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商会
时间如流水,总是在不经意之中慢慢消逝,而且不会激起半点浪花。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天气清朗,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之际,农田之间隐隐约约可见辛勤劳动的人们正忙着春耕,清风拂面,鸟语花香。
湖广汉口镇码头,两个年纪相仿,但却分主仆打扮的年轻人从船上走了下来,为首的那人年约十七八岁,相貌俊逸风度翩翩,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随和的笑容让人一看之下心生好感,而仆人也面白无须,有股大户人家出身的气度,两人的出现并没有让码头上的众人感到好奇,汉口镇乃是九省汇集之地,无论是走夫贩卒,还是达官贵人都在这里停留或者住宿过,众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有几个闲极无聊之徒才会暗暗猜测这两位都底是何底细。
“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啊?”仆人恭敬的询问道,声音有些尖锐。
“几个月没来,汉口更显繁华热闹。”公子微微笑道:“当然是去兴隆商会啊。”
附近的人听到那公子之言,好奇心顿时消失,因为来汉口镇找兴隆商会做生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谁还有这个闲心理会这种事情,只不过是随口议论几句。
“没有想到这两人看起来气度不凡,居然也是个做生意的。”
“老兄,你也太没有眼光了,现在做生意的如果不穿上绫罗稠缎,谁还会理会你啊,这是实力的表现。”
“那倒也是,对了老弟,我在这里待半天了,怎么有这么多人都是去兴隆商会啊?”
“老兄,你刚从乡下来,不知道我们汉口镇之所以变得这么繁荣,与这个兴隆商会还是有些关系的。”
“真的假的?老弟你快和我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与兴隆商会的会长沈东家……”
…………………
“公子,汉口有今天的繁荣景象,这分明是你的功劳,现在都让沈园那家伙把好处得去了,小的我真为公子感到不愤。”走了几步,听到背后传来的闲言碎语,仆人忽然轻松对公子报怨起来。
“崔文,别胡说八道,就算没有我,汉口一样会昌盛起来的。”公子轻轻笑骂道:“到地方后别乱说话,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
“别啊公子,难得出来见识一下世面,整天待在王府……”崔文提到王府两字,马上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下意识的回望回顾,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不由舒了口气,向公子轻声讨好笑道:“公子……”
“装模作样。”公子不客气的评论道,也不理会他,径直向兴隆商会走去,崔文在后面轻轻吐舌,也加快脚步随之而去。
兴隆商会座落在汉口镇最为繁华的闹市中间,远远就可以看到写有兴隆商会的布条在迎风招展,许多对兴隆商会不知情的人,第一次来到这里,都会觉得非常奇怪,因为在商会里面根本看不到任何的货物,踏入商会大门也看不到其他人,只有两位妙龄少女在那里招呼来客,客人一来就马上迎上去,以温柔亲切的声音接待。
“欢迎光临。”
公子与崔文走进兴隆商会内,马上觉得这里让人感到十分的舒适,其他商铺走进门后都是摆放货物,而这商会这里却布置成为一个会客厅,环境相对空旷而且非常雅致,再加上两位俏丽少女的亲切问好,无一不显示出这商会与众不同之处来。
“请问这位公子,有什么事情可以为您效劳的吗?”少女引领两人坐下之后,奉上清茶用清脆的声音询问道。
公子避而不答,只是不停的在打量商会周围的情况,因为是中午时分,来商会的人不多,只要一进门,自然会有人出来招呼,然后交谈几句,就后引他们到后面,大厅内的角落里还有几个长得壮实的人在那警惕的观望四周情况。
“去把沈园叫来,我们公子要见他。”见公子在观察情况,崔文自然而然出声说道,有股盛气凌人的味道,公子听了不动声色的看向少女,想知道她怎么回应。
“请问这位公子怎么称呼,我马上向会长汇报。”少女笑容如初,不亢不卑的应付道。
“你还不配知道,叫你们主事的来,要不然……”崔文冷哼几声,态度十分恶劣,眼睛却是不停偷望公子,显然这是公子授意他这样做的。
“既然如此,请公子稍候,我去汇报。”少女笑容依旧灿烂,非常亲切友好的说道,丝毫没有为此而生气。
公子微微点头,服务态度还不错,当下也没有再继续试探下去,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出来轻轻说道:“我要见沈园。”
“欢迎贵客前来。”少女见到玉佩心中一惊,培训的时候主事曾经说过,如果有人执这样式的玉佩来,一定要以礼相待,无论是什么要求都要尽力满足,少女仔细打量,确定是这样的玉佩没有错,连忙谦恭的说道:“公子请随我来。”
“张……公子前来,未能远迎,还请公子恕罪。”没走几步,兴隆商会的东家沈园快步走了出来,连声请罪起来,这边动静不小,商会中人早就格外留心这边的状况,当公子掏出玉佩之时,早就有人飞快向沈园汇报,沈园听到后不敢怠慢,连忙出来迎接。
“在家里闲极无聊,所以出来看看,希望沈会长不要介意。”公子微微笑道。
“公子前来,在下欢迎还来不及。”沈园满脸笑容说道:“这里不是谈话之处,后面厢房雅静,请公子移步。”
“正好与沈会长把酒畅谈。”公子没有拒绝,含笑点头,示意让沈园带路。
大厅内的几位客人都在好奇,这位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能让商会会长沈园亲自出来迎接,似乎身份高贵,应该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公子,但听说这兴隆商会背景也不小,连武昌知府也要卖其面子,身为会长的沈园应该不用这么谦卑的招呼来人吧。
与客人不同,商会内的伙计隐隐约约猜测出来人应该是谁,但谁也不会多嘴透露,谁都知道商会规矩森严,若是有人敢乱嚼舌头,马上被逐出商会,而兴隆商会福利待遇好,工作轻松又有休假,若是被解雇,那岂不是悔恨之极。
“张典簿,来汉口之前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好让我去码头迎接。”厢房内,沈园诚恳的说道,这并非是客气虚言,而是沈园真心实意之话,能让沈园称之为张典簿的,在湖广只有张信了。
“我是来巡查商会的,如果提前通知你,让你做好准备那怎么办。”张信玩笑说道。
“那张典簿视察之后,觉得商会情况如何,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吗?”沈园脸上尽是期待之色,也有几月没有听到张典簿的教诲,难道他又想出什么妙招来。
“从来目前的情况来看,可以知道你十分用心在经营商会,我很满意。”张信清楚知道,在古代能做到这些已经是非常超前,不能再苛求了。
“这都是张典簿的功劳,若不是张典簿的指点,任我如何也想不出来。”沈园佩服的说道,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举人,居然会对商业这么熟悉了解,随随便便想出一招,就可以把生意扩张几倍,真可谓是财源滚广进啊。
沈园回想起一年来的经历,真是感慨万端,当年计时仪生意火爆,连开五家作坊也不能满足各地的需求,自己准备向张典簿进言要再多开几家作坊之时,没有想到他居然断然拒绝,反而是联合湖广数十家小型作坊,让他们帮忙生产,每个计时仪的利润可以分他们二成。
沈园当时极力反对这个决定,可惜最终没有将张信劝阻,想到凭白分人两成利润,沈园就感到非常的心痛,心里暗暗在骂张信败家的行为,以计时仪的销售情况来看,这两成利润就是数以千、万两计的银子啊。
但没有想到,当把湖广数十家中小作坊整合后,虽然分出去两成利润,但是最后分到的银子居然增加一半以上,这才让沈园心情恢复一些,但还是有些不情愿,如果是按自己的想法,再多开几个作坊,那得到的银子可能更多。
但没过多久,沈园反而庆幸起来,若是用自己的主意,恐怕建作坊的钱刚花出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呢,因为在市面上忽然出现许多仿制的计时仪,做工虽然不及自家的精良美观,不过价格却很低廉,有许多人争相购买,导致计时仪的生意一落千丈,沈园很佩服张信的高瞻远瞩,居然能看到这种情况,计时仪的生意严重缩水,如果当时再再建几家作坊的话,时间长不说,可能建好之后生产的计时仪根本卖不出支。
在没有专利法的古代,计时仪只要被人仿制成功,那生产这个的作坊遍布全国,况且交通运输不便,湖广的计时仪生意怎么能够和别人争,正当沈园以为张信准备要放弃计时仪生意的时候,张信却给他一个惊喜。
全面放弃粗笨沉重的计时仪,改为生产玲珑小巧的计时器,与笨重的计时仪不同,计时器显得非常灵巧,只不过有几斤重,可以悬挂在墙壁上,方便实用,一推出市场,马上受到权贵富豪的追捧。
而且这次生产的计时器,主要是针对上层阶级出售的,计时器的做工非常精美,制作的木料油漆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其他只会生产仿制笨重计时仪的作坊根本无法与之相争,而且最让沈园佩服的是,当初生产计时仪的时候,张信就让人在计时仪上特意镶上一个小牌子,上面有一个图案,还有兴隆二字,是兴王府与沈园隆丰记二字结合。
有了这个牌子之后,现在买计时器的人,都认准这个图案,就像张信所说的名牌产品质量有保证,当计时器销量倍增的时候,张信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下令作坊减产,沈园坚持拥护,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因为张信的表现突然,朱厚熜与袁宗皋商讨之后,把王府下属的商铺全部交给张信负责,而张信干脆与沈园彻底合作,按照后世的公司结构,成立兴隆商会,凭着兴王府雄厚背景与沈园的财力,在张信的建议下,联合开发汉口镇。
现在汉口镇新开的半数以上的商铺都是属于兴隆商会的,衣食住行四大行业全部包含其中,客栈、米行、布店等等就开了几家,商会成立后,又开始出钱对汉口的道路进行修整,特别是商船停靠的码头基础建筑,更加重新扩大整修,这使得汉口来往商船越来越多,地方也越发繁荣昌盛起来。
现在对兴隆商会而言,计时器的生意只不过是占商会产业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的利润来源于汉口镇各个商铺的盈利,以及来往于各省的航运生意,沈园坚信只要给兴隆商会十年的发展时间,兴隆肯定成为大明朝首屈一指的大商会,能与北方的晋商与徽商抗衡。
当然,这离不开兴王府的支持,还有张信不断的出谋划策,沈园心里很明白,如果没有兴王府的背景,只怕现在早就有官府上门来挑事,兴隆商会生意这么红火,肯定会让许多人眼红,如果不是张信的奇思妙想,运筹帷幄,凭自己的本事,最多在武昌里混,哪里有敢与天下富商称雄的梦想啊。
商会虽然刚刚起步,但以沈园的眼光,当然可以看出,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兴隆商会做强做大肯定不成问题,因为这里有最先进的制度,还有最高级的人才,最坚定的信念,最新的技术,超前的思维能力……
上面的几句话摘写张信语录,沈园到现在还没有彻底理解,不过他已经用纸抄录起来,每天都拿出来体会,认为总有一天自己肯定会明白的,到时自己应该就是全国知名的大商人了,沈园的思虑不由飞了起来,神往之极。
“沈会长,醒醒,典簿问你话呢。”当沈园陷入美好幻境之时,崔文打断提醒道。
“张典簿,有何吩咐?”沈园回过神来,尴尬的笑道,美梦总有实现的一天,现在不着急,还是回归现实之中去吧。
“文昴他们在京城还好吗?”张信轻轻询问道,脸色有些伤感。
“一切安好,前些时候我还命人给他们送去几百两银子,应该够他们花费一段时间了。”沈园当然明白张信到底问的是谁,小心翼翼的答道:“张典簿放心,京城里有我们商会的店铺,他们有需要可以到那里预支。”
“都快一年了,他们怎么还不愿意回来。”张信摇头叹气,落榜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用这么沮丧吧,居然说无颜回来见江东父老,死赖在京城不愿回湖广,张信自己恶意猜测,这肯定是他们舍不得京城的繁华红尘。
“听说他们准备等殿试结束后再回来。”沈园悄悄的看了下张信,小心的回答道。
“殿试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凑什么热闹。”张信冷嘲热讽道,沈园可不敢接这话,谁都知道京城里的几位与张信的关系并比寻常,张信每隔几天就要向他打听那边的动静,关心的情意沈园可是深有体会的。
“往年皇上南巡未归,把殿试推辞到现在,听说就这几天的事,他们陪在京城结识的好友考完殿试,就可以回来了。”沈园解释道,心里十分赞成他们的决定,多认识几个在朝中为官的朋友,以后再进京考试的时候,也多条门路啊,同时也瞄了张信一眼,心里暗暗嘀咕,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异类,才不愿意上京城参加会试呢。
“随便他们。”反正人平安无事就好,张信也没有计较这么多。
“张典簿,准备在汉口视察几天?”沈园知机的把话题移开。
“待两三天吧,这次到汉口,主要是为娘娘采购一些绸缎与香料回去,听说最近有海外的商船运回一批货物,从来广州经过这里,是不是有这回事?”张信微笑问道,绸缎当然是本国的好,但香料却是外国的比较稀罕。
“张典簿消息无误,确实有这事,现在商船还没有走,正停靠在码头,船主与我相识,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处理吧。”沈园自然而然说道。
“崔文进来。”张信微笑,扬声叫道,崔文应声而入,恭敬的侍立一旁,完全没有刚才的盛气凌人的感觉。
“沈东家,这位崔文是娘娘身边的人,这次采购由他负责,明天你就带着他上商船挑选货物吧。”张信指示道,并没有询问两人的意思。
“劳烦沈东家了。”崔文彬彬有礼的说道,但还是掩饰不住那尖锐的嗓音。
“哪里的话,这是我份内之事,何言辛劳。”沈园连忙回礼说道,他可不敢得罪兴王府中人,特别是王妃身边的近侍,沈园的眼睛雪亮,一眼就可以看出崔文是位小太监,想起朝廷太监的名声,他更加不敢怠慢。
“沈园,汉口现在最好的珠宝店是哪家?明天我去看看。”不知想起什么,张信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
“金玉斋……”
第一百零二章 应变
大明正德十六年三月十四日凌晨,京师皇宫西苑豹房内。
南巡途中的正德于清江浦垂钓,不慎落水受寒,由于当时已经是九月天气,江水寒冷,加之正德已经被女色掏空了身体,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身体每况愈下,只有匆匆忙忙的回京,虽然太医们尽心治疗,但一直没有起色,十六年整个春天正德皇帝都没有临朝,也没有主持祭祀典礼,可见他的病情非常严重,这让在他旁边服侍的太监们十分忧心。
寝室内精妙小巧的铜炉小鼎燃点着名贵香料,轻烟袅袅升起弥漫在豪华的房内,正德皇帝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十分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犹如风中残烛一般。
“张永、谷大用。”正德皇帝虚弱的叫唤道,越发感到身体无力的他,似乎觉得自己准备应该交待些什么,正德皇帝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张永与谷大用两人一直在寝宫外听候差遣,格外留心房内的动静,一听到传唤连忙轻快步入房内。
“皇上,奴婢在,您有何吩咐?”两人俯首听命说道。
“朕疾至此,已不可救了,可将联意传达太后,此后国事,当请太后宣谕阁臣,妥为商议便了,从前政事,都由朕一人所误,与你等无涉。”正德皇帝用轻微的声音说完这句话,轻轻的闭上眼睛,脸上恢复安详的神情似乎睡着了。
“奴婢遵旨。”两人磕头说道,半响之后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小心翼翼的抬头观望,发现正德皇帝静静的躺在床上,脸上奇迹般的带着血色,可谓红光满面,两人心中一凉,但也不敢有所惊动之意,张永轻轻的叫唤几句皇上,见正德皇帝还是没有反应,壮着胆子慢慢移到龙床旁边,探向正德皇帝的手腕,片刻之后面呈如丧考妣之色。
“皇上归天了。”张永放声痛哭起来,而谷大用心里虽有准备,但听到张永的话,悲伤之间从心底溢出,默默的流泪。
回顾正德皇帝一生,很难说得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贪杯、好色、尚兵、无赖,所行之事多荒谬不经,为世人所诟病,同时他又处事刚毅果断,弹指之间诛刘瑾,平安化王、宁王之叛,应州大败蒙古军队,精通佛学,会梵文,还能礼贤下士,亲自到大臣家中探望病情,甚至痴情于艺妓。
虽然不入大内,但是仍时常上朝听政,批答奏章,决定国家重大事件,不愿上朝时,就通过司礼监传达自己的圣旨,命内阁执行,即使他远在宣府的时候,还是特别强调虽然大臣不许前来,但奏章要一件也不许少地送到宣府,说明正德皇帝跃然做出了许多荒唐的事情,但在权力上一点也不糊涂,对权力抓得很牢,是个英明之主。
从不同的角度可以看到不同的正德,却很难看到一个完整的他,其实,明代自英宗正统朝以来,国势渐弱,如果正德能够兢兢业业,尽心尽力,是完全有可能做一代明君而成为中兴之主,功垂史册,但他恣意妄为的行径却失去此良机。
“大用,按皇上旨意,你前去通知太后。”片刻之后,张永拭干眼泪,悲哀说道:“我去向各位大学士禀报此事。”
“张公公,切记秘密行事,不要走漏了风声,事关重大,等太后与大学士来齐之后再决定皇上后事。”久经宫廷政变,谷大用小心谨慎的提醒道。
“你放心,咱家明白。”张永也是个厉害的主,当年横极一时的刘瑾就是栽在他手里,其实也怨不得两人如此小心谨慎,谁叫正德皇帝英年早逝,连个后代都没有,而且生前并没有指定皇位的继承人,如今正德身死,诺大的帝国没有一个合法的君主,如何不让两人心惊胆战的谨慎行事。
不得不说,张永与谷大用不愧是久经考验之人,出寝室之后脸上丝毫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仿佛正德皇帝平安无事一样,吩咐宫女近侍没事不要进去打扰皇上歇息,两人扬长而去,步伐沉稳,不紧不慢如同平时一般。
请人的时候根本没有透露事实真相,只是说皇上有请共商国事,谁都知道皇帝现在正病倒在床上,召集大学士们进宫商议国事那是很正常的行为,谁也没有怀疑,个个欣然前往,心里还想着等下对皇帝汇报哪件重要事情。
待几位内阁大学士依礼进入皇帝寝宫后,忽然惊讶的发现皇太后正俯首在龙床上,报着正德皇帝悲泣,几位大学士心中一震,马上明白到底发生何事情,纷纷跪倒在地,流泪痛哭起来,而张永知机的在众人痛哭的时候,悄悄的把寝室门掩上,悲痛不久之后,张永把正德皇帝的遗旨向众人宣读一遍,几位大学士磕头领旨,悲哀之色也减少许多。
“皇上幡然辞世,哀家心里十分悲伤,此后国事就托付给几位卿家了。”太后泣不成声说道,心里充满凄凉之意,十六年前先皇去世,留下太后与正德皇帝孤儿寡母,但正德皇帝贪玩成性,经常不在宫中,与太后的关系不怎么好,但儿子在总算有个念想,现在唯一的儿子去世,太后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
“太后节哀,臣等自当尽心。”几位大学士异口同声说道。
“杨卿家,你身为内阁首辅,一直为皇上倚重,以后国事就交由你与各位大学士斟酌处理,哀家就不过问了。”太后没有过多的权力欲望,轻易的把行政大权交给内阁,然后吩咐道:“哀家要在这里陪皇上一会,尔等且先退下。”
几人领命退出寝室,在张永与谷大用的引领下,来到附近偏殿,现在谁还有心里离开,皇帝驾崩,而且没有留下皇子嫡系,帝位悬空未决,当然要商议清楚,但几人刚受到皇帝突然逝世的打击,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杨大人,现在当务之极是要确立新君,不知杨大人有何建议?”几位大学士的关系还算和睦,既然太后说由杨廷和为主,几人也没有什么意见。
“新君且先稍候再言,现在老夫最为担心的却是京城安危。”杨廷和忧虑的说道。
“杨大人何出此言?”大学士毛纪惊讶说道,最近没有听说京城附近有什么动乱之处啊,如果有的话他早就接到消息了,毕竟内阁成员就是负责为皇帝解决朝廷政事的,底下官员有什么情况都要汇报给他们知道。
“首辅大人说的可是江彬?”谷大用轻轻说道。
“正是如此,如今江彬在威武团练营用事,手握兵权,如有不臣之心,京城危已。”杨廷和严肃说道:“在此风雨飘摇之际,朝廷决不可动荡。”
“那依大人之意,应该如何处理此事?”大学士梁储询问道,知道杨廷和心里恐怕已经有了决断,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皇上遗诏。”杨廷和不动声色的说道,却让其他人大为震惊,谁都知道正德皇帝驾崩的时候只说过一句话,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旨意。
“杨大人,此举恐怕不妥吧?”毛纪迟疑说道。
“事宜从急,为了朝廷安危着想,在下赞成杨大人之言。”一直默不作声的蒋冕出言赞成说道,其他大学士听后也没有表示反对意思,相当于默认杨廷和的主张,张永见众位内阁学士没有反对,便知机的奉上笔墨纸砚,杨廷和也不推辞,思量片刻之后执笔一挥而就。
诏书内容无非是罢威武团练营,营兵回团营,边兵皆散遣还原镇;尽革皇店,军门办事官校悉还卫所;哈密、吐鲁番、佛郎机诸贡使,俱给赏遣回国;豹房番僧以及少林僧、各匠役教坊司乐人、南京快马船诸非常例者,俱予罢遣,放还四方进献女子、停止京师不急工务,收宣府行宫金室归入诸内库,都是革除正德期间的一些弊端,杨廷和写完之后传给几位大学士观看,大学士们纷纷点头赞同。
“张公公,麻烦你走一躺,把诏书呈送给太后,若是太后没有异议,那就请她用印盖章,以待我等诏示天下。”杨廷和拱手说道,正德皇帝虽然驾崩,但是宝玺玉印可不是谁都可以轻易碰触的。
“咱家这就去。”张永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敢耽误,拿起杨廷和写好的诏书,轻快的向寝室内走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各位同僚觉得该拥立谁为天子?”梁储慎重说道,以前他曾经向正德皇帝建议过,让正德从旁系宗室子弟中选择二三人,放在宫内加以培养,作为将来皇储人选,如果正德有了自己的子嗣,那么就将其送回,这种想法,既可以稳定人心,又保证了皇权可以顺利地传承,因而得到了很多朝臣的一致赞同。
可惜正德不赞成这个提议,对此不予理睬,当时正德皇帝尚不到三十岁,身强力壮,精力充沛,他不相信自己会没有子嗣,再说,现在选立藩王之子弟,不就是向天下人宣告他不能生育的事实吗?那怎么能成!因此武宗拒不立储。
听到梁储的话,几人沉默起来,虽然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正德皇帝没有子嗣,而且没有其他兄弟,立谁为君真是让他们感到非常为难。
“杨大人可有主意?”身为首辅大臣,就应该在这个时候出来为众人分忧解难的,毛纪问出众人的心声。
其实在梁储提议挑选港藩王子弟入宫为皇储之时,杨廷和心里曾经有过一个人选,现在在此机会正好向众位大学士述说,希望得到他们的赞成。
“太祖皇帝传下的《皇明祖训》有言:兄终弟及,谁能渎焉。”杨廷和拱手说道:“今天子无嗣无兄无弟,只有从孝宗皇帝嫡系寻找皇储了。”
“杨大人言之有理,却不知杨大人心中可有人选?”蒋冕询问道,天子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如果不符合其他大臣之意,恐怕不能服众。
“湖广安陆兴献王长子,乃是宪宗之孙,孝宗之从子,大行皇帝之从弟,按序当立。”杨廷和严肃说道,他提议的朱厚熜,从宗系上讲与正德皇帝的血缘关系最近,如果拥立他为天子,其他人虽有异议,但也不好反驳。
“兴献王世子是宪宗皇帝孙辈中龄最大者,当年随父进京时,老夫曾经见过,性情沉稳颇有皇家气度,可立为君。”梁储赞成说道,朱厚熜在王府时受过良好的教育,兴王有较高的文化修养,平时也重视对儿子的教育,所以相对于深宫长大的皇子,在王府中长大的朱厚熜自然有更强的独立能力与主见,梁储看到后当然觉得不错。
其余几人相互观望之后,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人选,纷纷点头赞成,一事不劳二主,又让杨廷和再写一份遗诏出来。
“皇考孝宗敬皇帝亲弟兴献王长子,聪明仁孝,德器夙成,伦序当立,已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与内外文武群臣合谋同词,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
传阅诏书之后,几位大学士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一起前去呈给太后,太后听到几位大臣的汇报后,也没有异议,当场予以批准,接下来顺理成章的讨论去湖广安陆接驾的人选来,这事非同小可,迎驾的人选非常重要。
“礼部尚书毛澄必定要前往。”蒋冕说道,礼部掌管国之礼仪,还有什么比迎君更重要的,这个可以肯定下来,而内阁大臣也肯定要有一人前往。
“梁学士,可否亲自前去迎君?”看着白发苍苍的梁储,杨廷和心里有些犹豫,担心他因年老不愿意前去,杨廷和身为首辅,在留在朝中主持国事,他希望蒋冕留下来帮他,而毛纪又要负责正德皇帝的后事,一时之间只有让梁储前去了。
“事孰有大于此者,敢以惫辞。”梁储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中贵勋戚中谁可前去?”迎立新君,肯定少了不皇亲国戚的份,但皇亲国戚实在太多了,派谁去也是个问题。
“定国公与附马都尉崔元,贤达清名,可一同前往。”毛纪提议道,众人也没有意见。
“谷大用,你与韦彬、****也与各位大人一同前往,听候他们吩咐。”皇太后最后也发表自己的建议说道,几位朝臣虽然不怎么情愿,但是谁也不想违背太后的旨意,谷大用当然欣喜的接旨。
“鸣钟,召集群臣,颁布皇上遗旨。”杨廷和淡淡吩咐下来。
…………………
湖广安陆,在汉口采购完毕,张信一行人满载而归,扬帆起航返回安陆王府,张信静静的站在船舷旁,春风拂面,感到十分的惬意舒服。
“张典簿,这次给娘娘带回几种名贵稀罕的香料,回去之后娘娘肯定很高兴。”崔文走上前对张信兴致勃勃的说道,难道出王府一次,崔文见识到繁华之地,心里异常兴奋。
“娘娘高兴肯定少不了你的赏赐。”张信微微笑道,这个崔文虽然机灵,可惜有些滑头,不及黄锦那么有自知之明。
“能为娘娘办事,那是小的的福份,怎么能要赏赐呢。”崔文言下之意已经把功劳归功于自己,不关张信什么事情。
张信笑笑,并没有计较崔文这点小伎俩,自从一年前,在众人不解疑惑的目光中,张信毅然决然的拒绝赴京城参加会试,坚决留在兴王府任职,差点与亲朋好友翻脸,张信在王府的地位根本没有人可以撼动了。
