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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乡试(二)

    反正下次考试是八月十二日,他们现在醒不过来也没有关系,张信转了一圈之后,找伙计要了一壶开水,然后回到自己房中,拿出茶叶准备泡杯浓茶提神以消除酒意,可惜只有绿茶,张信暗暗想到,不然弄杯红茶出来,一口下去满是苦味还有什么酒气,当然喝咖啡效果更显著,但那是更加不可能之事,所以张信也没有这个念头。

    没有红茶,那只有从清茶的量上取胜,张信随手抓一把茶叶放进茶壶内,数量是平时的几倍,应该有点效果吧,张信寻思着,注入沸水后也不再理会,回床上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等待浓茶浸泡完成,但还没有待茶叶完全舒展开,门外却传来阵阵敲门声。

    “进来。”门没有上栓,张信懒得过去开门,抬头看去,却是袁方一脸疲软之色慢慢的走了进来,眼睛半张半闭,显然是尚未完全清醒,走进房间也不与张信搭话,径直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看到前面上摆着茶壶,试探壶身温度之后,随手拿起杯子倒满,轻轻吹拂让热气消散,没有细看就抿了一口,忽然眉头一皱,顿感满嘴苦涩。

    “子诚,茶叶放多了吧,怎么苦涩之味这般浓郁。”袁方咋舌说道,话虽如此,但人却感到清爽多了,忍不住再喝上一口。

    “浓茶解酒。”张信懒洋洋说道,他也的这种感觉,人是虽然清醒了,但是身体却是软绵绵的,好像身上有劲却使不上,怪不得刚才没有力气搬人呢。

    “那给子云他们留点。”袁方觉得有理,几杯浓茶下肚,虽然舌头充满苦涩之感,但确实觉得精神振奋许多。

    “子诚,昨天乡试你考得怎样?”昨天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兴奋之下马上招呼伙计摆起宴席来,举杯共贺之后就不醒人事,袁方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张信呢。

    “还可以,反正没有什么遗漏之处,如果这样都不行的话,也只好听天由命吧。”张信一点也不担心,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多想也无用,后天就要考第二场试,还是先顾及这个再说吧。”

    “子诚所言极是,第二场试题无非是作论、诏、诰、表、判语等,我等提前做好准备,临场之时自然不会怯场。”袁方很赞同张信的意见,随即叹气说道:“可惜对题目毫不知情,不然备好腹稿,也不用到时多加思索,而耽误时间了。”

    “别做梦了,还是认真温习吧。”袁方语音刚落,旁边有人插话说道,却是孙进从门外走了进来,他醒来之后,听到张信房中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刚好听到袁方之言,忍不住反驳起来:“子直,酒意还未消吧,怎么说出这般糊涂之话来。”

    “子直的梦还未醒呢,我们不要打扰他吧。”张信玩笑说道:“如果子直在梦中得到后天要考的内容,可要记得告诉我们知道啊。”

    “昨晚尽梦见美女了,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格外留心的。”袁方一脸严肃认真说道,最后自己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那你接着做梦,我们不打扰了。”孙进笑着转身看到一脸乏意的张信,说道:“子诚,身体还好吧,昨晚实在是太过放纵,下次可要注意,酗酒真是伤身之极。”

    “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还不是如此。”袁方不屑说道,手上却没有怠慢,赶忙倒一杯浓茶递给孙进,孙进接过茶水,放在手里轻荡之后,才慢慢的细饮起来。

    “昨晚太过高兴,一时之间忘记克制自己,下回肯定不会如此。”孙进强忍住茶水苦涩为自己辩解起来说道。

    “满城皆欢的场面也就仅此一次,过两天只怕会有人欢喜有人忧。”袁方轻轻叹气,严肃的对其他两人说道:“希望我们会继续欢喜下去。”

    “放心,这是肯定的。”张信微笑说道。

    不久之后小院内的众人纷纷清醒过来,忙乱了半响之后才恢复平静,解决吃饭问题之后,众人也没有心思再寻欢作乐,回到自己的房中认真苦读起来,毕竟谁都知道乡试的第一场不过只是开味小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头,谁也也不敢轻而视之。

    “子直,打扰一下,能不能帮个小忙啊。”晚上洗浴之后,张信找上袁方笑嘻嘻说道:“这里有几道题目,是我胡乱猜测的,觉得很有可能会在第二场考试中出现,你帮我写几篇文章,明天早上给我,到时我们再讨论一下文章优劣。”

    说完也不待袁方拒绝或者答应,快步走出房门,然后再找到孙进、张胜,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直至翌日清晨,才被袁方三人唤醒。

    “子诚,你要的文章我们已经写好了。”孙进无奈的说道:“虽然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连莫学正这般有经验之人,也猜测不出这次乡试要考些什么,你就不要再白费心思揣摩了。”

    “是啊,子诚,明天就要考试了,你还是多花些心思看书吧,投机取巧可不行啊。”张胜也很无奈,知道自己的规劝怕是作无用功,因为张信虽然笑容满面的直点头,但注意力却是看着他们手里的文章。

    “子诚,不要理会他们装腔作势之言,揣摩上意那是好事,我就不相信他们就没有猜测过明天考试的内容,只不过他们放在心里不说而已。”袁方义正词严说道,这让孙进、张胜有些尴尬,毕竟袁方经常与他们混在一起,彼此之间知根知底。

    “呵呵,明白就好,你不要说出来嘛。”还是张胜的脸皮厚,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难得有机会好好教育一下子诚,又给你搅和了。”

    “就是,就是。”孙进附和笑道:“子诚,我们在学院的时候,莫学正吩咐我们每人至少想出十道乡试可能出的内容,然后再逐一讨论,但最后还是没有定论。”

    “试题的目录都有这么多,更不用提文章了。”张胜说着从身后掏出厚厚的一叠纸出来递给张信道:“你自己慢慢看吧。”

    “才一天时间,怎么可能看得完,你们又不早些拿出来。”张信随口抱怨说道,接过之后浏览起来,发现还真如他们所说,一叠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乡试可能要出的内容。

    “我们讨论之后,觉得可能性太多了,好像很不符合实际,干脆没有和你说,反正你看了也没有什么帮助,还不如眼不见为净,免得你心生烦恼。”袁方讪笑道。

    “还真是,看不下去了。”张信把那叠纸随手搁置起来,说道:“还是说下你们帮我写的文章吧,看看哪个写得最好,文章最好的那个晚上我请客,让他吃得尽兴。”

    虽然交情深厚,但是说起比试来,三人谁也不服谁,听到张信的的话,三人争先恐后的辩论起来,把自己的文章赞得完美无缺,而对他人的却是吹毛求疵,尽量找出对方的缺陷来,这个讨论一直持续到晚上,草率吃过晚饭之后,又继续起来。

    “各位晚安,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考试呢。”张信提醒说道。

    三人醒悟过来,纷纷告退回房休息,至于为何他们明明知道就要开始考试,还会讨论这么长的时间而不去看书,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看书已经没有作用了,还不如借此机会在舒缓自己内心中的慌张,毕竟乡试的重要性谁都知道,这时还保持镇定自若的心里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清晨,听到鸡鸣之后,众人不约而同的起来洗漱,从某些人的脸上就可以知道他们肯定一夜无眠,用膳之后结伴前往贡院,再一次经过点名与搜查,士子们得以进入贡院待考官公布第二场乡试内容。

    与上次一样,张信得到题目之后,屏气凝神之后,运笔飞快作答,主要是注意书写时字迹清晰、字正腔圆,并不用多作思考,作答完毕张信仔细检查卷子,发现没有什么错漏之处,交卷后慢悠悠的走出贡院,与尚且在贡院里苦苦思索的考生们形成鲜明对比,在乡试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有人作答完毕提前交卷,会对考生们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在考生们羡慕、嫉妒的复杂目光中,张信悠然自得的步出贡院,刚踏出贡院大门就发现有人比他出来的更早,捻指一算差不多有十数个人,不过也不奇怪,不管在哪个时代,总会有一些天才人物的出现,张信友好的向他们点头示意,虽然是竞争对手,但总不能在人前失仪,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心胸狭窄之辈,那些人纷纷回礼。

    “子诚,我们在这,过来。”

    反正时间还这么早,为了不像上次一样在这里昏昏入睡,张信准备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友好交流一下,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转头一看,却是袁方他们,没有想到这三人比自己出来的还要早,张信微笑的向他们走去。

    “子诚,你怎么知道……”张信还未走到三人面前,心急的张胜已经忍耐不住叫起来,话还未说完已经被袁方极快的打断喝道:“子任,住嘴。”

    孙进连忙扯住张胜的衣袖,使了个眼色说道:“这里人多眼杂,有事回去再说。”

    这时张信已经走来三人面前,拍拍张胜的肩膀,闻言说道:“这么早就回客栈,那不等子苑他们了?”

    “还是等等吧,不然让人觉得我们持才傲物,不近人情。”袁方虽然也有许多事情想询问张信,急迫的想知道答案,但还是决定留下来等人。

    “子直言之有理,大家是同学同窗,要相互关心帮助,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孙进笑道,说话的时候却是面对着张信,似乎意有所指。

    “那是应该的。”袁方、张胜两人一起看向张信,像是等待着他的答复。

    张信笑而不答,并没有作声,其他三人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闲聊了起来,奇闻逸事,天文地理,东拉西扯就是没有涉及这次考试的内容。

    时间飞逝,转眼之间天已呈暮色,贡院之中已经点上烛蜡,而要等的人也差不多出来,尚差两三人还在贡院内,这段时间来,张信在无聊的时候随意打量从贡院里出来的考生们,发现他们的神情非常多姿多彩,高兴、沮丧、无奈、悲泣、冷静、无措,无一不反应考生们现在的心情。

    经过讨论,众人决定不再等下去,还是先回客栈休息,毕竟一个白天没有吃食物了,现在众人也有些饥饿难耐,等众人回到客栈饱餐一顿后,那三人这才失魂落魄的回来,回到客栈小院之后,也不与众人打招呼,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的房内,不久从房内隐隐约约的悲鸣声,众人叹气无奈摇头,也知情识趣的没有去打扰他们。

    晚上洗浴之后,正值夜深人静之时,心痒难耐的袁方、孙进、张胜齐聚张信的房内,眼睛直直的盯住张信,希望他能给三人一个明确的答案。

    “子诚,你怎么知道这天考试的内容?”张胜终于被袁方打断的话完整的复述起来。

    张信看着三人,发现他们神情有凝重,有害怕,有紧张,还隐藏着一丝兴奋之色,既然他们这么想知道,张信很干脆利落的回答道:“猜的。”

    “不可能。”三人异口同声叫道,忽然发现自己的音量大了些,急忙小心的抿起嘴来。

    “你们怎么知道不可能,你们不是也猜测过试题吗?难道只准你们这样做,就不允许我猜测正确啊。”张信强词夺理说道,没有一点逻辑性可言。

    三人面面相觑,知道张信肯定不愿意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也不能强迫他说,想想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孙进缓缓的说道:“子诚,上次考试我也有些怀疑,因为考前的几天你在我们面前背诵过的那些经文大义,居然就是考试的内容,我本来还以为是我多心了,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确实是你多虑了,你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乡试要考的内容呢。”张信微笑辩解道:“这不过是我胡乱猜测偶有所得,你们别想太多。”

    “子诚,这可不是在玩笑,如果让人知道有这回事,恐怕大伙都会遭灾。”袁方凝重说道:“你还是把事情说出来吧,我们好商量一下对策。”

    软的不行就来恐吓,张信笑容可掬的直点头,让三人认为他准备说的时候,却发现张信另有说辞:“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整天想着这次乡试的事情,所以上天赐梦,让我模模糊糊的知道考试的内容。”

    “又在撒谎。”三人知道张信从来不信神仙道佛,平时有人与张信谈及仙佛的时候,他总拿范缜的神灭论来反驳对方,怎么可能说出上天赐梦这样的话来,肯定又是在敷衍塞责。

    “子诚,还是照实与我们说实话吧。”张胜哀求着,最后试探道:“是不是你从主考官那里偷来的试题?”

