烧灼肌肤,那软木却是易伤头皮,久了毛发不生,哪里美了?”
“啊?”
“我还骗你不成?俯身。”张军把木盆放好,伸手去给大娘子解发髻,比划了几下却是不知道怎么下手:“你自行解开罢。”
大娘子笑着看了张军一眼,抬手解发,又唤婢女进来帮忙。这头发一个人搞不定。
本来应该是温情默默的时刻,却因为她脸上这副鬼样子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让张军起了一身鸡皮。
这审美太特么操蛋了。
话说门口还站着两个‘小鬼’呢。
“你等也进来吧,也把脸洗了。用此物。”张军把肥皂拿出来解开麻布。
“这是郎君你做的?”
“嗯,叫肥皂,专门洗洁污垢所用,比澡豆好用些……等过些时日给你们做些香皂出来。此物虽洁,味道却是不甚好。”
大娘子抽着鼻子嗅了嗅:“无甚味道啊。”
张军没理他,见头发解散了,把软木橛子拿过来看看随手扔在一边,仔细去看了看她的头顶。还好,问题不大,应该是这会儿人的头发粗壮些,更耐折腾。
要是现代女人这么整……早就地中海了。估计。
两个婢女到是没用这东西,她们也没姿格用。你说奇怪不?有害的有毒的都是身分尊贵的人才可以用,下人反而没事儿。
软木上,头发上,虽然有各种香料薰煮压盖,但那股子头油味儿还是挺浓的,张军用肥皂很是用心的把大娘子的头发洗了三遍,才终于感觉味道没了。
“以后冬日每三四日洗一次,夏日一二天就要洗一次,那些油脂之类的也都不要用了,就这样清爽些。”
是的,这会儿的女人本来洗头就不勤也洗不太干净,还要往上面抹油脂。
两个婢女在一边也把头发和脸洗干净了,站在那等着郎君安排,一个一个心里都想出来好几个版本的电视剧了。
张军也不知道她们的心里活动,看了看三个洗的水淋淋的女人点了点头。嗯,这样就顺眼多了。
这年代没有毛巾,丝的东西擦水可想而知,基本要靠自然干。
年纪其实都不大。两个婢女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这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很多已经做妈妈了。
大娘子要大一些,应该满了二十,或者二十出头。
模样还是不错的,鹅蛋脸形,翘鼻软嘴的。
也不可能太差,这一点张军有心里准备,这个时代的婚姻法对门户是有规定的,高门大户家的女儿长相基本都不会太差。他耽心的是胖。
张军仔细看了看,脸上还是有一点儿铅粉烧灼的痕迹,不过不重,养一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铅粉之毒慢效,会使面颊发红耳目尽赤,待发作便神仙难救。以后不要用了,家里的也丢掉吧。还有这个。”
张军踢了一脚那块看上去脏兮兮的软木。
“那,那奴奴以后如何去见人?”也是,这个时代,大家都这样,平时串个门儿约个好友什么的,你不弄头发不抹脸的,容易被人感觉你没礼貌不尊重人。
“无妨,”张军洗了洗手。一块肥皂已经用没了。
“明日全家搬去凤翔,以后家里就是这个样子,随别人说去吧,你是主母,哪个敢诽议打屁股就是。”
“明日就搬了么?”
“嗯,明日搬吧,凤翔还有要事需做,长安非我久留之地。”
“以后还回来吗?”
“不回了,你把此间事务交待一下,能卖的卖掉,该散的散了吧。”
“……是。”
“不要不高兴,这里必竟要受他人管制,凤翔是某的封地,无须理会其他,活的总要痛快些。”
“奴奴只是有些不舍。”
“旧物不去新物不来,没什么不舍的。家里的人若是在长安有家眷的,不想走的许些财物把人放了,想走的就一起走。”
“好。田庄也不要了么?”
“不要了,卖了吧,也难得打理,又不是缺少的东西。”
家里肯定有田庄张军是清楚的,他的级别职田最少也有七八百亩地,还有封赏所得,一千来亩轻轻松松。那些相公哪一家都不会低于两三千亩。
只不过他以后肯定是常驻凤翔了,这边的地打理起来也是麻烦,索性也就不要了。
在凤翔想开多少地不行?
“取了剪刀来。”张军擦了擦手看了看大娘子,叫一个婢女去拿剪刀。
“要剪刀何用?”大娘子站起来去铜镜前照了照,吩咐另外一个婢女收拾倒水。
“先不慌,她们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做活。我给你三人剪剪头发,太长了。”
“啊?”三个人都一脸呃,惊恐,不可思议,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她。两个婢女都要哭了。
“不要慌乱,头发与指甲一样,都是成长之物,自然需要打理。此与孝道并无关系。孝在心,在于行。”
“你,你剪发了?”大娘子指着张军问,打量着他的头发。
“尚未,不过此次回了凤翔就要剪。军中诸将士都要剪。”
“为何呀?”
“碍事,清洗不及便会发臭,会污染伤口,本来无事之伤从而要了性命。”
“头发剪了,我耶耶会不会发怒?”大娘子思索着问。
张军及时收取信息,这个意思,应该是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要不然她不会问她的耶耶,而是应该说舅舅。
唐代的儿媳妇大多管公爹叫舅舅,管婆婆叫姑姑。如果张军的父母在世,做为人妇,大娘子应该先提到舅姑才对。
不知道为什么,张军心里一松,但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滋生。
“不说与他就是,你远在凤翔怕什么来?”
“嗯。”大娘子点了点头。
第153章 清禅大娘
婢女拿了剪过来,站在那迟迟疑疑的没递给张军。
张军‘夺’过剪刀,拿在手里试了试,应该没问题,笑着说:“我会剪发,你等即为我的家属,自然要陪着我剪发,以为诸军士之楷模。”
“好。”大娘子点了点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小拳头却是攥的紧紧的。这是跨时代的超传统的变革呀,现在这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见剪辫子的时候有人痴呆有人崩溃还有人痛流涕甚至投河自尽的么?他们却是忘记了先祖因为不留辫子被杀的时候。
所以,习惯才真正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张军找了把梳子过来。还是玉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玩艺儿……不累吗?是牛角不好用还是木头的它不香?
找了找,金的,鎏金的,银的,银质的比较多,银还要鎏金。这不是闹吗?
最后翻到一把玳瑁的,好歹感觉比较顺滑些,将就用吧。这会儿的梳子和后来的梳子造型什么的完全不一样,有点像呃……
锅铲的铲头掰下来,把铲口锯成齿齿,握手很高。
主要是这会儿的梳子和篦子本身还属于装饰品,不只是梳头,平时做好了发型还要插在上面当做装饰。
这会儿的贵妇这里没个各种材质的几十把梳子篦子都不好意思出门。
其实这个习惯被传承了很久很久,五六十年代的时候,还是有很多女人出门会在头上插一把梳子或者篦子。
张军怀疑这里还有个目的,就是告诉别人我很讲卫生的,没有虱子。
过去没有什么太好的洗发方法,也不可能常常洗头发,就是勤梳,让头发顺起来,再用篦子刮去虱子和虮子。~~
至于味道。当大家都一样的时候,味道事实上也就不存在了。
大娘子好奇的看着张军在那翻腾。
这个时代,男人和女人的生活事实上是有些隔离的,极少会有男人去碰女人的东西。身体除外。
包括住都有好几个卧室,有一间是两个人住的,另外还都各有各的房间。
书房这个东西也是从唐代开始大规模普及的,专门有一间屋子用来读书,主要原因其实就是因为脂烛的普及:这东西烟有点大,放在卧室呛人还有味儿。
所以什么东西的形成都是有其原因的,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就产生了。
张军没注意媳妇儿的目光,心里核计着应该建个木梳厂,用木头和角来做梳子。话说洗发膏其实也很简单,可以弄出来试试。
“嗯哼,咳咳咳。”门口传来武怀表十分做作的咳嗽声。郎君又发呆了。
张军扭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对大娘子说:“坐……还是站着吧。站到这上面。”
他忘了家里是没有凳子的,差点让媳妇坐下。
大娘子身高有一米六左右,在这会是相当高的个子了。她站直了头发还是拖到地上的。也是,没有足够长的头发也梳不出那么高的发髻来,软木都包不住。
张军实在有些想不通,人从出生开始就不剪头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当然,这是富贵人家的女子,一般百姓贫苦人家不可能留这么长,耽误干活和动作,而且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打理。
这玩艺儿,没个两三个人能行?
边上两个婢女的头发也就是刚在屁股以下的样子。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头发留到这么长的,有些开叉了也是要修剪的,再说还有头发少掉头发秃的呢,那怎么办?