张信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溪山村村民、州学教谕、学正、同窗学子,包括王府中的一些人,纷纷聚集起来希望能劝阻张信的行为,袁方还扬言要与之绝交,但张信丝毫不为所动,直至袁方他们黯然进京,张信还是没有回心转意。
最后莫学正出来说道,张信年纪还小,再学习三年也好,到时进京赴考把握更大,这场风波才算平息下来,但也给他们的关系蒙上一层阴影,张信如愿以偿的返回兴王府,正当众人以后事情就此结束的时候,张信却向朱厚熜明示自己愿意正式成为王府的官吏。
这可不是玩笑之语,以张信举人的身份,朝廷可以正式授予官职给他,如果张信一旦在王府出仕,那就是断绝科举的途径,不可能入朝为官,而且这样做明显的就是把自己的前程与兴王府紧紧的绑在一起。
此言一出,王府上下纷纷对张信侧目而视,谁都以为凭张信的才学,只要努力奋斗,迟早考上进士,到时是何等的锦绣前程,现在为什么自毁前程呢?袁宗皋更是极力反对,但是张信心意已决,反对之人也只能无可奈何接受事实。
待朝廷的任命下来之后,事情已经确定,蒋妃当场宣布把绿绮许配给张信,等到兴王守丧之期结束后,两人马上完婚,事情传出后,有些自以为是的知情人,纷纷叹气红颜祸水起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之类的话也传扬开来,这此流言蜚语并没有对张信产生任何影响,反而让张信得到朱厚熜与蒋妃的更多信任。
第一百零三章 梦兆
兴王府暖春阁
绿绮正痴痴的沉思着,自蒋妃把她与张信的事情确定下来后,绿绮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掩蔽不住心中的兴奋,因为两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互相来往了,随之传来的闲言碎语却让她茫然不知所措,难道张信真是为了自己而选择留在王府,绿绮心里感到非常的彷徨与甜蜜感动,急忙跑去找张信问明情况,想起当时张信肯定的回答,绿绮双眸中不由流露出一股羞意,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小丫头又在思念情郎了。”蒋妃轻轻走近调笑说道,华贵的衣裳衬托出她雍容的气质,她已经从阴影走出来,经过一年多的调养,脸色红润有光泽。
“娘娘又来取笑奴婢。”虽然与张信的关系已经确定,但是一提起这事,绿绮小脸上泛起红晕来,娇艳如桃花一般惹人怜爱。
“看你春情泛滥的模样,就知道我所言不虚。”蒋妃抚摸着绿绮的小脸含笑说道,心里却十分满意自己为其选择的婚姻,对张信重情义的行为非常欣赏。
说来也奇怪,朱家这两代人的感情生活很相似,明宪宗成化皇帝,虽然宫中妃子无数,但在一生中只宠爱一个万贵妃,而明孝宗弘治皇帝更是厉害,一生之中只有一个皇后并无其他妃子,皇后就是现在朝廷上的张皇太后,正德皇帝的亲生母亲,从古到今孝宗的行为可堪称典范,而兴王不知是受父亲还是哥哥的影响,也是如此专一,至纳蒋氏为妃后,从来没有拈花惹草的行为,两人相敬如宾简直就是后世的恩爱夫妻的楷模。
自张信拒绝参加会试,坚持到王府当九品芝麻官正式接任典簿之后,蒋妃从此再没有对张信有丝毫怀疑,忠心耿耿、重情重义,而且才华出众,把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去哪找这么好的心腹啊。
至于那些谣言,蒋妃嗤之以鼻,难道在王府任职就没有前途了吗?只要对王府忠诚的人,王府从来不吝于奖赏,还有非议绿绮为祸水的,蒋妃更加不喜欢听,就像张信说的,明明是男人惹出来的麻烦,就把罪过推到女人身上,这分明是推卸责任之举。
每次听到张信和朱厚熜讨论历史功过的时候,张信不时说出的新奇观点,让蒋妃觉得非常有道理,有时候蒋妃自己也觉得,以张信这样的大才,待在兴王府里当个九品芝麻官,似乎真的太曲才了,不过女人都是自私的,蒋妃暗暗思量着,看着一脸羞赧的绿绮,立刻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正确。
“奴婢只是想着待他带回绸缎之后,为娘娘再裁剪一件新衣而已。”绿绮可爱的眼睛轻轻眨下,却不敢看向蒋妃。
“只怕是顺带帮我裁剪而已吧,就算张信每天换一件衣服,十几天都不会有同样的,你还想继续帮他做啊。”蒋妃忍不住打趣笑道:“不过张信还真缺少一件衣裳,你从来没有帮他缝过。”
“是哪件?”虽然心里害羞,但绿绮还是好奇询问道。
“你俩大喜之日穿着的那件。”蒋妃心情舒畅的看着被她调笑得满脸通红的绿绮,心里却非常想看到那天的到来。
“娘娘,张典簿回府了。”这时有个俏丽丫环轻轻上前禀报道:“特前来请示娘娘丝绸与香料应该怎么处理。”
“哦,知道了,让崔文把东西带回暖春阁。”蒋妃微笑指示道:“张典簿航船辛苦劳累,且让他回房休息。”
听到张信已经回来,绿绮显得有些激动,想开口请示蒋妃,但又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待在那边坐卧不安的看着蒋妃欣赏崔文带回来的丝绸与香料,而蒋妃似乎没有察觉绿绮的动作,不时回头询问她的意见,眼光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行了,就知道你春心颤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急着与情郎相会,如果再阻止你那我岂不成了恨心肠的王母娘娘了。”蒋妃露出笑容说道:“快点去吧,不然有心在心里暗暗埋怨我不近人情呢。”
“谢谢娘娘,那奴婢这就去了。”可能经常被蒋妃调笑,绿绮似乎也有些免疫力了,小脸红红的向她告退。
回到兴王府之后,接到蒋妃的指示,把东西让崔文带回暖春阁,张信就快步的返回小院了,回去发现房间空荡荡的,心里也有些失望之意,忽然感到身上都是风尘之色,干脆让仆役准备好毛巾热水,到浴室清洗一下满身的灰尘。
待张信再次回房之后,却发现一个让人充满暇思的背景正在忙碌着,身影看起来是那么地纤细而充满青春气息,张信强行忍耐上前搂抱佳人的欲望,静静的看着她。
“你……回来了。”正在收拾东西的绿绮似乎察觉到房内有人,轻轻回望看到是张信,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一双纤纤小手不知放置何处,秀雅无双的姿容,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满布着娇羞之色,看上去显得楚楚动人,被华丽丝绸衣裳掩住的娇美****,更是随着呼吸而不住起伏着,张信的目光随之变得灼热起来。
感受到张信的眼光,绿绮小脸上越发娇艳起来,蜷首垂发小手不停的揉搓着衣角,露出一丝甜蜜有笑容,女为悦已者容,谁也不能幸免,张信压制着心中的冲动,轻轻的走到绿绮旁边,嗅着佳人清闲自然的体香,自然的握着她娇柔的纤纤小手,娇嫩滑润的感觉让张信心中一荡,轻轻的看着佳人秀美的脸庞,被张信握住柔荑时,绿绮脸色呈现出绯红之色,小手轻轻触动一下,发现挣脱不了之后,也放弃继续行动了,这么久了她也有些习惯张信的行为,虽然小脸不免继续泛起羞意。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张信轻轻吟诵着情诗,含情脉脉的望着绿绮,心里充满喜悦之情,享受着爱情给他带来的异样情绪,两人相处的时候,让张信觉得十分的放松。
“汉口之行顺利吗?”听到张信为自己吟诵的情诗,绿绮心里甜丝丝的,询问的时候声音非常的娇柔。
“事情非常顺利。”谈情说爱的时候,绿绮突然这一问,让张信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明白她这是害羞所至,忽然想到自己这次汉口之行的收获成果,张信不由泛起笑容,为了转移绿绮的注意力,张信把玩起她娇嫩洁白的柔荑来。
绿绮正准备询问其他事情的时候,忽然感到玉手传来阵阵颤意,芳心被撩动起来,轻轻瞄了张信一眼,发现脸上充满笑意的望着自己,绿绮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小脸绯红如火烧一般欲滴出血来。
张信勃然心动,但还算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勉强保持克制,从怀里掏出一件做工精美的金凤衔珠串来,轻轻的为绿绮插上,让她凭空增添几分华贵之气来,与平时秀雅朴素的感觉相反,让张信越发动心起来。
绿绮虽然娇羞眯眼,但还是察觉发间突然有些异样,悄悄的伸手抚摸,入手的质感与形状让她明白是怎么回事,美眸中流露出惊喜交集之色,情人相赠的礼物永远让人开心喜悦的,绿绮当然也不例外。
张信借此机会,慢慢的靠近绿绮,感受佳人娇柔滑腻的身子,不时说上几句情话,让绿绮羞赧之余也感到异常的欢喜,如胶似漆、蜜里调没就是形容两人现在的情况,可惜甜蜜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总有一些人不知趣的前来打扰两人之间的感情交流。
“张典簿,世子有请,让您到书房。”仆役似乎知道房内的情形是怎么样的,根本没敢上前敲门,而是远离几步扬声叫喊道。
虽然讨厌有人打扰两人的儿女情长,情意绵绵的美好时光,但听到朱厚熜的传唤,绿绮已经轻轻红着小脸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张信虽然不情愿也只有无可奈何的答应一声,但还是紧紧的捉住她的纤纤柔荑不松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由在心里直叹温柔乡是英雄冢,沉醉于美人情丝之时,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世子找你,不要耽搁了,快点去吧。”绿绮轻轻说道,起来刚走几步发现自己的小手已经被紧紧的攥住。
“那好吧,你先回去服侍王妃娘娘,明天我再去找你。”说完没等绿绮反应过来,自然的拿起她的娇滑玉手轻轻的吻了一下,留下娇嗔羞涩的绿绮,微笑的扬长而去,事情重要得起紧通知朱厚熜。
王府书房茶几上,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正搁放在朱厚熜与袁宗皋两人的身旁,清茶的水雾气袅袅的上升消失在半空之中。
十五岁的朱厚熜越发显得高贵成熟之气,透过雾气袁宗皋暗暗的寻思着,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当年兴王的气度风范,可惜嘴角上的那丝淡浅的微笑像极了某人,想起某人袁宗皋就忍不住生气,不思进取、毫无志气、终日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
一生视科举为正途的袁宗皋,十分难以理解为什么张信会在少年得志的时候,放弃参加会试的机会,选择留在王府当一个小小的官吏,特别是看到张信把王府的家业经营得日益昌盛的时候,更加觉得像张信这样的人才应该把才华用在报效朝廷上面,而不是整日与商贾贩夫打交道,一心钻营苟利。
“袁先生为何在叹气?”朱厚熜不解的询问道,自己还没说找他有什么事情呢,他怎么就开始叹气了。
“我在想子诚,真是可惜了。”袁宗皋毫不掩饰自己的意思,就像在感叹一位大好青年就这样沦陷在红尘之中。
“袁先生还是没有放弃啊。”朱厚熜无奈苦笑道,这一年来这位袁先生只要有空,就在自己身边唠叨,希望自己出言劝导张信,因为袁宗皋在张信那碰的钉子实在太多了,只好求助于朱厚熜,而朱厚熜当然不会出面劝诫的。
“子诚才华横溢,只要进朝廷加以历练,日后治国安民不在话下,怎么能就此沦落呢,老夫一定要让他改变心意。”袁宗皋信念坚定的说道,朱厚熜微笑摇头,没有对袁宗皋无意中诋毁兴王府产生不满,只是静静的喝着茶,差不多近一年时间,如果袁宗皋真能劝动张信,恐怕早就成功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世子,张典簿求见。”一位青衣仆役上来禀报道。
“快快有请。”朱厚熜面呈喜色,对袁宗皋说道:“张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拘束于礼节了,每次和他说以后见孤不用通报,但屡屡不见改。”袁宗皋心里深以为然,但碍于礼节并没有发表评论。
“见过世子、袁先生。”轻车熟路的进入书房,张信微笑行礼说道,看到袁宗皋在身边,张信觉得不方便说这事,准备稍候再说。
“子诚辛苦了,快此过来坐。”袁宗皋笑眯眯的打招呼道:“看你满面春风的模样,想必刚才又在和绿绮丫头相会了吧。”
“张典簿,您的茶。”说话时黄锦轻轻的为张信奉上清茶,收到张信的谢意之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是又如何。”张信微微笑道,他可不是绿绮,脸皮饱经锻炼,怎么会因袁宗皋的一句打趣之言而不好意思。
“看你得意的样子,肯定又没少欺负人家。”袁宗皋故意酸溜溜的说道,心里却感到很欣慰,在他心里张信虽然有千般不是,但对绿绮情真意切那是非常值得赞赏的。
“袁先生,张先生是怎么欺负绿绮姐姐的啊。”虽然朱厚熜很早熟,对某些事情虽然有些朦胧的认识,但还没有完全明了,从这就可以知道古代生理卫生知识没有有效的普及。
听到朱厚熜的话,袁宗皋差点没有被茶水呛着,特别是看到朱厚熜好奇的模样,袁宗皋的老脸上也有些羞意,但不知如果回答朱厚熜的提问,心里暗暗在后悔为什么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暧昧的话来,想到这里不由向张信抱以求助的目光。
张信心里暗笑,却故意把脸拧过一边去,似乎没有看到袁宗皋的目光一样,直到袁宗皋真的承受不住朱厚熜的连续追问,这才毫不在意的说道:“世子,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以后有空我再向世子慢慢解释。”
“既然如此,那以后再说吧。”朱厚熜语气失望的说道,但在袁宗皋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悄悄的向张信眨了下眼睛,狡黠的微笑起来。
“却不知世子召我们来,所为何事?”袁宗皋暗暗的捏了把汗,如果让蒋妃知道自己在世子面前胡言乱语,肯定少不了一顿训斥。
“看世子精神有些恍惚之色,莫非是身体不舒服?”细心的张信留意到朱厚熜眼角有些黑晕,似乎是睡眠有问题。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两天我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夜里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朱厚熜轻轻的朝张信点头。
“黄锦,还不快去请大夫来。”听到朱厚熜身体不舒服,袁宗皋马上紧张起来,连忙吩咐黄锦说道。
“且慢。”朱厚熜阻止黄锦行动后,微笑说道:“袁先生,我身体没事,只不过是觉得心烦意乱,感到非常的浮躁,但是想不出由什么原因所至,如果请大夫来,母亲会各我担忧的,这才请你们过来商讨一下。”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世子这两天有在考虑什么事情吗?”张信仔细察看朱厚熜,气色不错体温也正常,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只能是心理问题了。
“没有啊,这两天与平时一样,每天向母亲请安之后,与袁先生一起处理王府事务,然后就是到书房看书消遣,晚上如先生所说,早早安歇。”朱厚熜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无缘无故的就是睡不着,心里很烦躁,感觉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世子,果真如此?那有什么征兆吗?”袁宗皋脸色一变,古代人有时很相信这个的,对此类的事情非常的在意。
“没有吧。”看到袁宗皋凝重的表情,朱厚熜也有些不确定,认真思索之后,这才迟疑不决的说道:“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想不起来了。”
“世子,这两天天气有些转凉,房间有些湿气,晚上你注意开窗通风就好了。”张信看气氛有些紧张,干脆提醒说道,做个梦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能知道梦的情景就好了。”袁宗皋叹息道。
“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朱厚熜无奈说道:“睡着的时候模模糊糊还记得,天亮一醒就记不清楚了。”
看着苦恼的两人,张信也很无奈的摇头叹气,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个典故来,加上刚收到的情报,心念急转之下,故意用神秘的语气说道:“世子,你可是梦到自己突然满头白发?”
“子诚,休要胡言。”袁宗皋气冲冲的说道,十分不满张信在这个时候还要开玩笑。
“张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朱厚熜惊讶的叫道。
“世子,你真的梦到这个了?”这下子轮到张信感到无比的惊异啦,他还以为这个典故是后世的谣言呢,刚才只不过是想故弄玄虚而已。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朱厚熜有些好奇的说道:“我怕这个梦兆不好,所以没有敢和你们说,张先生如何得知的?”
第一百零四章 悲喜
张信神秘微笑,却没有回答朱厚熜的疑问,总不能和他说自己在后世看到的吧,为了不泄露自己的秘密,也只能装一回神棍了。
“因为我也梦到与世子一般的情形。”张信面不改色的说道:“当时世子一路向北,走着走着忽然头发变白了。”
袁宗皋与朱厚熜半信半疑的看向张信,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梦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的,想当年张信考公务员时,在公布成绩的晚上,总是梦到四十九,果然第二天查成绩,就是考得四十九分。
张信所言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梦在预示着什么东西?袁宗皋正不停的抚须,思考这梦兆的好坏,而朱厚熜脸色也有些紧张之色。
“乌发皓首,怕是不吉之兆啊。”袁宗皋缓缓说道:“当年伍员就是如此,身世坎坷不平,前途历经磨难。”袁宗皋的一席话让朱厚熜脸色有些发白,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梦的预兆就是以后生活的反映。
“袁先生所言可是真的?那有什么破解之法吗?”侍立在朱厚熜身旁的黄锦急切的询问道,为主分忧不辞辛苦一直是黄锦的座右铭。
“这个我也捏拿不准,待我回去好好查一下古书。”袁宗皋迟疑不决的说道,好久没看周公解梦了,袁宗皋的记忆力好像也有些退化。
“世子暂且宽心,袁先生还没有确定,可能是吉兆也说不定。”黄锦轻轻的在朱厚熜身旁安慰说道,但是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异样,心里已经相信大半了。
“袁先生,关于世子梦之情形,我却有不同的看法。”看着几个表情凝重的样子,张信决定打消他们的疑虑。
“子诚有何见解。”其实袁宗皋也在后悔自己不假思索之言,为主上解梦当然是报吉不报凶啊,特别是看到朱厚熜脸色异常的时候,所以刚才马上改口说自己不确定,现在张信出来解围,袁宗皋心里感到非常高兴。
“世子,乌发皓首若是放在他人身上,那可能是不吉之兆,但您却是不同的。”张信也在犹豫,装神弄鬼会不会被雷霹啊。
“请张先生指点迷津。”相比之下,朱厚熜还是愿意相信张信的话,一人说凶一人说吉,只要心里没病的都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世子可还记得王不出头谁做主的典故?”张信微微笑道,想想也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吧,当年永乐帝还是燕王的时候,与身边的谋士曾戏对,谋士心知永乐当时的心理,故说出这句王不出头谁做主的下联,张信的意思很清楚,朱厚熜做的梦应该也是这个解法,王上加白就是一个皇字。
“子诚,此等大逆不道之论怎么能在这里胡言乱语。”醒悟明白的袁宗皋突然勃然大怒骂道:“我看你是枉读多年圣贤书了,根本没有半点忠君谦恭之念,……”
袁宗皋洋洋洒洒一顿怒斥,把张信从头到脚训斥一遍,最后总结说道:“若是不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我肯定把你交由安陆衙门处置,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袁先生,我错了。”张信乖乖的认错说道,心里也有些后悔不该随意显摆,幸好知情的都是自己人,而且事情也不像袁宗皋想像中的那么严重,毕竟……
“此次子诚所言,绝不能外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袁宗皋严肃的警告道,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要为小辈们操心,袁宗皋心里也感到非常的苦恼。
自从明白张信说的意思后,朱厚熜就沉默不语起来,这可开不得玩笑,若是让人知道再向朝廷参奏,那么兴王府恐怕就要遭殃了,但在他却没有对张信产生怨念,心里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憧憬、彷徨、兴奋……
“黄锦,我知道你是个机灵之人,对世子也是忠心耿耿,希望你明白该怎么做。”袁宗皋温和的说道,语气中却带有一股寒意,袁宗皋对兴王府已经有感情了,不希望因为张信无意之中的一句话,给兴王府带来麻烦。
“小的对世子一片忠心,绝对不会背离王府的。”黄锦脸色苍白的跪下说道,心里已经明白,如果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有什么异动的话,下场恐怕非常惨。
“可以了,都怪孤不好,不该做什么梦。”朱厚熜无奈笑道:“让诸位为孤操心了,孤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情真意切的一席话让几人感动得当场拜服,张信更是在心里赞叹朱厚熜已经深得兴王真传,笼络人心的时候,无论语气与动作都捏拿得十分精确,正当张信准备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公布的时候,门外却有人来汇报。
“禀世子,朝廷急报。”敲门声传来,黄锦开门后,房门仆役进来行礼说道,朱厚熜与袁宗皋感到很奇怪,朝廷从来都是发放到各级衙门的,这次怎么传到兴王府来了,虽然不明其意,但朝廷急报不可不接,袁宗皋指示道:“请信使到会客厅等候。”
“两位与孤一同前去,看看朝廷有何要事。”朱厚熜心里还真有些忐忑不安,不会与刚才的事情有关吧,几人也不敢怠慢,快步向客厅走去,张信却隐隐约约的猜测出几分来,应该与自己所获得的情报有关。
“卑职参见兴王世子殿下。”一行人到客厅后,一位锦衣卫打扮模样的人毕恭毕敬的行大礼说道。
“免礼。”朱厚熜虚引挥手后,沉稳的说道:“不知朝廷有何旨意予孤?”
“卑职只是负责传达秘函,其余事情一概不知。”信使恭敬说道。
“把信函呈上来。”朱厚熜心里稍安,语气也变得和蔼起来,就知道不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不然朝廷的消息也太快了吧。
使信利落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快速拆开把信函取出来,递给过来拿信的黄锦,黄锦不敢多看,快步回去准备把信转交给朱厚熜,却被张信给拦截下来。
“把信函给我。”张信伸手说道,黄锦为难的看了下朱厚熜,发现朱厚熜稍微点头,忙恭敬的把信呈上,而袁宗皋与信使却没有发表任何议论,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检查书信是件非常必要的程序。
张信接过信函后,翻来覆去的打量检查一遍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请示过朱厚熜后,小心翼翼的掀开信封口,把信纸摊开仔细阅读起来,片刻之后张信把信折叠好,也不给朱厚熜,反而淡淡的吩咐说道:“来人,带上差到帐房领二百两赏银。”
“谢殿下赏赐。”信使不知道信中是什么内容,但听说有赏连忙拜谢起来,笑容满面的跟随仆役退出客厅。
“世子,大喜。”待信使一走,不等朱厚熜与袁宗皋询问,张信快速的跪到朱厚熜身前,恭敬的把信函奉上。
“张先生,快快请起。”朱厚熜接过信函之后,并没有急着观看,反而是伸手想把张信搀扶起来,但发现张信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无可奈何之下,带着无比的好奇,认真阅读信函来,当得知其中内容后,朱厚熜双手一抖,脑子一片空白。
看到朱厚熜如此模样,袁宗皋心痒难耐,也不好意思从朱厚熜手中抢过信函,只能询问张信道:“子诚,朝廷到底有何旨意?”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今天,欣喜若狂之余,张信脑子突然感到无比的清醒,听到袁宗皋的询问,张信心念急转,脸上忽然变成悲伤之色,借磕头的时候悄悄的用力捏了下朱厚熜的脚背,然后用悲怆的声音哭道:“皇上驾崩了。”
“果真如此。”袁宗皋震惊的站了起来,眼睛望向朱厚熜,希望能证实这个消息,经张信的提醒,朱厚熜清醒过来,强忍心中的激动拂袖掩脸,片刻之后语气悲伤道:“两日之前,皇上驾龙归天。”
“皇上。”袁宗皋跪倒在地,朝着北方连连磕头痛哭流泪起来。
客厅中这么大的动静,王府仆役怎么可能不知道,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连忙到暖春阁通知蒋妃,蒋妃听到自己儿子在客厅与袁宗皋、张信抱头哭泣,当然忧心忡忡的赶赴现场,片刻之后,王府中能说得上的话的人都在客厅汇聚了。
“熜儿,到底发生何事,竟然如此悲伤?”蒋妃赶到客厅,立刻发现自己的儿子正拂袖哭泣,连忙上前搂抱住他心痛的问道,朱厚熜正克制心中的狂喜,听到蒋妃的问话不敢回答,害怕一下子笑场,只是含糊不清的嘟喃几句。
“娘娘,朝廷急报说,皇上驾崩了。”见世子不说话而袁宗皋正忙着哭,张信只好自己回复蒋妃的疑问,可能是因为心中喜悦的原因,回答时的语气不够悲伤。
蒋妃搂住朱厚熜时候,也发现自己的儿子并无太多悲伤之意,正在奇怪的时候听到张信的回复,立刻明白怎么回事,身子顺势一倒,也跟着朱厚熜一起流泪起来,仆役们见状哪里不会知道该如何做,纷纷跪下悲泣痛哭嚎叫,怎么说皇帝也是天下百姓的君父,听闻他去世怎么能不表示一下,别管你伤心不伤心,样子还是要做的。
悲痛欲绝不久,袁宗皋火候应该也差不多了,正准备说上几句场面话,劝慰一下王府众人,忽然感觉有些不对,想起张信刚才那句世子大喜,还有朝廷莫明其妙的来信,心里泛起了嘀咕,越想越觉得可疑。
“娘娘,您莫要伤心了,当心身体啊。”袁宗皋抽泣几声后,对蒋妃说道:“请世子、娘娘节哀。”
“听闻皇上御龙归天,我这里堵得荒,怎么能不伤心流泪。”蒋妃眼泪盈眶,悲切之意尽显无疑,衣袖轻拭的动作比朱厚熜高明多了。
袁宗皋继续劝导几句,然后语锋一转说道:“子诚,在此举国皆哀之时,朝廷来信除了提及皇上驾崩之事外,还有什么吩咐?”