    “你还真敢想,鸡鸣狗盗之事我怎么可能做,况且试题守卫森严,我怎么有从层层护卫之中把试题拿到手啊。”张信强忍笑意驳斥道:“还有就是,试题是密封住的,要当众拆封,如果有人动过,主考大人们怎么可能不知此事,怕早就戒严缉拿盗犯。”

    “子诚分析的是。”孙进一脸赞成之色,然后低声神秘说道:“那么按子诚之意,他人是如何从考官那得到试题内容的,我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子诚与我解惑啊。”

    想从中套话,张信神秘微笑,向三人招手,三人连忙俯首帖耳的准备聆听张信的答案,这时张信低沉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其实,我也不知道。”

    三人气极,却无可奈何,看着三人无奈叹息的模样,张信心情舒畅之极,好心的提醒说道:“各位,现在已经夜静更深,还不回去休息,明日精神恍惚可不要怪我。”

    “既然子诚不愿明言,那我们也不强求。”本来脸色还算平静的袁方,忽然俯身倒向张信,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子诚,可梦到下次要考之内容。”另外两人虽然一脸羞愧与之为伍的模样,但是却屏息凝神竖起耳朵,格外留意两人的动静。

    “怎么,开始相信我说的话啦。”张信玩笑似的嘲讽说道。

    “子诚为人忠厚老实,怎可能会撒谎。”袁方面不改色说道:“这肯定是有人在污蔑,你们说是否。”

    “正是,正是如此。”孙进、张胜连忙点头回应。

    “装腔作势。”张信微笑点评,也不再与他们计较这么多,轻轻念出孟子书中的一句名言出来,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现已夜深人静,你们也该回去休息啦。”

    三人一脸兴奋的向张信告退,走出房门之时脸上却恢复了平静,轻悄悄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吹烛安然入睡。

第八十七章 插曲

    翌日清晨,还有两天才开始第三场乡试,小院众人正在忙碌的翻书温习,而张信却感到很无聊,想找袁方他们聊天,却发现他们也在忙活着作文无暇理会自己,空虚寂寞的张信忽然想起自己来武昌城这么久了整天都待在客栈,还没有见识过城中繁华之地呢,出去走走的念头想起之后,张信与众人打个招呼,不理会众人劝阻反对的声音,径直走出客栈,在街上闲荡起来。

    没走几步张信忽然醒悟自己不认识路,刚打算返回客栈打听情况,就看见沈轩迎面而来,自从上次酒宴之后,沈轩一直没有再来客栈寻找袁方他们,如今突然出现让张信有些感到意外,当下也不多加思索,上前打个招呼道:“沈兄,近来可好。”

    “张兄有礼。”沈轩文质彬彬一揖说道:“自上次一别,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张兄,在下可是思念得很啊。”

    张信听得直起鸡皮疙瘩,但也知道这是礼貌问候,连忙客气几句,再切入正题说道:“看沈兄行色匆匆,却不知道准备去哪啊?”

    “全凭袁兄他们悉心指点,这两次考试在下觉得受益匪浅,上门拜访感谢之余,还要向袁兄他们多多求教。”沈轩谦恭说道,神色诚恳,并没有作假之意,可见是真心实意之言。

    “他们在客栈闭门苦读呢,沈兄此行正是时候。”张信热心说道,反正他们正在用功读书,找个人来与他们聊聊也是件好事,相互讨论可以增长见识,闭门造车可不行。

    “谢谢张兄提点。”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心思出门,没有其他事情肯定会在勤奋苦学之中,但沈轩还是很有礼节的表示感谢,随后惊讶问道:“却不知道张兄这是去哪?”

    “昨晚彻夜苦学,今早拿起书的时候却发现心浮气躁,实在是静不下心来,这才决定出来转转,劳逸结合才是王道啊。”张信毫无愧色说道。

    “张兄所言甚是。”一脸精神抖擞,红光满面之色怎么看也不像是通宵达旦的模样,沈轩暗暗抹了把汗,连声附和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沈兄乃是本地人士,可知道城中最繁华之处是何地方?”张信没有理会沈轩的言不由衷,向他仔细打听起来,按沈轩的身份,应该对这方面有所了解吧。

    “西市是武昌城最繁华之地,那里商铺林立,有米行、布行、药材行、酒行等,还有许多作坊都建在那里,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沈轩好心提议道:“不过有时却显得非常喧闹,不是散心的好去处,城东有些道观、佛寺,环境幽雅安静,听说也很灵验,如果张兄想净心养神,可以考虑去那走走。”

    “谢谢沈兄指教。”张信没有回应,只是笑着把沈轩请到客栈,然后与之告别,按沈轩的指点来到武昌城中的西市,这里果然不愧是湖广省会,商业发达,呈现出一片繁华景色。

    不过确实有些喧嚣,各种叫卖之声交叉传递,但还可以忍受,张信随意的在这里闲逛起来,这里商铺众多,货物齐全,让张信看得眼花缭乱,吃的穿的用的样样皆有,有些东西张信只能猜测其用途,因为实在是从来没有见过,经过珠宝玉器行时,张信摸着口袋,觉得很是不要进去了,囊中羞涩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还是到别的地方走走看看吧。

    “客官,里面请,小店这里书画应有尽有,请您鉴赏。”转悠了半天,看到一个专门卖字画的铺面,张信好奇的进去观摩一番,店中自然会有伙计出来招呼客人说道。

    张信随手拿起一卷画轴,小心翼翼的展开画卷,却是一张花鸟图,张信其实对古代没有什么欣赏能力,只不过是随意看看而已,也没有打算想买,看过之后随手卷起来放回原处,然后再拿起其他的字画看起来。

    而店中的伙计小心的陪在一旁,每当张信拿起一幅画的时候,他会在旁边小声的解说,这画好在什么地方,是何人所画,价值几何等等,并无不耐之意,而张信却漫不经心的听着解说,也不回应。

    看了三五张字画之后,张信随手抽出一轴颜色较旧的画卷来,准备看完这个就走人,轻轻打开画轴之后,张信随意看了一眼,觉得还可以,是一幅工笔仕女图,画中人物是一个娇小而端丽的美女形象,人物面容娟秀,体态端庄。

    明眸、皓齿、红颜、粉颊把仕女最美好的形象都栩栩如生刻画了出来,张信还是跟随过莫学正学习过几天绘画的,懂得一些字画的术语,知道这画线条劲细,敷色妍丽,气象高华,突出了仕女的浓施艳抹,而衣纹用细劲流畅的铁线描,服饰施以浓艳的色彩,显得绮罗绚烂。

    “这画价格怎么样?”张信有些心动,随口问道。

    “这位客官一看就知道是明眼人,这画出自江南一位知名人士,乃是呕心沥血之作,要价可能会贵一些。”伙计见上意上门,自然大喜过望。

    “知名人士?谁啊?”张信淡淡问道:“什么价位,如果贵的话,那就算了。”

    “好像是姓唐,叫什么来着?”伙计也有些记不清,最后也不管这么多了,直接报价说道:“客官,这画要三十两银子。”

    姓唐,不知道什么人,张信眉头一皱,看向画中的落款处,隐隐约约能辨认出像是唐寅两字,唐寅,张信目光一凝,不会是假的吧,而旁边的伙计以为张信这是嫌画的价格太贵,不由出言说道:“官客若是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伙计,这落款之字你可认得?”张信想确认说道。

    “唐寅,对了,就是这个人,上次来卖这画的人说他是江南的才子,很有名气的。”伙计高兴说道:“所以这画的价钱自然也贵些,客官您说是吧。”

    “江南唐寅……。”张信轻轻念着,沉吟片刻之后对伙计说道:“恕我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人,虽然这画不错,但是也太贵了,我还是到别处去看看吧。”

    随手放下仕女图,像是转身要走,伙计急忙拦住张信,说道:“客官莫急,武昌城中我们这里的字画是最好的,若是客人真心喜欢这画,一切都可以好商量嘛。”

    其实张信也明白,真正好的字画肯定不会摆到门面上来,能摆放出来叫卖的字画价格肯定不会这么高,他当然不会任人宰割。

    “说实话,这画我确实有些喜欢,但价钱……”张信一脸犹豫不决这样子。

    “价钱可以好商量,二十八两银子,客官觉得如何。”伙计试探说道,反正当初这画买的时候也没花多少钱,如果以这个价格卖出,肯定会得掌柜的赞赏。

    “五两。”张信不再费话直截了当报价道。

    “客官,这也太低了吧,都不够回本啊。”伙计叫道,此时店中还有几位客人,虽然听到这边有动静,但谁也没过来看看情况,毕竟做生意就有生意的规矩,人家在讨价还价的时候,最忌讳有旁人在场,而店中掌柜的更加不可能过来,放在外头摆摊的字画怎么可能烦劳他老人家亲自出马,那还不是自掉身份。

    “伙计,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装糊涂。”张信眨眼暗示道:“好东西哪里能摆在外面啊,若是我腰缠万贯,又怎么会在这斤斤计较呢。”

    伙计闻言上下打量张信一番,虽然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确实不像是富贵人家模样,从一身儒士的装扮看来,肯定是最近前来应试的秀才,伙计心里盘算着,觉得从张信身上怕是捞不到油水了,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把画卖出去也是件好事。

    “客官这么懂行规,就知道您是老顾客了。”伙计张口说瞎话道:“既然是熟客,小店自然会有优待,那么就打个对折吧,十五两银子,您看如何?”

    “十五两银子啊。”张信轻轻说道,放下手中的仕女图,眼睛在店铺内浏览起来,把伙计凉在一旁,脸上露出想买却感到价格太高,迟疑不决的思考之中。

    “客官,这价钱已经不算贵了,你看这画中的人物,这字。”察言观色是伙计的本行,看出张内心中的犹豫,当然会在旁煽风点火起来,经过伙计的鼓动,张信像是更加动心,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画,但是就是不开口。

    伙计费尽口舌还是没有说动张信答应按这个价钱买下变幅画,但是他却不气馁,因为他知道如果张信不是真的有这个意向想要这画,恐怕早就没有心情在这听他叨念,成功就在眼前,伙计努力给自己打气,反正这画当初是从一个落魄书生那以二两银子收购的,如果现在以十五两银子出手,肯定会让掌柜夸赞的。

    “客官,您到底要不要,请您回个话啊。”伙计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但表面上却是一脸笑容说道。

    “这画我确实很喜欢。”张信内心中的挣扎已经表露在脸上,随即不自然的摸着腰怀处,尽是遗憾之色,收回看向画卷的目光,咬牙正欲说话之时,却被伙计飞快的打断说道:“既然客官这般喜爱这画,那小店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吧,十两银子您拿走。”

    眼明嘴快的伙计格外留意张信的表情动作,那里不知道张信这举止表达着什么意思,恐怕是囊中羞涩,不然早就掏钱走人了,伙计暗暗可惜,不过这做生意最要紧的是看准时机,谁知道以后这个人还来不来,反正这画也不是什么价值昂贵之物,低价出手也划算。

    “成交,给我包起来。”张信知道是时候了,斩钉截铁的说道,快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出来递给伙计,随后接过伙计包好送来的画,兴高采烈的走出店铺,刚跨出门槛,隐隐约约之间听到店中掌柜说道:“羊牯,……,小三儿机灵,做得不错。”

    张信懒得计较那么多,到底谁是笨蛋以后自然会见分晓,唐伯虎的仕女图啊,在后世拍卖会上不知道成交价会是多少万,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珍藏起来,留给后世子孙,到时不知道他们会怎样感激自己呢。

    “啪”

    张信击额叹惜,刚才应该接着询问还有没有唐寅其他的画,如果有的话那就全部买下来,反正现在自己身上还有几百两银子,真是失算之极,张信也只能望而止步,如果现在再回头去询问,那价钱怕就不止是十两银子啦,也暴露自己的目标,反正乡试结束之后还要等待放榜,有的是时间,到时再来寻宝。