欸,唐代也是有卖假发制品的,到乡间收了长头发来卖给需要的贵人。还相当相当贵。
……
大娘子把拳头捏的紧紧的,身体都有些僵硬的感觉,看着张军手里的剪刀。
“以后不这么梳头了,头发不用太长,动起不方便,脖子也会累。”大娘子点了点头。
天天顶着个软木橛子,小两米长的头发盘在上面,脖子能不累吗?这玩艺儿,谁苦谁知道啊,全靠毅力坚持。
要不说古代的女人大多不太出门……这得多遭罪呀。
张军把大娘的头发梳了一下,梳顺,想了想,在背心的位置下刀。这个长度还是比较合适的。
剪子咔嚓一声,大娘子的身体就抖一下,眼泪儿在眼圈里打转。根深蒂固的思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掉的。
张军没管这些,把头发剪齐又修了一下,自己感觉很满意。
又把两个婢女的头发也剪了一下,看着三个人难受的表情,张军一笑,也没在意。很多东西适应一下也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娘子,小娘子睡醒了。”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哦,就来。”大娘子回了一声,把自己被剪掉的头发仔细的挽起来。
张军站在那看了看,对自己的手艺感到比较满意,背着手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琢磨。其实他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只是不好问,也不知道问谁。
自己是谁家的?媳妇儿是谁家的?自己家为什么在长安?我媳妇儿姓什么叫什么?我特么有几个媳妇儿?
虽然历史各朝施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但事实上,一夫多妻在这会儿很常见。北周宣帝就立了五个皇后,不是先后,是同时。
而大唐两个三个正妻的人家有的是,一夫一妻反而才是少数派。当然了,都是显贵富户,一般百姓连妾都养不起。
而且大唐这会儿妾也确实比较少,主要是社会风气开放,女人的社会地位普遍比较高。唐代女子可以为官或者为将,不受歧视。
一个和大娘子年纪差不多的婢女牵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丫头从一边走过来,小丫头一边走还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吹欠。
然后就看到了张军,一愣,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张军,小身子悄悄往婢女身后挪了挪。
“见过阿郎。”婢女低头作礼。
张军点了点头,看着小丫头笑了笑,招了招手。
婢女轻声对小丫头说:“那是耶耶,快去。”
小丫头怯生生的慢慢挪到张军面前,仰着头看着他,大眼睛又黑又亮的。“你是我耶耶么?”
张军蹲下来和小丫头对视:“是啊,你是谁呀?”
“我,我是小娘子。”小丫头一本正经的回答了一句。
那婢女捂着嘴把脸扭到一边憋着笑,她穿着袍袴,也就是男式的衣服,显得有些干练。
大唐的女子着男装比较流行,算是一种时尚,也是方便行动和干活,是官女贵妇和宫女侍婢最经常的穿着打扮。
“那敢问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清禅,娘娘叫我大娘,也,也叫我阿禅,还叫玉儿。”
“哦,好听。你有阿兄阿弟阿姊阿妹么?”
小丫头眨了眨大眼睛想了想,摇了摇头,垂髻就在两侧摆动。
第154章 贱藉良口
“为什么会没有呢?”张军问。
“我,我不知,要问娘娘。”
“那你喜欢吃什么呀?”
“……肉,还有饧饴。”果然是不分时代,小孩子的最爱永远都是肉和糖。
“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肉……吃蒸饼可好?”小丫头努力的想了想,眼睛一亮,认真的提出一个建议。
蒸饼可以理解为馒头或者包子,不过这会儿做的时候要放猪油和芝麻。花卷儿?
“好,今日就吃蒸饼,再煮了羊。着人去买些波棱菜与乳腐回来。”张军吩咐了一声,那男装婢女应了,转身去安排。
看到婢女往西边去了,清禅小姑娘有点慌,小手抬起来冲着婢女的背影招了招,小嘴动了动却是没发出声音,不过马上瘪了起来。
“耶耶在这里,你不想陪耶耶说话么?”张军伸在小姑娘的鼻子上轻轻刮了刮。
“好。”小姑娘看来还是有点慌,必竟和张军有些陌生,声音有些微颤,不过表现的比较坚强。如果不闪着泪花的话。
大娘子和两个被‘凌虐’了的婢女收拾好了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娘娘。”小清禅叫了一声,然后张着小嘴一副震惊的小样子:“娘娘的头发断了。耶耶,”她指着大娘子扭头看向张军:“娘娘的头发。”
“无事,是耶耶剪的,现在的娘娘好不好看?”
“好看的。”小丫头点了点头,抬起一只手摸在自己的头发上:“阿禅不要割。”
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意思?张军哑然。
大娘子手里抓着自己被剪下来的头发,在廊下活动了活动脖子又转了转身体,对两个婢女说:“到是如郎君说的,轻爽了许多。”
两个婢女也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睛都不敢往张军那这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其实要是那样她们反而会欢喜的叫出来。
“红蕊呢?”大娘子左右看了看。
“去那边,”小姑娘指了指西面:“耶耶说要吃蒸饼,要姨娘去买了来。”
大娘子看向张军:吃蒸饼叫伙房做就是了,出去买是什么意思?
张军笑着伸手抱起小清禅站起来:“要吃蒸饼,我着她去买些波棱菜与乳腐,待我做汤羹给你和清禅吃些。”
唐代的豆腐还不叫豆腐,一般人家也吃不起。
豆腐是宋代,制做工艺提高成本下降,普及平民化以后的叫法。这会儿并没有统一的名字,王粮,水判,寒浆,乳腐,豆乳等等。
“郎君会煮羹?”大娘子惊奇的问。
那是会呢,还是不会呢?张军刚才就是脱口而出,这会儿就有些懵。
“那奴奴要多吃些。”大娘子也没用张军回答,自己在那边就解决了。
“阿禅也要多吃些。”小娘子笑着拍手。
“好,都多吃些,多吃些长的快些。”张军去小娘子嫩脸上捏了一下。
午饭就是在这种即陌生又温馨的情况下吃完的。
张军也没真的动手做饭,就是在边上指导了家里的厨役一下。主要是这会儿的家伙事儿他不太会用。到是比较复合身份。
看来回了凤翔铁锅也要提上来了,不能天天炖煮啊,会腻的。
下午,张军带着已经混熟了的清禅小娘子在园子里玩儿,大娘子带着三个婢女收拾家里家外,找了牙子来估当。
这房子是不能卖的,这是公房,政府分的,不过里面的东西都是自己家的。
唐朝的很多官员都是住公房的,一住一辈子的大有人在。还有文人名士,长安城也有专门给他们提供住处的地方。
不要钱,有点集体宿舍的意思,不过都是单间儿。
一些不好带带不走的东西卖给牙子,他们拿回去拾掇一下再卖给需要的人。二手交易在大唐是相当兴隆的生意。
外面的田庄也是挂到牙子那边去出售,成交以后他们按行例抽成。
红蕊把家里的家仆役丁叫到一起说了一下要搬家的事情,问大家的意思。
想跟着一起走的就收拾东西,不想走的也在牙子那里落个文书,从张军家里脱藉再续。这种是从户,属于贱户的一种。
庄子上的人这边家里不用管,他们是随着庄子田亩走的,谁买的庄子去谁就是新主家,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不外就是粮食交给谁的事情。
婢女不用问,是一定要跟着走的,她们虽然也属于贱藉,但没有独立户口,除非主家把她们放出去,到官府落下文书。
那需要花一笔钱,她们自己是没有那个能力的。而且她们脱藉后能不能生存都是个问题。
在主家这边她们也是可以结婚生子的,不过只能嫁给同样的贱藉,将来的孩子也是贱藉。贱藉也可以通过努力变更成为良口,不过相当不容易。
小说电视里那些丫环通过种种手段最终上位的桥段事实上是不可能发生的,贱藉和良口不允许通婚,就别提上位了,连做妾都不行。
这就不是你自己愿意就能行的事儿,犯法,要判刑罚款,还要强制和离。男女都要受罚。
“阿郎,全家只有一户愿脱藉,余下人等都要随行。”红蕊过来向张军汇报。
她是大娘子的陪嫁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相当深厚,和姐妹也相差不多,在府里能当半个家,是婢女仆役的管理员。
“可是九郎?”大娘子问。
“是。”
“九郎的耶耶老迈了,居食不易,几个阿兄都失了音信,确是不能远行。”大娘子给张军解释了一下。
“在府上多久了?”张军和已经熟悉起来了的女儿正在做游戏,头也不回的问。
“开府就在了,经年来表现尚佳,只是家中事故。”
“带上吧,把他耶耶一起带上就是。”张军点了点头。
“谢过阿郎。”红蕊揖了一揖,笑着去西院传信。张军是现代思维,并不感觉这有什么,但在这些人眼里这就是天大的恩惠施舍了。
过了一会儿,九郎来给张军道谢,跪下去实实在在的磕了个头,被张军拽了起来:“好生做事就是,以后府内不许行跪礼。”
忙忙乱乱的一下午,可算是都安排妥当了,武怀表出城去带了军士们过来把要随行的东西物件儿打包装车,大娘子带着红蕊出了趟门,去和邻里姐妹告别。
张军帮大娘子化的妆,描了眼线,画了眉毛,打一点儿胭脂,嘴唇整个用花红沾了,头发把两鬓的拢到后面挽起来,再贴上花钿。
清清爽爽的透着精神。
出去以后怎么回事儿张军不清楚,反正看着感觉还挺满意的。
张军也满意,自家媳妇儿接受能力还是比较强大的,自己也不用天天看鬼了。其实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女人习惯了服从。
第155章 以马为疆
第二天一早,张军扶着老腰从屋子里出来,在院子里活动身体。
到了这边,这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不免就有点控制失度,折腾的久了点儿,爽是爽了,这早晨一起床全身都在哀嚎。
运动了一会儿微微出汗,这才感觉舒畅了许多。
“耶耶。”小娘子也起床了,趴在廊凳上叫人。她晚上和红蕊一起睡。
“娘娘在哪里?”