只要是人就有好奇心,无论是蒋妃、陆松,还是王府仆役,听到袁宗皋的问话,一边哭丧着脸的同时,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留意聆听,而朱厚熜却紧紧的抓住手中的信函,心里砰然而动,恨不得再打开来只字阅读一遍。
“皇上遗旨,召世子进京继承大统,迎驾礼官不日即到,让王府做好准备。”张信虽然一脸悲意,但吐字非常清晰响亮,听闻此言,客厅中的哭泣声扼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向张信,希望他再重复刚才所说的话。
静,客厅非常的安静,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已经忘记悲伤流泪,在这个时候朱厚熜轻轻的把信递给蒋妃,蒋妃带着激动的心情仔细默念起来,再三确认之后,浑身轻轻颤动,把信交给袁宗皋,忽然紧紧的抱住朱厚熜,口中不停的呼唤道:“熜儿。”
自从朝廷来信确认后,王府上下的情绪非常激动,王府的世子要上京城里当皇上了,那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能服侍皇上那可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啊,特别是几天之后,湖广大小官员权贵,纷纷上门前来呈上厚礼求见世子,更打消王府上下最后的一点疑虑,但也使王府陷入为难之中。
“子诚,布政使、提刑司、指挥使、各府各县官员们的礼物如何处置,还有王府门外围集的那帮权贵名士又该如何对待?”袁宗皋现在非常的兴奋,但也觉得有些苦恼。
“娘娘与世子怎么说。”张信微微知道,趋炎附势乃是人之常情,如果那些人没来才是件奇怪的事情呢。
“说让我们斟酌处理。”袁宗皋笑道,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两人谁还有心情理会这些琐事,肯定在暖春阁憧憬以后美好的生活。
“那袁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袁宗皋硬拉着来,张信根本没有兴趣管这些事情,准备去找朱厚熜联络感情呢。
“怎么说也是乡里乡亲的,礼物可以收下,把人劝退即可。”袁宗皋沉吟之后说道,觉得这样处置还算妥当。
“袁先生,如果这样做,会不会让人认为世子这是在大肆敛财啊?”张信好心提醒道:“须知现在迎驾礼官还未到,世子尚未进京登基,不知朝廷大臣得知此事后会怎么想,要注意其中影响。”
“子诚提醒的是,我差点误了世子的声誉,真是该死之极。”袁宗皋醒悟说道,这两天太过兴奋,使得脑子也有些糊涂起来,可以体谅。
“陆柄,你带几个侍卫,把礼物与人一起劝出去。”张信微微一笑,知道陆柄肯定会领会自己的意思,若真的是劝说,怎么可能会让护卫前去,袁宗皋心里也清楚这个道理,不过也乐得装聋作哑。
“在下遵命。”陆柄恭敬的说道,马上告退召唤人执行任务。
现在王府上下只要是有几分见识的人都明白,袁宗皋与张信是世子最为倚重的臂膀,等世子进京登基之后,飞黄腾达自然不在话下,在没有世子在前的情况时,他们有什么吩咐,自己尽管听令就可以了。
“世事无常。”看到陆柄退出后,袁宗皋忽然大发感慨起来,想起兴王逝世进王府门可罗雀,现在却是另一番景象。
“有时间在这时感叹,还不如去找娘娘与世子商量以后王府的产业该怎么处理,还有礼官来时的迎接事宜。”张信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袁宗皋这十几天怕是有得忙了。
“子诚言之有理,我这就去。”袁宗皋脸色一变,匆匆忙忙的跑了,王府产业处理还好说,这迎驾事宜可马虎不得,不能在朝廷面前丢兴王府的脸面。
“袁先生,小心慢走,别摔着。”张信扬声叫道,然后轻轻一笑,吩咐下去:“把沈园给我叫上来。”
“鄙人参见张典簿。”进来之后,沈园恭敬的行礼说道,根本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激动、兴奋、急迫……,当沈园得知朝廷公布天下的皇帝遗诏后,手中玩赏的心爱珍宝掉在地上也没有留意,错愕惊楞之后就是无比的狂喜。
顾不上其他事情,马上打开自己的小金库,抬起几箱奇珍异宝就赶往安陆,到达兴王府之后,看着众多权贵的车架被拒之外门,心里非常庆幸,立刻投贴求见张信,半天之后才被仆役从王府后面小门中引领进来。
“沈东家,以后你有何打算?”张信端详沈园片刻,然后才和声询问道。
“全凭张典簿做主。”听到张信的询问,沈园这才敢抬头诚恳的说道,眼睛里透露出灼热之色,沈园非常有自知自明,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求见世子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只有寄望于张信啦。
“沈东家的商会生意不错,有兴趣到京城发展吗?”张信笑道:“京城水深,却不知道沈东家是否有这个胆量。”
“顺从愿意,一切听从张典簿安排。”如果是平时,沈园当然不会答应,但今时不比往日,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那日后肯定后悔莫及,况且进京肯定不只是做生意这般简单。
“你马上回去安排好家事,然后即刻进京,以待圣驾。”张信微笑指示说道:“顺便通知子直、文昴、子任、子云他们,不用急着回来了。”
“好的,谢谢张典簿提携。”沈园欣喜的从兴王府回去了,激动兴奋的心情一直没有停止过,恨不得身上忽然长出翅膀,可以马上飞向京城。
第一百零五章 嘉靖
听从杨廷和的吩咐,到湖广安陆兴王府迎接圣驾的队伍经过日夜兼程、长途跋涉之后,终于抵达安陆州衙门驿站,准备修整一晚,明日清晨前往王府接驾宣旨,是夜大学士梁储、礼部尚书毛澄、定国公徐光祚、太监谷大用、韦彬、****、寿宁侯张鹤龄、附马崔元等人齐聚一堂商议明天接驾的事情。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只不过是韦彬为了讨好未来的皇帝,向众人提议明天用天子的礼节来迎接朱厚熜,这意见一出,有人同意有人反对,只好聚集大伙一起讨论起来,看看大家的意见。
“兴献王世子是要进京继承大统的,现在用天子仪也未尝不可。”谷大用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正德已经驾崩,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些,当然要奉承未来的主子,听到韦彬的提议后,毫不犹豫的表示同意。
“咱家也同意韦公公的意见。”****附和道,三个太监之间平常虽然有矛盾,但在这个事情上空前的统一,谁叫他们以前的大树已经倒了,现在变得毫无根基起来,若是现在不赶紧再攀附一棵大树,以后不知怎么办才好。
“定国公、寿宁侯、崔附马,你们的意见怎么样?”谷大用知道朝官肯定会有意见的,只有争取皇亲国戚的同意啦。
张鹤龄觉得这个提议没有什么问题,反正以后朱厚熜都要登基称帝,现在用什么礼仪来对待,也没有什么差别,正准备开口赞同的时候,崔元轻轻的扯了下他的衣袖,轻轻向他示意,人家大学士还没有开口,自己这帮闲人还是不要说话为妙,免得以后那些朝臣找自己的麻烦,况且崔元心里很清楚,谷大用他们这些太监已经准备过气了,早就没有往日的威风,附和他们也没有好处,还是安静的坐着,看最后的结论,反正他们三个皇亲国戚名头虽响,其实半点实权都没有,来迎驾其实就是摆个面子,张鹤龄也不是笨蛋,看到定国公徐光祚与崔元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连忙把嘴巴闭上。
“尚书大人觉得这个提议如何?”看到几个人这么不给面子,谷大用恨得牙齿真痒痒,但也无可奈何,正德驾崩之后,他们早就没有往日的权势,同时害怕别人的报复,现在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见几个皇帝亲戚没有反应后,只有询问礼部尚书毛澄的意见。
“今即如此,后何以加?岂劝进、辞让之礼当遂废乎?”毛澄冷冷的说道,语气非常不屑,但这句话却深得其他人赞同,如果现在就用天子的礼节迎接朱厚熜,那到京城之后举行仪式,那又该怎么办?还有皇帝继位时,要辞让三次,然后朝中大臣劝进三次,这个礼节是不是要废除啊。
“毛尚书言之有理,老夫非常赞同,诸位谁还有异议?”梁储淡淡的说道,眼睛扫向众人,特别在谷大用、韦彬、****身上停留一下,众人面面相觑之后,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异口同声赞成道:“我等并无异议。”
在场的众人都清楚一个事实,在天子没有继承皇位之前,朝廷现在由内阁大学士管事,谁敢在这个时候违背梁储的意思,特别是大学士们有着拥立之功,皇帝继位之后肯定会大加奖赏的,大学士们的地位更加不可能动摇。
还有的就是,整个迎驾仪队中,几个权贵是门面,几个太监是装饰,没有权势的他们现在已经沦落成为装饰品了,真正说的上话的只有朝臣,而朝臣中当然是以梁储为主,他所赞成的谁人敢反对。
迎驾队伍到达安陆的消息,兴王府已经查明,也知道明天就是最为重要的一天,世子马上就要进京继位,兴王府的辉煌即将来临,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王府上下肯定彻夜未眠,蒋妃召集王府要人也开始讨论起来。
“世子明日将赶赴京城,为了节省时间,我就不随同前去了。”蒋妃容光焕发的说道:“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处理迎接礼官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讨论随世子进京的人选,谁愿意与世子一同进京啊?”
谁心里不想去,这可是名副其实的从龙之功啊,但谁也不想表现得太急切,免得在蒋妃与世子面前失仪,个个垂头肃立,强行掩饰内心中的冲动,但也在担心害怕被人选择留守兴王府,毕竟王府还是要有会看护的。
“母亲,这些小事由袁长史、张典簿处理即可,您就不要操心了。”朱厚熜微笑说道,这些天来他已经能克制内心中的狂喜,恢复平时的冷静,可能是错觉,张信总觉得现在朱厚熜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
“袁长史,你的意思是?”蒋妃轻笑的询问道。
“娘娘,世子此次进京,随从之人不宜过多,免得耽搁进程。”袁宗皋沉吟片刻之后缓缓说道:“只须带几个护卫与近侍即可。”
“让陆松父子挑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加上崔文、黄锦也差不多了。”张信笑道:“其他人也不要失望,待世子登基之后,我们再一起跟随娘娘进京。”
被张信点到名的几人心中分外激动,没有留意张信最后的一句话,纷纷看向蒋妃与朱厚熜,蒋妃与朱厚熜私语片刻,最后含笑点头说道:“就依张典簿之意,陆松你下去挑人吧。”
“卑职领命。”陆松久经历练,在这个时候表情还是冷冷的,但退下时紧紧攥住的手也表明他内心中的喜悦,其他没有选上的仆役,个个露出失望之色。
“袁长史、张典簿,你们也回去收拾行李吧,明日与世子一同起程。”蒋妃笑意充满脸庞,在心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子诚,还有什么事情吗?”袁宗皋正听从命令准备退下的时候,却发现张信静静的站着,脸上露出异样神色,不由出言询问起来。
“张典簿,怎么了?”朱厚熜也发现这边的动静,惊讶的问道。
“世子,兴王府琐事繁杂,不如我留下来为世子看守王府吧。”张信上前一步垂首说道,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大为吃惊。
“子诚,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袁宗皋马上反应过来,朝张信喝道。
“我当然清楚。”张信笑了起来,朝蒋妃与朱厚熜行礼说道:“世子进京继承皇位,但兴王府这片基业总要人看守吧,王爷的陵园也要有人打理,我觉得我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还请娘娘、世子答应。”
张信说这话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从张信穿越到明代,从刚来时的彷徨到现在的适应,张信已经融入其中,当初事业与爱情的目标已经完成,而且似乎完成得非常完美,金钱在为王府经营产业的一年多时间里,经过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也聚集不少银子,反正够他一辈子花销了,而温柔可爱的美女绿绮又是他的未婚妻,张信还真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最为重要的是,人们常说自古伴君如伴虎,以前朱厚熜对自己还客客气气的先生长先生短的叫唤,但现在语气明显的生疏起来,如果真的跟随朱厚熜进京,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翻脸,被贬职为民还算好事,脑袋搬家那就不妙了。
还有就是张信记得很清楚,朱厚熜进京继承皇位之初,好像就是在明史上大大有名的大礼仪之争的开端,皇帝与权臣斗法,殃及池鱼的官员不计其数,张信觉得自己留在湖广最为安全,特别是等朱厚熜当上皇帝后,封自己一个闲散官职,然后再与绿绮完婚,那自己就可以逍遥自在的在湖广过安稳的小日子了。
其实并不怪张信心里胆怯,主要是后世宣扬封建统治太过恐怖,根本毫无人权可言,张信可不想莫明其妙的掉脑袋,虽然也明白以朱厚熜最念旧情的性格,自己只要不逆他的意思肯定没有事情,但在明知道进京不一定有危险和留下来很安全的对比下,张信觉得自己应该选择留下来,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
“孤不允,你要随孤一起进京。”朱厚熜咬牙切齿的说道,两年的相处时间让他知道张信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他在张信身上所学到的权谋韬略之术可不是听过就忘,虽然不敢说已经融会贯通,但以朱厚熜对张信的了解,只要稍微一想就明白张信的心思,感到生气的同时,内心深处的某根弦也悄悄放松下来。
“明日孤要见到你。”朱厚熜生硬的抛出这句话,然后对蒋妃说道:“母亲,夜色已深,该回去休息了。”
蒋妃心中也有些诧异张信的举动,但她也清楚张信的才学,非常赞成朱厚熜的决定,所以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听到朱厚熜的说话后轻轻点头,在众人的恭送声中与朱厚熜一同回内宅暖春阁。
“熜儿,这张信为什么不愿意进京?”这一路来蒋妃左思右想,不明白张信的想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上次留在王府任职不上进京参加会试,为了绿绮这个理由还可以理解,但现在光明的前程就摆在面前,张信怎么可以不为所动?
要说张信淡泊名利、清静无为那是个笑话,蒋妃心里非常清楚,这一年来张信私底下的小动作连续不断,从张信送给绿绮的礼物可以知道,但在蒋妃这个年龄,已经深深明白什么叫水至清无鱼的道理,况且张信所有的行为还在她的容忍范畴之内,蒋妃根本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同时觉得张信有这个私心反而是好事,这样容易控制。
“还不是胸无大志、贪图安逸。”朱厚熜微微笑道,丝毫没有刚才怒气冲冲的神情,机变之术已有几分火候,话虽这样说但朱厚熜心中却暗暗一凛,难道此次进京有变故不成?不然张信怎么不愿意去。
“熜儿说的是,这张信虽然才华横溢,但就是有些懒散,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似的。”蒋妃虽然在报怨,但脸上却浮现出笑容。
“母亲放心,熜儿明白您的意思。”朱厚熜笑道。
“其实我也猜测出几分张信的意思,他是在害怕。”蒋妃悄悄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发现他没有半点异常,心里暗暗叹气之余也感到非常欣喜,接着说下去道:“害怕不能胜任朝廷官职。”
“母亲尽管安心,只要肯学习,一切都不成问题。”朱厚熜自信的说道。
“熜儿明白这点就好。”蒋妃欣慰的笑道。
翌日清晨,兴王府热闹非常,迎驾队伍到达王府后,袁宗皋准备好香案与声乐,由大学士梁储当众宣读正德皇帝遗旨,在场的众人纷纷跪下聆听早已知晓的内容,仪式完成之后,迎驾礼官并没有耽搁,送朱厚熜上了车驾之后,匆匆离去,起程进京的时候,张信无奈的向王府众人挥手告别,特别是向绿绮报以歉意的目光,之后也不敢怠慢,紧随车驾之后。
从湖广安陆到京城路途遥远,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梁储在请示过朱厚熜之后,直接下令车驾立即日夜兼程赶路起来,朝京城方向快速前进,不停的拒绝途中权贵官员们的拜访与礼物,终于在四月二十二日到达京城。
因为急于赶路,朱厚熜与前来迎驾的大臣们没有说上几句话,而大臣们对朱厚熜的印象却非常好,因为这一路来的辛苦连车驾里的护卫也有些吃不消,但朱厚熜却从来没有抱怨过,怎么劳累还保持着王家的气度,这让他们越发佩服朱厚熜耐力了得的时候,也认为这位兴献王世子继承皇位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启禀殿下,已经到达京城外,请殿下做好进城的准备。”礼部尚书毛澄恭敬的朝车驾内的朱厚熜行礼说道。
“孤知道了,有劳毛尚书提醒。”朱厚熜忍住心中的激动,用语气淡淡的说道。
而此时宫中,皇太后张氏与众多朝廷大臣正在商议该如何迎接朱厚熜的到来。
“臣认为,可请世子殿下由由东安门入居文华殿,然后再择日登极。”礼部员外郎杨应奎提议道,这个提议深符众位大臣们的心意,纷纷表示赞成,见群臣都同意皇太后张氏当然也没有任何的意见,马上传下旨意,没过多长时间,朱厚熜就收到这个消息。
“请殿下起驾。”礼官们纷纷俯首说道,当迎驾的队伍都认为辛苦奔波这么久,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然后待新君继位等着领赏的时候,朱厚熜却有着不同的意见,熟知朝廷礼仪的朱厚熜,明白从东安门入内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标准的皇太子即位的礼仪,朱厚熜心中一动,对身旁的袁宗皋说道:“遗诏是让孤来做皇帝的,不是来做皇子的,如果礼部这样安排,孤绝不答应。”
“殿下,群臣已经在宫中恭候,请殿下起驾。”毛澄见朱厚熜这边还没有动静,不由前来一探究竟。
“毛尚书,先帝遗诏,命孤进京嗣皇帝位,为何要从东安门进城?”朱厚熜冷冰冰的询问道,这话让毛澄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在他心里根本没有这个概念,现在听朱厚熜这一问,让他不知道如何回复。
含糊其辞片刻之后,毛澄也没有办法,只有向宫中请示,听到毛澄的禀报,朝中大臣不由面面相觑起来,在他们心中已经认为朱厚熜由东安门进,以皇太子之礼即位,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怎么可能更改。
“太后旨意已定,不容更改,让礼部官员出城好声劝导兴献王世子殿下。”杨廷和轻描淡写的指示道。
“按杨大人的意思行事。”皇太后张氏吩咐道,脸上充满淡淡的愁容,自己的儿子刚刚去世,她也没有这么多心思理会这些琐事。
几个礼部官员依令而去,与城外的官员们汇合在一起,纷纷引经论典,旁征博引,唾沫横飞,但是朱厚熜始终不为所动,认准遗诏的那一句话,进京嗣皇帝位,而不是进京嗣皇太子位,死也不愿意听从礼部的安排。
僵持许久之后,礼部官员们也只有回去复命,再次请示太后决断,朝中臣子们纷纷议论起来,商议半天还没有一个结果,主要是城外的那位身份不同常人,是他们日后的君主,只能以礼而待,既然对方已经认准这个理,群臣也只能无可奈何。
“杨大人,您到是说句话啊,眼下该如何行事?”朝中官员看到自己等人在争论不休的时候,内阁首辅大臣却毫无动静,情急之下只好贸然出言说道。
“事已至此,那就依兴献王世子殿下之意吧。”杨廷和毫不在意的说道,在他心里认为朱厚熜此举,不过是小孩心性罢了,想在众臣面前表现自己,这可以理解。
“臣等附议。”见百官之首同意这事,朝臣们纷纷赞成起来。
“那就开始劝进之礼吧。”皇太后看到群臣没有异议,也乐得轻松,随即传下懿旨。
劝进仪式开始,旨意传到朱厚熜那,朱厚熜也不再像以往的即位程序那样辞让再三,而是立即受笺,是日中午由大明门入,遣官告宗庙社稷,谒大行正德皇帝几筵,朝见太后、正德皇后,御奉天殿,即皇帝位,然后接受百官的朝拜,驳回由朝臣拟定的年号,自主的写上嘉靖二字,宣布明年为嘉靖元年,大赦天下。
第一百零六章 献策
离朱厚熜登基已经过去六天了,崔文与黄锦已经随新君进宫服侍,袁宗皋被赐封为吏部侍郎一职,陆松父子与其他护卫已安排到锦衣卫镇抚司内工作,而张信与其他几位仆役被安置在京城某个驿站内居住,一连几天没有人理睬他们,可能是因为进京的时候,朱厚熜还在生张信的气,一路上根本没有心情理会他,所以礼官们对张信也没有在意,就把他当成普通仆役随意安置。
“张典簿,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几个王府仆役感到很迷茫,被人闲置几天谁的心里也不好受,经过商量之后一起来找张信,想知道以后的情况。
“放心,过几天皇上一定会记起我们的。”张信安慰说道,心里却非常的后悔,早知道那时不应该多嘴,好好的进京享福就可以了,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张信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啊,难得真的惹皇帝生气了。
“皇上政务繁忙,若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办?”仆役之中也会有见过面世的人,而且十分有自知之明,所以忧虑的说道。
“放心,怎么说我们也是兴王府的旧人,礼部肯定会妥善安置我们的,况且还有袁长史呢,他老人家总会记得我们吧。”张信虽然懊悔,但却没有失去信心,如果朱厚熜真的不来找自己,那说明自己在兴王府的两年是白待了,还不如就此去找沈园,然后一起回湖广做自己的大商人。
“张典簿说的是。”仆役们想想觉得也是,纷纷欣喜而去。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
朱厚熜现在感到非常的气愤,登基为帝时的喜悦心情荡然无存,即位来的六天,朱厚熜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扯线木偶一样,什么事情全由朝臣做主,自己只负责用印盖章,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让朱厚熜心里十分不舒服。
特别是在今天,朱厚熜向朝臣提出要给兴王与王妃上尊号,但得到的结果却让朱厚熜怒火中烧,按照内阁大学士杨廷和、礼部尚书毛澄的意思,朱厚熜自己宜称孝宗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兴献王妃为皇叔母兴献王妃,对兴王和兴王妃一律自称侄皇帝,同时建议把益王的第二子朱厚炫,继兴献王后,袭封为兴王。
这样的安排,就等于将兴王惟一的儿子朱厚熜过继给孝宗为子,而正式成为正德皇帝的弟弟,以继承皇位,再将益王的儿子朱厚炫过继给兴王继承兴王位,听到这个安排,朱厚熜当时的差点就与朝臣翻脸,但多年的王家礼仪教育让朱厚熜强行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只有淡淡的吩咐道:“事体重大,再讨论说来听。”说完退朝而去。
“黄锦,他们居然让朕更易父母,真是太过份了。”朱厚熜脸色极差,语气十分恶劣,非常不满意今天朝臣的提议。
“皇上息怒。”黄锦侍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劝慰,却不敢对朝臣有任何评论,黄锦记得非常清楚,刚进宫的那一天,礼部官员就对他和崔文提出警告,进宫后只有尽心服侍皇帝,其余关于朝政的事情一律不许干涉,不然刘瑾就是他们的先例。
“黄锦,你说朕该如何应对?”朱厚熜感到非常的茫然,整个宫中也只有黄锦是自己的人,其他宫女太监都让朱厚熜非常疑心,不敢信任他们。
“奴婢不知,请皇上恕罪。”黄锦脸色顿时白了,连忙跪下说道,心有余悸的警告还未从黄锦心中淡化,现在朱厚熜这一问,黄锦如何敢胡言乱语,况且以他现在的见识,还真没有办法应对这种问题。
“起来吧。”朱厚熜淡淡吩咐道,心里也懊悔怎么会询问黄锦这种问题,前朝刘瑾之祸自己应该牢记于心的。
“谢皇上。”黄锦小心翼翼的起来,偷望了朱厚熜一眼,然后轻轻提醒说道:“皇上,奴婢虽然不知,但袁大人应该明白如何处理吧。”
“袁宗皋,他也没有办法。”朱厚熜无奈说道,在太和殿议事的事情,根本没有袁宗皋说话的余地,无论是威望和资历袁宗皋都没法和内阁大臣们相提并论,更加不用说要出来反驳大臣们的意见了。
“袁大人不行,不是还有张……典簿吗?”黄锦语气轻微的说道,说完之后忙垂头看地,心中惶恐不安起来,谁知道皇上现在是什么心思,一路上都没有理会张信,难道他真的生气了,不想再见到张信?其实黄锦也不想提张信的,但想起张信在王府时对自己的照顾,以及提议自己随皇上进宫,黄锦觉得自己应该回报他。
“黄锦,宣他来见朕。”
听黄锦提及张信,朱厚熜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来,在他心里终于有个难解的心结,但想起张信在兴王府两年来的所作所为,朱厚熜决定把张信找来,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皇上,奴婢不知张典簿在何处。”黄锦心中一喜,但马上迟疑起来,进宫之后根本不知道宫外的事情,张信现在身在何处,黄锦还真不清楚。
“去袁大人那,他肯定知道。”朱厚熜随意说道。
而事情却出乎朱厚熜的意料,黄锦从袁宗皋那回来后,却没有张信的消息,这几天袁宗皋忙着接任吏部职务事情,也没有时间处理其他事情,所以没有留意张信的去向。
“皇上,陆千户也不知道张典簿的下落。”再转一圈后,黄锦回宫复命道。
“给朕去找。”朱厚熜真的生气了,热血上升到脸部,显得非常激动。
“启禀皇上,据奴婢的猜测,张典簿的下落应该要去询问礼部的官员。”黄锦俯首听命后,向朱厚熜说出自己的猜测,与其漫无目的的找,还不如锁定一个目标。
“什么意思。”朱厚熜冷静下来,淡淡的问道。
“与皇上一起进京的尚有几名仆役,是由礼部安排他们去向的,张典簿应该也在其中。”黄锦小心汇报道,但也不怎么肯定。
“哼”
朱厚熜莫名其妙的冷哼一声,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安定下来,恢复淡然的模样,吩咐黄锦说道:“让陆松到礼部询问一下,然后召他来见朕。”
皇帝的旨意谁人敢违逆,陆松接到命令之后,二话没说直接杀到礼部,在礼部官员诧异的目光中打听到张信的下落,然后在礼部一个小吏的带领下,拐弯抹角来到一个偏僻的驿站里,总算见到张信本人了。
“陆千户大人,恭喜高升。”张信笑呵呵的说道:“今天前来可是准备邀请我们一同去参加庆贺宴会的。”
陆松上下打量着简陋无比的驿站,心里也不禁有些生气礼部居然这样对待王府的旧人,听到张信的调笑,陆松心情舒畅微微一笑,对张信说道:“张典簿,皇上召见。”
进宫面圣并不件简单的事情,经过重重的检查,进入宫门之后,再由黄锦的引领下,到达皇帝居住的地方乾清宫,乾清宫大殿正中,设屏风、宝座、御案于平台之上,而朱厚熜正坐在宝座之中。
“臣参见吾皇万岁。”张信身为王府典簿,官居正九品,按理说可以称臣了。
“免礼,平身。”朱厚熜脸上飘过一丝喜色,但马上恢复平静,随后挥手示退左右宫女太监,只留下黄锦一人在旁服侍。
“谢皇上。”道谢之后,张信乖乖的站了起来,后退在一旁,皇帝面前根本没有他坐的地方,况且张信已经考虑清楚,既然已经来到京城,在这个未知的环境之中,也只有紧紧的跟随朱厚熜,才能保证自己的身家性命,不然其他都是扯淡。
只有死过一次日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张信可不再希望无缘无故再把小命给弄丢了,特别是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候,皇帝身边可以有忠臣、直臣、奸臣、佞臣,但绝对不可以有知己朋友,至朱厚熜登基那天起,张信已经深深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做,眼前高高在上的朱厚熜已经不再是在兴王府中亦友亦徒的兴王世子,而是身居九五之尊的天子。
朱厚熜何尝不在感叹,在自己面前恭敬肃立之人,在一个月前还和自己言笑无忌,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心生顾虑,朱厚熜陷入沉思之中,既然皇帝不言,谁敢贸然说话,乾清宫大殿顿时安静起来。
“朕问你,乌发皓首梦兆是怎么回事?”沉默片刻之后,朱厚熜这才淡淡的询问,这个问题已经搁在他心里好久了,自从张信说自己做的梦和他一样之后,朱厚熜一直心存怀疑,这到底是真是假,如果不解开心里这个结,朱厚熜在面对张信时,心里总是觉得很不自在,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而问出这句话,也显示出朱厚熜的城府未深,不然也不会这样直接询问,而是旁敲侧击。
张信听到朱厚熜的问话,心里不由哭笑不得起来,原来朱厚熜对自己这样冷落的原因居然是这个,神棍果然装不得啊,张信也不回答皇帝的询问,而是从情中掏出一个锦囊,打开从锦囊里拿出一张纸条,双手呈上。
朱厚熜疑惑的接过黄锦奉上的纸条,仔细一看原来是在武昌的罗掌柜写给张信的飞书传讯,说罗掌柜自己无意中在知府那得到一个消息,就是正德遗诏的内容,罗掌柜不知真假,连忙飞书给张信,再看纸条的落款日期,居然和信使到来那天一样。
“为何当时不向朕汇报。”朱厚熜心里的那个纠结立刻烟消云散起来,笑意一闪而过之后,佯怒责斥道。
“臣当时不知事情真伪,正好皇上当时要臣解梦,臣因此故弄玄虚,还请皇上恕罪。”张信行礼之后继续说道:“待袁大人怒斥臣之后,朝廷信使就来了,臣也没有来得及向皇上汇报,之后一直为琐事耽搁直到现在。”
“袁大人教训的是,你这个轻浮的性子是该收敛一下了,不然以后还会如此误事的。”朱厚熜老气横秋的教训道。
“微臣遵旨。”势比人强,张信也只有乖乖的俯首听命。
“黄锦,赐座,上茶。”解开心结后的朱厚熜感觉心里非常喜悦,微笑的吩咐道,谢恩之后,张信坦然的安然入坐,看着张信恢复平日熟悉的动作,朱厚熜心情觉得十分舒服,而且这感觉还是毫无理由的。
“却不知皇上召臣前来所为何事?”回答朱厚熜几句闲话之后,舒缓心里紧张的情绪,张信微笑询问起来,一看朱厚熜的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有事情找自己。
“黄锦,把事情说一下。”朱厚熜畅快的心情顿时变得低落起来,没有心思再重复述说那件事情,听完黄锦的转述之后,张信慢慢的思索起来,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朱厚熜与朝臣基本是属于吃饱没事干闲着无聊的类型,居然为了一个称号,弄出这么大的阵势来。
“你觉得朕该如何应对?”朱厚熜露出期待之色。
“杨学士乃是国之栋梁,统领百官辅助朝政,既然他不同意,这说明皇上之意或有遗漏之处,交由朝臣再议即可。”张信轻轻的眨眼说道:“事情是可以慢慢讨论的,直到大臣们认同皇上的意思即可。”
“朕明白了。”朱厚熜真的清楚了,由于刚刚登基自己的威信未立,怎么可能与在朝中经营数十年的大臣相争,只有暂且妥协了。
“皇上,尊号之事暂且搁置,朝中上下肯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张信恭敬说道:“臣认为皇上当务之急,是要用旧臣、清言路,这才是治国之道。”
“用旧臣、清言路。”朱厚熜喃喃自语,马上领会张信之意,如果把以前被贬职或者罢官的大臣召回来,他们肯定会对自己感激涕零之余,岂不是忠心耿耿为自己效力,清言路更是好,现在朝中都是几个人在说话,有的人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如果大开言路的话,朝中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正是如此,因刘瑾、钱宁、江彬之流的污陷,致使前朝许多忠义之臣蒙冤,皇上可遣人召之回朝,与之处理政事。”张信微笑说道:“前朝谢迁、杨一清、费宏等无一不是忠心耿直之良臣清吏,皇上若用之,天下可大治。”
“张……卿家言之有理,朕明日即遣人相召。”朱厚熜心情变得舒畅起来,脸上露出笑容,越发觉得自己找张信来议事是英明之举。
“听闻平定宁贼之乱的王守仁也颇有才干,皇上也可召之进京加以任用。”张信思考半天,发现自己认识的名臣还真是稀少啊,想举荐几个都想不起来。
“准了。”
良久之后,张信才从乾清宫里出来,随着侍卫离开紫禁城,走出宫门的时候张信这才发现天已暮色,自己已经在宫中待有几个时辰了,一阵夜风拂过,张信打了个寒颤,心里忽然想到,皇权果然非常容易变得一个人的性情。
如果是以前的世子朱厚熜,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故弄玄虚说什么梦见他头发变白,而现在的皇帝朱厚熜,居然为了这个对自己如此冷落,可见这反差有多大,幸好现在朱厚熜的心结打开了,张信庆幸起来,同时再次提醒自己,要时刻谨慎着,不要泄露天机。
回到驿站后,张信随便应付几个仆役的追问,然后回到房里蒙头睡觉起来,就知道侍候皇帝是件不容易的差事,自己才进宫几个时辰,就觉得筋疲力尽起来,张信一边想着一边安然的进入睡眠之中。
待第二天起来时,就接到一个意外的消息,朱厚熜的旨意来到,赐张信进士出身,即日起授予翰林院侍读一职,而且还赏赐一座府坻,领旨之后张信有种巨大的幸福感,从九品提升到六品,可不是连升三级这么简单。
此时内阁首辅家里,杨廷和正与儿子杨慎讨论朝中之事。
“父亲,您觉得皇上召前朝旧臣回来,到底有何深意?”杨慎,杨廷和之子,少年就非常聪颖,十一岁能诗,十二岁拟作《古战场文》、《过秦论》,令人皆惊叹不已,正德六年殿试第一,被赐为状元,性情耿直,经常上书进谏当时在位的正德皇帝。
“皇上此举,深得朝中上下拥护,乃是老成谋国之策,能有什么深意。”杨廷和淡淡说道,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性情太过刚直,并没有明白其中玄机,但这种事情杨廷和自己也不好坦诚的直言以对。
“皇上如此英明,在父亲的辅助下,肯定会成为一位有道明君的。”杨慎兴奋的说道,他现在是翰林院修撰,经筵讲官,每日都要为朱厚熜授课开讲经典道义,当然希望自己能培养出一个为作为的君主来。
“但愿如此吧。”杨廷和想起昨天反驳尊号之事时朱厚熜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满,恐怕这件事情没有这么容易了结。
“父亲,皇上今天封一个叫张信的人为翰林院侍读。”杨慎可没有想到那么多,语锋一转像是无意般的说道。
“兴王府旧人,从龙之功,可以理解。”杨廷和淡淡笑道,明白儿子这是看不过这种事情,又想上书直谏,但这类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杨廷和也不想多加干涉。
况且在杨廷和心里,张信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只要他安守自己的本份,杨廷和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与皇帝对着干,况且翰林院侍读不过是个闲职而已,又没有实权,根本不用在意这种事情。
.........................