    张信得到一件宝贝之后,心情极为舒畅,反正出来无非就是为了见识一下武昌的繁荣,时辰尚早还没有到中午,张信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客栈,接着在西市上漫无目的的闲荡起来,走着走着来到一家书店前,张信在后世经常逛书店,如今看到自己眼前有一家,习惯成自然的走了进去,拒绝伙计的招呼,仔细打量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籍来。

    除非一些特别珍稀昂贵罕有的书籍,不然没有哪个书店会把好书藏起来的,张信自动忽略过四书五经这些正统教科书,来到摆满市井小说传奇读物的书架上认真查看起来,尽是些《隋唐英雄传》、《罗家将》、《聂隐娘》之类的唐传奇小说,以及一些故事书,张信饶有兴趣挨个翻阅起来,忽然发现有两套书特别眼熟。

    “《三国志通俗演义》、《忠义水浒传》。”张信暗暗念道,随手抽出书来翻开,默读的几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后世四大名著中的《三国演义》与《水浒传》,虽然在后世经过阅读,可是还没有看过明代版本的,张信兴致勃勃的寻找《西游记》来,却是一无所获,以为是书名不同,但是把书架上的书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

    《红楼梦》是清代的,这个张信很肯定,但《西游记》应该就是明代就有的啊,寻思片刻之后,张信忽然想起,这个时候《西游记》的作者怕是还没有开始写这本传世奇书呢,张信这才罢休,把三国与水浒两套书挑出来,到掌柜那里结账。

    付钱之后张信提着书,手里挟着画慢悠悠的走了,古代的书籍不像现在这么细簿,两套书加起来还真有好几斤重,提着书逛街真的有些累,张信倾足思量片刻之后,提着书转弯抹角的来到一家丝绸店前。

    “客官,您里面请,这里有上好的路绸、瓯绸、绫地、秋罗、松罗、杭绫、绉纱、软绸,以及湖绸、绵绸,夏则生纱、硬纱、生罗、杭罗,还有软机纱、番纱、线纱、永纱等,您随便看。”这店里的伙计也是训练有素,不换气的把这么多布名全部说完。

    “伙计,我找罗掌柜。”张信淡然说道,没有理会伙计的卖力推销。

    “不知客官您是?”伙计疑惑问道,罗掌柜可不是什么人都会见的,如果不知道其姓名来历,就这么前去禀报,恐怕少不了一顿训斥。

    “张信,从安陆来的。”张信脸上适当露出不悦之色。

    “客官您坐,请您稍候片刻,小的立刻前去通报。”伙计一听是从安陆来的,心里打了个颤,慌忙侍候张信坐好,飞快的到店后内宅通知罗掌柜。

    “贵客光临,不能前来迎接,真是失礼失礼。”没过多久,店后门帘拉开闪出一个人来,模样还没有看清,声音已经传来:“张典簿,恕罪恕罪。”

    “罗掌柜,好久不见,你身体可好。”张信笑道,还真是如此,自从上次一别,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看到罗掌柜了。

    “托世子鸿福,我一切安好,谢谢张典簿关心。”罗掌柜与天下生意人一样,长得有些肥胖,脸孔圆圆的,笑起来像是个弥勒佛。

    “还不快给张典簿上茶。”罗掌柜看到来人真是张信,客套几句之后,对身边的伙计喝道:“到我房里拿那上品的云雾茶来。”伙计自然领命而去,留下两人。

    “罗掌柜,最近店里的生意还不错吧。”张信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起身边的丝绸来。

    “张典簿,您稍等,我这就去拿帐簿来,您慢慢看。”罗掌柜圆呼呼的脸上连忙笑道,以为张信这是奉命前来巡查店铺的。

    这家丝绸店是兴王府的下属产业,在武昌城内还有十数家做各种午间的店铺,都是兴王府的,每到月底这些店铺的掌柜都要带着帐本回到兴王府接受核查,兴王在世的时候也时不时会派一些人过来巡视,免得有些人不规矩,而张信在兴王府时也经常帮袁宗皋处理关于这方面的事务,当然会认得罗掌柜。

第八十八章 乡试(三)

    刚才张信逛街觉得有些累,想起这里还有兴王府的产业,就寻找一家比较近的过来休息,当然还有事情找罗掌柜帮忙。

    “行了,今天我来不是为了这个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正准备最后考一场乡试呢,哪还有空理会这些杂事。”张信不耐烦说道,打消了罗掌柜的疑虑。

    “那不知张典簿为何事而来?”罗掌柜暗暗抹了一把汗,虽然没有做亏心之事,但是有人前来查账,罗掌柜心里肯定有些紧张,听到张信不是为这个而来,知道是虚惊一场,全身上下崩紧的神经马上放松起来。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你这里看看吗?”张信微笑说道:“罗掌柜也太让我伤心了,想当初你可是极力邀请我,说只要我有暇到武昌城里,一定要上门拜访你的。”

    “张典簿哪来的话,我当然是十分欢迎您的到来啊。”罗掌柜满脸推笑道:“既然您来到我这里,如果不好好招待您一番,如让世子知道有这回事,还不把我抽筋剥皮了。”

    “娘娘与世子最近身体可安好?”谈及朱厚熜,张信也有些想念。

    “安好、安好,王府一切都安好。”罗掌柜笑容满面说道:“就是世子时常提起张典簿,吩咐我如果在武昌看到张典簿,一定让我好好招呼您。”

    不知真假的场面话,张信也没有较真,随即笑道:“罗掌柜,这次我来确实是有事情要烦劳你了,希望你不要见怪啊。”

    “有事您尽管吩咐。”罗掌柜暗暗舒了口气,有事情相求就好,没有事情才麻烦呢,无缘无故的说过来看望自己,哪个会相信啊。

    “刚才我在街上闲逛的时候,买了些东西,你替我送回王府。”张信指着那包裹道:“还有这个,是送给世子的礼物,请罗掌柜帮个忙。”

    “请张典簿放心,待会我马上差人去办。”罗掌柜悬空的心终于安稳下来,连声答应下来,这点小事完全没有问题,他也是聪明之人,一点也不好奇包裹里面是什么东西。

    “好的,谢谢罗掌柜了。”张信忽然转念一想,说道:“罗掌柜,这里有笔纸吗?”

    “笔墨侍候。”罗掌柜也不费话,朝伙计叫道。

    片刻之后,伙计捧着笔墨纸砚上前搁放在桌上,张信提笔稍微思索,在纸在书写起来,内容无非是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乡试还要再等那么十天半个月才算结束,问候蒋妃世子袁宗皋等,最后落款,待纸上墨汁干透后,折叠装在信封里,也不封口直接递给罗掌柜。

    “罗掌柜,麻烦了。”

    “张典簿哪的话,不过是些许小事,怎么能说麻烦呢。”罗掌柜笑道,接过张信的写好的信件放好,然后拿出一块布把张信带来的物件包起来,准备让人送回兴王府。

    “罗掌柜,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客栈温习功课已备考试,就此告辞。”张信见东西已经妥善处理,放下心来准备走人。

    “张典簿,午时将近,不如且先留下,待会由我做东,你我举杯畅谈。”罗掌柜提议道,这个时候不奉承更待何时。

    “罗掌柜那意我心领了,不过客栈还有众多同窗好友在等我回去呢,我也不好独自一人在外寻欢作乐。”张信微笑拒绝道:“待乡试结束,我一定再次前来拜访。”

    “既然如此,我也不挽留张典簿了。”罗掌柜客气的把张信请出店铺,然后祝愿说道:“张典簿才学出众,这次乡试肯定会一鸣惊人,桂榜题名。”

    “承你吉言,但原如此。”张信与罗掌柜再客套几句,然后依依惜别。

    张信走后,罗掌柜不敢怠慢,忙找了个较为机灵的伙计,把信交给他贴身收藏起来,然后让他拿着包袱坐马车奔向武昌渡口码头,日夜兼程赶赴安陆兴王府,送给兴王世子的东西可不能掉以轻心,要特别慎重对待,不然以为张信回王府这么一说,让世子觉得自己办事不力,把自己的职务撤销,那可就冤了。

    把东西交给罗掌柜处理,自然有张信的深意,这个时候正是乡试之期,如果自己贸然把这种市井小说带回客栈,不知道众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呢,传扬出去也会让人觉得自己不够稳重,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看难登大堂之雅的通俗读物,分明是不重视这次科举乡试,如果让考官们知道有这回事,影响他们评审录取那就麻烦了。

    送回王府以后自己有的是时间看,不急于一时,张信打定主意,也没有心意再继续闲逛下去,认准方向朝着自己居住的客栈前进。

    “子诚,回来了。”回到客栈后,发现众人正在厅中聚餐呢,张信向伙计打个招呼,众人也没有好奇询问张信去哪了,显然已经知道怎么回事,既然张信想出去走走,那就随他意思吧,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情多管闲事,午餐结束之后,张信回房准备休息,早上逛了半天武昌城,还真有些疲乏。

    “子诚,休息没有。”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让张信不得不起来开门,心里庆幸没有解开衣服,不然又要费一番工夫。

    “打扰了,不要见怪哦”袁方笑嘻嘻的进门说道,话虽如此但脚步也毫不停留,直接走到茶几前给自己倒上一杯,自顾品尝起来,还是张信房中的茶叶香啊。

    “子直,有什么事情?”张信疑惑道,看袁方一脸享受的模样,该不会是来这里品茗的吧,这茶可是自己从兴王府那带来的,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他们喝完。

    “今天早上文昴过来找我们,听说他在门外遇见过你。”袁方认真说道。

    “文昴是谁?”张信不解问道,早上遇到的,难道是……

    “沈轩,沈文昴。”袁方哭笑不得的看向张信,相识这么久,居然连人家的表字都不清楚,还是是糊涂啊,袁方暗暗寻思自己是不是白过来打听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啦?”张信挑眉问道。

    “他是特意来感谢我们的。”袁方有此迟疑说道:“其实这个沈轩为人还是不错的,虚心上进,待人有礼有节。”

    “那又怎么样?”张信无奈说道:“子直,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没有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袁方暗暗苦笑,自嘲想到,连州学同窗子诚都不愿相助,怎么可能会帮一个外人呢。

    “你想扶他一把?”张信看出一点端倪来,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子直,你可知道沈轩的身份底细?他可是……”

    “我知道他是商人子弟出身,其实我早知道了。”袁方打断张信的话,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说道:“那天遇到他的时候,他说他叫沈轩,我就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后来我旁敲侧击,才得知原来他居然是恩人之子。”

    袁方慢慢的向张信叙述着前因后果,别看平时袁方如今风流倜傥富贵公子的模样,其实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家里的情况很惨,袁父当年也是一名举人,连番进京赴考皆不中,因为除了读书,袁父也与其他士子一样不善经营,最后弄得家徒四壁。

    又是一年会方试的时候,袁父实在是没有盘缠进京,整天悲声叹气,幸好得到一位商人资助,这才可以进京赴考,最后还中了进士,几经周折之后,袁父外放到湖广某府某县里当个知县,而袁方也长大了考上生员,袁父得知莫学正是一位名师,便把袁方送到州学里学习,最后才与张信他们相识。

    “小的时候我见过那位恩公,与沈轩长得极为相似。”袁方回忆道:“无论是相貌与姓氏都有渊源,最后经过我仔细求证,这才确定这两人的关系。”

    “我说你怎么对他这么客气,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你居然有心情指点他。”张信了然说道:“也不怕人家把你从榜上给挤下来。”

    “子诚,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袁方无奈说道:“据我了解,恩人已经逝世,如今沈轩正寄人篱下,虽然衣食不愁,但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我想……”

    “你想怎么样?”张信微微笑道,目光如炬似的看向袁方:“报答他父亲再造之恩?”