“娘娘还没起,肚子饿不饿?”
“还好。”小娘子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耶耶在做什么?”
“运动,锻炼身体。”
“可是要像九郎他们那样打石锁么?”
“不是,耶耶不卖艺的。”
“哦,那我可以么?”
“你是女孩儿,也不可以。”
“可以的,”小娘子认真的点了点头:“娘娘说我长大可以舞剑。”
唐代流行剑舞,很风靡,从皇帝到王公大臣平民百姓都喜欢看,还有马球,足球,千人拔河大赛什么的,玩的东西正经不少。
所谓剑舞可以理解为现在的表演套路,专门为了表演编排。
“你见过舞剑么?”
“见过的,”小娘子好像每说一句话都相当认真的小模样:“还有绳技。娘娘说那个却是学不得,好看也学不得,是贱口人事。”
“平时在家中都做些什么?”张军拿过面巾擦了擦汗。想念棉花的第三十七多天。
“陪娘娘说话,陪姨娘说话,陪娃娃说话,听花戏,还摆家家酒。耶耶,咱们摆家家酒可好?”
“平时都和谁一起摆?”
“姨娘。青兰和绿竹也有摆过,不过她们总要有事情做,不太摆得成,我就去看龟翁翁。我想找阿黄可是娘娘总是不许。”
张军琢磨了一下,这个青兰绿竹应该就是昨日剪发的那两个婢女,阿黄感觉应该是条狗,龟翁翁,嗯,龟爷爷。家里还养了乌龟?
唐代官贵人家有养狗养龟的习惯,一个是忠臣,一个是长寿,还有养鹤的。猫也是很多文人雅士喜欢的宠物,只不过谁宠谁不太好说。
猫奴在这个时代就很普及了。
有点寒酸哪。张军负起手原地转了两圈儿,婢女三个,黄狗一条,老龟一只,自己家后院儿也太过冷清了些。
“娘娘总是不许我靠近龟翁翁,只得远远的看,说话它也不知听不听得清,想来是听不清的,总是不理我。”
“它本就听不懂人言的,还会咬人,力气有些大,娘娘是对的。”
“那阿黄如何使得?”
“畜有很多种,有些是使得的,有些是使不得的,天生即如此。使得的便可以靠近些,使不得的就要远离。”
“哦。那耶耶可以摆家家酒么?”
“今日怕是不成,今日要搬家。等搬好了我再陪你摆可好?”
“好。什么是搬家?”
“呃,就是迁居,搬到新的地方去住。以后不住在这里了。”
小娘子愣了一下,小嘴微张,盯着张军看了一会儿,一双大眼睛蒙上了雾气:“不再回来了么?”
“嗯?怎么了?”
“我不要搬家。”
“为什么?不喜欢和耶耶在一起么?”
“龟翁翁和阿黄饿了怎么办?娘娘种的菜怎么办?还有姨娘和青兰绿竹,阿禅会乖乖听话的,不要迁好不好?”
张军笑起来,伸手去小娘子嫩脸上捏了捏:“他们都是要搬的,不会丢下,以后还是住在一起。”
“耶耶会骗人么?”
“不会,耶耶永远不会骗阿禅。”
“好。那我可以去找阿黄么?”
“它住在哪里?”
“在后面。你要一起去么?”
“不如你带耶耶到处看看可好?耶耶还不认得路。”后面是婢女内室住的地方,张军还真不太方便去。
“不认路么?耶耶要去哪里?”
“到处看看吧,你给我指点一下。”
“好,我认得的,都有去过,不会丢。”
于是,小娘子便牵着张军的大手带着他参观起来。从北常到中堂,再到东堂,从前院到马场。
这是个认真的小娘子,一路上念念叨叨的给张军讲这里如何,那里如何,她在哪里扑倒过,哪个家仆在哪里如何了。
红蕊就默默的跟在爷俩后面两三步远也不说话,眼睛始终盯在小娘子身上,偶尔会往张军背上扫一下马上又挪开。
她的主要工作是带孩子,不用伺候大娘子起居。
“咦?耶耶,这些人我不识得,以前没有的。”
小娘子说的是正在马场上操练的军士,他们昨天才过来,小娘子当然没见过。
“他们在操练。走,去看看马。你有马么?”
“没有。家里是有的,但是娘娘和姨娘不许我靠近。”
家里是驮马,拉车或者驮东西用的,也能骑但是跑不快。
这会儿驮马被一群战马欺负的缩在马厩的角落里连食槽都不敢靠近。它想靠近一些讨好讨好就会被一顿拳打脚踢驱赶开。
估计在驮马眼里,战马就是一群高富帅,而在战马眼里,驮马就是下里巴子。
马其实在同类面前是最傲慢不讲情面的动物,暴躁还不讲道理,一切都靠拳头说话。
“怎的不分开?”张军问了一句。
给战马喂豆料的军士笑着说:“昨晚未想太多,今日晨起才看到这般模样的,稍后牵开便是。”
“不要使伤了它。”张军看了看自家的驮马。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受了点气。
“只是驱离,却是未曾撕咬。”
“若是欺辱我家大灰,我便叫九郎来揍他。”小娘子鼓着小脸气汹汹的警告战马,不过显然底气不是太足。战马太高大了些。
驮马是蒙古马,比毛驴儿大不了多少,而唐代的战马是一水的大宛马种,也就是汉武梦寐以求的汗血宝马,高大雄壮。
一米八九的能看得上一米三四的?
唐代最牛逼的成就其实就是这个,把大宛马种培育成了庞大的马群,最高峰近百万匹,于是拥有了宇内无敌的军队。
冷兵时代,马有多少,疆有多大,这是定律。
唐有厩马律,专门为养马立的法,养马人的社会地位政治地位福利待遇相当高,都是正三品正四品的实官授与。
而且大量从各国引进良品马种。‘今年过年不收礼,收礼只收良种马’是大唐几代帝王对外蕃的口号,年贡就要好马。
宋以后,养马慢慢变成了贱业,而王安石更是一个保马法直接把战马干成了危缺状态。中原地区没有马了。
要知道唐代的七大养马地,宋代可是继承了五个。可见口号治国是行不通的。
从北宋到南宋,疆域不断萎缩,其实就是一个战马保有量下降的过程,曲线相当雷同。
第156章 渭城送离
大娘子拖着疲乏的身子满脸臊红的出来寻人的时候,已是辰初时分,张军正抱着小娘子骑在战马上在马场里小跑热身。
马场上洒满了银铃般的笑声。
“姐姐。”红蕊给大娘子见礼。
“清禅很开心。”大娘子拢了拢头发,看着远处的双人一马。
“是,阿郎对小娘子很是疼爱。”
大娘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的红色又加深了几分。
“姐姐怎的没有净面?”红蕊看着大娘子只沾了红唇的素脸,奇怪的问了一句,往大娘子的身后看了看,然后又看到两张素脸。
然后她一挑眉毛,震惊的抬起了右手:“娘子你的头发。”
“郎君给剪的,说是以后不要挽高髻了,也不许再着香粉,说是有毒,会害了性命。你一会儿也洗了吧,以后也不要用了。”
红蕊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如此,以后如何出门?”
“咱们要搬去凤翔了,回来长安的机会很少,也不须再与那些贵人王爵打甚子交道。”
红蕊点了点头,笑着说:“是了,阿郎现在贵为凤翔少尹,在那里自是无须看谁的颜色。”
大娘子傲娇的看了红蕊一眼:“却已不是了,郎君现在是凤翔县公,一府之牧,身兼六镇节使之职,咱们家也是大户了。”
红蕊震惊了一下,马上给大娘子作礼:“恭喜姐姐,一个国夫人看来是跑不掉的。”
“那到也没什么,只要郎君与阿禅稳妥就好。”大娘子开心的笑起来。
“娘娘。”坐在张军身前的小清禅眼尖,看到了站在边上的大娘子。
张军抖缰让战马拐了个弯儿来到大娘子身前,抱着清禅跳了下来,惹得清禅一声尖叫,然后又咯咯咯的大笑起来。
“娘子起来了?”