尝试挖坑,却发现好难填。
第一百零七章 访客
赏赐给张信的府第带有明显的江南园林风格,小桥流水假山,宅院里再植上几株郁郁葱葱的长青树,环境更显得幽雅恬静,再加上十来个仆役,张信感到非常满意。
按照朱厚熜的旨意,张信还有几天的休息时间,然后再去翰林院上班,张信乐得清闲几天,看到自己的府第这般大,张信干脆把住在驿站里有几个仆役都接过来,反正现在礼部可没有空理会这些小人物,而那几个仆役也有了觉悟,认为在前途未卜的时候,跟随着张信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更主要的是他们一到张府,张信马上就把他们提升为管家主事,负责处理张府的琐事,从一个小仆役升为主事,几个仆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人,袁长……大人来了。”仆役非常快的进入状态,半天时候就熟悉张府周围的环境,根本没有所谓的适应期。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消息还真是灵通啊。”张信微笑说道,亲自到门前把袁宗皋迎接到客厅内。
“子诚,我是来陪罪的。”袁宗皋诚恳的说道:“这几****要处理公务,没有留意你当日的情况,这几天你受苦了吧。”
袁宗皋刚升为吏部侍郎,急于熟悉职务,这几天都是在公文档案中度过的,确实把张信给疏忽了,从陆松那得知张信的情况后,连忙赶过来陪礼。
“袁先生哪里的话,不过是在驿站住几天而已,怎么说是受苦啊,肯定是陆千户又在添油加醋了。”张信猜测的还真准,陆松看到张信当时居住的地方,心里还真有火气,毕竟大家平日关系不错,现在礼部却安排这样一个小地方让张信居住,摆明是瞧不起兴王府出来的,特别是想起这几天在锦衣卫中听到的风言风语,陆松能有什么好话说。
有些官员见到袁宗皋、陆松他们提升这么快,心里自然会不舒服,感到非常的不愤与嫉妒,自己辛苦几年十年甚至数十年,还不如人家一朝连升五六七八级,闲聊的时候嘴上当然要出出气,当然不可能诽谤皇上,那只有朝那几个幸运儿开火了。
“其实陆千户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袁宗皋微微笑道,这几天看到别人在自己身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以袁宗皋数十年的经验,怎么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别是下属官员在工作上的不配合,这也让袁宗皋心里也有些恼怒。
“别说这个了,今天是我喜迁新居的日子,我们庆贺一下吧。”张信笑道,识趣的把话题打住,反正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反而是徒增烦恼。
“那我是却之不恭了。”袁宗皋当然没有意见,这几天他忙着处理公务,难得可以轻松一下,小酌几杯那是自然的事情。
见主人要待客,那可是显示自己身手的时候,府中的厨师当然不敢怠慢,而且这个也是讨好主人的时机,厨师们个个亮出自己的拿手绝活,没费多久功夫,就抄出几盘色香味具全的佳肴来,再摆上两个杯子一坛美酒,马上可以入席就餐了。
两人关系不比寻常,根本没有必要那么客气,入席落坐之后就是开始对饮起来,在庭院中享受着美酒佳肴,微风拂面还真有一些风雅情趣的味道。
“袁先生,最近朝中可有什么大事?”几杯小酒下肚之后,袁宗皋脸上露出几分酒意,张信借机打听起来,以后就要在京城官场里混了,这朝廷的动向肯定要了解,袁宗皋详细的给张信讲解起来,说到为兴王上尊号的事情。
“皇上仁孝,实天启之。”袁宗皋微笑叹道,心里十分高兴朱厚熜登基称帝后没有把兴王给忘记掉,还惦记着要给兴王上尊号,可惜自己资历与威望不足,没能帮上忙。
张信当然点头赞成,对于朱厚熜的孝顺,他自己可是深有体会的,在兴王府的时候,只要谁人提起兴王,朱厚熜心情就会低落起来,每隔几日就要在兴王的灵堂前上香祝祷,对蒋妃更是敬爱有加,每日必要前去请安,有空就往暖春阁里跑。
“子诚,召旧臣,清言路之策可是你向皇上提出的?”忽然袁宗皋微笑疑问道,昨天皇上因尊号之事拂袖离去,晚上陆松找他要张信的下落,而今天早朝的时候皇上居然不再提起尊号的事情,反而说起要召回前朝臣子,让群臣大呼天子英明,袁宗皋稍微联想,就明白肯定是张信向朱厚熜进言过了。
“袁先生,今天朝中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啊。”张信笑而不答,继续追问起来。
“给事中张九叔上疏弹劾兵部尚书王琼滥鬻将军,阿谀权倖,皇上下令将王琼收监,听候朝廷发落。”袁宗皋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反正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好,然后耐心的向张信说起朝中其他事情来,袁宗皋清楚在朝中为官,一定要密切关注朝廷上发生的事情,而且还要第一时间思考如何应对,不然皇上询问起来,你一问三不知,朝廷留你又有何用。
“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王琼与自己非亲非故,张信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为其操心。
“听说杨首辅前几日向皇上进谏,裁革先朝弊政,佞幸得官者及贪污受贿者,有大半被斥去贬职,朝政为之一清,而这些失职之徒对杨大人怀恨在心,在杨大人入朝的途中,曾执刀想行刺于他。”袁宗皋神秘的说起些小道消息来。
“得手了没有?”张信好奇的询问起来。
“当然没有。”袁宗皋笑道:“我和你说……”
借着几分酒意,袁宗皋滔滔不绝的对张信说起朝中官员们的一些逸事来,还有入朝时的禁忌事项,让张信怀疑这几天袁宗皋不是在处理公务,而是致力于打探别人的私隐,不然也不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袁大人,有空常来啊。”把袁宗皋扶上门外轿子后,张信微笑拱手告别道。
“没有问题,子诚,过两天你再到老夫府上,你我再共同畅饮。”袁宗皋还有些清醒,勉强把话说完,马上闲眼把头搁在轿身旁。
目送袁宗皋的轿子远去之后,张信这才悠悠的回府,走了几步也觉得有些头晕,也便回房休息起来,躺在床上,张信思虑飘飞起来。
从袁宗皋的描述中,张信得到一个明确的信息,朝中现在以杨廷和为首的势力最为庞大,朝政有什么事情都要经过他的手才可能实施,而且其他内阁学士也是站在杨廷和这边的,杨廷和可谓名副其实的权臣,但这个权臣平日里非常低调,自己想说什么话,都是让下属提出来,然后自己表示赞同,清誉与名声乃权力都有了,别人也没有指责的余地。
以后有得忙了,张信苦叹起来,朱厚熜这个对手恐怕不好惹,而自己以后肯定少不了与他对上,谁叫自己的是皇帝身边的人呢,看来以后自己的要特别小心,不能让杨廷和揪住自己的把柄,不然人家随便一捏,恐怕连皇帝把保不住自己了。
张信心里非常庆幸,好在现在杨廷和的权力还有制约,而且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他想当一名忠臣、贤臣,不然就更加麻烦,忠臣贤臣可不是这么容易做的,但现在看来杨廷和好像做得非常成功,从辅助正德皇帝到拥立朱厚熜为帝,特别是在空位期的数十日主持朝政的时候,杨廷和都表现出过人的政治素质,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官员,都认为杨廷和是位朝廷的栋梁之臣。
其实张信也不想与杨廷和对上的,但自从昨晚与朱厚熜会面之后,张信已经隐隐约约发觉,朱厚熜似乎已经对杨廷和有所不满,张信虽然没有从政的经历,但后世政治书籍也看过不少,当然明白皇权与臣权之争是怎么回事。
皇帝不能容忍臣的权力过大,臣子却经常认为自己的权力应该可以再大些,这样肯定会发生矛盾,明太祖朱元璋就是为了集中皇权,所以才把丞相的职位给废除,朝臣们一度成为皇帝的木偶,但经过百多年来的抗争,朝臣们终于可以恢复部分权力,他们当然不会再次甘心被皇帝剥夺。
而杨廷和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他手中的权力已经达到随意立君的地步,尝到这个至高无上权力滋味的他,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放下到手的权力,而朱厚熜已经感受到身为皇帝却处处受到节肘制,他又怎么可能继续放任自己的权力流失。
而张信非常清楚,朱厚熜在为时间非常的长久,如何以后想过好日子,那只能紧紧的跟随皇帝走,然后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有机会就多做几件利国利世的事情,如果以后遇到一个叫张居正的人,有能力的话就顺手提携他一把。
张信虽然熟知未来历史的走向,但从没有奢望过自己能改变未来,要改变那肯定要有权力使之变法,但是变法从来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且成功率非常低,失败的后果不是脑袋搬家那么简单,灭其几族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张信可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导致溪山村里有父老乡亲为自己陪葬。
张信已经打定主意,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向朱厚熜进言,让他重新开海运,有可能的话再派兵把北方的某个民族给灭了,那样的话即没有危险,也算为后世尽点心意,不过这个目标能不能实现也是个未知数。
虽然自己一年来经常向朱厚熜灌输通商的好处,以及游牧民族的潜在威胁,但自从朱厚熜当上皇帝后,张信也没有把握朱厚熜还认为自己的观点是不是正确的,常言道天威难测,张信觉得非常贴切。
翌日清晨,张信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仆役前来通报,似乎有人求见,张信含糊的答应下来,片刻之后这才悠悠清醒过来。
“大人,外面有个叫沈园的求见。”前来禀报的是王府原来的仆役,他隐约听过沈园的名字,也知道一点事情。
“请他到客厅稍等片刻。”张信懒洋洋的说道,起来洗漱之后这才慢悠悠的转到客厅。
“张大人。”沈园笑容可掬的行礼道,进京城的十几天里,沈园可没有在浪费时间,而是东转西跑的也认识不少人,凭着在商场上的打滚经验,在这里也混开了,而且从来没有忘记过打听张信的消息,得知张信被封为翰林院侍读之后,沈园连忙过来求见了。
半个月来沈园清楚的明白了,京城里的水深着呢,如果来这里发展,恐怕没有人关照还真是难上加难,如果不是有张信的承诺,沈园怎么敢轻易抛弃湖广的大好局面,毅然决然的进京城,经过一段时间的考查,沈园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在京城做些什么生意才好,所以一得到张信的消息,急忙就前来讨教。
“沈东家,不好意思,昨天与袁先生欢聚,多喝了几杯,醉晕晕的到现在还未清楚过来,失礼之处还望多包涵。”张信带着歉意的解释道,他可不是********,便把故人抛诸脑后的人,沈园的人情他心里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张大人言重了,是鄙人打扰大人的清梦,请大人恕罪啊。”沈园平复心中的惶恐不安说道,心里却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人,张信果然是重情重义之辈,半个多月来的疑虑减轻许多。
“文昴与子直他们住在哪?待会我去看望他们。”与沈园这么熟悉,也没有再必要客气下去,张信直接微微一笑问起此事来,心里知道以袁方他们几个的性格,哪怕知道自己的消息,也肯定不会前来拜访自己。
“他们住在西城一家客栈里,整天与一帮贡生举人在吟风咏月的,好不逍遥自在。”沈园有些无奈说道:“今早想邀请他们一起过来拜访大人,可惜他们却不肯前来。”
“他们就是这种脾气,等会我亲自去请他们。”张信微笑说道:“既然我已经在京城里安家了,府第还算宽绰,他们还住什么客栈。”
已经近一年没有见他们几个,张信心里还真有点想念,同时也寻思着在哪里帮他们几个在朝廷里谋个差事,张信很清楚,凭自己与朱厚熜的关系,只要随意一提,闲散的官位肯定不成问题。
“大人说的是。”沈园自然大喜,沈轩可是自己的从弟,现在能与皇上身边的近臣搭上关系,以后的前途更加不用说了。
“沈东家,在湖广时你也为王府尽过不少力,想必皇上还是记得你的。”张信继续说道:“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想不想谋个出身?”反正向朱厚熜求官的时候,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半个的,干脆一块提,省得以后麻烦。
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沈园心情澎湃无比,脸上浮现出激动之色,片刻之后沈园却恭敬的对张信行礼说道:“多谢大人恩情,但是鄙人不想为官。”
做出这个决定并非是沈园脑子突然糊涂了,沈园心里非常清楚,如果现在答应张信的话,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就至此为止,以后沈园要是有什么事情请求张信,那么张信虽然不至于袖手旁观,但也会斟酌处理的,毕竟张信已经把人情全部还完了。
沈园是个纯粹的商人,权衡轻重的商人本能告诉他,如果现在把这个诱人的果实吞下,那以后可能会后悔莫及的,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一定要牢记张信曾经说过的话,长远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沈东家,你可考虑清楚,机会难得莫要错过。”张信有些诧异之色,这个不是沈园的奋斗目标吗,怎么忽然拒绝了。
“鄙人的才学与见识都不足以为官,与其日后让人笑话,还不如现在安守本份。”沈园咧嘴笑道:“若是以后鄙人犯了什么过错,岂不是累及大人。”
“沈东家,那你想怎么样,只要我能办到的,自然尽力。”张信和颜悦色的说道,以为沈园与自己一样,想当个富家翁,过清闲自在的日子,思虑着求皇帝赏赐沈园些良田,然后再嘉奖几句,让他回去当个大地主。
“鄙人觉得当一名商人还是不错的。”沈园说完小心翼翼的望了张信一眼,沈园连做官都拒绝了,怎么可能愿意回去当地主,特别是近年来受到张信的影响,沈园居然萌生要做全国名商的念头。
如果在湖广时这个念头还是虚无缥缈之事的话,现在沈园已经非常确定,只要自己努力再加上张信的支持,有生之年自己肯定会达成这个目标的。
“你不是经常因为商人的地位而苦恼吗?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听到沈园的自白,张信感到好奇的问道。
“进京之后,鄙人才知道,原来商人居然可以是这样的。”沈园兴致勃勃的向张信描述起自己的所见所闻,京城里有商人居然敢明目张胆的穿着绫罗稠缎在大街上闲逛,而且有的还是权贵人家的坐上客,受到权贵们的礼遇……
经过这么一对比,沈园才发现自己当初在汉口立志,再过十年就可以与北方商人分庭抗礼,那简直就是个笑话,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居然是北方商人最不稀罕的,沈园以前的价值观完全破碎,不服输的个性也让他产生在京城从商经营的念头。
第一百零八章 寻友
“当初我让你进京做生意,本是玩笑之语,其实真正目的就是让你在京城里等待,以便日后我好向皇上为你请赏,没有想到你居然产生这个念头。”张信苦笑道,同时也在感叹商人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严令禁止商人的发展,没想到才一百多年,商人的势力已经这么壮大了,已经深入上层权贵之中。
“那你准备在京城做何生意。”看到沈园不知道怎么回答,张信也不想继续追问下去,反正他也觉得经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京城乃是天下商物集散之地,衣食住行应有尽有,鄙人考查半个月,还是拿不准。”沈园脸上带着苦恼之色。
“你在湖广的产业不是还在吗?把湖广的特产运到京城来出售不就可以了吗。”张信微笑的提议道,互通有无是商业活动的最基本条件,沈园不可能没有想到过,肯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所以才决定不这样做的。
“大人高见。”沈园恭敬的奉承道,随即说道:“只不过湖广离京城路途遥远,费时许久而且只有微薄之利。”
沈园已经习惯在湖广做生意时每天日进斗金的日子,忽然要他做些利润微薄的生意,沈园还是不怎么情愿,况且湖广并不是沈园一个商人,肯定也有其他商人会想到把货物从湖广运到京城销售的,如果沈园真的这样做,怎么能和其他商人竞争,毕竟人家在混久了,势力肯定在京城里扎根发展,沈园算是初涉这行业,一切都是从新开始,前景还真难料啊。
“说的也是,那还不如回湖广继续经营商会呢。”每月都有千、万银子的进帐,现在只有一点利润,张信非常理解沈园的心情,微笑询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吗?说来听听,只要有前途,我肯定会支持你的。”
做生意如果没有一点官府权贵背景,怎么可能做大做强,张信也不等沈园开口相求,干脆自己先表明态势。
“谢谢大人。”沈园连忙起身感激,然后露出苦笑道:“京城实在是太繁华了,鄙人到现在都没有想到以后做什么营生才好。”
“不必着急,你才到京城几天啊。”张信笑道:“这种事情也急不来的,回去后要仔细观察,慢慢的研究,总会找到适合你发展的商机的。”
“大人教训的是。”沈园一脸苦意的说道,其实他故意在张信面前诉苦,就是希望张信能给他出个主意,没有想到张信居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沈园考虑片刻之后,准备厚着脸皮向张信开口请求,没有想到却被张信抢先了。
“计时器的销量不是很好吗?你可以考虑在京城建个作坊生产经营啊。”其实张信有几分明白沈园的意思,所以再次提议道。
“大人,京城现在已经有几家作坊生产这个了,无论是做工还是精巧程度都与我们别无二致,如果再开个作坊恐怕得不偿失。”沈园解释道,京城的地方贵且不说,单是要向官府交纳的开作坊费用就是一大笔钱,还有聘请工匠师父的薪俸,就怕作坊弄好之后生产经营的利润,还不够填补其中的亏损。
“这也是个问题啊。”张信摇头叹气起来,再次感慨古代没有专利法真是不方便啊,发明点什么东西,马上就有人理所当然的仿制出来,而且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还请大人帮忙出个主意。”沈园终于开口说出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神情诚恳带着期待,眼睛透出闪亮之光。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对京城情况一点也不了解,如何给你支招啊。”张信非常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商业奇才,在湖广之所以这样成功,全是因为有沈园这么好的执行者,能快速领会自己的意思,然后灵活运用在商业里面,如果真是由自己经营商会的话,张信非常确定商会肯定会濒临倒闭。
张信确信无疑像沈园这样的人才,放到后世肯定就是某集团的老总,或者所谓的职业经理人、传说中的商界精英,同时张信也认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沈园想成为大明名商的愿望应该不成问题。
“大人您过谦了。”对于张信的话,沈园一点也不相信,在湖广的时候也没有见张信特意的调查研究,不是照样想出奇妙无比的经营之策来。
看着沈园充满期待的目光,张信心中也泛起一个念头来,经过一年多的接触与了解,张信也对沈园有一定的认知,觉得他是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
“其实主意到是有一个,不过……”张信故作沉吟,然后看向沈园。
“还请大人赐教。”沈园心中一喜忙恭敬的请教道。
“我手里有一个古方,可以把普通的酒水变成上等的佳酿。”张信微微笑道,做蒸馏酒的念头张信一直就有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实现,以前是没有本钱,而且张信也不愿意这么轻易的拿出来,他还想把这个当成发家致辞富的最后底牌呢。
现在张信可以确定,以后自己应该是要在官场上混了,以后更加不可能再经营商铺,与其浪费这么好的方法,还不如与沈园合作,北方天气严寒的时间长,蒸馏酒的市场肯定非常的广阔,那财源岂不是滚滚而来。
“大人,此话当真?”沈园激动的叫了起来,一个成功的商人,眼光一定要毒辣,能看出一样新事物是否有市场价值,值不值得生产经营,自从杜康了明了酒之后,千百年来人们从来没有断绝过对酒的追求。
酒已经与柴米油盐一样成为普通百姓,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百姓家中做菜吃饭离不开它、文人赏风吟月也不可缺少它、权贵宴请宾客少了它也不成席,无论是走夫贩卒还是上层权贵之家,酒永远是少不了的。
沈园听到张信掌握这样一个方法,心里怎么能平静的起来,如果张信所言是真的,那么这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普通酒水百文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但是一坛上等的美酒佳酿可是价值百金啊。
“绝无虚言,不是我夸海口,按照我方法做出来的佳酿,无论是味道还是色泽,都会让其他名酒黯然失色的。”张信傲然说道,语气非常肯定,当然有些人受不住蒸馏酒的辛酸之味,那又另当别论了,毕竟个人口味不同不能强求。
“不知大人想如何与鄙人合作。”沈园也是精明之人,早早就领会张信未表达的意思,而且沈园也知道张信并不是迂腐之人,干脆直言不讳的说道。
“你出资金,我给你方子,生产经营后的利润我们对半分。”张信微微笑道:“开作坊、招员工、经营销售的事情由你负责,我坐享其成。”
“没有问题。”沈园根本没有考虑,断然答应该下来。
“那你可以在京城郊外选择一处僻静的地方开个作坊,然后可以开始酿酒,这酒不要求最好,普普通通的米酒就行了,到时我再教你怎么做出上等的佳酿。”张信微笑吩咐道,而沈园也没有异议。
“待美酒酿好之后,我们再讨论怎么经营吧。”张信心中已经有了几个广告的想法,把创意对沈园这么一说,沈园不由赞叹不已,表示到那个时候,就这样宣传酿好的美酒。
“事情且先这样吧,具体待酒坊建成后再说。”张信发表着最后的结论:“没有做出佳酿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把合作的事情谈妥之后,两人也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一起在幻想着以后美好的前景,片刻之后这才回过神来,其实张信也知道,现在大明各地应该也有蒸馏酒了,但是工艺与规模一直没有得到普及,现在人们普通饮用的还是黄酒,如果能把蒸馏后的白酒大规模生产出来,这前景应该非常可观。
“趁现在还未到中午,我们去找子直他们吧。”清醒之后张信也没有费话,直接让沈园带路,也是时候看看袁方他们了,却不知道现在他们几个过得怎么样。
正当张信相信几位好友的时候,袁方他们向个也在谈论着张信的消息。
“文昴,你从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啊。”张胜现在感到非常着急,原来就想和沈园一起去见张信的,但是碍于袁方他们几个不同意,张胜也只好强忍不去了。
“这个……小弟确实不知。”沈轩苦笑道,自己又不是能掐会算,怎么知道几里之外的事情。
“子任,我看你不是想询问沈园兄的消息,而是想知道子诚的情况吧。”孙进微微笑道,却在心里轻轻的叹气,世事无常啊,当年自己几个人雄心壮志的进京赴考,想考上进士之后衣锦还乡,然后再规劝张信要与他们一样,没有想到现在……
“却不知道子诚现在怎么样了?”张胜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幽幽的叹息起来,回想起当年自己指着张信鼻子怒斥的事情,心里充满怀念之情,张胜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举动,只是在怀念他们在一起的欢快友情。
“子诚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才没有几天就被赐为翰林院侍读,现在当然是春风得意之极啊。”袁方终于忍不住大发感慨起来:“有一点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子诚会放弃进京赶考,选择留在兴王府,现在我终于清楚了,原来子诚早就有先见之明。”
“胡言乱语。”孙进轻笑呵斥道,感到袁方说话荒唐可笑之余,心里却泛起了几分异样之情,难道事情还真如子直所说的一样吗。
“我是他族兄,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从来不知道子诚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啊。”张胜疑惑的说道,脸上却露出笑容,显然是在开玩笑。
“那是因为你不够聪明。”袁宗皋市讥讽道。
“子不言怪力乱神,你们两个莫要胡扯啦。”眼前两人又要开始争论起来,沈轩只好出来打个圆场,虽然相处有一年了,但沈轩还是不怎么习惯看到两人吵闹的情景,沈轩的面子两人还是要给的,逐闭口不语起来,谁叫人家是财主呢,众人在京城里的花销,多半是由沈轩支付的。
“如果子诚不来找我们,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安静片刻之后,孙进忽然抛出这一句话,让几人心情起伏不已。
“不可能吧。”张胜的语气也有些迟疑。
“子云,你多虑了,以子诚的为人,肯定不会如此的。”袁方笑容也有些不自然。
几人之中只有沈轩与张信的交情最为浅薄,当然不会像他们三个那么不自在,但感同身受之下,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而孙进也在为自己没有深思就说出这样的话后悔起来。
“个个都是身强体健的,我没有空找你们,难道你们自己不会找我啊。”
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几人不可置信的转头而望,只见张信与沈园正悠悠的朝他们走来,脸上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子诚。”几人默契的惊叫起来,纷纷扑了过去。
好友久别重逢自然少不了一翻互述衷肠,勾臂搭背热切搂抱之后,几人也慢慢恢复了冷静,从新整理仪表之后,才风度翩翩的坐了下来。
“你们几个也太不够意思了,到京城这么久,也不给我来信,害得我经常向沈园兄打探你们的消息。”张信的报怨让几上都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们不是不想写信,而是会试落榜之后实在是没有颜面再劝说张信回心转意了。
“子诚,自从名落孙山之后,我等再也无颜回湖广,自然不敢与你联系,连莫学正来信时,我们都不敢回。”孙时苦笑说道,当会试落第时,几个顿感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把他们几个都打蒙了,幸好有几个落第经验丰富的举人贡生的安慰,他们这才挺了过来。
“你们啊,就是心理素质不够硬,小小的挫折就承受不住。”张信叹气说道:“这样子就气馁了,以后怎么为朝廷效力啊。”
“少在一边说风凉话,那我们在京城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的来信啊。”被勾起伤心的往事,袁方当然毫不犹豫的反驳起来。
“我是想写啊,但是我不知道你们住在哪,写也没有用啊。”张信毫无愧色的说道,让几人鄙视不已,刚才还说向沈园打探过他们的消息,现在马上就说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张信这反复无常的本性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我看你们不是没有脸面回去,而是被京城的花花世界迷晕了眼,不舍得回去了吧。”张信非常肯定的说道:“看你们现在的模样,满面春风面带红光,哪有一点是因为落第而黯然神伤的痕迹。”
“我们不是缓和过来了吗,就像你以前说的,不过是落第而已,天又不会塌下来。”袁方面不改色的说道:“人家落榜七次还照样考上贡生,我们才初次而已,以后有的是机会。”
“看来你们没有白在京城里待啊,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所提高的。”张信微笑说道:“那你们想落第几次之后再高中啊?”