    “正是如此,不知子诚有何想法?”袁方避开张信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了出来:“我与子云和子任商讨过了,他们让我来询问你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给。”张信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来,递给袁言说道:“这里面还有二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算我一点心意。”

    “子诚,钱不是问题。”袁方哭笑不得的说道,如果真是钱的问题,他肯定不会来找张信的,谁都知道张信的家境是怎么样的,况且沈轩能在豪华酒楼宴请众人,证明他恐怕也是个不缺钱的主。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张信笑容满面说道:“如果还不够,我可以想办法,你说个准数吧,明天中午之前可以凑足。”

    “子诚,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袁方显得很沮丧,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不过还是很失望。

    “子直,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在你手里,如果你真的想这样做,那我也没有意见。”张信收敛笑容,严肃认真的说道:“但我希望你明白,这不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情,还关系到子云与子任,你可要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决定权在我手里?子诚……”听完前半句袁方很激动,但是当张信说完后半句之后,袁方沉默下来。

    “子直,你回去考虑清楚,如果你还是坚持,那么我们几个肯定没有意见,因为我们信任你。”张信诚恳笑道。

    “那我先回房了,子诚,谢谢你。”袁方知道事情关系重大,但张信却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让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这让袁方感动之余,也倍受压力。

    “谈什么谢,以后这些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不用来征求我的意见,你决定的事情我没有理由反对。”说实话,张信还真没有把这次乡试当回事,如果不是为了不负众人的期望,张信还真不愿意前来赴考呢。

    袁方满腹心思的回房了,来时心里忐忑不安,回去时却异常的高兴还有矛盾,高兴的是张信对自己的无条件信任,矛盾的是不知道明天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翌日,袁方悠悠的从房里出来,用餐后与众人一起苦读读书,面对孙进与张胜深究疑问的时候,袁方笑而不答,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武昌城里的人家早在两三天前就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好庆祝中秋佳节的花灯礼炮之类的东西,但是就在今天,却是乡试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策论,事关锦绣前程,士子们可不敢因过节而耽误,清晨鸡鸣之后纷纷起来奔赴贡院。

    进贡院之后,张信轻轻松松的作答完成,检查无误交卷从贡院出来,倚在贡院前一棵大树上等待众人出来,时间慢慢逝去,袁方他们也慢悠悠的走出来,脸上充满兴奋之色,与张信打过招呼之后,站在其旁边与众人慢慢交谈起来,天色渐渐暗淡,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在这里,但在人没有到齐之前,谁也没有提议要离开。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贡院里的凌星烛光逐渐熄灭,除了兵丁手执的火把外,再无蜡烛点点光亮,没过多久,尚留在贡院里的考生们面若死灰的度步出来,看到熟人之时勉强打个招呼,有些心里承受力差的人纷纷掩面而泣。

    中秋之夜,明月当空,清辉洒满大地,在这美好的与亲人团聚的日子里,贡院前却上演了一场悲喜剧,张信轻轻拧过头去不忍观看,科举既是在场众人的进身阶梯,上去故然可喜可贺,但是摔下来那就悲痛欲绝了。

    “回去吧。”

    不知道是哪个人的提议,一行人慢慢的离去,武昌城里这时热闹非常,中秋佳节之时城里按惯例解除宵禁,城中百姓欢声雷动聚集在一起高兴庆贺,点花灯、舞火龙、放鞭炮、城中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

    若是在平时,众人肯定会参与到其中一同欢庆,不过现在他们哪能还有这个心思,除了几个感觉乡试成功在望的学子还有心情四处观看热闹之外,其他人只顾默默低头走路,一路无语,与身旁的热闹场面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没有这次乡试的话,学子们应该是在家里或者与同窗好友一起在设宴赏月,吟诗作对,抒发感情逍遥自得,如今只能乖乖回到客栈,用膳之后淋浴休息,哪怕谁认为自己这次乡试肯定榜上有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心思表露出来,免得招人嫉恨。

    张信可没有心情理会这么多闲事,回到房间之后,张信打开窗户,静静的望着天上的明月,八月十五,亲人团聚,思念家乡那也是人之常情,张信也不例外,想起家中的亲人,亲人的形象一一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眼睛不由有些湿润起来。

    “子诚,你在做什么?”却是袁方的声音,洗浴之后袁方、孙进、张胜三人又聚集到张信的房里,看到张信的情况,明白怎么回事。

    “赏月,不行啊。”张信也不回避,轻轻的用衣袖把眼泪擦拭干净,白了三人一眼,责怪他们在打扰自己蕴酿感情。

    “一个人赏月太过寂寞,不如我们陪你吧。”孙进笑道,走到房内桌子前收拾起来,把那些茶壶茶杯移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赏月怎么能少了美酒佳酿。”袁方从身后拎过一坛酒放在桌上,然后张胜把手里的伴酒菜摊开摆放好。

    “这可是我早上暗暗吩咐客栈厨房准备的,刚才悄悄的带过来,没有人发现哦。”张胜得意笑道:“还是热乎乎的。”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袁方把酒杯放好,倒满美酒,举杯说道:“我比李谪仙好多了,他对面是三个影子,而我对面却是三个好友。”张信微笑的看着三人,上前拿起酒杯,与众人一饮而尽,暖意顿时从心里流遍全身上下。

    中秋节过后,乡试已经告一段落,只待放榜之日,等待永远是最难熬的事情,那怕就是胸有成竹的袁方三人也是如此,心里充满不安,紧张的情绪漫延在众人心头,而张信却丝毫没有被众人的这种气氛所感染,每天兴致勃勃的外出淘宝,希望能再寻找到几件物美价廉的宝贝,可惜大多时候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张信知道随便在街上拣起一纸一瓦,过了几百年肯定成为古董,但是他实在丢不起这个脸,把平常之物当成宝,那还不被袁方他们笑死,张信的心思是想淘一些比较风雅之物,像金石玉印,名人书画之类的收藏,可惜商人不是笨蛋,谁都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都是高价卖出,张信想再次拣漏那是可望不可求的事情。

第八十九章 考评

    当张信正满街闲逛的时候,负责乡试评阅的官员们却感到很辛苦,批阅数千份卷子可不是件轻松容易之事,要十分的小心谨慎,哪个环节出错都是不容允许的行为,科举考卷的评阅程序非常严格,批卷的官员将糊名、誊录和对读之后的朱卷送入密封的房间之后,负责评阅的官员就开始工作了。

    在阅卷工作开始前,主考官按一定数量将考卷分成堆之后,按照抽签的方式分给各位具体评阅的房官,而评阅试卷的房官事先并不知道自己应评阅哪些试卷,房官与试卷都是临时匹配的,以防止由于请托而打人情分。

    阅卷时房官只能评阅所分给的试卷,不得干预其他人阅卷,或互相抽看,房官之间也不能私自谈论试卷的内容,其目的在于避免房官之间互相串通舞弊,在评阅试卷时各房官的职责就是向考官推荐优秀的试卷,房官将自己视为上等的试卷用蓝笔加标记之后,推荐给主考官,称之为荐卷,考生们是不是中举就看评阅官员们的推荐了。

    为保证房官阅卷的质量,评阅房官和主考官还要在没有推荐的试卷上加简单的批语,以说明没有推荐或推荐不录的理由,为了保证不因遗漏好试卷而使有才华者落榜,主考官还要在落卷中寻找好试卷。

    为防止主考官在评阅考卷过程中的随意性,房官在推荐试卷时可以坚持自己的意见,如果房官举荐的考卷被主考官否决,他可以再次推荐,若这份试卷多次被房官推荐,而又多次被主考官刷下来,落榜的考生可以在发榜后的十天内申诉查卷。

    这么多道程序下来,评阅官员们能不累吗?幸好参加评阅的官员们还算多,不然想要在短时间内把卷评阅完成,恐怕很多难做到,当最后一份卷评阅完成后,官员们缓一口气,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考官们把各评阅官推荐上来的卷子整理好,然后重复核对无误之后,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讨起来,这么卷子无疑就是这闪乡试中举之人,如今考官们要在这么多的人之中挑选第一名来,也就是本次乡试的解元,同时还要按顺序把中举人一一排名,好张榜公布。

    因为试卷是由十数个评阅官推荐出来的,评阅官们都希望是自己推荐之人能得中头彩,这样不仅说明自己的眼光好,而且还会在从京城里来的两位主考官面前露脸,评阅官们都抱着这样的心思,开始争论不休起来。

    “各位请看,这位学子文章流畅,字迹清晰圆润,内容大义凛然,乃是不可多得之人才,可为本次乡试之解元。”一位评阅官大声说道,希望得到众人的肯定,但是人多意见杂,评阅官们既有随声附和的,也要持反对意见的。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虽然那位学子文章是作得不错,但不过是些老生常谈,一点新意都没有,怎么能和这个相比呢。”有人拿起手中的一份卷子,反驳说道:“无论是文思还是立意无一不是上上之作,我认为此子可为今科解元。”

    “我认为不然……”

    又是一轮的争辩,众人的意见都不相符,怕是有得辩论下去了,这时从京城前来主持乡试的主考官之一的李大人咳嗽一声,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这才慢慢说道:“诸位同僚,请听我一言。”

    “请大人吩咐。”众人齐声答道,谁叫人家的官大,而且是从京城里过来的,代表皇帝来这里主持乡试,又有谁人敢不听其号令。

    “各位暂且把争论搁置,先把三场皆优的卷选择出来,然后再从这些卷子中挑选第一名出来,岂不是更快一些。”李大人抚须提议,然后对一同前来的主考官说道:“周大人以为如何?”

    “这让争吵也不是个办法,那就按李大人的意思办吧。”周大人没有丝毫意见,反正这些学子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这次乡试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管他哪个是第一。

    其实刚才各位评阅官们拿出争论的,都是三场考试皆为优秀的学子们的卷子,不过既然主考官大人发话了,底下的各位官员当然不敢有所怨言,按照他的吩咐行事,没花多少时间就挑选出数十份卷出来,呈上给主考官李大人面前。

    “把卷子上的纸条撕下来。”李大人微微一笑吩咐道,呈上的试卷都是考生们作答的原卷,名字被纸条给糊住了,故李大人有此一说。

    “李大人,这样不符合规矩吧。”众位评阅官员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位官员壮胆上前小心提醒道:“尚未给这些卷子编排名次,就把封条除下,怕有不妥之处。”

    “有什么不妥的,你且道来。”李大人沉着脸说道:“难道本官就不能知道这次乡试学子的底细如何,家境是否清白?”