“见过郎君。”大娘子被问的刚退下去的红色又爬满了脸。
“咱们府上不用这些礼来礼去的,太也麻烦,到是凭空弄得生份了许多。”张军把马缰丢到战马背上,拍了拍它的大脸,战马喷涕一声自己掉头回了马厩。
“是。”
“走,吃饭,清禅也是饿了,都听到了腹鸣。吃了饭收拾一下就出发。”
几个人回到主宅去吃饭。
青兰绿竹两个单独吃,红蕊和张军一家一起吃,而其他仆役下人妈子一起吃。没办法,这个社会就是有阶层的。
吃过饭,武怀表那边也带着人到了。
行装车马收拾妥当,大娘子带着红蕊几个人又把宅子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儿,这才和户部的郎中做了交割,上了马车。
从此以后这栋宅子就和张家没什么关系了,也许就此空闲,也许明日就归了哪个官员。
张军也看到了阿黄,却是一只小犬……有点像京巴。
这才想起来唐代贵族之家已经很流行养这种小型狗了,只是不认得品种。估计也没什么品种之说。
那只龟翁翁被载在一架牛车上,独据一车,面前放着些鱼肉杂草任它慢慢咀吃,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到是挺大,背甲有磨盘大小,看来是有些年头了。
军士们上了马,以前中后的架式护着车队上路,张军骑马跟在大娘子与清禅红蕊的马车边上。
从坊东门出来向北,到延兴街左拐一路直行,穿过朱雀大街进延平街,从延平门出长安城。
待得出了城门,候在门外的凤翔军将齐声颂贺,声贯云宵。
中军升起纛旗,青龙旗,旒旗麾旗紧随其后,五色旗引着严惊鼓十二面,角号十二具列队其间。
将帅旗附后,其他各色旗帜围绕两边,大红军门旗引路,豹尾门枪森然闪目,摆出了节镇的完整仪仗,向西而行。
围观群众鸦雀无声肃然而立,城门上的神策军卒一个一个站的比直,目送车队渐渐行远。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
大娘子抱着清禅坐在车上看着一切,什么消息都不知道的青兰绿竹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是自己家?
“好漂亮的旗。”清禅伸出小手在空中抓了几下。
“好,待回了家拿给你玩儿。”张军笑着在马上和女儿互动。
大娘子娇嗔的瞪了张军一眼,低头和清禅商量。那可不是能玩的,那是你耶耶的仪仗啊。
车行五里,张军家的左邻右舍正等在这里为张军送行,大娘子下了马车一一答对,收了些贺礼。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讲的是这份心意。
十里,长安万年两县的县长带着官吏在此给张家送行,送上贺礼。张军没让大娘子下车,让武怀表应付了一下了事。
二十里,六部诸司官在此送行,张军一一答谢。
及至西渭桥,依礼,应该是张家的至交亲友在此送行,可惜没有。张军还以为媳妇家里会来,正好认识一下。如此看来也应该不在长安。
到是意外的,浑日进与李晟二人站在路边亭下。
张军带着大娘子和清禅过去拜谢。
“贺节镇迁移之喜。”
“有劳二位郡王相送。这是我家娘子与爱女。”
大娘子牵着清禅上前见礼。让媳妇孩子相见这是对客人最高的尊重。
“国夫人有礼。”两个郡王回礼。
张军有点尴尬:“内子却是郡君。”
“无妨。圣驾临幸梁州,应是不及,待回宫自然应诏。”李日进表示这是小问题,这个国夫是跑不掉的。
确实跑不掉。
自己朝请郎什么的也就忍了,就当是皇帝和臣子的无良玩笑,但要是媳妇这个称号不给张军肯定得找李适聊一聊。
这可是女人的颜面啊。
红蕊比较镇定,青兰和绿竹可能是年纪也要小些,前面又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会儿就有点兴奋,小脸儿憋的通红。
婢以主贵,自家娘子制了国夫人,那两个人出去得多有面子啊。
其实张军怀疑这二位过来相送是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回凤翔。估计也是李晟拽着浑日进来的。不过也说不定。
只是双方确实还没有这步交情这是肯定的,以后的事情再论。
喝了送行酒,军队再次上路。
过了桥就是一路通途,再没有什么应酬了。延途等候的凤翔部兵马各部不断的加入进来,大军浩浩荡荡奔赴天兴。
待过了盩厔,进了凤翔的地盘儿,各州牧县令又是一番迎贺,此间不表。
第157章 群僚来贺
送行的里面,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独独少了戴休颜。
原来老头自己带着几个亲兵跑到天兴城来了。
说是天兴城,这会儿确实已经不算是城了,城墙都少了一边儿,而且到处都在大兴土木,存在的城墙也早失去了意义。
老头就骑着马等在城南廓村的驿道边。
驿道就是官道,是国家级公路,由工部定期巡检,凡在官道范围内耕种伐树都是违法的事情,不但要罚款判监,还要恢复。
不但有专门的路面维修人员,还有专门的人员负责驿道的树木管理,补种养护以防风沙雨水冲刷,还有路牌维护。
像不像今天的高速公路?但它不收费。
唐代也有交通管理条例,承袭自秦汉。
比如城市内的道路,宽度硬度都有明文规定,男走右女走左,车马行中间,辅路让主路,左转让右转。
私自移动道路指示牌的人处耐刑:刮去鬓角和胡须强制做四年苦工。
随便在道路上大小便的人处黥刑:在脸上刺字涂成黑色。
驾驭车马的人也是要考驾驶证的,如果四年还不能胜任就会吊销驾驶证并罚四年徭役,同时负责培训他的人要处以罚金。
就相当于拿了驾照的人如果出了事故,要追究驾校的责任。罚一盾。就是一张盾牌的造价,盾牌代表着安全。
远远的看到张军的仪仗过来,城廓内外行走忙碌的人们自动自觉的停下行动肃立在路边,城防军士吹响胡哨,在各自的岗位上列队。
守护者回来了,不管什么阶层都用这种方式致以最高的尊敬。
“郡公。”张军远远的给戴休颜施礼。
戴休颜还礼:“恭迎节镇回府,老朽却是不请自来了。”
“欢迎之至。”
大娘子打开车帘,带着小娘子和戴休颜见礼,然后戴休颜和张军并行在车前,随着大队车马进城。
在这儿进城就不用收鼓纳旗了,在长安城内那是表示对皇帝的尊重,在这儿张军才是主人。
从南门进城,延着大道行至北城来到府衙,也就是张军的虎堂。戴郡公随行到虎堂衙前告辞回去了。
张军带着自家的大小娘子,红蕊,青兰绿竹一起在虎堂正门下了车,从这里进入,其他家仆杂役妈子随着车马绕到后门进府。
整府为六径五堂,也就是后来清代的七进院儿,东侧是兵营马厩演武场监狱,西侧是慕府僚院公事堂签押房。
后两堂是内府,也就是后院儿,整个三进带后花园儿和一个小马场,是居住的地方,也就是张军以后的家。
虽然比长安的宅子大了好几倍,但整体布局和功能并不相差太多,这也是传统建筑的优点所在,有着严格的制式规定。
张军带着大小娘子三个婢女一路往里走,武怀表在一边给红蕊介绍。红蕊其实就是内府管家的意思,需要了解情况。
各院差吏聚在二堂前迎接,齐声恭贺,也是迎接主母的意思。
小娘子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人,有些害怕,张军便俯身把他抱了起来。小娘子用手环着耶耶的脖子,这才感觉胆气壮了,敢侧着头去看那些人。
大娘子虽也未曾经历过,但必竟是大府里出来的,不慌不忙的带着红蕊和青兰绿竹与诸官吏见礼,一一答对。就是把人认一遍,也让这些人认认她们。
以后红蕊青兰绿竹三人少不得要出去行走,让这些吏官认一下也方便些。
叙过礼,诸吏官散去,张军带着媳妇女儿到三堂,李应右和高庆候在此处和大小娘子相见,又是一番恭贺见礼,两个人奉上贺仪。
下官是不需要贺仪的,这两个人职务比较高,和张军的关系也比较亲密,这才备了贺仪过来,算是私情。
张军也没客气,让青兰绿竹上前收下。这些东西要进入内宅,归大娘子管,他不沾手。
今日乔迁,张军也没和李应右高庆多说什么,两人附上贺仪也拱手告辞,一家人这才从三堂来到后院。
整个后宅都被李应右安排人按照张军的意思进行了修整打理,床铺家具桌椅凳子都置备齐整了。
四堂是张军的地盘儿,接待客人好友,读书写字,批阅文书的地方,东西附可以住他的相近之人,比如幕僚或才亲卫。王如意武怀表这种。
五堂是两口子居住的地方,再后面是内宅属眷的住处,包括仓库厨房什么的。
到了这边儿,外人除非主人相请就不能进来了,完全是一家人的私有空间。
“耶耶,我要看阿黄和龟翁翁可好。”
小娘子没了陌生人又恢复了活泼,拽着张军要去看她心爱的小狗和龟翁翁。一路上牵挂的很呢。
“内宅宽阔了些,打扫庭除怕是须添些人手来。”大娘子一路看过来感觉,这宅子太大了点,人手不够用了呀。
“娘子安排就是。家里仆役丁口不须太多,胜任即可,内宅之内某却是不通。”