“当然是……下次就高中啊。”张胜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没有被张信的话所蒙惑,而孙进与沈轩则对袁方怒目而视,居然还想让他们多落第几次?简直是不可饶恕。
“就是就是,名落孙山的体验一次就可以了,多了反而不好。”面对两人灼热的目光,袁方小心的陪笑起来,众怒难犯啊。
“如果你们想的话,其实也可以不用体验的。”张信微微一笑,暗示说道。
几人都是机灵聪颖之辈,怎么能不知道张信此言的暗示,纷纷砰然心动起来,面面相觑之后沉默不语,而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园也在心里感慨起来,毕生的追求触手可及,谁也不能轻易断然拒绝,自然若是还有更高的目标,恐怕已经答应张信当时的许诺了。
“子诚,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是若是我现在答应你,以后我心里恐怕会一辈子难安的。”孙进脸上泛起苦笑,子诚之言还真是诱人之级,拒绝的话刚说出来,自己马上就感到后悔莫及之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先不急着答应或者拒绝,以后的日子长得很呢,可以慢慢的考虑。”张信微微笑道:“现在你们先收拾行李吧,随我走。”
“去哪啊?”几人下意识的询问道。
“当然是到我那去住啊,难道你们还想住在客栈不成?”张信斥责道,脸上故意露出生气的表情。
“这样不好吧,传扬出去别人会说闲话的。”听了张信的提醒,几人强行安下心来,但听到要搬到张信那去,孙进随即有所顾虑起来,害怕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张信再次剽窃某位大师的名言,趁着几人在那回味时候,叫沈园带自己到他们的房间动手收拾起来,根本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第一百零九章 问对
乾清宫内,朱厚熜正在奋笔疾书,努力的批阅奏折,这是天子的主要负责,虽然这些奏折已经让内阁大学士们审核过了,皇帝只要负责盖印就可以,但是朱厚熜却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学习处理朝政的机会,当然要努力观摩起来。
朝廷的政务流程是这样的,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老百姓给皇帝提出的建议,都由通政使司汇总,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交到内阁,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批准,最后由六科校对下发。
内阁大臣的建议是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奏章上面,这叫做“票拟”,而皇帝用红字做批示,称为“批红”,按照以前的惯例,皇帝仅仅批写几本,大多数的“批红”由司礼监的太监按照皇帝的意思代笔。
以前,外有内阁,内有司礼监,外有三法司,内有东厂、锦衣卫,外廷有派往地方的总督、巡抚,而内廷派往地方的也有镇守太监、守备太监等等,这样,内廷、外廷相互制约,确保皇帝了决策地位。
但是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司礼监由于在正德时期太过嚣张,待正德皇帝驾崩之后,杨廷和主持朝政的那数十天里,借口革除先朝弊政,把司礼监的势力打击到历史最低点,几个大太监,像张永、张锐、韦彬等,都已经被关押起来等候处置呢。
而朱厚熜因为在兴王府时,也对太监抱有成见,当上皇帝之后,也不敢把“批红”的任务交由他们处理,所以只好自己辛苦工作了,但朱厚熜却乐在其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皇帝。
这两天来朱厚熜正承受着群臣给他带来的压力,虽然朱厚熜暂时把给父母上尊号的问题搁置下来,但是群臣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在以杨廷和为首的官员下,纷纷给朱厚熜上疏,希望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思,把尊号事件确定下来,免得再生争执。
但是群臣的提议朱厚熜实在是接受不了,不仅要易父易母,还要称远在湖广的蒋妃为皇叔母,这条件让朱厚熜如何能答应,这时的朱厚熜还没有做为一个****皇帝的觉悟,面对群臣汹涌而至的奏折,朱厚熜只觉得自己非常的孤立无援,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把郁闷的心情发泄到批奏折上面,以忘我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批红许久之后,朱厚熜觉得有些劳累,轻轻的把朱笔搁下,揉起手腕来。
“皇上,您歇会儿,喝杯清茶提提神。”趁这个机会,黄锦机灵的奉上香茶。
“嗯,放下吧。”朱厚熜淡淡的点头说道,心里很满意黄锦用心的服侍,不过朱厚熜不想表现出来,还是因为正德时期的宦官横行,让朱厚熜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想过于宠信太监,使他们重演当年之祸。
黄锦的年纪不大,但对朱厚熜的心思非常了解,所以在平日里只关心朱厚熜的身体与饮食情况,只要是涉及到朝政之事,黄锦绝对不发表只字见解,就是这让明智的举动,朱厚熜才会把黄锦留在身边服侍,不然就像崔文一样,被打发回兴王府迎接蒋妃了。
“黄锦,传陆松觐见。”喝了口搞热茶,嗅着清茶淡淡的芬芳香气,朱厚熜觉得自己的精神恢复许多,心念一动吩咐起来。
“奴婢遵旨。”
虽然黄锦已经算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按理说这种小事只要他随口吩咐,自然会有其他太监帮忙跑一躺,但是黄锦却怕这样做会引起朱厚熜的反感,只有亲自出马,同时也担心朱厚熜等着急了,干脆小跑前去。
“皇上,陆松已在外面候旨。”片刻之后,黄锦回到乾清宫,特意在殿外整理好仪表,平定气息,这才进去禀报道。
“传他进来。”察觉黄锦的气息不稳,朱厚熜明白怎么回事,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吩咐起来。
“卑职参见吾皇万岁。”
身着锦衣卫华服的陆松看起来越发显得威风凛凛,但在朱厚熜面前却不敢有何造次之处,乖乖的行大礼拜见说道,托朱厚熜的福,陆松由锦衣卫的总旗升为千户,现在更是在京城锦衣卫镇抚司当差,陆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自然对朱厚熜忠心耿耿,誓死相报。
“免礼,平身。”
得到皇帝的允许,谢恩之后陆松这才站了起来,恭敬的侍立着,时刻的听候皇帝的吩咐,陆松非常明白,自己身为锦衣卫,只要听从皇帝的意思行事即可。
“朕听闻有人试图行刺当朝首辅杨学士,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之举。”朱厚熜忽然勃然大怒道:“些等行径,朕绝不能容忍,朕要彻查此事。”
“卑职随时听候皇上吩咐。”陆松毫不犹豫跪下说道,心里却感到有些激动,好久没有从事这个行业了,真有些怀念当年的感觉啊,但是听到朱厚熜后面说的话之后,却觉得有些失望之色。
“朕已下令大理寺与顺天府官员负责追查此事。”没有理会陆松的失望之色,朱厚熜继续说道:“但案犯却一直没有落网,朕忧心贼人会再次行刺杨学士。”
朱厚熜声音稍停,看了陆松一眼,发现他已经由失望的表情恢复正常,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自己的讲述,朱厚熜心里满意的点头,忽然喝道:“陆松听令。”
“卑职在,请皇上吩咐。”陆松恭敬俯首听命。
“速从锦衣卫中挑选百人,随时保护杨首辅出行。”朱厚熜威严吩咐道。
“卑职遵旨。”
待陆松告退之后,朱厚熜脸上露出了笑意,这么一个人情下去,你杨首辅应该知道朕的意思了吧,感到心情变得舒畅的朱厚熜索性继续批阅起奏折来,桌上厚厚的奏章起码有数百本,不努力可完不成任务啊。
中午时分,经过朱厚熜的努力,桌上的奏折有所减少,但由于又新增加一批奏折,所以朱厚熜想把奏折批阅完,恐怕还要费时许久,换成是正德皇帝,这个时候恐怕早就跑到豹宫内逍遥,把奏折丢给司礼监处理,但是朱厚熜却强忍着劳累坚持批阅下去。
“皇上,午膳时间已到,是否吩咐御膳房传膳上来?”午时一刻,黄锦找了个空隙,向朱厚熜启禀道。
“传膳。”虽然还没有完成目标,但朱厚熜可不愿意亏待自己,轻轻的吩咐下去。
传膳之声,此伏彼起,声音越喊越大,经由乾清宫庭院中肃立的太监、乾清门太监一直拐弯抹角地传到御膳房里,然后在御膳房当差的太监一个个犹如送嫁妆的长蛇阵,才从御膳房里鱼贯而出。
数十名太监,穿戴齐整,干干净净,或抬着七八张大小不等的餐桌,或捧着数十个绘着金龙的朱漆食盒,浩浩荡荡地奔乾清宫而来,所经之处,人们一律回避肃静,给送餐队伍让路,最后一名带着白套袖的尝膳太监,把每样饭菜都吃一口,如果有人暗中下毒,他就做替死鬼,尝过之后,再由五六名带白套袖的太监,把餐桌、饭菜送入内去。
酒足饭饱之后,朱厚熜休息片刻,看着不远处厚厚的奏折,似乎觉得应该再休息一会,反正紧急的奏折已经处理完毕,只留下一些无关大局的小事没有批阅而已。
“黄锦,这两天张侍读在做些什么啊。”诺大的皇宫,想找个人聊聊天也不行,朱厚熜还真感到寂寞的味道了。
“启禀皇上,奴婢不知。”黄锦躬身回答道。
黄锦说的是实情,他身在皇宫之内,如何能知道紫禁城外面的事情,况且结交外臣可是宫中大忌,黄锦没事当然不会专门去打听张信的情况。
“传张信觐见。”当皇帝的好处就是,只要吩咐下去,自然会有人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不用自己操心。
其实朱厚熜也不是心血来潮想见见张信,而是有几个问题想询问一下他的意见,满朝文武百官之中,朱厚熜只信任袁宗皋与张信两人,但朱厚熜觉得袁宗皋性子有些迂腐,在朝廷之时也只会顺着百官之意,没有自己的主见,朱厚熜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张信的身上了,而且经过多次的事例证明,张信应该会很好的为自己解决问题的。
在朝廷为官,家庭住址是不可能保密的,所以这次传令太监很快的就找到正在家中休息的张信,传下皇帝的口谕,张信虽然不明白朱厚熜又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但只好与几位好友告别,与传令的太监一起进宫而去。
上次进宫略显匆忙,现在张信终于可以好好观看紫禁城的雄伟气势,以及皇宫中的富丽堂皇,与自己所熟知的一样,金碧辉煌的大殿装饰,大红墙壁加上金灿灿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让张信看花了眼,过了乾清门,到达乾清宫殿外,传令太监进殿内禀报,张信这才收敛心思,等待朱厚熜的传唤。
“皇上有旨,宣张信觐见。”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殿外守立的太监传喝起来,与殿内的遥相呼应,张信按照宫内太监传授的礼节,垂头低视的进入大殿之内,毕恭毕敬的向朱厚熜行参拜之礼,按惯例的参见起立之后,朱厚熜令人赐座,然后挥退左右。
“张侍读这两天在忙些什么?”朱厚熜脸上泛起笑容。
“劳皇上费心,赐予微臣府第,微臣不胜感激。”虽然当时张信已经上表表示感谢,但当着朱厚熜的面,张信还是再次感谢起来,然后再回答道:“微臣前天与袁侍郎小聚,昨天出门访友。”
“怎么从未听说张侍读在京城有旧?”朱厚熜好奇询问起来。
“是湖广汉口的熟人,以及往日在州学的同窗好友。”张信拘谨的回答道,可能以后就是因为他们的事情求朱厚熜,张信干脆提前打个招呼,让朱厚熜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张侍读有心了。”初得富贵还如此念旧,朱厚熜觉得很满意,也不再理会张信的家庭琐事,直接说道:“张侍读可知兵部尚书王琼之事?”
“微臣略有耳闻,王尚书因涉嫌结交钱宁、江彬权佞被御史弹劾,现已被捕下狱。”这还是听袁宗皋说的,张信心里直叹自己英明,了解朝廷动态的行为果然没有错。
“经朝中大臣商议,王琼应该按《交结近侍律》论死。”朱厚熜淡淡说道:“但朕闻王琼颇有才干,在任期间多有功劳,似乎罪不致死。”
朱厚熜不愿意处死王琼,不仅是因为王琼的才能,更主要的是他能当面反驳杨廷和,在朝中也只有王琼偶尔能与杨廷和相争,可惜王琼运气不好,被人揪住把柄,朱厚熜想下旨免罪也不行。
“皇上仁慈。”张信奉承几句,然后提议道:“皇上可以令王琼上疏自辩,若真是有功于朝廷社稷,可以免他一死。”后世的犯罪嫌疑人都可以请律师为自己打官司脱罪,为什么王琼不可以,如果王琼有些人缘的话,上疏自辩之时,自然会有人为他说话,朱厚熜就可以便宜行事,那其他朝臣也无话可说。
朱厚熜满意的点头,觉得张信的办法非常符合自己的心意,随即回首四顾,发瑞没有什么动静之时,轻轻的向张信招手,示意他过来。
“皇上有何吩咐?”张信带着疑惑的心情慢慢靠近朱厚熜,轻轻的询问道。
“杨首辅上书,要诛杀张永、谷大用、张锐等人,还要招回各地方镇守太监,你觉得朕是否应该同意。”朱厚熜悄悄问道,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朱厚熜虽然厌恶宦官之祸,但做上皇帝之后,查翻历代皇帝们的起居录以及皇帝实录,却发现历代皇帝都喜欢作用太监,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朱厚熜隐隐约约觉得,如果真按照杨廷和的提议做,似乎有些不好,但是哪里有问题,朱厚熜自己也不清楚,只好询问张信,看看他有什么意见。
“杨学士的本意是好的,皇上应该采纳,但若是一下子把各地的镇守太监招回,似乎有所有不妥,不如缓缓行之。”张信考虑放久,觉得杨廷和这个提议,不管是出于什么样子的目的,但对国家和百姓都是有好处的,没有理由反对。
“缓缓行之?”朱厚熜疑惑道。
“镇守各地方的太监何其多也,若是一起招回,虽然不至于闹出乱子,但也难免生出许多事端来,不如慢慢来。”张信微笑说道:“让朝中大臣写个折子,以一年之期为限,招回镇守各地的太监,第一步该从何入手,应该从哪一个省份先来,都要有详细的计划,不然闹出是非来,也不知道问题之所在。”
张信虽然不懂政治,但是管理学还是知道的,镇守天下各地的太监何其多,与地方势力犬牙交错,一下子要把他们全部罢免,不闹出事端来才怪。
“朕觉得也是如此。”朱厚熜时常听张信畅谈古今世事,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点头同意张信的意见。
“却不知道皇上把太监招回之后,如何处置他们。”张信询问道,心里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情来。
“当然是留在宫中听用。”朱厚熜毫不犹豫的回答,既然不能镇守各地,那肯定是留在宫中使唤,不然还能如何处置他们,总不能放任自流吧。
“皇上可曾想过,先朝为何有宦官之乱。”张信轻轻问道。
“不知先生有何见解。”张信与朱厚熜谈论时事的时候,从来没有对明朝的各种政策及时事发表过看法,现在居然要开讲,这让朱厚熜有些兴奋,仿佛回到兴王府书房一样,马上正襟危坐起来,神情也显得有些拘谨。
“太祖皇帝曾经有言,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但历朝来遵守这一圣意的先帝聊聊无几,皇上可知其中原由?”张信声音非常微弱,如果让人知道他在这里说话的内容,肯定会参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那是为何?”朱厚熜也没有在意,反而不解的询问起来,翻阅历代皇帝的起居录之后,朱厚熜也时常觉得很迷惑,但还没有领悟其中的含义。
“那是因为宫中的宦侍太多了,先帝们经常与之朝夕相处,自然而然的信任他们,但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辜负先帝们的信任,任意妄为祸害朝廷社稷。”张信当然不会笨到实话实说,而是找了其中的一条理由。
“那依你之意,该如何防止此祸继续延续?”朱厚熜的政治经验还少,怎么能分辨出张信此话的真假,而且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张信回欺骗于他,最重要的是朱厚熜也认为张信这话说的有道理。
“像杨首辅裁革冗官一样,也把二十四衙门太监裁革一番,留下忠心护主之人,其余人等遣散回家。”张信的提议比杨廷和的还要恨,他只不过是和太监们争权,而张信做的更加彻底,直接从根源上断绝太监专权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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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满月,给自己庆贺下。
第一百一十章 朝会
说实话,张信的想法其实也是非常不成熟的,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觉得既然杨廷和可以这样做,那为什么不做得更绝一些,反正现在太监们的势力已经降到历史最低点,这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而朱厚熜刚刚登基,正是想着大展鸿图之时,也想做出一翻成绩让朝廷百官心悦臣服起来,加上也没有认识到宦官对于他有什么样的作用,而且对张信也非常信任,种种原因综合起来,朱厚熜心里有了定论。
“皇上可以查阅历朝太监档案,经过对比皇上就可以知道,当年二十监衙门全部内侍不过数千人,如今恐怕已有万数千人吧。”张信自己也不清楚这个数据是否正确,反正不怕朱厚熜真的去查。
“张侍读言之有理,朕明白该怎么做了。”朱厚熜断然说道,其实哪位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谁不想有一番作为,让别人刮目相看,在青史上留下一个好名声,但是最后由于种种原因坚持不下去而已。
朱厚熜也是如此,他是由宗室子弟的身份继承大统的,在陌生的环境里更希望做出成绩来让朝臣认同,而张信的提议更是让他心动不已,决心从本朝起,断绝内侍干预朝政的根源,给后世继任者做一个榜样。
可以说没有任何政治经验的朱厚熜,明显是被张信给忽悠了,如果再过几年朱厚熜应该明白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但现在他却毫不知情,被张信鼓动得满腔热忱,热血沸腾之下恨不得马上开始朝会,向大臣们说出自己的宏伟计划。
“皇上,拜见邵太妃的时间到了。”这时殿外传来黄锦求见的声音,朱厚熜这才冷静下来,知道如果没有事情黄锦不会打扰自己的,传唤他进来之后,黄锦恭敬的禀报道。
邵太妃,宪宗成化皇帝的妃子,兴王的生母,朱厚熜的祖母,朱厚熜登基之后,把对父母的思念转移到祖母身上,规定好时间每天都要去看望她,朱厚熜公务繁忙,害怕自己忘记有这回事,所以让黄锦经常提醒。
“走,随朕去拜见邵太妃。”心情舒畅之下,朱厚熜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对张信说道,完全没有意识到除了皇帝与太监之外,内宫中是不允许其他男人随意进出的,幸好朱厚熜年纪还小,后宫还没有充实起来,不然张信肯定少不了被言官讽谏。
如果换成其他臣子,在这个时候肯定会委婉的拒绝朱厚熜的提议,但张信还没有经过礼官的培训,对这方面的禁忌不怎么了解,既然皇帝叫道,张信当然欣然前往。
朱厚熜与邵太妃见面的情形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与在兴王府时拜见蒋妃没有什么差别,无非是关心慰问其身体情况,心情怎么样,吃喝用度有什么要求没有,然后就是说起天气、风向之类的琐事,最后朱厚熜就借故要批阅奏折告退离去,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张信什么事,也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而邵太妃给张信的印象却非常好,气质高贵那是正常的,毕竟在皇宫居住久了,难免也得其中熏陶,难得的是邵太妃有些清心寡欲,毕竟受冷落几十年了,如今自己的孙子当上皇帝,却从来没有对朱厚熜提出过什么要求来,在张信看来这是非常难得的事情,张信认为换成自己应该做不到。
探望邵太妃之后,从朱厚熜脸上露出的微笑就可以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很好,摆驾转回乾清宫,准备继续努力批阅奏折,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乾清宫出发,途中路过一个装修精美的大园子,从规格来看与乾清宫有得一比。
“黄锦,那边是什么地方?”皇帝出行时,太监宫女都肃静跟随着,也只有张信敢在这个时候说话,但张信还是知道基本礼节的,声音非常的轻微。
“那是坤宁宫,是皇太后住的地方。”黄锦轻轻的瞄了一眼张信说的地方,快速转过头来悄悄的说道。
张信轻轻点头表示明白,也没有再继续好奇的询问下去,能在皇宫中被称为皇太后的就只有弘治皇帝的皇后、正德皇帝的生母张氏了,传闻弘治皇帝后宫之中除了这位张太后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妃子,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张信暗暗的猜测着。
“张侍读,你在想些什么?”当张信思虑飘飞之时,朱厚熜的声音传来。
“皇太后。”张信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回过神来才发现众人已经回到乾清宫大殿之内,而朱厚熜正站在自己的旁边。
“什么意思。”朱厚熜硬声问道,语气透出不爽快之意,可见朱厚熜心里有些不待见皇太后,其实也可以理解,因为群臣的意思是希望朱厚熜能认孝宗弘治皇帝为父,认皇太后张氏为母,继续孝宗一脉之嗣,这让天性孝顺的朱厚熜如何能同意,自然而然的也对张皇太后产生反感的心理。
“刚才路过坤宁宫时,皇上为何不去给皇太后请安。”看到朱厚熜脸上的不爽,张信意识到自己的麻烦来了,情急之下聪明的智商迅速占领高地,马上敛容肃穆责问朱厚熜来,当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害怕朱厚熜当场翻脸。
“朕……”朱厚熜熟读《礼》、《孝经》,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所不妥,但是从来没有人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提及过,朱厚熜也自觉忽略过去,总不能说自己对皇太后抱有成见吧,若是旁人在问,朱厚熜早就生气拂袖而去了,但看到满脸正经之色的张信,朱厚熜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可知,百善孝为先,常存仁孝心,则天下凡不可为者,皆不忍为,所以孝居百行之先,大明若以孝治天下,则天下大治,政通人和。”张信朗朗而谈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当为天下表率。”
张信明显带有忽悠的成份,但是虽然明代人非常注重孝顺的传统,但是从来没有人提倡过百善孝为先这个概念,朱厚熜虽然也一头雾水,但也不妨碍他明白张信的意思,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张信说的非常有道理。
儒家先贤孔子曾经说过:孝,德之本也,崇尚儒家经典的读书人当然把这句话奉为至理明言,虽然朱厚熜不想承认朝臣们的提议,认皇太后为生母,续弘治皇帝嗣,但身为当朝皇帝,供奉皇太后那是天经地义之事,朱厚熜也没有理由推脱,想到这里朱厚熜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难道张信和杨廷和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也赞成自己续嗣?