    官员们畏于李大人的威严,纷纷沉默不语,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周大人,在场之中也只有这位周大人有能力阻止李大人这样的行为了,但是周大人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自顾拿着清茶细细品尝起来,像是在回味无穷。

    “请大人稍候,下官这就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原则的,众人心里明白这两位主考大人私下里怕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想对某些人给予照顾,但是从众人却不敢明言,因为有些人也受到同样的待遇,既然是主考官的意思,那作为下属当然只有遵令行事。

    当然这些评阅官中肯定有几个正直之人,不过看到众人一致附和之下,也不好提反对意见,况且李大人这次做的还不算过分,只不过是在已经录取的试卷之中给予关照而已,而且还是三场皆优的,他们还可以接受这个底线,只要能中举就好名次并不重要,这些人也只能在这自我安慰。

    人在官场,往往身不由已,生气归生气,并没有人因此拂袖而去,只不过是冷眼旁观他人的行动,等待最后的结果,好抄录名单,以待放榜。

    “挑几身世清白的学子试卷出来,本官要仔细评阅。”李大人吩咐道,心里知道肯定有人会明白他的意思,底下官员中不乏聪明机灵之人,自然领会李大人的意思,认真从数十份卷子之中仔细挑选起来。

    挑选完毕后,李大人看着自己面前摆放整齐的十来分试卷,满意的说道:“如此甚好,把这些归在甲榜,其他归在乙榜,三场皆优的放在前面,次点的在后,这样不是十分明了简单,何必再做争论。”

    “大人英明。”官员们纷纷出言赞道,那些正直的官员也承认,相比其他主考官来,这位李大人做得不算过份,起码还有公平可言,就是有些小动作,起码还是可以让人接受。

    “各位认为这十几份试卷中,哪位是解元之才?”李大人微笑说道,能够帮忙的他已经帮上,其他事情那就要看天意了。

    这些试卷表面上看起来各位学子家世清白,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可是有些人心明眼亮,知道这些学子都是有深厚背景的,不然也不会被挑选出来,所以当李大人让官员们评议的时候,众人反而不敢多言,免得得罪于人。

    “各位尽管直言,这些学子桂榜上的名次如何就看各位大人的意见了。”李大人也知道这个事情可不好办,干脆利落的推给底下官员。

    十几份试卷,这里面的关系可不简单,既有知县、知府的子侄、要不然就是与布政使司一级的大员攀亲带故的,众人如果敢发表自己的看法,自己官小位卑的,上面的怒火可承担不起,就算上锋大人大量不与自己计较,但低下的同僚关系僵化也不是件好事。

    “刚才还热烘烘的争论不休,怎么现在都默不作声。”李大人训斥道。

    “请大人恕罪。”评阅官员们纷纷请罪,刚才那是因为不知道那些学子的背景,怎么说都可以,现在谁还有这个胆子乱说啊。

    李大人无可奈何的看着手下惟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也分外感到为难,盯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试卷,随手翻阅起来,看着这些卷子上的名字与籍贯,心里默默思考把,把这些人背后的关系按官员级别大小顺序排列好,当然有些官员是平级的,那就看对方有无更深厚的背景了,最后的结果上李大人失望了,因为有几份卷子的背景实在是难分上下,得罪哪个人都不是件好事,真让人难以决定。

    忽然李大人目光一凝,看到一份卷子上面的名字居然一点也不熟悉,经过仔细回忆,肯定自己手上的名单没有这个人,李大人不由暗暗寻思着,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哪个评阅官悄悄的收了他的好处。

    李大人生气了,这分明是藐视自己,对自己视若无睹,这如何能上心高气傲的李大人心里舒服,但是李大人是有城府之人,还有几分心计,不然出京巡考的差事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毕竟谁都知道出京当主考是个美差,上下官员都争破头了,李大人能从中脱颖而出,凭的可是真本事,及朝中有人关系够硬。

    “陈大人,过来看看这位卷子。”李大人瞄了刚才负责挑选卷子的官员,不动声色的说道,心里却暗暗想到,如果他机灵的话,让这份卷子背后之人把礼物给补上,那本官宽宏大量就不计较这件事情了,不然后果很严重。

    上级有吩咐,低下的自然不敢怠慢,陈大人听到呼唤,虽然不情愿掺和到这种事情之中去,但还是乖乖的上前几步打量着卷子来,心里早打定主意,一定要和稀泥,绝对不说出自己的意见。

    “张信、应城人士,安陆州学学子。”李大人未待陈大人仔细看完卷子,自顾念了起来,然后冷冷笑道:“陈大人,既然这位学子才华出众,那为何本官从未得知其人啊。”

    李大人的意思很明白,陈大人这般聪明机灵之人如何不知道,天地良心,陈大人可从来没有受到过张信的礼物,而且连人都没有见过,只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陈大人连忙轻声解释说道:“李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张信的来历可不简单。”

    费话,简单的话你会把他的卷子从数百份试卷中挑选出来,李大人不悦的看了陈大人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是何来历且向本官仔细道来。”

    李大人可是京官,哪怕是湖广的封疆大吏布政司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况且身为这次乡试主考官的他,在这里实际上是最大的官员之一,与这次乡试有关的事情他都可以过问,到要看看是谁这么不给本官面子,居然连招呼都不打,就想把人安插进来,如果自己不知情那还好办,现在知道有这么回事,如果不问个清楚,摆个官威,以后谁还会给自己脸面啊。

    “这个张信可是安陆兴王府里面的人,如今在给世子当伴读呢。”陈大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兴王府里的袁长史差人让我们照应一下,我等不敢违意。”

    虽然兴王没有实权,但人家可是当今皇上的近亲,谁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开罪于他,不然哪天到皇帝面前那么一说,皇帝又不认识你,你就等着革职查办吧。

    “可是刚薨不久的安陆兴献王爷?”李大人忙低声询问起来,如果真是这位亲王,那事情也只有这样算了,涉及到皇室宗亲的事情,可不是他这种小官能决定的,陈大人轻轻的点在,兴王虽然死了,可是人家的爵位还在,兴王世子过两三年就可以继承王位,朝中关系可不会因为前任兴王逝世而断绝,收拾一位小官员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嗯,本官已经知晓,你退下吧。”李大人仿佛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惹不起可以躲得起,轻轻挥手说道:“待本官仔细思量后,再决定哪位是本次乡试解元。”

    “这份卷子不错,可为今科解元。”一直默不作声的主考官周大人忽然说道:“年纪虽少,但是才华横溢,乃是可造之才,何不成全于他。”

    算是还兴王一个人情吧,周大人暗暗说道,当年深受兴王大恩,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相报,如今兴王已薨,更加没有机会报答了,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也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干脆为兴王尽一点心意。

    “李大人觉得如何?”周大人淡然问道,相信这点面子李大人还是给自己的。

    “那就依周大人的意思。”李大人呵呵笑道,虽然两人同为主考官,在表面看来事事是由自己做主,但李大人心里明白,那是周大人给自己面子,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与自己相争罢了,不然以周大人在朝中的关系,自己还是不敢与其争持。

    “张信为今科解元,那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李大人觉得呢?”周大人轻轻说道,点醒李大人。

    “还是周大人高明啊。”李大人喜道,科举考试争的就是第一,因为那是荣誉,既然第一名已经定下,那第二与第三名没有什么区别,接后的事情肯定会容易许多。

    “张信为今科解元,尔等有何异议?”李大人朝评阅官员们扬声说道:“如果没有异议,那可以录入榜中,即日公布。”

    说是问评阅官们的意见,其实根本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底下官员们自然也知道,不过事情终于可以完善解决,那么他们也可以松一口气,有些可惜,但更多的是庆幸,纷纷上前拱手道:“我等自当遵从主考大人之意行事。”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把名单整理清楚之后,让人把中举人的名字抄录在榜上,抄写完毕之后交由专人保管,然后在主考官李大人的命令下,贴条封存起来,等待放榜之日取出公布示众,这也是程序问题。

    “各位大人请,本官就不远送了。”把事情都妥善处理后,李大人下令各位官员位可以回府,他自己本人也与周大人一同返回居住之处,待李大人与周大人走后,评阅官员们也纷纷互相告别,打道回府。

    这在这些官员们回家的第二天,原来有些忧心如焚的学子忽然变得很淡定起来,居然有心情寻欢作乐,虽然极力掩饰但脸上的笑意还是在不知觉中显露了出来,旁人若是问起,他们总是避而不答,让人感到很困惑,不过学子们也没有在意这个小事,毕竟这个时候离乡试放榜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谁也没有心思再理会其他事情,一心等待放榜的那天到来。

    越是接近放榜那天,武昌城中众多学子们就越是紧张,这时等待已经成为他们的煎熬,面对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转折,他们如果能轻松起来?仿佛就像有一块巨石紧紧的压在他们的胸膛,使他们呼吸变得极其困难。

第九十章 放榜

    “子诚,难道你就不担心吗?”客栈里,看到张信每天悠闲自在的在街上闲逛,这让袁方心里极度不平衡,虽然对这次乡试胸有成竹,但是心里的慌乱还是抑制不住,从内心深处里冒了出来,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从居住在客栈里的学子们可以看出,精神恍惚,面色苍白,晚上失眠,食之无味,这些症状他们都已经普遍患上,而再对比张信,整天满面春风得意在武昌城中逍遥,虽然不时有些失望哀愁之意,但袁方可以保证,这绝对不是因为乡试的原因。

    “担心什么?”这时张信正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这些天来整天逛荡,除了见识下武昌城的繁华景象之外,收获却甚微,没有预期中的那么多,这让张信有些无奈,干脆不再去淘宝了,没有事情可做只好乖乖的待在客栈里。

    “子直,你不用和子诚争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关心自己前途的人。”孙进打趣笑道:“我怀疑就算子诚这次高中解元,怕连笑容都懒得露多一些。”

    “非常有可能。”张胜一脸赞成的模样,心里常常叹气,以前那个勤奋好学,知书达礼的学弟跑到哪去了,不过是在兴王府那待了一年,就给变成这懒散的模样,看来以后要多给他提意见才行。

    “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算考不上举人,天也不会蹋下来,况且你们个个都是胸有成竹啊,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张信笑道:“你们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原来是在装模作样。”

    “子诚此言差矣,就算我们怎么有把握,但只要一天不知晓最后结果,我们怎么可能安心。”孙进无奈说道:“更何况,如果这次乡试失利的话,对我来说简直比天蹋下来还要难以承受,叫我怎么能静下心来。”

    “放心吧,凭你们几个的水平如果还不能中举的话,我们都南京去上诉,告这次乡试有舞弊的行为。”张信笑眯眯的提议道。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袁方没好气的白了张信一眼说道:“肯定不会劳你大驾的,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尽出馊主意。”

    “明天就要放榜了,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张信轻巧的转移话题询问起来,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张信怎么可能会去上诉,大不了再忍两年,到那个时候还不是……

    “忐忑不安。”张胜直言不讳,毫不掩饰自己现在的心情。

    “惶惶不可终日。”孙进微微笑道,手里在不断的把玩着身上的玉佩,以舒缓心里紧张的情绪,面临人生中最重要的关卡之一,如何能安定心情。

    “感觉很迷茫无助,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袁方叹气道,没有了往日风流才子的开朗笑容,看来也感受到其中的压力了。

    “要淡定、淡定。”张信安慰说道:“反正明天就要揭晓答案,现在时辰已不早,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一觉醒来之后什么事情都清楚了。”

    “好的,那我们回房啦。”三人告退说道,没有走几步,马上杀了回来,扑向床上的张信,叫喊道:“子诚,现在是中午时分,敢糊弄我们。”

    ………

    翌日,正是乡试放榜之日,武昌城中众多学子天还没有亮就开始起来洗漱,然后三五成群的前往贡院,准备观看自己的成绩到底如何,大多数人的眼睛里都充满期待憧憬之色,都希望自己得以高中,可惜现实往往是非常残酷的,不知道待会榜单公布之后,有多少人高兴庆贺,有多少人悔恨流泪。

    客栈里袁方等人整装待发,忽然发现少了一人,袁方巡视一周之后,马上知道到底少了谁,无可奈何的说道:“子云,你去把子诚叫醒,我们该起程前去贡院了。”

    孙进听从指示而去,走进房间把一脸迷糊的张信从床上拉了起来,把准备好的热水毛巾递给张信,让张信草草洗漱一番了事,最后在众人不耐烦的脸色中,拖着张信走出客栈奔向贡院,清风拂面而过,张信也逐渐清醒过来。

    “子云,我们这是要去哪?”迷糊之间张信随口问道。

    “到贡院,看乡试中举名单。”孙进轻轻说道,语气透出紧张虚弱之意。

    走了一段路程,张信彻底清醒起来,看向周围的众人,发现都是他们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走着路,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从眼睛露出的焦虑可以知道,他们现在心情一定非常的惶恐不安。

    前往贡院的路其实也不远,而有的人却希望这段路程可以永远的走下去,这样就可以不用知道答案是什么样子,有的人希望这段路快点走完,那就可以尽快揭开谜底,那就不用忍受这样的煎熬,得到彻底的解脱。

    不管众人的心里怎么想,路始终是要走完的,贡院就在眼前,众人加快步伐,到了贡院门前却发现这里已经人满为患,数千学子挤在贡院门前不得而进,原因是门口有兵丁把守,不到时辰一律不得入内,经过打听才知道现在官员们正在里面张贴榜单,为了避免打扰,命人关闭贡院大门,好方便行事。