“就是少了园子。”大娘感觉这里足够大也足够好,就是少了原来家里的那块大园子。
“后面有园子的。”张军牵着大娘的细手握了握:“花园也有,菜园也有,我带你去看。”
这边的后花园可比长安宅子那个园子大不少,湖泊流水一样不少,假山奇石亭台楼阁还多了许多,完全就是一个小型公园。
菜园子在东侧杂院后面,有小径便门相通。
整个府衙都是青砖所砌,高大坚固,里面也是相当安全,不用耽心什么。
阿黄被关在鸡笼里,这会儿放了出来,呜呜咽咽的和大小娘子撒娇,龟翁翁却是被放到了花园的湖里,许是换了生地方,伏在岸边状似思考。
“日后却是要小心些,不要让清禅距水太近。”张军扭头嘱咐了红蕊一句。
“是。”
原来园子里那也就是个水坑,虽有水流也是缓缓而下,这边就要大的多了,是湖,又没有栏杆什么的,还是有些危险的。
武怀表冲着红蕊用手掌在颌下比了比,示意她湖水大概有这么深。张军看了一眼,估计在一米四左右,不算浅了。
“你下去了?”张军问了武怀表一声。
“是伙伴们下的,把底摸了一遍,也好胸中有数。”
张军点了点头,对这个工作态度表示认可。
大娘子和红蕊最感兴趣的是屋子里的桌椅板凳茶几还有床铺,新奇的又看又摸。
“桌椅床凳均是郎君所创,匠作按图制出,颇为方便,城中富户多有订置。”武怀表给大娘子和红蕊解释介绍了一下,演示了一下用法。
其实房里还有火道和火墙,这会儿天暖了用不上,也就没提。
第158章 沣国夫人
媳妇女儿都来了,张军也就在府衙这边定居了,自然不会再去西营住。
这一次起复长安其实张军最大的收获就是接了媳妇女儿,对自己家有了全面了解,不用再胡乱琢磨,心里莫名的压力没有了。
情况比他想像的要好的多,没有什么三妻四妾,甚至家里简单的都有点过份了,女儿相当可爱,媳妇他也满意。
外部。这几天一切如常。
李晟在长安杀了几个人。这个没出他的预料。
以李晟的性格这是必然的,他肯定会想办法增加自己的功绩,也要解决钱粮问题。没有什么比杀几个官员富绅更快的了。
现在长安城中可以说全是‘附逆’,在皇帝没回来之前都属于罪人。虽然皇帝回来是肯定要大赦的,但现在不是还没回来嘛。
这种事儿属于正常操作,浑日进自然也不会阻止。他也有兵将要养啊。
凤翔的部队已经全部撤出长安,除了需要驻兵的几个县城以外,都在回来的路上。
刘承旨这会儿在泾州,还需要几天才能回来。
原计划的出兵秦州因为长安收复的太快还没成行,正好邠州扣押了两万多蕃兵,这事儿具体怎么操作还要开会研究一下。
张军干脆就在家陪了几天媳妇孩子。主要是孩子。
媳妇这几天事实上也没什么功夫搭理他,刚搬过来一切从头开始,家里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添人进丁,划归田亩设置田庄,里里外外得忙活一阵儿。
他的永业田加上封邑现在就是三千多亩,再加上大小娘子的户份儿,加起来五千多亩地,都要在这边重新厘定。
这正经是一大片土地,按现代算法足有三点二平方公里。
正好他在家带孩子,大娘子和红蕊每天处理家里田庄的琐事。
……
“陆卿,我这几天心里烦燥杂乱,静不下来,晚上也常常睡不着,太医偏又说无事,可如何是好?”
“陛下,你这是关心则乱。有李浑两位郡王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增起动了七万大军,必能收复长安,不会有意外。”
“可是我放心不下啊,真想马上返回长安去。”
“这个时日想必不会太远,还请陛下安心即好。”
“你以为,他们需要多少时日能收复上都?”
“臣少经战阵,不好估计。不过以臣想来,有半月之数足矣。”
“朱贼素擅战阵之事,手中战卒数万,逆将数十,且上都城高墙厚……只怕是不太好办。”
“大家,宫外有凤翔信觐见。”霍仙鸣进来汇报。
“凤翔信使?快传。”李适扑棱一下子站了起来,脸都有点红了。
陆贽在一边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却琢磨不明白信使的来意。不会是来要钱的吧?
几分钟,何定一脸谄媚的跟着霍仙鸣走了进来:“外臣何定参见陛下,见过陆郎中。”
“何卿方转去不久,又来何事?”李适想问问长安那边怎么样了,可是不能那么问,有点着急。
“恭喜陛下。”何定深揖一礼。李适的脸刷的一下,真红了。
“我家郎君阵斩逆将韩旻,收复咸阳城,亲率凤翔诸部九门齐出围攻长安,斩逆将二十之数,破禁苑入东内。
朱贼携其逆将从臣西逃五陵塬,被我家郎君早有预料,戴郡公亲率大军于莽塬截下诸逆,围守一夜,大破逆军,杀敌无数,朱贼姚逆俱皆成擒。”
“上都,起复了?”李适听到了想要的结果,反而不太敢相信起来。
“臣为陛下贺,长安已复,我家郎君与戴郡公,李浑二郡王同请陛下还京。我家郎君上表在此,余皆押后。”
也没等霍仙鸣传,李适上前几步从何定手里接过上表,连火漆也未验直接就打开来。
陆贽伸着右手想阻止,想了想又收回去了。算了,长安起复,想来陛下也是激动,失礼就失礼吧。
“臣朝请郎增。
四月十八日巳时,臣起孟保,孙福达,高固等诸凤翔将,偕兵七万围长安,午正,下咸阳,夺禁苑,斩将二十余众,降卒万七千余。
及未时,李浑二郡王引兵七千至,合围重玄门。
是日夜,贼众携逆臣属将众两万余出开远门至莽塬,贼留守长安将光晟开门奉降,长安起复。
留后戴郡公携凤翔军卒星夜截围贼众,困守一夜,次日天明,大军鼓噪,缚贼首于贼营,伪朝覆灭。
臣恭贺陛下,是请圣驾归京。
另有,贼首朱逆夺琼林大盈二库之藏于白华殿,战火略有波及,余物已封存待查,附帐册于后……”
“好,好,好一个张增,能臣也。”李适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老李家的皇帝就这一点挺好,从来不装,不端个什么架子,想笑就笑想舞就舞,气头上来你妈婢之类的话就脱口而出,高兴了又亲近的不得了,怎么都行。
“启禀陛下,我家郎君随后又加急一表在此,请陛下御览。”何定又奉上一表。
“这又是什么?”李适拿过来打开。
“臣朝请郎增。
臣为外将,不宜盘恒上都,已将长安城防秩守交付李浑二郡王,臣率凤翔军卒还驻各县以佑京畿平静,乞待圣驾还都。”
李适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陆贽:“这张增率军还驻,把长安城防秩守交付了。”
陆贽也是愣了一下,击掌长嘘一声:“好儿郎,一片赤诚矣,恭喜陛下得此麒麟将。”
李适也是极开心的,原地转了两圈儿:“加张增捡校尚书左仆射,进太子太保,赐爵凤翔郡王,勋,勋,”
李适皱了皱眉头,忽然一笑:“仍充凤翔陇右泾原邠宁朔方鄜坊诸镇观察节度水运诸使,兼凤翔府牧。散官如故。”
殿里何定陆贽,还有霍仙鸣全都一愣神儿,直勾勾的盯向李适。
李适也不怪几人失礼,笑着击掌:“制敕吧。”
陆贽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躬身说:“陛下,增之妻平陵郡君李氏,素来贤惠,执家有方,可充国夫人。”
“准了,增妻执家有方,贤良淑德,可进沣国夫人,赐白铜饰犊,地千五,帛织数匹,金器若干。”
“诺。”
勋的事儿俩人都没提,何定低下头,老脸直抽抽,一起抽抽的还有霍仙鸣。他是在憋笑。
检校尚书左仆射,进太子太保,六镇节度使,爵开国郡王,妻国夫人……勋朝请郎。你敢信?这是神马恶趣味?
可是谁也不能问,也不敢问,还不能笑。
只有陆贽面不改色,欣欣然的下去拟制诏书去了。主要是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张增这个朝请郎当初还是德宗给降的,原是朝议大夫。这是受了常衮的恶。
这个皇上,小心眼啊。
第159章 张军封王
“大家。”霍仙鸣躬身上前一步。
“嗯?”李适这会儿正高兴,笑呵呵的扭头看向霍仙鸣。
“奴愿赴凤翔宣敕。”
李适张了张嘴,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你不合适……不过去一下也好,代我关慰一下地方,也正好看一看。
如此,你便和左丞同行罢,与凤翔后可赴上都,绥备制宜。”
“诺,谢过大家。”
为什么上次的节镇册书是让何定带回去的而没派人宣诏呢?
其实这就是大唐的实际情况,一般册敕制书就是由尚书省直接发给当事人就行了,没有什么派人宣读的固有程序。
至于几个太监牛逼哄哄的抬着圣旨到了大臣家里歪鼻子斜眼的那种,历史上并不存在。太监是没有资格干这事的。
太监一般最多也就是传个皇上的口谕这种。
唐代也不叫圣旨,叫册书,制书,敕书,用于不同品级不同情况。没有什么奉天承运,也没有钦此。
那这次为什么霍仙鸣主动申请要来宣诏而李适又没同意呢?