“皇太后乃是后宫之主,皇上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要是诚心向皇太后请求,太后慈心之下想必皇上应该可以如愿以偿的。”张信轻轻暗示起来,与之前的慷慨陈辞相比,这句话非常轻微,除了朱厚熜之外,旁边的太监宫女根本没有听到。
“你是说……她能同意吗?”朱厚熜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张信是希望自己从皇太后那入手,得到太后的支持然后再反驳群臣的提议,设想虽然很好,但是朱厚熜却不知道这方法到底是否可行。
“那就要看皇上的诚意了。”张信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但在这个时候只有微笑说道,绝对不能让朱厚熜看出自己的底气不足来,朱厚熜迟疑不决的看向张信,片刻之后觉得似乎可以试试看,心意一决即刻挥手说道:“来人,摆驾坤宁宫。”
…………………………
“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五尺犹拥被。”
这首诗是明太祖朱元璋发自内心的感慨,当然不管他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做出这首诗来,但可以从诗中看出皇帝其实也不好当的。
“四鼓而兴,未明视朝,晡时听政,昏乃还宫。”
这是皇帝生活的写照,当然规定始终是规定,规定是由人来制定的,当然也由人而终结,太祖皇帝制定下来的制定,百多年来其实也没有几个皇帝做得到,而朱厚熜因为皇帝的宝座还没有坐热,所以才遵守祖宗的规定,天还没有亮就起来准备御门听政了。
皇帝如此勤政,那底下的官员当然也要如此,虽然已经习惯正德皇帝在位时候的清闲,现在一下子要恢复早朝,有些官员暗地里叫苦,却不敢宣之于口,表面上个个欢欣鼓舞的赞成朱厚熜的英明之举。
其实朝会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事情已经由内阁大学士们商议后,上奏折给皇帝让他批阅过,事情已经定案下来,朝会就是知会百官有这么一回事,具体决策根本轮不到他们做主,朝会不过是个形式。
时辰到,朱厚熜出现在大殿宝座之上,文武百官行大礼参拜,然后由执班太监唱道:“皇上临朝,有事紧奏,无事退朝。”
底下官员为了显示自己还是有用处的,没有玩忽职守,纷纷的上前向皇帝奏起事情来,无论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用皇帝自己费心,应该归哪个部门管的,那个部门的长官自然会站出来分皇上分忧,而其他闲着没事做的官员也站出来说上几句,以显示自己的存在。
花了半天功夫终于逐一把事情解决,按理说这个时候执班太监再询问一次群臣是否还有事情上奏,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可以宣布退朝,百官可以回家吃饭,下午再来官署处理公务,但今天却有些特殊,待群臣把事情奏完之后,太监却没有出声。
“诸位卿家,可还有要事上奏?”朱厚熜淡淡询问起来,这话应该是执班太监的活,怎么皇上亲开御口啊,其中必要缘由,在官场混的无一不是心思灵活之辈,马上就猜测出皇帝肯定有什么事情要说,纷纷侧耳聆听起来。
“启禀皇上,今日之事已处理妥善,并无其他要事。”朝会有朝会的规定,虽然皇帝是问向众人,但负责回答的却是今天朝会的领班大臣内阁大学士蒋冕。
“那就好。”朱厚熜满意的点头,然后微笑说道:“前日杨学士上奏,说前兵部尚书王琼当罪论死,朕觉得稍为不妥,不如给王琼一个自辩的机会,各位卿家认识如何?”
倾耳聆听的群臣顿时沉默起来,王琼之事可是经由内阁大学士们讨论商议之后做出的决定,知情者更是知道这个事情是内阁首辅杨廷和力成的,如果赞成皇帝的意见,那岂不是说与杨首辅作对,但反过来也是,如果不赞成,就是不给皇帝面子,那也……
“皇上仁慈,臣觉得可以给王琼一个机会。”事实证明在朝中王琼还是有几个好友知已的,听到皇帝有意开恩,怎么可能不捉住这个机会,纷纷上前进言起来,而朱厚熜也乐见这种情况,这说明杨廷和的势力还没有达到权倾朝野的地步。
“杨学士,你认为如何?”朱厚熜微笑的向杨廷和询问起来。
“臣并无异议。”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廷和心里当然不情愿,但是昨天才收到皇帝的礼遇之恩,现在也不好反对皇帝的意见,要知道还没有上朝的时候,群臣可是对他大为羡慕的,毕竟自大明开国以来,也没有几位臣子让皇帝专门派人为其上朝护行的。
况且杨廷和也有计较,按照这个形势来看,任王琼再怎么折腾,最后可能保住性命,但也没有办法再返朝与自己争相了,何必为了他与皇帝闹别扭呢,首辅要有首辅的气度,不能在群臣面前失去该有的气量。
“那此事就交由刑部处理吧。”朱厚熜很满意现在这个情况,非常有成就感,群臣以为皇帝没有别的事,准备听到退朝的声音,尽早回去之时,朱厚熜还有话要说。
“还有关于张永、韦彬等人的处置。”朱厚熜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杨学士认为不诛此曹,则国法不正,公道不明,九庙之灵不安,万姓之心不服,祸乱之机未息,太平之治未臻,朕……。”
朕字拉长音,明显有停顿,这让大殿内的百官的心悬了起来,先朝的时候他们已经受够太监们的迫害,现在终于报复回来,难道皇帝想把他们从轻发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以太监那变态的心理,如果他们以后再得势的话,在场的百官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连几个大学士脸上也浮现凝重之色,准备开口直言进谏。
“朕觉得深以为然,除张永、谷大用有功于朝廷,可解职回家之外,其余人等一律抄家斩首示众,以警世人。”朱厚熜冷然说道,随意之间就决定这些人的生死。
“皇上英明,臣等附议。”心急的毛纪上前一步,准备直言相谏之时,忽然听到皇帝所说的内容,连忙俯首说道,百官暗暗松气之后,当然马上阿谀奉承起来,反正说上几句好话也不用费力,皇帝既然爱听,那自己多说几句又何妨。
“还有就是,朕决定从即日起,听从诸位卿家之意,招回镇守各地的守备太监们,但不可操之过急,朕准备用一年时间完成这个目标。”朱厚熜侃侃说道,把张信的意思复述出来,让负责此事的大臣拿出一个详细处理些事的折子。
此话一出,群臣激昂,深明白宦官之祸的百官们当然毫不犹豫的支持皇帝的决定,同时争相争做这个事情的负责人来,朝臣们都知道,如果能负责此事,不仅在皇帝面前露脸,更是在天下人面前扬名,可谓名利双收之举啊。
“臣愿意负责此事。”听完朱厚熜的讲述之后,大学士蒋冕上前说道,能为朝廷百官解决心头之患,他义不容辞,而其他还为此事争论不休的群臣也沉默起来,谁敢和位高权重的内阁大学士争名夺利啊。
“蒋学士能为朕分忧,朕心慰之。”朱厚熜和颜悦色的说道:“除此之外,朕决定整治二十四衙门,效仿当年太祖之制,驱除内侍中冗滥之人,希望蒋学士一并为之。”
听到朱厚熜这话,太和殿内文武百官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纷纷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朱厚熜说的话,仿太祖之制整治二十四监,这可是百官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就算杨廷和主持朝政的数十天里,都不敢动二十四监,现在听皇帝的意思是要恢复当年太祖皇帝时候的情况,太监宦官不允许干预朝政,而且还要把多余的太监赶走。
“从即日起,民间自宫者,二十四监一律不许征用,二十四衙门各司各职内侍皆有定员,如有多出者,按律遣散使其归家。”看到殿内百官呆滞的模样,朱厚熜感到非常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皇上圣明,臣一定遵旨照办。”百官有怎么样的反应蒋冕可管不着,但听到自己还要负责这件事的时候,他感到非常的激动,这可是轰动天下的大事啊,如果处理的好,在青史上可能会留下自己光辉的一笔。
太和殿内的百官都明白这点,看蒋冕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有羡慕、嫉妒、不忿,都在后悔刚才为什么不争这个差事。
“退朝。”
在朱厚熜的示意下,执班太监传唱起来,声音却有些发颤,群臣这才收起心来,恭送朱厚熜摆驾回宫,早朝至此才算正式结束,但百官却没有就此回去,反而三五成群的对刚才之事纷纷议论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翰林
“杨学士,刚才皇上所言,可是出自你之手。”散朝之后,大学士毛纪悄悄的拉着杨廷和轻轻说道,以为刚才朱厚熜的决定是杨廷和授意的,其实也怪不得毛纪这样想,毕竟朱厚熜不过十四五岁,对政事还缺少经验,毛纪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杨廷和悄悄的向皇帝进策的。
“这次毛大人猜错了。”杨廷和微微一笑道:“此乃皇上乾纲独断,老夫并没有向皇上陈言只字片语。”
杨廷和现在心里五味杂陈,看到百官欢欣鼓舞的模样,就知道大部分官员已经对这位小皇帝开始信服起来,杨廷和当初选择朱厚熜为帝,就是想到他年纪尚小容易控制,当然并不是说杨廷和有谋逆之心,只不过他是想在朝中少一些肘制,好推行自己的政治理念。
没有想到事情出乎他的意料,自己挑选的皇帝看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先是拒绝续孝宗嗣,不用皇太子之仪即位,然后又不同意众臣给兴王奉上的尊号,继而又反驳自己对王琼的处置,现在又没有与内阁商量弄出这么一件事来,杨廷和忽然察觉自己似乎掌控不住以后朝廷的局面了。
“这般说来,皇上年少英明,乃是大明之福啊。”毛纪由衷的赞叹起来,与其他官员一样,受够正德皇帝胡闹的行为,他真心希望现任皇帝是位英明之主。
“杨首辅果然是慧眼无双,能从万千宗室子弟之中辨别英才之君来。”大学士蒋冕也凑了过来,看左右没有闲人,也忍不住轻轻叹道,而一旁的毛纪也深感同意。
“蒋学士慎言。”杨廷和淡淡的笑道,就算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在同僚面前失去风度,及暴露自己的内心想法。
“杨大人莫怪,在老夫看来蒋学士是兴奋过度,这才口不择言起来。”背后妄议君上不符礼,御史言官随意可以上疏参奏,毛纪忙出来打个圆场,但说话时也流露出一丝喜悦的意味来。
“失礼失礼。”蒋冕拱手笑道,也难怪他这么喜悦,毕竟朱厚熜这次给了他一个扬名天下的机会,以后说是名垂青史也不为过。
杨廷和不露声色的与几位同僚在谈天说地,片刻之后这才悠悠的回府,用过午膳回到房中小憩一会,然后出现在书房之中,那里早就有人在等候。
“见过大人。”书房中等候之人模样非常普通,随意在街上一放,来回走几遍也没有人记得他的样子。
杨廷和微微点头,径直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顺手拿起一本正德皇帝的起居录认真阅读起来,这并非是杨廷和故意作做,而是朱厚熜任命他主持编修武宗实录,所以杨廷和经常要看关于正德皇帝的资料,而那人似乎已经习惯杨廷和的行为,杨廷和在认真看书的时候,自己屏气凝神的侍立一旁,深怕有所打扰。
“宫中最近有何动静。”不久,杨廷和轻轻的起居录搁放在一边,和声的询问起来,虽然大明律有规定,不许外臣与宫中内侍有来往,但是这条规定从来没有人完全遵守过,只要皇帝住在宫中一天,内外勾结的事情就人存在,就算杨廷和现在身为首辅大臣,在朝中位高权重,但也避免不了要时刻关注皇帝的最新消息,以免在自己被人设计也毫不知情。
“与往常一样,皇上近日来除上朝之外,就是在乾清宫批阅奏折。”那人恭敬的回答。
“这两日皇上可有召什么人觐见?”杨廷和轻微点头,沉吟片刻之后继续问道。
“昨日午后召翰林院的张侍读觐见,觐见之时皇上挥去左右,连起居郎也不例外,谈话内容也无从知晓。”那人揖手说道:“在下办事不力,请大人恕罪。”
“不必如此,你已经尽力了。”杨廷和微微一笑,摆手说道:“之后呢,那个张侍读是不是回去了?”
“秘密会谈之后,皇上看起来非常高兴,然后去给邵太妃请安,张侍读也在其中,从邵太妃那回乾清宫之后,张侍读给皇上进言,皇上接着摆驾到坤宁宫给皇太后请安。”那人简略的讲述起来。
“张侍读进言的内容你可知道?”杨廷和饶有兴趣的询问道,到要看看一个攀龙附凤的小举子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居然能打动皇帝去给皇太后请安,因为尊号之事,皇帝与皇太后之间的关系僵硬,这事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张侍读进言的内容大意是……。”那人详细的讲述起来。
“百善孝为先,这话虽有偏颇,但也不失为一句警世之言,这张侍读还算有几分见识,并没有慎儿想像中的那么不堪。”杨廷和自言自语的说道,对张信的印象也改观过来,同时也是猜测皇帝既然有心改善与太后之间的关系,那岂不是说皇帝对众臣的提议也有些动心起来,同意续孝宗之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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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府,袁方等人兴冲冲的进房间把张信揪起来,然后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声音十分吵杂,张信肯定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内容,张信也懒得理会他们,吩咐仆役拿热水毛巾来,自己悠然的洗漱。
“什么事情让你们这般激动啊,一个个的慢慢说来听听。”洗漱完毕,觉得心清气爽的张信这才回到房中询问起来。
“子诚,今天朝廷公布一件大事,让我等激动兴奋不已。”孙进也没有卖关子,神情喜悦的直接说道。
明代并没有禁止读书人莫谈国事的法令,而且书生士子除了读书,又不用操心其他事情,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当然格外关心时政,纸上谈兵并非只有将军们会,读书人畅谈朝政利弊的爱好似乎从古到今从来没有断绝过。
“正是如此,朝廷此举真是大快人心之极啊。”沈轩开怀笑道,在张府待久了,沈轩也不像当初那般拘谨起来,与他人一样开始言谈无忌起来。
“朝廷此举实行之后,乃是天下百姓之福啊。”袁方非常赞同的说道。
“子任,到底发生什么事啦。”张信没有兴趣理会几个在那里绕圈子,向张胜询问起来。
“子诚,不是我说你,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一点也不关心朝政,连朝中发生何事你都要问我们,以后如尽职尽责何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张胜叹气责斥说道。
在场的几人之中,没有哪个人有张胜这样的资格可以名正言顺的教训张信,毕竟张胜是他的族兄,在古代有长兄如父的观念,而且张信现在父母双亡,张胜可以尽到长辈的责任,而且张胜也是出于好意,才直言不讳的劝诫。
“子任,是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加以改正,希望你们几位做个见证。”陪礼道歉对张信来说并不是件艰难之事,况且张胜说的也有道理,张信也认识到在官场混,消息情报永远是最为重要的。
“子诚也是初涉官场,以后注意就可以了。”看到张信真心认错,几人也露出笑容,刚才还真怕张信生气,把众人的关系弄僵。
“到底有什么喜事,你们现在可以说了吧。”看到几个的笑容,张信也感到很高兴,友情果然是要经常呵护的,虚心接纳朋友的意见,容忍朋友对自己缺点的指责,做到这点还真是不怎么容易啊。
“朝廷有令,从即日起,逐一招回各地的镇守太监,然后还要整治二十四衙门,以后宦官之祸再也不会重演了。”袁方大笑起来,身为官场子弟的他,当然明白镇守太监分驻各地的祸害。
“是啊,从此以后,朝政为之一清,朝廷百官与万民可以安心了。”孙进微微笑道。
从几个人的话来看,太监专权还真是不得人心,可惜历代皇帝就是喜欢作用太监,让他们无可奈何,现在听说朝廷要整治太监,众人当然兴奋不已。
确实如此,当朝廷的诏令公布天下之后,各地的镇守太监们如丧考妣,原来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不振,人心惶惶的等待着朝廷的召唤,为非作歹贪污受贿的事情也不敢再做下去,深怕被别人揭发,现在可不比以前,地方官员不再害怕他们了,各地的御史言官都想揪住机会参他们一本,好在皇帝面前立功表现。
有些聪明的太监开始转移财产,以备解职遣散回家好养老,但蒋冕与地方官员也不是吃素的,早料到他们有这么一招,眼睛雪亮的盯住他们的动静,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向上级官员汇报情况。
大明的官员可能治理地方不怎么在行,但是论起为官之道,那可是拿手绝活,裁脏陷害无中生有的事情非常娴熟,更加不用说有真凭实据,不容太监们抵赖,弹劾的奏折如雪花一般纷纷涌向通政司,然后给朱厚熜过目,朱厚熜看了越发觉得自己英明无比,地方太监居然这么玩忽职守,贪污腐败,恶迹斑斑,随即随手一挥,把奏折转交给大学士蒋冕,让其斟酌处理,一定要严加惩戒。
太监们也是倒霉,遇到一位从来没有在宫中待过的皇帝,对太监们根本没有感情,而且皇帝经常听自己的父王在斥骂太监之祸,然后再经过张信这么一鼓动,热血澎湃的想做出一番功绩来,首先就拿他们开刀。
不管整治太监有什么样的重要意义,但事情不是由自己负责的,张信也乐得作壁上观,悠闲自在的与几位好友打趣聊天,等待自己的假期结束。
清晨,张信挥别几位好友,悠悠的去上班了,被朱厚熜赐封为翰林院侍读以来,张信还没有正式的在翰林院出现过,连自己的上司级同僚还没有认识,皇帝给的几天假期完结,张信只有乖乖的去翰林院报道了。
翰林一词最早见于汉代文学家扬雄的《长杨赋》,即文翰之林,意犹文苑的意思,最早是从唐朝武德年间开始设立,初时为供职具有艺能人士的机构,除文学之士外,医卜、方伎、书画,甚至僧道等皆可入选,以待诏于院,史称“翰林初置,杂流并处”。
明代翰林院就开始拽起来了,用“翰林之盛,前代绝无也”来形容翰林院一点也不为过,按品秩,翰林院不过是一个五品衙门,尚不如一个地方的知府,但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可以看出翰林院的重要。
翰林院是朝廷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咨议政事的机构,翰林官的主要活动多为朝廷日常性工作,如从事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从这些工作可以知道,翰林院其实就是相当于皇帝身边的助力秘书,属于近臣的范畴,而且权力也极大,国家的大事小事都要经翰林院之手,只是没有决策权而已。
明代科举进士分为三等,一等直接进入翰林院,二等为翰林院庶吉士,取得翰林院的预备资格,三等则委以地方基层官吏或其他职务,可见,能够直接进入翰林院的,实则仅科举进士名列前茅者。
而张信不经科举直接得进翰林院,而已还是从小小的一个九品王府典簿升为六品的翰林院侍读,不知道让多少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人家身为今科状元,才可以被授为翰林院的庶吉士,然后要熬几年看表现,再通过考核才能升为编修,而张信却不用通过任何的考试审核,直接一步登天,怎么能让人不愤恨。
虽然已经是朝廷六品大员,按理可以乘轿进宫办差了,但张信却不怎么习惯坐轿子,反正他住的地方离紫禁城也不远,干脆步行而去,没过多久就到了皇宫城门,拿出代表官职的腰牌给城门守卫查看,之后才下令得以通行。
新官上任,自然会有礼部官员上门指导宫廷礼仪,张信在礼官的带领下,来到翰林院拜见自己的上司翰林学士,经过翰林学士的吩咐叮嘱之后,张信一头雾水的来到属于自己的办公场所,至今张信还弄不清楚翰林学士到底说了些什么内容,除了满口之乎者之之外,张信对那位翰林学士根本没有其他印象了。
翰林院可谓说得上是皇帝的档案秘书室了,建筑当然非常之大,厢房就有数十间,每个房间里都有人在忙忙碌碌的,不知是真的太忙还是别的原因,张信转悠了半天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搭理自己,郁闷之下干脆在走廊内闲逛起来。
“前面的可是张侍读。”走了不久,张信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似乎是在招呼自己,不由倾足回头观望,只见有三个与自己一样打扮的官员朝这边走来,脸上还带着笑容。
“在下张信,却不知三位是?”看情况应该是冲自己来的,张信不敢大意,待三人走近时微笑拱手行礼起来。
“在下李时,这位是翟銮翟侍读,这位是顾鼎臣顾修撰。”李时热情洋溢的向张信介绍起来,语气温和,让人心生好感。
“李兄、翟兄、顾兄。”张信一一行礼道。
“不敢不敢,前日听闻张兄之名,但一直未曾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度翩翩俊逸不风凡啊。”不管李时这话是真是假,但听起来让人十分受用。
张信当然谦逊的客套起来,反正没有弄清这几人来找自己的目的之前,张信心里还是保持警惕的,但似乎这三人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寒喧几句之后,就热情的领着张信参观起翰林院来,绕着厢房为张信介绍起来翰林院的同僚来。
张信虽然心有疑虑,但表现上却欣然前往,彬彬有礼的和同僚们客气起来,以后就要在这里混了,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与同僚的关系看起来起码要表面和气,免得让人觉得自己骄横无礼。
“这位是杨慎杨修撰,乃是内阁杨首辅的公子。”不久之后李时把张信带到一个厢房门前,却没有敲门而进,反而是停足不前,在门槛外面介绍起来。
翰林院的门窗并没有用纸糊住,而是镂空的,这方便上级的巡查,正在奋笔疾书的杨慎察觉到外面有动静,拧头一看,发现是李时他们几个,还有一人从来没有见过,看到陌生之人微笑有礼的向自己打招唤,杨慎也轻轻的点头,然后继续埋头书写起来。
“张侍读莫要见怪,杨修撰最近正忙着整理先帝的起居录,已经吩咐翰林院诸人不要轻易打扰,所以无暇出来与张侍读畅谈,还请见谅。”翟銮微笑的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转道而行吧。”张信无所谓的说道,忽然觉得杨慎这个名字似乎非常熟悉,仔细一琢磨,张信马上醒悟过来,杨慎不就是后世三国演义电视剧主题曲临江仙词牌的作者吗,没有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真人,就是不知道他那首词写出来没有。
“张侍读,在想些什么呢?”看到张信神思恍惚,顾鼎臣在一旁提醒道。
“没有什么,在下是想,却不知在下平日里具体负责什么事情?”张信歉意一笑,知道这里不是神游发呆的地方,眼睛一转迅速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第一百一十二章 建议
“皇上吩咐,张侍读平日里只要来翰林院报到,熟悉朝政程序即可,不用负责具体事务。”提及皇帝,李时拱手恭敬的说道。
翰林院并不是一个清闲的地方,翰林院的日常活动,既是履行其处理政事的职能,同时更具有锻炼能力、增长见识的意义,比如以皇帝名义颁发的各种诰敕本应内阁大臣起草,但实际上一般性文件多由翰林代笔,这项工作有助于翰林官适应政务、加深阅历、加强对国家事务的熟悉。
此外,翰林官有着更多的亲炙鸿儒、接近权要的机会,又能饱览史料邸报,参加某些重要会议,便于对政局时事获得具体而深入的了解,这些都使翰林学士不断积累政治学识和经验,提高政治素养为日后为官做好准备。
而现在朱厚熜这样安排张信,却让李时三人感到十分糊涂,说皇帝不信任张信吧,似乎也说不通,若是不信任怎么可能会把张信提拔这般快,若是十分宠信,那为什么不让张信具体负责工作,让他早日积累经验,好为日后重用做准备。
几人心虽有疑虑,但是也不敢怠慢张信,毕竟当日皇帝可是亲口吩咐几人在翰林院时要照顾张信,所以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能表露出来,谁都知道这张信乃是皇帝旧坻,以前经常与皇帝接触,待遇自然与众不同,能让皇帝记得的臣子,三人不用想就明白张信以后的官运亨通,既然如此何苦要得罪皇帝身边的亲信,给自己找不自在。
而张信却非常高兴,看来还是朱厚熜知道自己,给自己安排一份轻松悠闲的差事,不然自己还真做不来,毕竟自己出谋划策还可以,但执行能力有待提高。
“张侍读,皇上召见。”几人继续悠闲的在翰林院内乱窜的时候,一位太监匆匆的来到众人面前行礼说道,没有办法自从朱厚熜要整治二十四衙门之后,宫里宫外的太监们都开始夹起尾巴做人,嚣张的气焰彻底跌落低谷。
三人非常羡慕的看着张信悠悠的随太监前去乾清宫,几人虽为翰林院学士,有的还身为经筵讲官,但见到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对张信羡慕有加。
这次朱厚熜召见并不是在乾清宫大殿之内,而是选择一个偏殿,看其装饰就知道是供皇帝办公劳累之后用来小憩的。
“张侍读,果真如你所料,整治二十四监的消息传遍天下后,各地官府官员纷纷给朕上奏,揭露镇守太监为非作歹之事,幸亏张侍读的指点,不然朕还被这帮太监蒙在鼓里。”朱厚熜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张信猜测官员的奏折中肯定少不了阿谀奉承的话,天子英明圣明之类的语言必然占奏折内容中的大部分篇幅。
“此乃皇上英明果断,看出中官之祸,决心拨乱反正,清除宦官专权之危害,至此之后朝政清明,皇上也可安心整理天下。”张信微笑奉承道。
好话谁都爱听,朱厚熜还没有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被人这么一夸,脸上也露出飘飘然之色,憧憬着万民景仰众臣心悦诚服的场面,但一想到朝臣,朱厚熜心里顿时感到一阵不舒服。
朱厚熜非常明白,自己刚刚即位,群臣心里还没有完全信服,看自己的眼光总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一股不信任与质疑的信息,这让朱厚熜感到非常的不舒服,还有的就是朱厚熜发现自己手中的权力似乎没有自己以前想像中的那般大,自己有什么旨意,居然被内阁大学士给封驳了,拒绝不执行,这让朱厚熜心里更加恼怒起来。
“皇上,是否有心事,不妨说出来让臣听之,或许臣有解决之法。”朱厚熜脸上的怒气张信看得清清楚楚,左右四顾之后,发现太监宫女在殿外恭候着,所以悄悄的上前一步,轻轻的说道。
“日前,礼部尚书毛澄仍然坚持前议,并且上奏说,为人后者为人子,自天子至于庶人如一也,让朕尽快处理尊号之事,继孝宗之嗣。”朱厚熜脸上露出焦虑之色,这个问题始终是朱厚熜心中最大的忧虑。
“那皇上继续驳回毛尚书的提议,让廷臣再议。”张信毫不犹豫的说道,这帮大臣还真是迂腐顽固之极,皇帝多次驳回他们的意见,难道他们还没有领会皇帝的意思啊。
“朕也是如此做的,张侍读可有彻底解决之道。”朱厚熜期待的说道,心里非常庆幸当时坚持让张信跟随自己进京,不然自己连找个人来商议的机会都没有,袁宗皋整天在朝中唯唯诺诺,根本不敢发表自己的看法,现在只有张信能为自己分忧了。
“难道满朝文武百官都赞成毛尚书之意,没有一人有所异议?”张信询问起来,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这才有可能与以杨廷和为首的护礼派抗争。
“确实如此,难道真的是朕错了。”朱厚熜喃喃自语,神色伤感。
“皇上仁孝,何错之有。”只有笨蛋才会说皇帝做错了,张信连忙劝慰道:“其实百官之中肯定有赞成皇上之意的,但碍于……位高权重,这才不敢出言支持皇上。”
虽然张信说到人名是含糊不清,但朱厚熜还是听清楚了,知道张信的顾虑,暗自生气之余也无可奈何起来。
“请皇上暂且忍耐,朝政大事一切依旧,三五个月之后,自然会有人站出来为皇上分忧解难的。”张信微笑的说道,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
“此话当真?”朱厚熜激动的说道,声音也有些颤抖,没有经历过谁也无法体会朱厚熜身上的压力,数百位高官权贵联名上奏,请他尽快同意礼部制定意见,特别是廷议的时候,朝中重臣纷纷上前施压,如果朱厚熜的心性坚定,恐怕早就支撑不住开口答应了。
“皇上不可大喜过望,虽然到时候会有人站出来替皇上说话,但内阁的各位学士肯定不会同意,解决之道还落在皇太后身上。”张信冷静的分析道:“只要皇上有太后的懿旨,再加上朝中有人推波助澜,相信皇上一定可以如愿以偿的。”
“太后的旨意及臣子的支持。”想起皇太后那冷漠的模样以及朝中百官一片附和毛澄的情形,朱厚熜自己也没有多大的信心。
“皇上,王琼已经被贬,兵部尚书之位空缺,皇上可有人选?”看出朱厚熜脸上的迟疑,张信继续为其出谋划策起来。
“廷臣经过议论,尚未有适合人选。”王琼经过上疏自辩,被免去一死,现在如今已经被发配到绥德,现在兵部尚书的位置还空着,朱厚熜疑惑的看向张信,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臣认为,平定宁王之乱的南京都佥御史王守仁可补兵部尚书之缺。”张信微笑道,只要王守仁到京城,凭他的人脉及本事,肯定有能力与杨廷和抗衡的。
“王守仁?”朱厚熜眨眼,醒悟过来道:“张侍读言之有理,王守仁有功于朝廷,而且军事才能出众,任兵部尚书正好合适。”