    “各位,看来要等待一段时间啦。”来得早肯定会这样子,但不来早心又有不甘,那只好耐心等待,时间是非常奇妙的,如果你心情舒畅,那你会觉得时间流逝得实在是太快,但是在这个时候,学子们却是感到时间像度日如年一样难过。

    这时学子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内心充满躁动不安之情,数千人在聚会之时,如果没有人在组织秩序,那场面可想而知,开始时学子们还能保持风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贡院还没有见动静,他们慢慢的失去耐性,原来窃窃私语的场面顿时变得喧嚣起来。

    好奇心是人的天性,谁都想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成绩,当贡院前的学子越来越多,有些人下意识的往前几步靠近贡院门前,等下好方便进去,这个时候人的从众心里体现出来,后面的人也紧跟其后,慢慢的原来在贡院前疏散站着的学子,渐渐的聚集在一起围在贡院门前四周,而且越来越近离兵丁们只有一线之遥。

    贡院大门只有十几个兵丁把守,十几个人面对数千人的时候,谁都可以想像这个场面,学子们上前时,兵丁们也不自觉的后退,当兵丁们的后背碰触到大门时,他们已经毫无退路可言了,但兵丁们却没有丝毫办法,谁都知道这些学子们可招惹不得,更何况他们现在人多势众,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训斥,群情鼎沸之下再上前几步,就可以把他们压死。

    当众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会感到一股压力,特别是在贡院门前的学子们,总感觉背后有一股力量在把自己往前推,迫使他们向前走以减轻压力,当前面的学子们身体也贴近贡院大门时,他们也没有办法,疼痛之余不禁往后面大喊后退,可惜在这个时候谁还会聆听他们所说的话,推挤的力量越大,贡院大门也开始摇摇欲坠,眼看学子们就要破门而进,忽然贡院里面传来一声巨大钟响。

    “当、当、当。”

    三响之后,学子们慢慢从狂热中清醒过来,步伐也停止不前,贡院大门也慢慢打开,按理说站在前面的学子们应该赶快向前冲进贡院的,可是他们在这时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因为大门开启后,出现的是主考官一行人。

    数十名官员在前,学子们谁还敢妄动,前面的学子纷纷往后移步起来,当后面的学子知道这个消息,也纷纷在四面散开,哪怕你心里再怎么心痒难耐,在这个时候也要忍受,不然让主考官员们看到自己失仪的一面,随便找个过错,把自己应得的功名剥夺,那自己岂不是冤死,谁叫人家掌握自己的生杀大权啊。

    “众位学子,今天是乡试放榜之日,经过本官与诸位同僚的连日评阅,终于挑选出三百多位品学兼优的学子,希望你们不要让本官与各位大人失望,以后尽心苦学,来年进京参加会试,一举夺魁以报效朝廷。”主考官李大人热情洋溢的发表起自己的演讲来。

    底下的学子们虽然很焦虑,但却不得不强忍耐下去,还要发出阵阵违心的欢呼雀跃之声,真是为难他们啦,李大人可能是好久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脸,捉住这次难得机会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终于让另一位主考周大人实在看不下去,找了个机会隐秘的提醒李大人。

    “本官话已至此,各位学子回去后可要好生斟酌。”李大人也觉得自己今天的话太多了,未免不附和自己的身份,清清嗓门之后扬声说道:“待本官离开之后,众位学子可以进院查看成绩,三天之后由武昌知府举行鹿鸣宴,希望各位举人到时参加。”

    在一片奉承欢送声中,众位官员的人影消失在学子们的眼前,随着把守兵丁退开,早就感到迫切难耐的学子们涌进贡院,奔向张贴榜单的地方。

    “子诚,我们也进去吧。”在这个时候,原来一同前来的众人谁也顾不上谁,随着人流蜂拥而上,只有张信他们几个还算保持冷静,当数千学子有大半进入贡院后,袁方这才提议说道,邀其他几人一起进去。

    “再等等,就算现在进去也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待他们散开一些再进去吧。”张信可不愿意和这么多人挤。

    “那好,就依子诚之言。”袁方一脸镇定自若的说道,可是双手却紧紧的攥起来,手指头都有些发白了,显然他的内心中也不平静,只不过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其他人也是如此,眼睛直盯住贡院,耳朵竖起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强制忍住急切的心情。

    一刻钟之后,贡院里面的人群并不见消散,反而越来越多,就算是看到自己的成绩,也不愿就此离去,有人兴高采烈,有人放声痛哭,声音传来外面更加让袁方他们心情也随之波澜起伏不定,脸上露出跃跃欲进的表情。

    “行了,我们都进去吧,要不然你们非把心蹦出来不可。”张信打趣说道,其实他心里何尝没有好奇之心,想知道众人的成绩到底如何,只不过一直在克制住。

    “那好,我们走吧。”张胜迫不及待的先行一步,从他的步伐之中,依稀可以感觉到丝丝颤抖,这时候谁也没有心情注意这样细节,因为他们也好不上哪去,脸色慢慢的开始发白,屏气凝神的向贡院走去。

    数千学子中只要三百多个名额,那么这时贡院内的场景可想而知,欣喜若狂的学子暂且不提,因为他们肯定是榜上有名的,其他没有考上的学子们,现在的模样简直是无法描述,失魂落魄哭泣流泪的那很正常,以头撞墙自寻短见的也不在少数,场面可谓触目惊心,让人不忍相看。

    希望、寄托、美好的锦绣前程,就这样轻轻飘散,数年的寒窗苦读,换来的却是名落孙山,是谁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也无可厚非,可能这样的情形已经是惯例,贡院内早就有所准备,兵丁们用担架把一个个或者晕倒、或者寻死未成的学子们抬到空地处,那里自然会有大夫为其治疗。

    当然若是大夫救治不及,有学子当场送命,那也是正常之事,反正每年乡试偶尔有几人英年早逝,众人已经见怪不怪,有慈悲之心者听闻此事,悲天悯人的叹惜几句,事情就这样轻轻揭过,谁也不会再提及。

    看着张贴榜单之处人头耸动,几人想看自己的成绩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相视苦笑之后几人也强咬牙挤进人群之中认真察看起来,成功与失败就在这不久之后见分晓。

    ...........

    上架之前已经有心里准备,知道新人新书成绩应该不怎么理想,做好了长期坚持的准备,没有想到上架十日来,成绩没见涨,居然有逐渐滑落的趋势*********

第九十一章 庆贺

    事到临头,原来一直镇静自若的张信也有点紧张起来,虽然一直说不在意乡试的成绩,但如果真是考不上,那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已经心有期待,忽然有这样一个落差,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三百多个名字,如果是在后世几页纸就可以完全印完,但乡试桂榜可不会那么简单,贴出来的可不只有名字而已,还要包括表字、籍贯、名次、所读学院等,让人一目了然,免得因为有人同名而发生争执。

    在人群中来回挤过几遍后,张信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心里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滋味,反正十分的复杂,本以为这次乡试就算名次不算高,但总可以中举,没有想到这榜单上居然没有他的名字,原以为是自己忽略没有看清楚,但经过来回观查,这才肯定这事情,张信心灰意懒的默默退出人群,心里很是失望。

    “子诚,榜上有我的名字。”这时张胜激动的冲出人群,紧紧的搂住张信说道:“我真的考上举人了。”

    搂抱得非常紧,让张信差点喘不过气来,看到张胜激动的模样,张信的心里也开朗起来,正如自己所说的,考不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又不会蹋下来,深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平复心情,露出笑容说道:“子任,恭喜你,我刚才也看到了,第七十六名,成绩不错哦。”

    “七十六名算什么,看到我的没有?第二十一名,你们名次肯定没有我高?”袁方得意洋洋的说道,与孙进携手并肩的走过来,看到两人满面春风如释重负的模样,就知道这两人肯定也榜上有名。

    “得意什么,其他人的名次你可知道?”张胜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张信,看到得意洋洋的袁方,不服气的反驳说道。

    “子云,位于榜上的第三十九名,名次确实没有子直高。”张信微笑说道,刚才他来回在人群走动的时候,看到这三人眼睛直盯住自己的名字,久久不愿离开,还在那里反复确认,张信经过他们的时候都没有反应,看到微笑点头承认的孙进,袁方更显得意之色。

    “子诚,你考得第几,肯定会比子直的要高吧?”张胜看着更加不顺眼,拧过头去询问张信起来,希望能打击袁方得志的心情,听到张胜的问题,其他两人也好奇的看向张信。

    张信脸上笑容一僵,随即笑得更加灿烂起来,轻轻说道:“名落孙山。”

    三人脸色稍变,但看到张信脸的笑容,还以为他这是玩笑之语,笑吟吟的盯住张信,张胜更是不停的催促说道:“子诚,莫要玩笑,快与我们说说,你到底考得第几名啊?”

    “刚才我在那里来回观察几遍,确实没有我的名字。”张信收敛笑容,轻轻叹气说道:“让你们失望了。”

    “不可能。”张胜第一反应就是再次挤进人群,在人群里横冲直撞的观看榜单,让众多学子报怨不已,但看到一脸焦虑喃喃自语的张胜,以为他没有在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这才狂性大发,众学子见怪不怪的叹息几声,除了几个慈悲心肠的学子,不时关注张胜希望阻止他做什么傻事外,其他学子却漠然置之。

    “子任,怎么样,找到了没有?”当张胜一脸失魂落魄的走回到时,袁方心里一沉,做好心里准备,但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真的没有子诚的名字,这怎么可能?”张胜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失望的说道。

    几人沉默起来,张信更是不知道如何向他们解释自己怎么会在这次乡试中失利的,按理说连他们三个都能考上,那自己更加不在话下啊,难道是考官看自己不顺眼,故意把自己刷下来?张信冥思苦想着,还是没有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考官。

    “恭贺各位兄台,此次乡试各位大放异彩,实在是让在下钦佩不已。”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一句道贺声,几人转头看去,却是沈轩,看他一脸兴高采烈的模样,想必是成绩不错,肯定中举了。

    “看文昴兄春风满面的模样,想必成绩斐然,得以高中啦。”几人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心情搭理沈轩,最后还是由袁方出面强笑回应道。

    “哪里,哪里,小弟才疏学浅,多亏各位兄台的悉心指点,小弟才能在这次乡试中榜上有名。”沈轩谦虚说道:“刚才在榜上看到各位兄台名列其中,特前来道喜。”

    “文昴兄有心了。”袁方露出一丝微笑说道,现在就算是恩人前来,他也没有什么兴致理会,只会敷衍了事。

    “诸位这是怎么了,难道诸位得以高中,这不是件值得庆贺之事吗?”沈轩疑惑不解问道,难道他们对自己的成绩还不满足啊,这野心也太大了吧。

    “文昴兄,子诚他……”总是让袁方一个人应付沈轩,这显得很失礼,孙进在这时出来说道,心里还在措辞该怎么向沈轩解释张信落榜一事,语言一定要委婉,免得再次伤害张信现在的心情。

    “差点忘记这事,实在是不应该。”沈轩击掌笑道:“恭喜子诚兄在这次乡试中力压群雄一举夺魁,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原本当沈轩击掌说笑时怒目而视的几人,听到他后半句话,个个脸上都露出迷惑不解的模样,难道其中还有内情不成?或者这只是沈轩玩笑之语,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与他绝交。

    “文昴兄,何出此言?”袁方不露声色说道,如果沈轩真是玩笑之语,那不客他是否恩人之子,自己一定不会再搭理他。

    “各位还不知道?我说各位怎么都哭丧着脸,原来是在为子诚兄弟担心。”沈轩这才恍然大悟,也不多言,直接指着附近一个大厅笑道:“里面还贴有一张榜单,记录着今科乡试前十的才子,子诚兄名列第一,乃是本次乡试解元。”