这次是封王,赐国夫人,这就有点不一样了,需要派人宣诏以示尊祟。不过太监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得派尚书省的大臣。
尚书省是执行机构。中书拟诏,门下审核,尚书执行。六部是尚书省下的具体部门。这就是三省六部制。
其他秘书殿中二省和御史司天二台是独立部门,直接向皇帝负责。
另外还有九寺五监,也是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的具体事务部门,和六部之间在职责上有一定重叠,受三省和皇帝双重节制。
可以看做是一种制约监督,主要是处理重大危急情况和具体实施事务,也有监察的权力。有点务虚务实的差别。
所以,即使李适再宠信霍仙鸣,也不会同意让他来宣诏。这是对大臣的不敬,也是对尚书省的不尊重。
随后,李晟和浑日进戴休颜三人,还有各路录事参军事,各军参军事,御史等的上书,奏报先后发至梁州送到了李适面前。
走物流就是没有加急快递速度快嘛。
事实上并没有多大出入,谁也不敢在这上面搞东搞西,只不过李晟和浑日进的上书里多了些肃靖长安剪贼附除逆臣的奏功。
大小官员军将杀了十来个。这都是小事儿,李适看一眼也就完了,问都不会问,但这都是功劳。
李适开心之余一一进行褒奖封赏,开始准备还京事宜。
而何定等了三天,这才和尚书李左丞还有霍仙鸣一起离开梁州,回凤翔府。
这位李左丞可不是一般人,乃是皇室宗亲,李世民的血脉,论辈份李适还得管他叫一声阿兄。
唐代三省六部的中丞,侍郎,以及诸道兵马元帅,大都督这样的职务大多都是由这些皇室宗亲就任。
像李适的弟弟原王李逵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多次镇压节镇判乱。死后,他的后人去了吴哥发展手工业,从此再无音讯。
门下左右丞的职责就是复核已经通过门下审核的诏书,并负责监督执行。像封王就需要他们出面宣诏来表达皇室的郑重。
郡王和嗣王平等,意思就是你功劳大,皇家视你为自己人了,把你和亲王的继承者一视同仁。嗣王是亲王继承人的称号。
而一般外臣都是国公,虽然也是从一品爵号,但必竟不同,这可是王。
大唐的正一品爵位只有两种,亲王和国王。
亲王就不用说了,都是皇帝的兄弟和儿子,国王则是颁赐给蕃国的,像渤海国国王,南诏国国王这种。
张军估计这辈子就别想了。
唐代是把宗亲和外臣放在一个框架里面来管理的,基本保持一个平衡,而这些宗亲也都在各自的职位上为大唐的稳定和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
宗亲担任州牧县令你敢信?很多,还都做的相当不错。
宋明清宗室就被拎到了框架之外,变成了超然的一个群体,除了祸祸败扯造反什么的好像就没起过什么好作用。
“左丞,大监,京畿已定,归程并不甚急,慢慢行走便是,二位可从车马。”
“不用,就与你等一同骑马即可,某尚可执戟。”
霍仙鸣无奈的看了何定一眼:“尊照左丞所说吧,某亦无碍。”
“逞能。”李左丞斜了霍仙鸣一眼:“给大监准备车马,上路吧。”
“谢过左丞。”霍仙鸣也不生气,笑嘻嘻的作揖拜谢。
何定着人给霍大监安排车马,大家在驿馆吃了顿饱的,出梁州城奔留侯祠,走凤州梁泉出宝鸡渡渭水,再渡千水诸水,用了两天的时间回到天兴。
“左丞,大监,可在驿馆沐浴歇息,某去城内通禀我家郎君。”
“无坊,在此歇息片刻用些酒食,一同启程就是。张郡王职爵尽在吾等之上,自当由吾等前去拜见,何来通禀?”
李左丞淡淡的说着,下了马往驿馆里面走。
“听左丞的。”霍仙鸣笑呵呵的跟在后面,给了何定一个眼色。几天下来两个人到是厮混的熟了,大有相识恨晚的节奏。“
几个人和众兵将吃饭喂马,要水冲洗了一下,然后一起进城。
何定其实知道这李中丞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他给张军通风报信,可是这未免就有点幼稚了。这是哪儿?
凤翔府天兴城。
这还用他特意路一趟或者派人跑一趟吗?
他们这些人一过渭水,行踪线路就已经摆在张军面前了。
张军正和戴休颜喝着白开水讨化军官学校的事情,武怀表进来:“郎君,郡公,何将军回来了,一行三人,有一个内侍。”
“内侍?可看清了?”张军愣了一下。
“怎敢有误。”
张军脸一抽抽:“内侍来此作甚?”这个李适,又搞什么妖蛾子啊这是?
“怕是,节镇要封王了。”戴休颜有点艳羡的看了张军一眼。
真是年轻啊,胡子都没长齐,已经封王拜相一方节镇了,怎么能不叫人嫉妒呢?自己拼杀到了年近六十,不过就是充了个行营节度,郡公。
“某?封王?”张军挑了挑眉毛。可能吗?就李适这个尿性……不好说啊。
第160章 太子太保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李适,那绝对是一切皆有可能。
张军还不知道,真让自己猜对劲儿了。哭。
洗去风尘,吃饱了饭喂饱了马,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李左丞和霍仙鸣与何定一起直奔天兴城而来。
远远的就看到千水河畔一排高大的翻车,少说有十几架,岸上也是一排高大建筑,工匠如蚁一样在各房中出入。
而另外一边城廓处也是一派繁忙景像,正在重新规划路径翻建房屋。
近城的地方搭着不少帐蓬,有孩童在帐蓬堆里穿梭游戏,不时的发出笑闹声。
“何将,这是为何?”李左丞看着那边问了何定一句。一般这种情况只有大灾大难的时候才会出现,但看着又不像。
“回左丞,这是天兴城在翻整道路屋舍,帐蓬为临时居处。”
李左丞皱了皱眉头:“如此众多,可是家家都有足够的财物用来翻弄么?”他以为这是在发难财,以翻整为借口搜刮。
“左丞有所不知,天兴戎兵事,我家郎君已将民户统迁至凤翔,置天兴为军城。此间城内外所居全是凤翔军户军将属眷,一应建造整修度支公仓。”
“全,全城?”霍仙鸣吸了口凉气插了一句。实是震惊,瞬间连礼数也忘了。
“不只是全城,”何定微微一笑:“此城已无北墙,屋舍道路直抵凤翔城下,双城合一。
高别驾坐凤翔以司民户,我家郎君镇天兴戎备军事,百姓则无经束,城内互有往来。”
“此去,岂不是七里之数?”
“正是,凡路七里,桥数十,筑路三条,屋无计数。”
“一应度支公仓?”
“是,一应度支公仓,仅凤翔那边的非军属富户以上,需按人口支应成本,贫贱户不需支应。”
“整修到凤翔城?两城合一?”
“是。左丞可穿城至北观看,自然明了。”
“两边又是何为?”
“回左丞,城西为新军西大营,城南城东亦为军营,城北本是闲村,现纳为新城,置坊寨于其间,另有商街。”
“若两城合一……南北合近二十里,东西五里,却是百里大城了。”李左丞念叨了几句,一带缰:“走,去看看。”
几个人穿过一段纷杂的工地,顺着已经拆掉城门的城门进了城内。
“为何拆掉城门?也没有城守。”
“本是要将城墙全部拆去的,我家郎君说不妨留存,也给后世子孙留些印迹可看。现天兴城墙已经去了城门卫守,住民皆可凳高远眺。”
“若是夷狄来犯怎么办?”
“我家郎君言,若夷狄已兵至城下,彼时我凤翔军必已皆亡,城有城无并不区别。只要我新军尚在,却不会有夷狄兵临城下的机会。”
“为何?此话……却是有些自大了。”
“我家郎君言,军队的精神惟在于进攻,吾凤翔新军之存在意义,就是要不停的进攻,把战线推至敌之脏腑不断前进,永不给敌以反覆之机。
我家郎君言,守城守城,有城可守,慢慢自然懈怠,失去锐意,与养敌无异,此凤翔新军所不为。”
“可是如何能尽全功?”
“呵呵,此话却不是某能说得,待左丞与我家郎君相会,自行询问就是。”
城里的街道已经整修好了,临街的主要屋舍也已经翻建完毕,只有后面细处还有施工中,不过已经能看出模样了。
整个县城这会儿基本上就是一个大工地。
李左丞和霍大监两个人骑在马上看的目瞪口呆。
一水的砖墙泥瓦是什么概念?长安城的皇宫都没做到。
“这,这这这,这是逾制。逾制啊。”霍大监手都哆嗦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逾制只有一个答案,他张增要造反。
“大监此话从何谈起?”何定瞪了霍仙鸣一眼。没错,就是瞪了一眼。真真实实大大方方的当面瞪。
“规制在高,在广,在其颜色纹饰,却从无言及材料。砖石黄土可有高低贵贱么?大监慎重。”
李左丞摇了摇头:“从未说过不许百姓以砖瓦,只是太过精贵罢了。张节镇真大手笔,此又为何?置办军械不好吗?”
“回左丞,我家郎君不只能于用兵,对械使造作亦是精通,改横刀创三棱血刺,造全铁之弓,亦有制砖瓦之法,颇为廉价。”
对面三个人骑着马迎面走过来,与这边人等错身而过,和何定交换了几个眼神儿:府里已经了解,准备好了。
霍仙鸣也冷静了下来,确实,规制只是规定了建筑的高度,阔度,颜色和装饰物等等,确实没说百姓就不能使用砖瓦为屋。
他只是在宫中待的时间长了,下意识的本能反应,这会儿就有点惭然:“张节镇到是大才。”
“正是,我家郎君无所不精,忠君事国,常言以平静巨唐为己任,复我疆河为目标,言开疆拓土方才是巨唐儿郎之应为。”
“到是好儿郎。”李左丞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可是,某还是不明,为何要如此糜费?”