有空缺正好是提拔心腹的时候,朱厚熜虽然没有见过王守仁,但是也明白只要把王守仁从南京召到北京接任兵部尚书,这样的恩情不怕王守仁不臣服自己,朱厚熜也明白自己在朝中的羽翼尚未丰满,正是培养自己亲信的时候,破格提拔王守仁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朝中官员变动之事轮不到张信插手,张信只好告别皇帝,自己返回翰林院继续上班了,虽然不用负责什么事情,但是张信自己也没有闲着,拿起翰林院里有一些朝廷档案资格仔细阅读起来。
在朝中为官,并不像在王府任职那么简单,不然袁宗皋也不会要花几天时间熟悉自己的工作程序,既然那么清闲,张信索性利用这个机会,翻阅资料之余也在观摩其他同僚的工作情况,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向翟銮、李时他们请教,转眼之间几天过去,张信又在众人的羡慕之中被皇帝召见。
“吾皇万岁。”起身之后张信发现朱厚熜脸上表情似怒似喜,十分复杂,张信知道这几天朱厚熜正忙着与大臣周旋关于任命王守仁为兵部尚书之事,这些天张信忙于学习,也没有留心朝中发生的事情,现在看皇帝的表情,难道事情又有变故。
“皇上,您虽身为国君,要以事国为重,但也要注意保重龙体啊。”张信叹气劝慰道,以前朝气蓬勃的朱厚熜,现在脸上居然浮现出憔悴之色来。
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朱厚熜听到张信劝慰之言,微微一楞旋即心中一暖,满朝文武百官加上宫中数千近侍宫女,也只有张信真诚实意的关心自己,其他人要不是在逼迫自己,要么就是讨好奉承自己,想让自己为他们升官进爵。
“朕知道了。”朱厚熜轻轻呼吸,平息心中的起伏。
“到底发生何事皇上如此忧心,虽然臣位卑力微,但也能为皇上分忧。”其实朱厚熜并没有露出忧虑的表情来,张信只不过是在找个借口给朱厚熜把事情说出来而已。
“经过廷臣商讨,认为如今国哀未毕,不宜举宴行赏,且京师的兵部尚书已有人选,论功之下可拜王守仁为南京兵部尚书。”朱厚熜面无表情的说道,朝中大臣们又再一次驳自己的旨意,这让朱厚熜如何能接受得了。
中央的兵部尚书与南京的兵部尚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一个是手掌实权的朝中大员,一个是养老闲职,廷臣们的意见摆明是不想让王守仁进京供职,张信暗暗猜测起来,看来这王守仁肯定是得罪朝中哪位大臣了,不然也不会如此。
其实张信的猜测并没有错误,王守仁平定宁王之乱后,居然把功劳都归于王琼的身上,这样做把杨廷和给惹火了,而且其他大臣也有自己的心思,这王守仁的功劳也太大了,而且才学出众,门生遍地,如果让他得势了,那以后岂不是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所以纷纷赞成杨廷和的意见,把王守仁送到南京任职养老。
“不知廷臣推选哪位为兵部尚书?”看朱厚熜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已定,没有挽回的余地,张信也没有问为什么,转而询问其他事情来。
“御史杨秉中请召彭泽,朕也同意了。”朱厚熜也看过彭泽的履历,在群臣的坚持之下,朱厚熜也没有继续自己的意见,朱厚熜也不愿意为了一个王守仁,弄得君臣不和,况且内阁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昨日,内阁大学士梁储告老还乡,上疏请求致仕。”未等张信发表自己的看法,朱厚熜忍不住开口说道,脸上却露出难得的笑容。
张信还在想彭泽是谁的时候,听到朱厚熜这话,顿时感到迷惑不解,梁储告老还乡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杨首辅提议,让袁宗皋补梁学士的缺。”朱厚熜微笑道,看来这位杨首辅还是深体上意的,而张信却恍然大悟起来,怪不得朱厚熜脸上虽然有怒气,但却非常的淡,原来是袁宗皋准备成为内阁大学士了。
“其他几位大学士也没有异议,认同杨首辅的提议,准备在朝会的时候向百官宣布。”朱厚熜喜悦的说道,只要袁宗皋一进内阁,那岂不是为自己多增一个助力。
但张信却不这么认为,原来张信还在为朱厚熜与袁宗皋高兴的时候,忽然转念一想,以袁宗皋的性子,怎么可能与杨廷和等人相抗,现在朝中百官,还有内阁的几位阁臣,都是以杨廷和为首是瞻,袁宗皋势单力薄的,说的话根本没有多少人会支持。
看着笑容满面的朱厚熜,张信只能在心里暗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上前揭开其中的奥秘,以后朱厚熜自然会明白,到时候他应该更加成熟起来,不经历这些手段伎俩,以后怎么驾御群臣,君临天下。
论起政治经验来,朱厚熜与杨廷和相比,肯定显得稚嫩一些,但朱厚熜也有优势,那就是朱厚熜年轻,而且人也聪明知道学习,一时的挫折并不代表什么,只要有机会朱厚熜肯定有胜利的那天,而杨廷和却是输不起。
“过两天朕在太和殿举行殿试,你记得过来参加。”兴奋之中的朱厚熜没有留意张信的表情,忽然想起一事来,连忙吩咐说道。
“臣不已经是进士了吗?怎么还要参加殿试?”张信听到朱厚熜之话,把满腹心思都抛诸脑后,急忙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让你负责监考贡生,不是让你参加殿试。”朱厚熜被张信着急的模样逗乐了,微笑解释起来。
“在兴王府时忙着经营商铺久未读书,臣对四书五经之义早已生疏,现在再让臣参加科举,恐怕连秀才也考不上了。”张信自嘲说道,也只有他敢这样对皇帝说。
“朕知道你的辛苦,若不是为了王府,你也不会拒绝上京城参加会试,要不然你也在殿试名单之列。”想起当时越发昌盛的兴王府,朱厚熜也露出温馨之意,虽然离开王府还没够一个月,但朱厚熜却感觉似乎已经好久。
“皇上过誉了,臣自知才疏学浅,如何能与天下英才相争,能考上三甲贡生臣就心满意足,赞叹乃是天之庇护。”张信微笑道出实情。
“张侍读不要妄自菲薄,在朕眼中你永远是天下知识最为渊博之人。”朱厚熜语气肯定的说道,朱厚熜在张信初到兴王府之时就开始萌生这样的想法,经过两年时间的接触,朱厚熜越发认定这个事实,无视张信对许多儒家典籍著作毫不清楚。
“皇上之誉,让臣惶恐不安。”张信微微笑道,有明一代能称得上知识最渊博的人屈指可数,但肯定不会是自己,据张信所知,现在翰林院就有一个,那就是杨廷和之子杨慎。
“朕以前以为只要熟读诗书即可解决天下之事,现在终于明白过来,这不过是空想而已。”朱厚熜叹气说道:“当初你对朕说要学以致用的时候,朕还不以为然,现在总算清楚其中的道理了。”
也怪不得朱厚熜这么感慨,坐上皇帝之位,处理国事的时候,朱厚熜这才发现,什么论语、孟子四书五经,根本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还不如自己在处理王府琐事学到的经验有用,加上张信经常传授的道理,朱厚熜才可以应付过来。
“国家大事并非一朝一夕就可通晓自如,皇上还须多向几位阁臣请教啊。”张信微笑进言道,几个大学士虽然顽固,但不可否认在处理朝政问题上面,他们的非常经验丰富,知道应该怎么把事情最巧妙的解决。
“朕明白,朕每日都要听由诸位学士主持的经筵,还有翰林院讲官传授的治国之道。”朱厚熜微微笑道:“但朕还是觉得他们所言,不如张侍读在王府时悄悄告诉朕的道理,简单易懂振聋发聩。”
第一百一十三章 殿试(一)
张信理直气壮的接受朱厚熜的赞誉,自己向朱厚熜传授的道理,可是经过几百年来后人精心研究才得出的精粹,肯定比前人强,朱厚熜也是随意发表一下感叹,并没有准备深究什么,见到张信一脸得意洋洋之色,好笑之余连忙让张信退下,自己还要忙着批阅奏折,也没有多大时间耽误了。
朱厚熜从来没有怀疑张信在王府悄悄给自己讲解古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觉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张信身为兴王府里的教授,当然要为自己传道授业解惑,虽然张信所言有些离经判道,但越发让朱厚熜认为张信的知识渊博,与众不同。
张信退下之后看看时辰,想到再回翰林院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干脆打道回府,回到家中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仆役,准备好一份薄礼,最好是风雅别致的文人用品。
“子诚,看你喜气洋洋的模样,可见心情不错,这是准备给谁送礼啊。”孙进好奇询问起来。
在张信府上住久了,袁方、孙进他们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有时见张信要到翰林院工作,没有时间打理府上的事务,干脆把这方面的琐事包揽过来,管理钱库采购之类的事情,这直让张信叹息大材小用。
“内阁大学士梁储致仕回家,经过廷议,大臣们推荐吏部左侍郎袁宗皋以礼部尚书之职进文渊阁,为内阁大学士参预机务。”张信微笑解释道:“怎么说也是同僚,袁先生高升,我怎么也要表示点心意吧。”
“如此大事,你怎么能这样草率,应该备一份厚礼啊。”内阁对孙进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但也知道什么叫锦上添花。
“礼轻情意重,以我对袁先生的了解,知道他的性子,如果我真送一份厚礼过去,肯定被拒之门外,还不如送点小物件,略表心意即可。”张信展颜一笑,上前从仆役精心准备的礼物中仔细挑选起来,礼物都是现成的,刚从库房中拿出来。
“既然如此,你觉得这件镇纸怎么样。”孙进也没有继续劝说,相处这么久了张信肯定了解袁宗皋的性格,选什么样的礼物张信心中有数,索性帮张信挑选起来,拿起一件玉质的表面雕琢有葫芦纹饰镇纸说道。
张信接过镇纸,在手中把玩起来,玉质用料不是最高级的,但这葫芦纹理清晰流畅,可见这雕工不错,寓意好而且价格不贵,正好给袁宗皋当礼物。
“子云眼光就是厉害,就这镇纸了。”张信微笑吩咐道:“来人,拿个礼盒装起来,然后连同我的名帖一起送到袁侍郎府上。”
虽然皇帝与内阁都已经明确袁宗皋进升为大学士,但怎么说还是要经过朝议之后才可以公布天下的,现在袁宗皋还是吏部的侍郎,称呼可不能越礼。
“子云,怎么没见子直他们。”处理完这事,张信心情舒畅的拉着孙进到客房中品味着清茶来,受文人风气影响,现在张信没事也喜欢饮起茶来。
“朝廷下令,后天殿试,他们也不甘寂寞,出门访友去了。”谈起殿试,孙进脸上露出异样之色,带着几分羡慕、伤感、不愤……
“这次殿试主要由礼部与翰林院负责,到那天我也要负责监考。”张信叹气说道:“子云,你们几个真是可惜了,不然……。”
不然怎么样,张信没说,但孙进很明白,心里暗暗叹息,也露出苦涩的笑容,幸好孙进的心胸还算豁达,几个呼吸之后,心情也逐渐恢复正常起来。
张信明目张胆的说起科举舞弊的事情,而性格正直的孙进却理所当然的模样,并不是孙进堕落了,这是官场默认的一条潜规则,当年杨廷和的儿子杨慎,考上状元其实就是潜规则的产物,当时主持殿试的大学士李东阳,在殿试的前一天,拜访过杨府对杨慎予以指导,当然并不是说杨慎的才学不行,而是说明连名士文人大臣都这样做,可见这种潜规则多么的深入人心,而且没有引起众人的反感。
在以人治天下的制度下,想断绝这样的规则,恐怕非常的困难,连皇帝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默认这种事情的存在,就是在这种规则的影响下,官场上才有门生、朋党的产生,官官相互的陋习也随之而来。
“子云,上次我和你们说的事情,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有意的话,你就点个头,其他事情你们不用操心,等我的消息即可。”张信语气平淡,却露出一股自信之意,对他来说向皇帝求个情份,给几个闲散官职,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有官职在身,以后再谋个实差外放做个县官,历练几年张信有把握提升他们成为知府级别的朝廷大员,当然进京城在各部当个主事郎中之类的也没有问题。
听到张信描绘的前景,孙进当然动心不已,寒窗苦读十数年,求的不就是飞黄腾达、封妻荫子,现在一条步入官途的平坦大道已经摆在自己面前,孙进真是难以拒绝,但却总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丝执念。
参加会试、殿试,然后金榜提名,考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十几二十年后再入内阁辅助皇帝治理朝政,这是天下学子士人的梦想,科举才是正途的思想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孙进的心中,根深蒂固无可动摇。
“当然,最后想怎么样,还是要看你们的意思,你们的人生应该由自己做主,别为自己留下遗憾就行。”张信微笑说道,并不认为自己就可以随意替好友决定他们以后的生活,反正时间有的是不用着急,可以慢慢考虑。
“子诚,谢谢。”孙进感激说道,随后想起自己当年,就是在强迫张信与他们一起进京赴考,那岂不是在为张信决定自己的道路?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心里泛起了愧疚之意。
“你我之间,岂用言谢。”张信笑道,不再谈及此事,与孙进说起翰林院的事情来,院里的构造装饰房间书籍还有翰林院的同僚之间的秘闻逸事。
殿试,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考状元”,学子成为贡士后,才可以进入殿试,在会试发榜后一个月左右举行,按理说在正德十五年就应该举行完殿试了,但由于当时会试结束之后,正德皇帝还在南京享乐,没有时间回京城举行殿试,所以只有延期举行,等正德皇帝回京之后,又由于病情原因,还是没能照常举行,最后正德驾崩,朱厚熜即位,登基前后基本上可以说是没空,所以只能让贡生们继续等着。
当一切事情步入正轨之后,终于有人记得还有一帮贡生在京城里眼巴巴的等着举行殿试,不由向皇帝劝谏起来,朱厚熜一听,也很有兴趣,毕竟以前从来没有主持过殿试,现在有个现成的机会,当然兴致勃勃的下令开始举行殿试,让诸考生做好准备。
殿试在皇宫太各殿内举行,而且皇帝和各位大臣还要亲临现场,所以对考生与监考官员的检查非常严格,试前一天,由鸿胪寺官员负责设置御座、黄案,由光禄寺官员安放试桌,排定考生座位,第二天参加殿试的贡士须于黎明时分到殿后的丹陛下排队等候,然后接受严格的搜检,务必保证其安全无危害,最后领取宫饼一包,进殿内寻找自己的位置落坐,等待着百官与皇帝的到来。
张信身为翰林院官员,而且还要负责监考殿试诸生,自然也避免不了要给宫廷侍卫严格搜检,连现他一起接受检查的还有礼部的官员与翰林院的其他同僚。
待贡生全部在太和殿内落坐完毕,满朝的文武百官这才纷纷出现在殿上,分立两旁迎接最重要的人物来临,随后在一片管弦丝竹声中内阁的大学士们纷纷上殿,百安肃然起敬纷纷施礼,虽然袁宗皋还未正式入阁,但也在其中。
内阁大学士,张信虽然经常在宫里混,但除了迎驾之时,见过梁储之外,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几位大学士,走在中间眉目清奇的老者,不用说就是首辅杨廷和,而那一脸正经严肃表情的肯定是毛纪,还有蒋冕、袁宗皋……
张信悄悄的仔细打量起来,与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一对上号,猜测着到底谁是谁,反正殿试还没有开始,打发闲暇无聊的时间,不愧是国之重臣,这风度与修养还真是无人能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风范。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威势不成,张信心里暗暗嘀咕着,忽然感觉有人在观察自己,下意识的望去,发现观望自己的正是杨廷和,张信不由心虚的低下头来,谁都知道他老人家心胸有点不怎么开阔,没事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
“毛尚书,人可来齐了。”满意的收回目光,杨廷和微笑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如果一切正常,那就可以请皇上升殿开始主持殿试吧。”
“是,杨大人。”礼部尚书毛澄行礼道,然后转身走向太和殿之后,恭请皇上御驾。
“皇上驾到。”不久之后,太监尖锐的声音传唱起来,伴随着弦乐之声,朱厚熜出现在太和殿宝座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百官及殿外考生纷纷俯首拜道,朱厚熜巡视四顾,满意的点头说道:“免礼,平身。”
随着太监的再次传唱,众人纷纷起来肃立,垂首低视不敢随意看向皇帝,为了保持神秘感,皇帝的容貌不是可以随意观看的,不然以不敬之罪论处,规矩十分森严。
“杨首辅,把试题取来,交给礼部官员。”朱厚熜直接挥手说道。
“臣遵旨。”杨廷和行礼说道,然后从殿内黄案上捧出试题,授予礼部尚书毛澄,再由他放到殿外的黄案上,见毛澄请出圣旨试题之后,百官及考生再次参拜起来。
文武百官及考生参赞礼拜后,随着毛澄一声令下,礼部官员才开始散发题纸,题纸用宣纸裱成,极为考究,每页长四十公分,宽十二公分,有红线直格,每行规定写二十四字,要求每个字都要书写工整。
考生逐一跪下接题纸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毛澄宣布开始答题,这才奋笔疾书起来,而这时正是张信忙碌的时刻,身为临考官当然要巡视殿试的诸位考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巡回走动检查一次。
按规定殿试清晨开始,直到日落交卷,所以说张信起码要在太和殿内待一天,而且还不能随意离开考场,当然皇帝与诸位大臣还要处理朝中要事,当殿试开始之后,随便在殿内殿外转悠一圈,就转道中和殿商讨国家大事了。
转悠半天已近午时,张信肚内饥饿不堪,看到考生们拿出官员们发放的干粮宫饼充饥起来,自己也忍不住肚内的饥火,借着巡逻走动的机会,接近一同监考的翟銮。
“翟兄,午膳怎么解决?”张信轻声的询问起来。
“张兄,再忍耐一会,等会有人与我们换班。”翟銮比较有经验,微笑的轻轻回复道:“后殿已经为我们准备好膳食,那可以宫廷御厨所做,待会我们可要大饱口福了。”
“正是如此,也只有逢年过节之时才可以享用宫廷御宴,机会难得啊。”李时从旁边冒出来笑道:“特别是这两年来都没有机会尝到,在下可是思念得紧啊。”
这两年正德皇帝畅游天下,根本没有时间回宫,当然不会设宴款待百官,翟銮、李时当然没有机会参加宫廷宴会。
无聊之下几人不由窃窃私语的谈论起宫中的美食来,幸好还知道要注意影响,绕在大殿一根圆柱之后轻声说话,附近的宫廷侍卫与巡考员虽然也看到这种情况,但由于自己的身份低微,都不敢上前去打扰几位大人的兴致。
“几位兄台,该换班了。”不久之后,顾鼎臣轻轻的走到几人身边,饶有兴趣的听着几人的谈论,片刻之后才出声提醒道。
“辛苦顾兄了。”听到要换班,张信连忙微笑行礼道,然后与翟銮、李时及其他监考官悄无声息的转移到后殿,走动时声响要非常细微,免得惊扰冥思之中的考生,正如翟銮所说的一样,后殿之内早就有人在这等待众人,每个考官都可以领取一份膳食。
膳食是用精美的食盒盛装起来的,盒中食物摆放整齐,无论是色香味都诱人之极,让人乍看之下食欲大开,因为的殿内没有餐桌,所以众人也只能在凳椅上凑和,结伴为席开怀畅饮起来,说饮可能有些不实,因为膳食中没有酒。
因为张信只认识翰林院的官员,当然只有与李时、翟銮混在一起,因为不是正式餐宴,所以众人也不怎么讲究礼仪,干脆边吃边聊起来。
“张大人,外面有位公公找您。”肚子还没有填饱,就有一位宫廷侍卫找到张信,张信也感到非常疑惑,搁下食盒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走出后殿,片刻之后又在众人惊奇的眼光中提着一个食盒走了回来,后殿内的官员与张信不熟,片刻之后只有狐疑的收回目光。
“张兄,这是……。”李时好奇问道。
张信笑而不答,打开新食盒,里面整齐划一的摆放着一份膳食,从香气与食料还有做工来看,绝对比他们几个现在享用的膳食高级数倍,而且还带着一瓶酒,从酒瓶的纹饰上看李时就可以肯定这是一瓶醇香佳酿。
既然两人都看到了,张信也不好意思不与之分享,拉着翟銮与李时两人来到殿内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打开佳酿为两人斟上一杯,与之对饮起来,而翟銮与李时两人心里虽然非常好奇,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深究下去,当下安心享受起来。
而殿中的其他考官虽然见到三人的举动,但也不好意思上前去打扰,只好留下满腹狐疑继续吃起膳食来,当然难免也会议论几句。
不久之后午膳时间结束,三人这才在角落里走了出来,脸上精神振奋满面红光,隐隐约约逸出一股特殊的香气,殿内也不泛好酒之人,当然了然这是什么味道,纷纷给三人投以探究的目光审视着,可惜没有多少时候让他们追究下去,因为他们还要到殿外继续负责监考,也没有这个心思理会这种闲事。
走出殿外,张信微笑的向翟銮与李时告别,在考场内再次巡逻起来,酒足饭饱的张信觉得浑身有劲,觉得再坚持几个时辰也没有问题。
“李兄,可知道刚才你我饮的是何酒?”目送张信离开之后,翟銮与李时没有着急着工作,反而悄悄的讨论起来。
“大名鼎鼎的宫廷御酒荷花蕊,你我虽然没有品尝过,但早已闻名已久,朝思暮想要品尝其中滋味,没有想到居然如愿以偿了。”李时微笑轻语说道。
“荷花蕊、寒潭春、秋露白,宫廷三大御贡圣品,没有想到你我有幸能尝到其中之一,从此再无遗憾了。”翟銮轻笑一声,也没有再与李时继续交谈,转身而去返回考场与张信一样继续巡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殿试(二)
日落时分,礼部官员宣布停止答卷,考生纷纷搁笔,至此殿试作答部分正式完毕,但殿试还没有完结,还要经过批阅试卷,确定进士名单,再举行琼林宴,宴会之后,状元还得率众进士到孔庙拜谒那位儒家鼻祖,礼拜既完,再去国子监立碑,将新科进士的姓名勒于石碑上,殿试的程序才算全部结束。
贡士们的殿试试卷,最初由皇帝亲阅,后来改由主考朗读,皇帝裁定,明代殿试已经只是在理论上由皇帝亲自主持,皇帝不再亲自阅卷,由读卷大臣评阅,按文章优劣定为五等,然后把前十名贡士的试卷进呈皇帝御览,当面拆示考生姓名。
会试上榜参加殿试的贡士原则上也不再淘汰,一般都可以成为进士,只由皇帝钦定第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人选和二甲前七名的顺序,笔试结束后的第二天,皇帝还要单独召见前十名新科进士,所以考官们要连夜批阅考生们的试卷,而张信身为考官之一,不幸的成为批阅官成员之一。
幸好礼部与翰林院的官员还算多,每个人分派下来,批阅的卷子也没有多少,张信拿起几份已经糊名的试卷的批阅的时候,心里还真是说不上什么滋味,一年前的时候还是人家决定自己的命运,现在轮到自己决定别人的命运,这感觉……真不赖。
摇头挥去不符实际的想法,张信也知道自己批阅卷子之后,还要再让其他批阅官再次审查一遍,再由皇帝钦定第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人选和二甲前七名的顺序,哪里能谈得上自己决定别人的命运啊。
让自己写张信肯定不行,随便找个考生八股文章要比张信高明百倍,但看出文章的优劣张信还是知道的,况且八股文章前边的一段全是废话,根本不用认真仔细查看,只要看后面的内容文理是否顺畅,是否言之有物,说白了看看是否符合儒家经典之论。
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忌讳之处,当然这个可能性非常小,毕竟能参加在会试中脱颖而出的考生,怎么可能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犯下这种错误的人早在前面的考试中给刷下来了,也轮不到他参加殿试。
两个时辰之后,张信总算把卷子批阅完毕,把试卷呈给礼部的主考官员,然后就没有他什么事情,张信也可以告辞回府,翌日清晨继续到翰林院上班,殿试还没有结束,如果说昨日的作答是殿试过程中的点缀的话,那么今日就是殿试的重头戏,因为今日皇帝要亲自决定今科状元,召见昨日前十的考生在君前应对。
因为前十贡生还未成为正式官员,所以不能在大殿之内召见,而是在偏殿内单独召见,谁可以独占鳌头一举夺魁,那就要看皇帝的心思了,考查过十名贡生之后,朱厚熜并没有急于钦定状元榜眼探花,而是先让考生们先回去等候消息,也没有询问主考官员与大臣的意见,让人拿着前十贡生的试卷摆驾回乾清宫。
看着皇帝摆驾回宫,肚里早已准备好一大堆说辞的诸位官员,只好苦笑的纷纷散去,看来皇帝这回是想自己决定人选,不让众人插手其中,遗憾的同时却也没有其他心思,反正状元不过只是个名誉而已,大臣们还不放在眼里,纵观满朝重臣,没有几个是状元出身的,但还不是一样做到大学士,尚书之类的朝廷大员,只要有进士出身,以后自己努力,加上有人赏识,自然可以官运亨通。
“李兄,你估计今科的状元榜眼探花是谁,若是你猜测正确的话,在下请你到京城太白楼潇洒一回。”翰林院中,翟銮微笑的说道。
“太白楼的酒菜在京城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李兄莫要错过这次机会啊。”顾鼎臣在旁边推波助澜道,其实不只是这几人在猜测而已,闲极无聊的官员还有京城里好事的百姓,已经纷纷在议论着谁会成为今年的幸运儿。
“在下虽然想到太白楼去享受,但天威难测,只有苦叹为之奈何啦。”李时才不会上当,如果自己答应下来,那猜测不正确,肯定是要自己请客,太白楼的酒菜确实是美味无双,但这价钱也是昂贵之极啊。
“顾兄乃是弘治十八年的状元,你比较有经验,你猜会是谁能一举夺魁?”翟銮见李时不上当,干脆把话题转移到顾鼎臣身上。
“这岂能一概而论,礼部尚书毛澄毛大人,还有翰林院的杨修撰也是状元,你怎么不去问他们。”顾鼎臣哭笑不得的说道:“况且做为臣子,在下怎敢妄自揣摩圣意。”顾鼎臣这话一出,几人马上沉默起来。
“其实殿试的偶然性太多,诸位兄台猜测不出也不是件奇怪之事。”见气氛有些僵化,张信微笑出来打个圆场道:“就像这次会试第一的贡生张治,不是连前十都挤不进去吗?听说已经被礼部官员编排到二甲数十名之后。”
“张兄言之有理,世事难料,反正前十的考生以后都可能成为翰林院庶吉士,以后说不定就是我们的同僚了,我们也不必在此胡乱猜测,一切由皇上圣裁即可。”李时拱手笑道。
“确实如此,状元榜眼不过是小小的名誉而已,以后的路还长得很。”顾鼎臣非常有感触,当日与自己在琼林宴上欢聚一堂的诸位同年,如今却不知身在何处。
李时、翟銮赞成的点头,官场前途难卜,一不小心就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外放贬职那是常有的事情,脑袋搬家那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前十几年来还算好些,遇到像弘治皇帝这样仁慈的主,但正德皇帝即位之后,官员们悲惨的遭遇又开始了。
虽然比不上太祖皇帝朱元璋执政时那么恐怖,百官上朝都要写好遗书,免得早上刚离家晚上就天人永隔,但先是有刘瑾之祸,大批的官员被杀被贬,后有钱宁、江彬权佞在朝中任意妄为,政治环境还是没有得到改善。
还好现在上台的皇帝朱厚熜,从表现来看,应该是个英明的君主,官员们暗暗松气之余,当然想发挥自己的才华,得到皇帝的赏识,飞黄腾达加官进爵,毕竟做官虽然是个危险的职业,但是回报非常高,名利双收那是最简单的,名垂青名似乎也不难,如何不让胸怀大志的热血青年趋炎附势。
“张侍读,皇上召见。”传令太监驾轻就熟的来到张信面前恭敬的说道,毕竟这些天来皇帝经常召见张信,太监早就把翰林院的路给摸透了,轻而易举的找到张信的踪影。
“诸位大人,恕在下失陪了。”张信微笑和声说道。
“哪里,张大人慢走。”皇帝召见,其他几人哪敢不放行,纷纷回礼起来,目送张信与传令太监的离去。
“我等不用猜测谁是今科状元了,待会张大人回来,直接询问即可。”翟銮轻轻笑道,毫不掩饰对张信的羡慕。
“皇上对这位张大人真是恩宠有加,与旁人不同。”李时也没有接过话茬,反而忍不住叹气说道,其中的酸意显露无比。
“王府旧坻,从龙之臣,患难与共,皇上信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顾鼎臣微笑说道,心里想起从朋友那打听到的消息,其他两人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当然明白顾鼎臣这句话的意思,张信在兴王府的任职的过程,早就被有心人打探清楚明白。
“张侍读,你觉得朕该点谁为状元?”朱厚熜见到张信之后,也没有多费口舌,直截了当的要听张信的意见,并非是朱厚熜自己没有主见,而是由官员们呈上给皇帝的前十名考生的背景非常复杂,朱厚熜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却不知礼部的意思是?”张信没有着急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是拿出候选名单仔细的观看起来,这些候选人之中,有些是关系户,有些是真才实学的。
“礼部推荐的是贡生杨维聪。”朱厚熜淡淡说道,当收到礼部呈上来的名单时,他已经吩咐东厂与锦衣卫打探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当然明白这个杨维聪有什么背景,杨维聪,听名字张信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朱厚熜显然是不想按照礼部的意思点这人为状元。
张信快速翻阅杨维聪的答卷,还真是字斟句酌文采并茂,不点为状元真是可惜了,张信微笑说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朱厚熜沉默起来。
“既然是礼部的意思,诸位大学士也没有异议,而这杨维聪的才学的确不错,皇上也不妨采纳大臣们的提议。”张信微笑道。
“那好吧。”朱厚熜在心里权衡轻重之后,觉得也不应该为这点小事操心,勉强忍下烦躁的情绪,继续说道:“榜眼是陆釴,探花是……。”
“探花是费懋中。”皇帝金口一开那就不能变动了,张信忙微笑接话说道:“皇上觉得如何?”