    “第一、解元。”情况来了个大逆转,几人的心里一时之间接受不住,反应显得有些迟顿,最后还是张胜醒悟过来,飞快的跑过去,风风火火闯进大厅,随着几人也紧跟其后。

    “文昴兄刚才所言可当真?”走了几步后,袁方惊疑问道,再三确认起来,他们心里可再也经受不住另一次打击了。

    “绝无虚言。”沈轩肯定说道。

    说话之间,一行人也进了大厅之内,大厅内只有聊聊的数十人在这观看榜文,榜文是由金粉涂写而成,从右至左用楷体公整的书写着这次乡试中成绩最好的十人名字,右边第一列清清楚楚的写着:张信,字子诚、应城人士……

    “子诚,真的是你,肯定没有错。”张胜欣喜若狂的奔向几人,再次把张信搂了起来:“我就说榜上怎么可能没有你的名字,原来是藏在这里来了。”

    张胜的动作让厅内的众人侧目而视,但惊奇之后也不再关心,毕竟激动之下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还有些学子知道自己中举之后,跪下连连磕头,差点没把自己给磕死。

    这时张信心里终于轻松起来,事情还真是出乎意料,没有想到凭自己这点学识,居然还能混了个解元回来,其中肯定有内幕,不过张信这个时候也顾上不这么多了,因为受到张胜的影响,袁方与孙进两人与学他一样,紧紧的把张信搂抱起来,三人齐心合力之下,差点没有把张信给勒断气。

    疯狂的庆贺之后,几人慢慢的冷静下来,相视而笑,发现旁边还有个沈轩,这让他们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互相整理仪表,恢复平日风度翩翩的模样。

    “文昴兄,让你见笑了。”袁方微微笑道,庆幸沈轩及时提醒他们,要不然他们肯定还会继续伤心下去,刚才情急之下,谁也没有注意附近还有一个单独设立的榜文。

    “哪里的话,几位兄台交情非同寻常,实在让小弟羡慕不已。”沈轩说的是实话,虽然他结识交不少朋友,但感情却没有张信他们这般深厚,特别是得知他是商人子弟出身后,更是逐渐疏离于他,这让他更加渴望友情。

    “失礼、失礼。”孙进微笑邀请说道:“文昴,既然已经知道成绩,不如我们一同到附近酒楼庆贺一番,不醉不归。”

    “此言大善。”袁方文绉绉的说道,让几人鄙视不已,却一致赞成孙进的提议,全然忘记上次醉后的教训,沈轩没有理由反对,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走出贡院,直奔附近酒楼而去,非常有默契的没有提及其他州学同窗,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这次酒宴从中午一直喝到夕阳西下,虽然心中高兴,不过还算保持克制,没有太放纵,告别沈轩之后,带着几分酒意,四人飘飘然的回客栈了。

    “恭喜客官,贺喜客官,小的给各位举人老爷见礼了。”刚跨入客栈门槛,就传来伙计的道贺声,这并不是伙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不过是懂得察颜观色罢了,是谁都可以从几个人脸上的灿烂笑容得出答案。

    “伙计不错,有眼光,这是赏你的。”袁方从怀里掏出一把散碎银子,也不细看直接塞进伙计手里,难得高兴,当然想与别人分享。

    “谢谢举人老爷。”伙计麻利的把银子藏好,笑眯眯的说道:“却不知道这次乡试的解元老爷可在各位之中?”

    “伙计,你问这做什么?”几人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小院,忽然听到此言都有些好奇。

    “今日早上,各位举人老爷离去不久,就有一阵人马敲锣打鼓的前来报喜,说我们客栈住的一位客人高中解元,可惜各位老爷都不在这里,最后还是我们掌柜的帮忙打发他们走的。”伙计笑嘻嘻的提醒道,打发报喜的,喜钱肯定少不了。

    “代我谢谢你家掌柜的。”张信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抛给伙计,估计也有十两左右,伙计麻利的接住,连忙贺喜不断,试卷上有各位学子现在居住地方的详细地址,乡试前十的人都可以受到这个待遇,可惜张信过早出门,错过这次在人前露脸的机会,其他三人在为张信惋惜不已。

    说笑之间回到小院时,却发现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数间房内亮着烛光,几人心中一动,欢笑声也慢慢消去,夜暮已经逐渐降临,像他们一样出去庆贺的也应该回来了,而现在这里却空荡荡的,几人心里都清楚这是为什么。

    “你们回来了?”听到小院有动静,自然会有人出来查看情况,看到是他们一行人,笑容满面的说道:“恭喜各位高中,特别是子诚,为我们安陆州学争光啦。”

    “同喜、同喜。”几人连忙回礼,小院内其他房同的人也一一出来,大家相互道贺起来,抒发自己内心中的喜悦,自己的辛苦努力终于得到回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光明的前程就在眼前。

    闲聊不久,提及其他的人怎么不见了,有知情的人黯然说道:“他们中午的时候已经收拾包袱回家了,说无颜留在这里,让我们代他们向莫学正道歉。”

    谈起此事,众人也感慨万端,也再没有兴致闲聊下去,纷纷告别回房休息,而几人也在淋浴之后,带着兴奋喜悦之情渐渐的进入梦乡,这些天来的压抑感终于消散,如释重负的几人睡得特别的安稳,直到翌日将近午时,几人这才悠悠醒来。

    洗漱之后,几人在客栈厅内慢慢享受着早点,当然也可以作为午餐,心里沉重的压力消失,心情自然也随着好起来,不管什么东西吃到嘴里都会变成美味佳肴的,这时从外面进来几个衙役,笑容满面的拱手说道:“知府大人有令,但凡在这次乡试中中举之人,在后日请到西效湖畔赴宴,希望各位举人牢记。”

    虽然昨天主考官李大人提醒过众人要举行宴会,可是没有指名地点,故而衙役们才会再跑一躺,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不过客栈内的学子们心里有数,有几个身家颇丰的学子点头答应之余,也拿出几两银子打发衙役,让他们兴高采烈的道谢,接着也不耽搁径直走人,全城的客栈他们都要走过一遍,虽然是件苦差事,不过得到的赏钱也不在少数,痛苦并快乐着,这个正是衙役们心情的真实写照。

    “子诚,恐怕你要在此次鹿鸣宴大出风头啦。”袁方笑道,脸上露出一丝羡慕之色,乡试前十名肯定的席位肯定离举办宴会的官员们很近,这可是难得的与他们结识的好机会啊,这如何不让他为张信感到由衷的喜悦。

    “正是如此,子诚你可不能丢了我们安陆州学的面子,让其他人看看我们学院的风采。”孙进赞成说道,扬名立万之心谁都会有的,况且张信能得到众人的承认,他们的脸上也增添光彩,毕竟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子诚,不要让我们失望啊。”张胜咧嘴笑道。

    “知道,肯定没有问题,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聚会罢了,你们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张信好奇问道,却让其他三人惊奇的看着他,想起张信时常流露出的无知,三人也随之释然,无可奈何的叹气,最后还是孙进好心,为其解释起来。

    “这次宴会不同往日,乃是由知府与这次考试的相关官员们举办的,而且到时有众多湖广名士、权贵参加,在宴席中表现极佳者,如果得到他们的承认与赏识,让他们愿意提携你一把,那你的名气可能会直达京城,明年会试自然不用忧虑。”

    地方与中央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孙进这番话并没有言过其实,反而道出举行鹿鸣宴的深意,谁知道参加宴会的官员背后有没有后台,如果他看你顺眼,回去后与后台一说,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那岂不是少奋斗几年。

    “子诚,你可要做好准备啊。”孙进善意的提醒道,这种文人性质的聚会,其中肯定少不了吟诗作对这样的雅事,若没有心里准备,到时表现不佳还是小事,如果不小心得罪某些人,那就麻烦了。

    “这么麻烦啊。”张信皱眉,连吃个饭也不让人安稳,但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中,张信也不想退缩,只好乖乖的同意下来。

    鹿鸣宴举行之日,正逢天气清朗,清风微拂,非常适合聚会,张信几人按照衙役们的话,悠闲自在的来到西郊湖畔,这里景色不错,有山有水,还有几个凉亭点缀其中,湖畔两旁植满桂树,此时正是桂花绽开的季节,桂花的香味随风飘散,让前来赴宴的众人沉醉于其中,可谓八月桂花香万里啊。

    虽然是露天式举行的宴会,不过还是有专人负责接待来客的,这里附近早就有兵丁把守住,若是没有凭证,谁也没有办法进来,张信几人经过检查之后,这才在仆役的引领下,来到了宴会的中心。

第九十二 鹿鸣

    拜会过乡试官员之后,因为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几人也随意的闲逛起来,遇到相识之人纷纷上前礼貌招呼,随着来客越来越多,场面也变得有些喧闹起来。

    “袁兄、张兄、孙兄。”

    沈轩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笑呵呵的向几人问好,从他身上的着装可以知道,他非常重视今天的宴会,人逢喜事精神爽,若不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单看衣服,谁都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名门公子,可见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一点都没假。

    “沈兄安好。”几人拱手还礼。

    “这里有点吵,反正知府大人还没有来,宴会也没有开始,不如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看着这里一片吵嚷的场面,张信不怎么喜欢,提议到那清静偏僻之处。

    几人也没有意见,随之远离宴会中心会场,来到一处环境幽静的地方,可惜这里虽有草木,但却显得很荒芜,秋天正是百花调凌的季节,除了某些特殊花种之外,其他草木也逐渐枯黄败落了,因为几人是过来躲热闹的,所以也不在意这里的景色如何,况且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宴会那边的情况。

    “今天来的当地名流还真多。”张信看到宴会场地那边举人们纷纷围绕在那些权贵身边曲意逢迎,不由微微讽刺说道:“不过刚好一人提携一个举子,不然他们不够分,可能会打起来。”

    “子诚,莫要胡言。”孙进忙劝阻道,心里却深以为然,原来以为是今日的鹿鸣宴乃是一件风雅之事,没有想到也变得功利起来,而一旁的沈轩却稍微有些尴尬,因为这种事情他也没有少做,索性闭口不语。

    “子诚,不要管闲事,人家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袁方轻轻揭过这事,转而说起另外的事情来:“如果莫夫子能看到我们能出现在这里,想必他老人家应该很高兴。”

    “确实如此,莫学正费尽心思,无非是希望我们能在这次乡试中脱颖而出,我们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教诲之恩。”孙进深有感触的说道。

    “既然如此,等鹿鸣宴结束后,我们就回州学吧,先去向莫夫子报喜,然后再回家庆贺,也不差那么一点时间。”张信的提议得到几人的赞同。

    “还想请各位到在下府中小住几日,没有想到你们这般急迫,真是可惜。”沈轩诚恳说道,不过也不能妨碍别人尊师重道,只好放弃这个决定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袁方安慰道:“到时我们一起赴京赶考,一路上也好有个伴。”

    “一言为定。”沈轩喜出望外,深怕袁方反悔,急忙肯定下来。

    “放心,子直还会骗你不成,别说那么多了,知府大人驾到,宴会准备开始,我们快些过去吧。”张胜一直在关注那边的情况,有什么动静都一清二楚。

    几人疾步而去,到达会场之时,正好是众位举子向知府行礼之际,幸好来得及时,不然失礼于人前,在官员们心里留下坏印象,那就不好了,随着知府的命令,自然会有仆役上前邀请各位举子按序号入座,基本是按名次分排下来的,张信几人也无奈的散去。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

    当众人坐定安稳之后,旁边有人奏起乐来,正是诗经小雅里的鹿鸣篇,鹿鸣为小雅里的第一篇,诗文描写了古代贵族盛宴宾客、歌功颂德的场面,表达对宾客品德的赞美和燕乐嘉宾之情,“鹿”与“禄”谐音,“鹿鸣”遂有科举及第之意,后来鹿鸣诗由贵族宴会乐歌演变为官府宴请科举及第举子专门宴会上的主题歌,称鹿鸣宴。