“左丞有所不知,我家郎君大善,常言诸事须以人为本,军将之本在于军眷,民众之本亦在于亲眷。
若使军将能奋不顾身杀敌,使民众能不思私利一心为公,当先安其心,使之家属亲眷幸福太平,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诸人无所顾,自然肯争先。”
“好一个诸人无所顾,自然肯争先。”李左丞击掌兴叹,被何定说的有些兴奋起来。
“妙人。”霍仙鸣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也是若有所思。
“去寻你家郎君吧。”李左丞没了继续逛街的欲望,这会儿就想马上见到张军。
“左丞,大监,请。”何定前面带路,一群人穿城而过,来到府衙。
自有亲兵跑进去通报,何定陪着李左丞和霍大监在府门等候。这是礼节。
没一会儿,张军和戴休颜一路迎了出来。
李霍二人和戴休颜却都是早熟,笑着应礼,一起进府。
来到三堂,李左丞却没落座,说:“还请张节镇唤平陵郡君出来相见。”
张军摆手叫武怀表去请人。
没一会儿,大娘子牵着小娘子,后面跟着红蕊行了出来,福身见礼。
李左丞取出制诰。
“敕。有平陵郡君李氏,佩服《礼经》,周旋法度,有柔婉之行,即表于天姿,有恭俭之仪,持度有方,贤良淑德,素以慈惠,可封沣国夫人。赐白铜饰犊,地千五,帛织数匹,金器若干,以昭资奖。”
“臣妾拜谢皇恩。”大娘子躬身行礼,脸上泛起了红晕。国夫人了呀。
李左丞把制诏交给大娘子,这才拿出张军的来。
“敕。有能臣张增,素来有功,可捡校尚书左仆射,进太子太保,爵凤翔郡王,仍充凤翔陇右泾源邠宁朔方鄜坊观察节度水运诸使,仍兼凤翔府牧。”
李左丞抬头看了拱手躬身而立的张军一眼,面容有些古怪。一旁的霍仙鸣和何定已经侧转过身去极力的憋气中了。
“散官如故。”
第161章 绝非嫉妒
噗。戴休颜直接喷了,霍仙鸣笑出了鸡叫声,何定脸憋的通红,几步就去了堂外,躲了。
大娘子拿着自己的制诏还处于兴奋中,没太注意,奇怪的看着大家。小娘子正在极力的伸手去拿阿娘手里的制诏要看。
李左丞把黄绢制诏卷好塞到目瞪口呆的张军手中,自己哈哈的仰天大笑起来。这是他做为尚书省左丞以来最有意思的一封制诏了。绝无第二。
‘我靠。姓李的,我特么。咱俩没完。’张军拿着制诏欲哭无泪。我可去你麻的散官如故啊。
“恭贺郡王。”李左丞冲张军拱了拱手,霍仙鸣和戴休颜也肃身恭喜。郡王,已经是外臣能达到的顶峰了,往上已经封无可封。
什么外相,什么仪三司平章事,在郡王面前都是不值一提。当然了,人家进郡王本身就肯定也是仪三司平章事了。
职太子太保,这也是外臣能够达到的最高职称,从一品大员。唐三品为相,从一品已经是妥妥的超品大佬。
在这个品级的职位只有三个,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排名不分先后,分别是太子的文化老师,太子的体育老师以及太子的安保员。
没错,太保是负责保卫安全的。
再往上,大唐的正一品有七个职位,太师、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天策上将。
天策上将是太宗李世民的职位,没有人敢担任,其余六个职位分别是皇帝的老师,师傅,安保员。
太尉是全军总司令,原为司马,因新莽篡汉被弃置,以太尉替。
司徒管理全国的户政和土地,司空管理全国的工程水利,各自对应六部之三。
事实上在唐代,这六个职位都是荣誉职务,不会授给任何人,顶多也就是捡校一下,表示皇帝认可你,认为你有可以担任此职的能力。
其中太尉,司徒这两个职位到是授过几次,但也没有任何实权,事实上还是名号罢了。
大唐的实权掌握在三省六部,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令以及六部尚书。
中书令两人,门下侍中两人,尚书令一人但是因为李世民当过这个官所以不授,以尚书左右仆射代,还是两个人。
这六个人就是宰相。同职,同权,没有正副之分。中书令原来是正三品,后来代宗时期提为正二品。
六部尚书为正三品,同样是相,但不能加宰,可以理解为副相。其中户部原称民部,因为忌讳太宗李世民的名字改为户部。
也就是因为民部改名这个事儿,让太宗感觉这个皇帝的名字是个麻烦事儿,于是从他这开始,太子就要改名,改一个比较不普遍的名字,以减少麻烦。
所以我们就看到了这么一种现像,从唐以后历朝历代的皇帝名字都比较怪异,能全部念出来的都是大佬。
最牛逼的明代,愣是造出了一个化学元素周期表。锂铍钠镁铝钾钙钪钒钛……金字旁的都是朱氏嫡系子孙的名字。
就是为了不重,为了避免民间需要忌讳的麻烦。也是不容易。
……
张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就要喷出来的老血压了下去。
李适,我要是不找机会和你练练摔跤拳击什么的,我都对不起你对我的厚爱。
“臣增谢过皇恩,谢过左丞,大监。”张军拱手揖了揖,对几个人表达了谢意,吩咐武怀表去张罗备酒。这事儿必须喝一杯。
“耶耶。”小娘子抢不到娘娘手里的敕封,转头看向张军,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
“什么?”张军低头看向女儿。
“这个。”小娘子指了指敕封。
张军想都没想就把敕封往女儿手里一塞:“不要沾了水火。”
“哦。”小娘子开心起来,露出大大的笑脸。这东西只要不用水泡不用火烧那是相当结实的,小孩子根本撕不烂。
大娘子一脸的耽心,正好也不用她在这里陪着,抱起小娘子回后面去了。估计小娘子这个新玩具刚到手又得失了去。
“正好戴郡公也在,到是省了某一番跋涉。”李左丞又拿出一封敕书慢慢打开。
戴休颜一愣,随即就有些激动,整了整衣袍肃然而立。
“敕。朕获承天序,钦若前训,用建藩辅,以明亲贤,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
盐州刺史戴休颜,践君子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情惟乐善,志不近名。慕间平之令德,希曾闵之至行,宜分建茅土,卫我邦家,叶於展亲,永固磐石。
咸秉大节,著于艰难,同勋叶忠,翼我兴运。
是用举其成命,锡以徽章,可为咸宁郡王,捡校尚书右仆射,仍充奉天行营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常卿,加食邑四百户,散开府仪同三司。
赐宅道政坊,凡北门之西又十字街西之北地,公廪以出。赐舞女二十,乐队一编,帛织数匹,金银器若干,家仆数十,良马数匹,犊车数架。
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看看,看看,看看人家这个,就不说那些什么获承天序卫我邦家,什么咸秉大节翼我兴运了,看看这后面,八分之一坊的大宅子,整修都是国家支付,又是舞女又是乐队,又是金银又是布匹车马。
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张军表示绝对不是嫉妒,真的,这完全就是明摆着的不公平,赤果果的搞不正之风,是有意的挑拔大臣之间的矛盾,打压功臣上进的积极性。
“臣休颜惭愧。谢过皇恩,谢过左丞,大监,张郡王。”戴休颜做揖谢了一圈儿,郑重的接过自己的敕书仔细卷好收了起来。
“恭喜张戴两位郡王,此番上都起复,圣上欣喜,持诸郡王之肱股,必兴我巨唐之鸿运。”霍仙鸣拱手向北拜了几拜。
他是皇帝的近臣,这个时候可以代表皇帝说几句勉励的话。唐代的太监还不叫太监,是内臣,是可以做官的。
这句话说的,张军把自己心里那点岔气儿都忘了。皇帝拿着你们的大腿骨,一定能复兴我大唐的荣光。
张军摸了摸自己的大腿,那场景想想都瘆的慌。
第162章 剔粪大哥
当晚,张军在府内大排筵宴招待李左丞和霍仙鸣二人,戴休颜,李应右,高庆,惠静寿,孙福达,高固等作陪。
大娘子得了国夫人,也在后院儿排了席筵,请了凤翔天兴两县的吏臣官将以及贵富人家的妻女来庆贺。
其实也就是通知一声的意思,姐们现在是国夫人了,大家心里都有点数。
张军麾下在凤翔的诸将,诸官,包括匠作监的主事匠作等人都请了过来,同贺新喜。
城内的妓馆这一晚都歇业了,歌舞妓女都来了府上献艺。
好不热闹。
一直闹到深夜酒宴才散,李左丞和霍仙鸣,戴休颜就宿在了府上。
第二日,张军被生物钟唤醒,用冷水冲洗了一下方才感觉清醒了些。这个时代的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喝多了也晕。
不过,经这一晚,他千杯不醉的名声是打响了。满桌客人都被他喝躺了,可谓大杀四方。
没办法呀,这玩艺儿连个啤酒都不当,张军感觉喝这个完全看胃容量,不就是酒精饮料吗?