“费懋中?”朱厚熜疑惑的看向张信,礼部呈上来的探花名单不是他啊,忽然醒悟过来道:“就是费宏的从子费懋中?”
“不错,这样安排想必礼部的各位大臣应该没有异议吧。”张信笑道:“费懋中无论是才学还是人品,都是上上之选,点为探花也未尝不可。”
张信摆明是睁眼说瞎话,张信从来没有费懋中的本人,怎么可能知道费懋中长得什么样,而且连人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了解对方的人品,只不过张信在王府时,听到袁宗皋提及过费宏有这个儿子,刚才看到名单的时候,这才想起来,既然皇帝不满意礼部制定的名单,那做小小的改动,想必朝廷大臣应该没有意见的,况且费宏在朝中的关系还在,皇帝已经派人召他回朝,朝中大臣肯定不愿意凭白得罪人。
“张侍读言之有理。”朱厚熜露出笑容,提笔在圣旨上按序写起名字来,然后吩咐礼部官员前来领取由皇帝钦定好的第一甲状元、榜眼、探花和二甲前七名的人选,礼部官员按照皇帝给的名单,填写大小金榜,待一切就绪之后,公布天下。
待名单公布出来之后,贡生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不不怪他们紧张,而是这次科举历时实在是太长了,会试结束之后他们等了一年多,幸好成为贡生之后,朝廷养着他们,不然有些贫困的学子早就支持不下去,身无分文沿街乞讨的可能性不大,但三餐无续的情形还是普遍存在的。
经历一年多的殿试在朝廷举办琼林宴之后,正式宣告结束,三甲共三百三十名进士,分别是一甲三名、二甲一百一十名、三甲二百一十七名,但这些新科进士并不能就此松懈起来,因为后面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明代科举进士分为三等,一等直接进入翰林院,二等为翰林院庶吉士,取得翰林院的预备资格,三等则委以地方基层官吏或其他职务,能够直接进入翰林院的,肯定是殿试名列前茅之人,而想成为庶吉士却还要经过一次考试,那就是朝考。
翰林院的庶吉士的录取要综合复试、殿试和朝考三次考试的成绩,而以朝考成绩为主,一般说来,殿试二甲、复试、朝考一等肯定可以录取,而且朝考成绩同时也是进士授官的依据,所以说进士们当然要继续努力。
在这最后的考试结束之后,进士们有的进翰林院磨练文笔,待再过二三年提升职位,有的直接就要去基层实战锻炼,运气好的话被上级看中,十几二十年升为知县知府,所以说虽同为进士,但日后的前途却各异,有的日后能入阁参预机务,有的只有在地方为官为吏。
进士们日后的前途张信可没有空理会,忙完殿试的事情之后,张信恢复平静的日子,每天到翰林院混日子,有时皇帝召见就应付一下,轮到沐休之日,要么在京城里闲逛,要么就是到袁宗皋府上拜访。
袁宗皋如今已经正式成为文渊阁大学士,身份虽然不同,但两人的情宜还在,袁宗皋对张信的到访欢迎无比,在京城能与自己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张信了,其他人要么是趋炎附势之辈,要么就是下属官员前来办事求情的,这让袁宗皋感到非常的不耐。
“子诚,若你当日进京参加科举,那么今年的琼林宴定有你的身影。”袁宗皋身为内阁学士,当然要参加琼林宴,鼓励新科进士们以后要努力奋斗。
“袁先生,好好的你又扯这个做什么。”张信无奈道:“承蒙皇上恩典,如今我已经身为翰林院侍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子诚,想必你也知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进内阁。”袁宗皋抚须叹道:“虽然你已经是翰林侍读,但始终不是正经仕途,日后皇上想提拔你入阁,必遭廷臣的反对。”
“先生,你想得也太远了吧,入阁拜相之事,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张信微笑道。
“子诚,听我一言。”袁宗皋轻声说道:“我虽然年事已高,但这心里却非常明白,皇上如此看重你,日后肯定有召你入阁的意思,到时……。”
“袁先生,日后的事情谁能料到,莫要把话扯远了。”张信淡淡笑道,心里承认袁宗皋的话非常有道理,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自己现在的年龄才十八岁,现在说入阁实在是为时过早。
“说的也是,子诚你实在是太过年轻了,若是你再长二十岁,那我现在的位置可能就是你的了。”袁宗皋玩味的笑道:“若真是这样,恐怕皇上的心里也会开心许多。”
“袁先生,不是喝醉了吧,怎么说起胡话来。”张信惊讶说道。
“子诚,并非是我胡言,我人老心可不糊涂,虽然我身为内阁大学士,可是在朝中根本无法帮皇上分忧解难。”袁宗皋心明眼亮,当年知道朝廷如今是什么样的形式,君臣之间的小摩擦显而易见,日后肯定越演越烈,而自己虽然有心为皇上效力,可惜根基威信都不能与其他内阁大臣相比,典型的有心无力。
“袁先生放心,皇上也知道先生的难处,从来没有责怪过您。”张信安慰说道。
“那是皇上仁慈,但我心里却过意不去啊。”袁宗皋想起皇帝的大恩,心情变得沮丧之极,食君之禄,却不能忠君之事,袁宗皋常常自责不已。
“袁先生不用担心,以后慢慢会好起来的。”安慰几句,张信意识到继续这个题目只会徒增袁宗皋忧伤的情绪,连忙询问道:“袁先生,听说先朝的奸臣钱宁,已经被刑部官员处决,这是不是真的。”
这件事在京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张信不可能不清楚,只不过借故引开话题而已,免得袁宗皋再继续愁闷下去。
“确有其事,钱宁及其子钱永安、养子钱杰等十一人,已并斩于市。”听到张信的询问,袁宗皋勉强振奋精神,侃侃述说起朝中的事情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边防
正德十六年六月,夏末的天气骄阳似火,幸好这里是北方,若是在南方的湖广,闷热的空气会使人更加难受,朱厚熜最近心情不错,即位一个多月来,从来文武百官的态度之中,他可以清楚了解知道,大部分官员已经对自己的登基已经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慢慢的变得心悦臣服起来。
从朱厚熜的表现来看,百官认为他有做为一个明君的潜质,所以朝中的大臣平时总是不露违声色的教授朱厚熜一些治理国家的道理,希望有助于朱厚熜的成长,主要表现在举行经筵的时候。
经筵是一项非常隆重的学术活动,举办经筵的前一天,皇帝要沐浴、参拜孔子牌位,经筵当日,皇帝御文华殿,升座,听讲官“进讲”,讲官通常由大学士担任,而朝中的几位大学士在这天,纷纷把自己的治国理念讲述出来,希望可以影响皇帝听从他们的政策,大学士们除了讲述《四书》、《五经》、《资治通鉴》等精典原文之外,还可以联系朝政实际,大发议论,希望可以得到皇帝的认同。
说实话朱厚熜不怎么喜欢听经筵讲课,因为除了袁宗皋,其他几个大学士在讲课的时候,总是能把话题扯到兴王尊号的问题上,不停的在朱厚熜的耳边叨念着,朱厚熜不耐烦的同时也觉得非常的恼火,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作,免得让人觉得自己不尊圣贤。
可以说百官对皇帝在兴王尊号问题上的态度不满意之外,其余的感觉非常不错,务正学、亲正人、清言路、治宦官,礼遇朝臣,百官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经筵之外,还有“日讲”,日讲出席者少,讲官六人,听者只有皇帝,讲官荣幸地与皇上共据一桌,只讲典籍原文,不联系实际。
紫禁城乾清宫内,朱厚熜认真的听着由翰林院顾鼎臣讲述自己对儒家典籍见解,不时询问几句迷惑不解的地方,由顾鼎臣作解答。
“顾卿家所言甚是,朕明白了。”朱厚熜淡淡说道:“今日的讲课到此为止吧,顾卿家辛苦了。”
顾鼎臣明白皇帝的性子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性格好像非常冷淡,对待臣子从来都是持居高临下的态度,特别是近来,皇帝身上的威势越来越重,现在能从皇帝口中听到一句幸苦,顾鼎臣心里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启禀皇上,张侍读已在殿外候旨。”还没有等顾鼎臣起来告退,黄锦已经轻步来到殿前俯身说道。
“宣他进来。”朱厚熜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微臣告退。”顾鼎臣毕恭毕敬的向皇帝行礼道,然后在皇帝的示意下退出乾清宫,看到迎面而来向他打招呼的张信,微笑的点头回礼,与张信擦身而过之时,顾鼎臣心里再也掩饰不了心中的嫉妒,借着步出宫门转弯拐角的时候,凭着过人的眼力,顾鼎臣清清楚楚的看到皇帝脸上灿烂的笑容。
顾鼎臣神情黯然,皇帝待张信果然与众不同,面对文武百官的时候,脸上总是保持威严之色,哪怕是再温和的语气之中也带着明显的生疏距离感,而只要张信在皇帝的身边,皇帝总是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让人觉得他的心情很舒畅,顾鼎臣再一次告诫自己,以后在翰林院时,千万不要得罪张信。
“听说最近你经常跑袁学士府上。”朱厚熜淡淡笑道:“袁学士向朕报怨,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俸禄恐怕要领双份才可以。”
“皇上说笑了。”张信尴尬笑道,却暗暗报怨着袁宗皋的小器,决定下次继续到他府上混吃混喝,不把他吃穷决定不回家。
“你最近在翰林院待得怎么样?”朱厚熜微微一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可以轻松玩笑一会,放松自己沉重的压力。
“很好,就是闲得荒,每天看着别人在那忙忙碌碌的,臣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张信终于感受到,懒人其实也要承受压力的,要忍受别人诧异的目光,出现在翰林院的时候还要假装没有看见别人在自己背后的指指点点。
“难得你有进取心,朕觉得非常欣慰。”朱厚熜笑意盎然道,而附近的宫女太监早就见怪不怪了,每次张信一来,皇帝总是笑容满面的。
“但是臣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虽然想有点事情做,但张信可不想自己以后整天埋在浩瀚书海文籍之中。
“其实袁学士也曾对朕说过,想让你到六部历练一番,锻炼你处事的能力。”朱厚熜知道袁宗皋的意思,想让张信在基层积累经验资历,以后提拔起来别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当然,也不只是六部,还有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这些部门,你想去哪个就和朕说。”看到张信沉默思考,朱厚熜继续微笑道,点到的几个部门都是朝廷的实权部门,别人争相抢打都想挤进去,现在却任由张信自己选择。
“臣一时之间也犹豫不决,请皇上宽限几天,待臣回家认真思考之后,再禀报皇上。”张信恭敬的说道。
“准奏,回家之后你可要仔细琢磨,最好是找袁学士商议一下,免得到时后悔莫及,那朕可就不管你了。”语气像是在警告,但朱厚熜的态度却非常温和,根本不像君臣之间的对话,若是让朝廷百官见到,肯定羡慕嫉妒之余,随便找个理由参张信一本。
“谢过皇上恩典。”张信微笑说道,朱厚熜轻微的点头,他还是喜欢张信这种记在心里的谢意,不像其他官员一样,倒头大拜满口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之词,这让朱厚熜享受这种感觉的同时,心里也非常烦躁。
“皇上,不知娘娘的车驾何时抵达京城。”看到出朱厚熜的心情有些不爽,张信把话题引领到蒋妃身上,知道朱厚熜肯定非常想念她,而且张信自己也非常想知道绿绮的近况。
“据安陆官府传回来的消息,母亲现在还在忙着处理王府的事情,可能要延期起程,大概要到九月份才可能抵达京城。”朱厚熜温和的笑道,虽然心里恨不得马上见到蒋妃,但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这次蒋妃的车驾进京,不像自己上次进京即位一样着急,行程当然要保证安全舒适,时间肯定稍微长久一些。
“请皇上发一道旨意,让娘娘不要理会王府的琐碎事情,直接起程进京即可,其他事情自然会有臣下安排妥当。”张信稍微一想,就明白蒋妃肯定是舍不得王府的那些东西,为收拾杂物而耽搁进京时间。
“张侍读言之有理,朕马上命人传下旨意。”朱厚熜挥手示意,黄锦知机的跑到殿外传令去了,自然会有制诏的官员写好圣旨内容,然后呈上给朱厚熜用印,再派人快马加急传送到湖广安陆兴王府。
看着正拿着玉玺在圣旨上盖印的时候,张信在犹豫的到底要不要询问绿绮的事情,忽然有一名太监匆匆忙忙的从乾清宫外面跑进大殿,顾不上行参拜大礼,双膝跪下叫道:“皇上,边防急报。”
如果说朝廷君臣最重视的事情,肯定是边防的军情,各地官员的贪污腐败,旱灾水灾使得百姓颗粒无收,百姓平民揭竿而起,这些事情朝廷大臣丝毫不紧张,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事情早晚可以解决的,但是如果边防一但有失,蒙古鞑靼长侵直入,重演当年土木之变,大臣们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听到边关有急报送来,朱厚熜也顾不上再继续与张信聊下去,连忙摆驾太和殿,而在内阁诰敕房、稽查上谕处、六部公署、内阁公署等官衙处理公务的文武百官们早已经得到消息,已经在殿外等候,随时可以升朝。
“皇上有旨,上朝。”值勤太监传唱道。
朱厚熜虽然已经知道边防急报是怎么回事,但以前从来没有处理公这种事情的经验,连忙召集群臣商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只是朱厚熜知道边关的急报内容,几位大学士以及六部门尚书官员也已经收到消息,事态虽然严重,但幸好并不是危及江山社稷的大事,他们还可以保持镇静自若的模样。
“边关传来急报,说大同、宣府饥馑相继,军官俸禄多年未支,百姓死尸遍野,镇守官兵有哗变之患。”朱厚熜怒气上涌,忍不住开口喝道:“谁能告诉朕,这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也怪不得朱厚熜如此生气,明朝北部边防与汉唐时期的北部边防既有共通之处,都是为了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也有其特殊的一面,那就是北部的边防被上升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地位。
“今天下之事,以夷狄惟大:而夷狄之害,北虏为最!”朱元璋明确的告示子孙,北方的蒙古人永远是大明朝的敌人,以后的皇帝一定要清楚这点,到永乐皇帝即位的时候,更是将国都适到北京,就是希望以天子之威,镇守北方。
明朝更是不惜在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山西镇、延绥镇林、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驻重兵把守,以拒北方之敌,各镇都有总兵官、巡抚,数镇之上还有总督,各镇加起来官兵有数十万,点大明总兵力的三分之二,可见朝廷对各镇的重视程度,其目的无非是为了阻止剽悍的蒙古骑兵侵扰。
而如今听闻大同与宣府居然有哗变的可能,若是让蒙古鞑靼找到机会,攻破两城直捣京城,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以面对龙颜大怒的皇帝,群臣非常理解皇帝的现在的心情,毕竟以前有过先例。
“彭泽,你身为兵部尚书,总制三边军事,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你一点也不清楚吗?”看到沉默不语的群臣,朱厚熜火气更大了。
“这是臣的失职,臣甘愿受罚。”新任的兵部尚书彭泽感到非常的委屈,自己才刚上任没有多久,就遇到这种状况,真是倒霉之极,但他却没有推卸责任,上前俯首跪道。
“皇上,此事责任并不在彭尚书,请皇上开恩。”大学士毛纪未等皇帝说话,连忙上前求情说道:“彭尚书刚接任兵部不久,对前事毫不知情,并非他的过失,请皇上明鉴。”
“既然责任不在彭泽这,那大同、宣府饥馑多时,诸位卿家可有知情者?”朱厚熜强忍怒意道,游牧民族的危害朱厚熜可是经常听张信提起,江山可是自己的,朱厚熜当然明白边防的重要性,绝对不能容忍因为底下官员的过失,导致蒙古铁骑南下。
“皇上,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想办法解决问题吧。”杨廷和上前说道:“大同宣府乃是边防重镇,不容有失,臣请皇上立即诏发饷粮给宣府大同,稳定边关军心民心,以妨事态扩大。”
“臣等附议,请皇上遣银大同宣府,以稳军民之心。”殿内大臣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朱厚熜看着殿下群臣恭敬垂视的模样,情绪迅速冷静下来,看来肯定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内情牵涉面可能非常之广,不然群臣也不会阻止自己追究下去,不过确实也是如此,既然边防九镇这么重要,若不是有人隐瞒消息,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既然如此,这事由杨首辅斟酌处理,户部官员听从杨首辅的吩咐,该遣发多少饷粮就发多少。”朱厚熜淡淡说道,心里却积压着一团火,看杨廷和的眼光非常不善,杨廷和也察觉出来,知道皇帝心里想岔了,但当着群臣的面,杨廷和也不好解释清楚。
“启禀皇上,如今国库空虚,再无余财赈两镇之灾,还请皇上及各位大人另想办法。”户部尚书孙交恭敬的禀报道,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孙大人,休要胡言,今年的税银不是早已激入国库,怎么可能没钱。”大学士毛纪第一个不相信,各地转运司把税银上交的时候,消息上报内阁的时候,还是他亲自批阅的奏折,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先帝国丧,皇上登基,……。”孙交轻描淡写的说道:“明年天下赋税减半,国库若不留下数十万两银子应急用,那各位大人的俸银、薪火钱可就没有了。”
看着群臣黯然神伤场面,朱厚熜感到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看过这样的情况,神思恍惚之间忽然听到殿下有人在说话,朱厚熜定神仔细一听,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居然是有臣子在打自己内库的主意。
大明除国库之外,皇帝还有自己的私房钱,就是所谓的内库,全国各地的田租、商税、人丁税等杂七杂八的赋税加起来的钱,一年总额不过二三百万两银子,由各地转运使汇集,然后运至京城上交国库,由户部管理分配,但皇帝在天下各地有许多的皇庄、矿产、盐茶织造御贡作坊等,这些利润所得到归皇上所有,所以大明朝的国库经常空虚,但是皇帝本人却非常的有钱。
而且当皇帝办私事的时候喜欢动用国库的钱,像修缮宫殿、皇帝太后皇后寿诞之类的事情,钱银都是由国库支出,但是如果朝廷发生什么事情,要动用到皇帝的内库,皇帝心里当然十分不痛快。
“皇上,边防事情紧急,如今国库空虚,只有动用库内之银了,不然任由宣府大同的事态发展下去,这后果不堪设想啊。”见几位大臣都纷纷进言,蒋冕也不甘寂寞,上前拱手道:“臣恳请皇上三思而后行啊。”
见大学士都出来劝导皇帝,其他大臣也纷纷上前进言,国库的钱还要留着给他们当俸禄,能不用当然最好,内库的钱是皇帝的,花多少大臣们也不会心疼。
“各位大学士与户部商讨之后,写个折子上来,朕再审批。”朱厚熜忍痛说道,言下之意就是默认群臣的意见,毕竟与江山社稷安稳相比,动用内库的心疼还是可以忍受的,朱厚熜当然明白自己该怎么选择。
“皇上圣明。”
在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中,朱厚熜心情极度不爽的摆驾返回乾清宫,心里烦闷之余准备召唤张信觐见,缓解一下郁闷情绪,没有想到却传来内阁首辅杨廷和求见的消息。
“吾皇万岁。”杨廷和恭敬的参见皇帝道。
“杨大人免礼,赐座。”说起来这是朱厚熜第一次单独与杨廷和会面,朱厚熜还真有些不适应,朱厚熜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眼前这个人,把自己推上皇帝的宝座,也是这个人,权倾朝野,连番封驳自己的旨意。
说杨廷和野心勃勃,有谋逆之心,朱厚熜无论如何也是不相信的,因为自己即位之后,杨廷和马上把朝政大权归还给自己,但是若是说杨廷和对自己忠心耿耿,朱厚熜也觉得更加不可能,因为他感觉杨廷和总是在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