到演武场跑了几圈儿,把筋骨活动开,小娘子就起来了,一样的趴在廊凳上唤人。
“耶耶。”
“哎。可睡好了?”
“嗯,娘娘昨天喝醉了,耶耶可醉了?”
“没有,耶耶千杯不醉。”
“酒可好喝?”
“不好喝,还是饧饴好喝些。”
“那为何都要喝?还喝得烂醉。我都看到姨姨们醉吐了,吐在花丛里。”
张军挑了挑眉毛,看来以后得限制在后院摆酒了。
这特么,这个时代的人哪有什么卫生意识,想吐就吐,包括大小便也是得劲就行,什么树林草丛的说来就来。
这会儿在任何一个大宅里,不管是皇宫还是宅院,只管去草丛树林里找,别的没有,屎尿遍地随处可见。
有些懒的侍女就把主子的屎尿桶随意泼散,甚至从二楼往下倒。有画面感没?
“莫学此等,都是不好的行为,耶耶以后教她们改。”
“好。耶耶,今日可以早些吃饭么?清禅肚饿了。”
“昨晚可是没吃饱?”
“吃饱了,可是它又饿。”小孩子长身体,吃的多饿的快,这也很正常。
唐朝是从一日两餐到一日三餐的过渡时期,除了皇宫里面和军队,都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制,全凭主家怎么想。
皇帝是一日四餐,一般官贵人家大多是三餐,朝食,昼食和飧食,而普通人家就是怎么吃的都有,大多是两餐,即大食和小食。
基本上都是中午吃的多些好些,早晚就要少些。
张军之前一直是在军营内,跟着部队的餐饮制度走,战时三餐,闲时两餐。不过现在已经被他调整为了统一的三餐制。
家里这边他还真就没注意过。刚搬过来呀,说句实话除了媳妇的身体别的他还不太了解。
“家里平时吃几餐?”
“娘娘和姨娘吃两顿,晚上若是饿了便加一餐。我的肚子经常会饿,是不是坏掉了?”
“不是,耶耶也会饿。以后我们便吃三餐,清禅吃四餐,可好?”
“好。”小丫头痛快的点了点头,眯着大眼睛笑了起来,突然笑容一收:“娘娘不让怎么办?”
“不会,耶耶说怎么叫就怎么吃。”
“好。”小丫头又笑起来。孩子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我想贴娘娘和姨娘的花钿,娘娘不许,说我还没长大。可是贴不得吗?”
这个张军就没有办法了,这个时代对人的年龄,各个年龄段的穿衣发型化妆方式都有严格的规定,这个可不好随意打破。
“耶耶也没办法,等我和你阿娘商量商量可好?”
“好。”
张军便带着女儿出去到东衙吃饭。也就是到府内的食堂那边,幕僚胥吏们都要管饭的。
等爷俩羊内汤饼吃的尽性了回来,大娘子已经起来了,正指挥着家里的新旧婢女收拾花园。
“娘娘,耶耶带我吃了汤饼。”清禅笑着和阿娘打招呼。感觉有炫耀的意思。
“以后家里吃三餐,”张军对大娘子说:“饿了就吃,不必约束,让她们也都一样,总不能饿着肚子操持。”
“是。”大娘子应了一声,斜眼去瞪小清禅,清禅嘻嘻笑着躲到耶耶身后去了,探出头来和娘娘做鬼脸。
“肉菜要均吃,清禅也一样,不要使偏了,对生长不利。”
清禅就噘起小嘴。她不想吃菜,喜欢吃肉。
两口子带着孩子把后院和花园转了一圈儿,算是巡视,也是熟悉了一下。有点太大了,走了没多会儿清禅就累了,被张军驮在背上咯咯的笑。
张军有着格式化的大脑,记忆车出奇的好,回来便取了纸笔把后宅和花园规划了一下,画了张图纸出来。
这里加丛竹子,那里加个廊亭,这里的小路改一改,那里的湖岸修一修,动作不大,但肯定要比原来适宜的多。
主要是加了数处公共卫生间,还分了男女。
这么大个府邸,原来的厕所只有两三处你敢信?那也就难怪婢女下人随便找草丛树林解决了。
这会儿厕所都是旱厕,下面埋个大缸,上面铺上木板,或者有钱人,官员家里的,要铺上厕床,也就是坐便。
普通人家就是挖个坑盖上板子完事儿,养猪的人家就牛逼了,是在猪圈上面搭个悬空的台子,就直接往猪圈里甩。
唐代虽然水利工程相当不错,但屎尿这些是不允许排放的,有相关法律。
所以就有了专门的剔粪人这个行业。别瞧不起掏粪的,一般人想干还干不上,都是社会大哥把持着,人人都是大富豪。
他们收钱掏粪,然后把粪弄出城卖给田庄积肥,两头赚钱。
而且社会地位还不低。一旦有人感觉自己有了几个钱儿牛逼了,得罪了这些剔粪人,你就等着吧,没人来给你家掏了,那真是惨不忍睹啊。
这个对于张军来说不是问题,现在有水泥了,化粪池了解一下。
规划了一下整个后院儿连带着花园的建筑,先给厕所定位,然后取化粪池的位置,按一百人十立方米计算,根本占不了多大的地方。
张军的后宅全部算下来,现在也就是五六十人的样子,他设计了一个三十立方的三隔池子,想着把前院的茅厕也改一下引过来。
至于东西两侧,可以各自再单独搞一个小型的。
这东西不仅仅是卫生,还可以利用一下沼气,冬天取暖也方便。
正画着,霍仙鸣来了。
“郡王,可是方便?”霍仙鸣在外面问了一句。
“大监请进。来人,备茶。”武怀表应了一声去安排。
霍仙鸣走了进来,笑道:“郡王海量,某到是见识了,日后必不与郡王同席。”
第163章 司兵惟公
“某可未曾逼迫哪个强饮。”张军笑着让座。
“郡王府中这个……可是稀奇,可是有甚讲究?”霍仙鸣第一次接触桌椅板凳,相当好奇。
“没什么讲究,只是某从军伍,不喜卧坐,亦不方便,便着人置作了桌椅来用,只图便利。”
“确是方便。”霍仙鸣看着桌椅点头:“似昨日一般宴席,此桌椅便大大好过席筵,宴后清理也是省了诸多事物,干净整洁许多。”
吃饭喝酒,难免洒落,大家盘坐在席子上就难免沾些在身上,肯定没有桌椅来的卫生。
不过话说回来,桌椅的发明也让分食的筵席变成了大家一桌围餐,也说不上是好是坏,是发展还是退步。
“对我等公务之人利处也是甚多的,”张军拍了拍桌子:“屈坐久了伤腿,不及此物。某已设了坊作,待出产后会送至宫中。”
“如此大善。”霍仙鸣拱了拱手:“有劳郡王费心了。”
“小事。请坐。”两个人坐下来说话。
“某尚闻郡王欲起复秦原二州,未知真假。”霍仙鸣直接道出来意。你说你要打吐蕃,这事儿是吹牛逼还是要真干?
张军点了点头:“将领军士已经集结了,本来是想借起复长安这个机会先拿下秦州,不过,现在事情有了些许变化。”
“何故?”
“大监应知,崔鸿胪劝说陛下与吐蕃借军之事,论莽罗衣率两万大军现驻于邠州长寿域内。”
霍仙鸣点了点头,恍然:“郡王可是耽心这两万蕃卒?也是,两万大军,不可不惧啊。”
摇了摇头,张军说:“两万人马尔,不足为虑,现已为我凤翔缴械,是杀是留不过一念之间。只是,某有疑虑。”
“缴械了?”霍仙鸣吃了一惊:“因何疑虑?”
“蕃兵为王命所请,若尽数杀了,陛下必受违约之责,且论莽罗衣为吐蕃皇族,吐蕃必是不肯善罢干休,某,不知陛下之意,未敢擅动。”
“此事因何未报?”上表里没提这事儿啊。
“事发突然,又临陛下还京之时,暂且押后为好。待圣驾回宫再报不迟。”
霍仙鸣点了点头,也同意张军这个说法,没有什么事情能大得过圣驾返京的。至于那些蕃卒这段时间怎么过……谁在意呢?
霍仙鸣就有点莫名的兴奋起来,看张军的眼神儿也有了些变化。
这是个猛人啊,杀人如芥,逼退李怀光,攻城夺地像闹着玩似的,朱贼如此声势一日倾废不说,两万吐蕃大军不声不响的给拿了。
“某思充伍,请郡王指教。”霍仙鸣郑重的给张军拱了拱手。
让太监领军这事儿,不可能是李适的突发奇想,也必是前后斟酌出来的主意,像霍仙鸣这样的近侍肯定是商量的主要对像。这个没毛病。
而且太监只是去了势,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理想和报负,想出人头地自然也不意外。
说句实话,张军并不抵制太监领军,反而还有点儿支持。
历史上总是把太监‘干政’描写的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不管是太监干了什么,财政也好,政策,领军,统统视为大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