    随着时代的演化,鹿鸣宴也逐渐变成乡试过必定举行的一项传统活动,每当乡试放榜之后,当地官府定要举办鹿鸣宴,歌鹿鸣诗,作魁星舞,以此赞美举子佳才,庆祝科举及第,并预祝举子赴京参加会试大魁天下,独占鳌头。

    宴会开始后,张信因为是乡试第一,安排的座位与知府官员们的席位非常的接近,如果是其他人,这个时候肯定想尽办法上前搭腔,这并不是虚言,同席的其他举子现在就是这样子做的,不断的在迎奉知府。

    能进前十的举子,家世背景非同一般,知府大人也不敢小噓,现在同在席中奉承知府,知府大人肯定非常给面子,也不拖大总是和颜悦色的与他们对话,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是知府大人在爱惜人才呢。

    张信在席上表现非常平庸,既没有故作孤傲引人注目,也不会低调得让人侧目而视,反正就是随大流,只是在附和着其他人,在这个欢聚的时刻,这么多当地权贵名士在观看着,不管是谁的行动都是小心谨慎着,不想在人前失仪,而张信预想中的文斗场面并没有出现,席上既没有吟诗作对,又没有谈经论典,只不过是在说些吉庆之言。

    正当张信以为这鹿鸣宴就这么结束的时候,知府大人忽然站了起来走出席位,向众位举子示意,当众人不知所措的肃立恭听之后,知府这才扬声说道:“本府公务繁忙,暂且先行一步,各位还请继续。”

    恭送知府大人离开之后,在场的人有些露出了然之色,有些还在迷惑不解,经过明白人的提点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每次鹿鸣宴,地方官员总会在中途退席,留下时间给各位举子尽情发挥,不然有官员在,才子们小心翼翼侍候着,怎么会有机会显露才艺呢。

    此时,鹿鸣宴才正式开始,宴会的气氛随着知府的离去推向高潮,宴会中的才子们开始暴露出本性来,争相卖弄自己的才学,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无处不谈,反正只要是雅致之事,就要拿出来炫耀,享受别人羡慕的目光。

    而张信这这方面一点也不感兴趣,真想直接学知府一样中途走人,因为没有共同语言,张信干脆一个人在那默默独饮,没有理会同席的其他人在这里虚伪奉承。

    “张解元,为何总是沉默不言,难道是瞧不起我们。”嫉妒是原罪,张信是这次乡试的解元,当然有人暗暗在怨恨,知府大人尚在席中的时候,为了保持风度,谁也不敢轻言挑衅,现在可以毫无顾虑了。

    预料之中的场面终于出现,张信冷笑不言,就是不理会他们,难道他们还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不逊,打架斗殴不成,席中的各位才子也明白这个道理,谁也不想失去风度在人前失礼,就算出言嘲笑讽刺也不可以,因为张信是乡试第一,如果说他才学不成,那他们不是更差劲,或者他们这是在怀疑这次乡试的公正。

    那么他们这就是在质疑主持这次乡试的官员们,这简直就是在藐视考官们,他们可没有这个胆量,所以张信始终不发一语,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事后说张信故作清高,目中无人,持人傲物。

    “既然张兄瞧不起我等,那在下也无话可说。”刚才说话之人见张信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更加恼怒,勉强微笑说道:“我等才疏学浅,不配与张兄交谈。”

    这句话把在席上的众人都套进去了,虽然是小伎俩,不过还是非常有效果的,同席的举子纷纷向看张信,看他有何反应。

    “你能有自知之明,还不算糊涂。”张信淡淡说道,自己可不是圣人,凭什么一定要迎合他们,此话一出,席中的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而说话之人脸色变得更加精彩起来,由红转青,最后变成白色一片,可见已经是怒火中烧,若不是还有点理智,知道这里不是泄愤之处,早就按耐不住开骂了。

    “张信,你可知道我是谁?”那人低声怒喝道。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还来问我。”张信微微笑道:“可见你真的是糊涂透顶了,回家的路线可还记得,可要我帮忙送你回去?”

    “你……”那人再也忍不住,站起来指着张信,准备怒斥之时,旁人连忙扯住他的衣袖,提醒他注意周围的环境,那人醒悟过来,知道这里不是任由自己放肆的地方,慌忙坐下举杯掩饰起来,幸好这时宴会气氛浓烈,大多数人正忙着谈天说地,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就算有些人看到,也只会顾作不知。

    张信不是笨蛋,知道自己已经得罪这些人,也不等他们再想出什么阴招对付自己,漫悠悠的拿起一壶酒站了起来,在宴会中走动,不停的向各席中的举子们敬酒示意,举子们虽然没有见过张信,但经过别人的提醒,知道敬酒的是乡试解元,顿时觉得大有面子,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每人都笑容满面的回应起来,以前鹿鸣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行为,当地的权贵名士都点头赞扬张信此举有节有礼,非常满意张信亲自向他们见礼敬酒的举动。

    当张信在各席中转了一圈之后,也没有回到原来的席中,反而是借故在袁方的那里落坐起来,而其他人见到张信这样做效果很显著,既不失风度,也让众人认识自己,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在场的举人无一不是才高气傲之人,怎么能忍受张信一人出风头,也开始纷纷效仿起来,宴会的浓郁气氛也随着张信的举动推向更高潮。

    “子诚,你怎么想到这招的?”袁方脸色也有些微红,可见也饮了不少酒,有几分酒意,但还保持清醒,对张信的举动大加赞赏起来:“你可是开创本次鹿鸣宴的先例啦,他们想不记得你也难。”

    总不能说后世的毕业会餐就是这样子的吧,张信笑而不答,反而是借着众人离席走动的时候,趁机让孙进、张胜、沈轩他们都拉了过来拼成一桌,反正现在宴会热闹喧嚷,谁也没有注意这些小事,反正宴上席位多的是,只要有空就可以落坐下来,也没有人会计较。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鹿鸣宴也不例外,夕阳西下日落黄昏之时,宴会也随之进入尾声,举子们知趣的纷纷向在场的各位权贵乡绅告别而去,张信一行人也在其中,鹿鸣宴也正式圆满结束,除了个别人怀恨在心之外,多数人都是尽兴而归。

    而张信无意之中的行为也被鹿鸣宴继承下去,以后每次鹿鸣宴时,都由乡试解元开始为在场的诸人敬酒献礼,然后再由其他举子依礼而行,而这传统也慢慢的从湖广流传开来,辐射到全国各地。

    而这些心怀愤恨之人回去后把事情添油加醋的对家中长辈诉说,希望他们能为自己做主,好好教训一下张信,没有想到反而被训斥一顿,张信有什么背景,消息灵通之人心里清楚,这个麻烦可招惹不得。

    翌日,武昌码头。

    “文昴兄,谢谢啦。”看到沈轩为他们准备好的船只,袁方感激说道,正为怎么回去发愁,就有人帮忙解决困难,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真是知己啊。

    “能为各位兄台尽些许微薄之力,那是在下应该做的,道谢那真是太见外了。”沈轩笑道,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莫要忘记,若是各位闲暇之余,一定要再上武昌游玩,衣食住行由在下包了。”

    “放心,只要有时间,我们一定前去拜访沈兄,希望到时沈兄不要见怪才是。”孙进彬彬有礼的笑道。

    “与诸位再会之时,在下扫榻而待。”沈轩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文昴,我们也该起程了。”抬头查看天气情况,发现正适合驶船航行,袁方也不再耽搁时间,向沈轩辞行,拱手告别之后,一行人登上客船,再次与沈轩挥手相别,这时张信心情舒畅之下,情不自禁的冲沈轩叫喊道:“沈兄,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

    客船顺风扬帆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沈轩,船上的众人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充满江湖意味的话与张信的解元身份极为不符,如何让众人听得习惯,无奈之下索性装做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帆船在江河上平稳的行驶,众人在船上享受着清风拂面的感觉,与来时忐忑不安的心情相比,回去的感觉却是十分的兴奋喜悦,恨不得早日回到州学之中向莫学正报喜。

    “子任,回到州学之后,你有何打算?”心情舒畅,自然而然的闲聊起来,袁方眯着眼睛感受着河风询问道。

    “向莫夫子汇报之后,与子诚一道回村。”张胜毫不犹豫的说道。

    “然后呢?”袁方悠闲的问道。

    “什么然后?”张胜有些不解其意,说道:“回村之后当然是继续去州学苦读,准备来年的会试啊。”

    “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难道你没有其他想法吗?”袁方睁开眼睛,语气中充满诱惑说道:“子任,你也年满十八了吧?”

    “是啊,怎么啦?”张胜问道:“大家都是同年出生的,你还来问我这个做什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袁方笑嘻嘻的说道:“你也是时候考虑你的终身大事啦,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位名门闺秀?”

    本来也有些疑惑的众人终于明白袁方是什么意思,哄然大笑起来,这让张胜有些恼羞成怒起来,扑向袁方喝道:“留给你自己吧。”

    因为在船上,两人也不敢太放肆,也怕提到河里去,张信微笑的看着两人吵闹,心里却想起身在王府中的那佳人倩影。

    两天一夜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安陆州学,州学早就已经得到消息,学院披红挂彩,尽是喜庆之色,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场面让众人也兴奋剂起来。

    “见过莫学正。”

    “先生,我们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夫子,我等一切安好,终于考上举人了。”

    莫学正看着围绕在自己身旁报喜的众人,喜形于色露出开怀的笑容,听着众人的叙述乡试期间发生的苦事乐事,连连点头不止,自己含辛茹苦的教书育人,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培养出一批对国于家有用的人才出来,辛劳的付出终于有了收获,还有什么比这个值得更高兴的,莫学正听到张信考得第一,是这次乡试解元之时,惊讶之余也心感安慰。

    “子诚,老夫总算没有看错你,虽然你在乡试中一举夺魁,但来年还要参加会试,莫要因此骄傲自满,前面的路还长得很呢。”莫学正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天才就是在众人的称赞中慢慢的消逝的。

    “先生教诲,学生不敢相忘。”张信当然不敢怠慢,连连点头应承。

    又是一次欢宴,当地的大小官员都前来参加,也表明自己没有忘记朝廷教化的职责,毕竟是自己管辖的地方考中的举人,也算他们的一份功劳,莫学正更是按照传统惯例,把这次乡试中举的众人名字,铭刻在学院里有石碑上,以示后人,这可是件非常荣耀之事,虽比不上名垂青史,但也算流芳百世,这让中举的众人更加高兴。

第九十三章 规劝

    庆贺几日之后,莫学正宣布休假,让众人可以回去向家人报喜,众人当然不会推辞,纷纷向莫学正辞行而去,而当张信与张胜向莫学正告别之前,莫学正拉着张信进行一次秘密的谈话。

    “子诚,这次你能得中解元,我心里真的感到很高兴,希望你以后再接再厉。”莫学正捋须笑道,心中却犹豫不决,该如何向张信开口。

    “请先生放心,虽然这次乡试我取得好成绩,但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不会因此掉以轻心的。”回到州学之后,这番话莫学正不知道对张信述说过多少次,张信还以为莫学正在自己回去之前想再次强调一遍,连忙指天起誓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忘记,随后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能得以高中,与先生平日悉心指点与教诲是分不开的,请先生受我一拜。”

    莫学正拦之不及,满面笑容的接受张信的谢礼后,拉张信起来落坐,脸上浮现迟疑之色,张信也注意到这点,疑惑不解的询问起来:“先生有何为难之事?莫非是与我有关?”

    张信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的,莫学正就是在为张信的事情在烦恼,沉吟片刻之后,莫学正和声说道:“子诚,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该不会像袁方一样要为自己做媒吧?张信第一时间反应想到,但仔细察看莫学正的脸色,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之处,只好小心翼翼的说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还请先生指示?”

    “现在你的身份不同往日啦,你可明白?”拥有举人的身份,就算考不上进士,但也可以让朝廷授予官职,虽然是些小吏职务,但总是白身布衣之人强,一时之间,张信还真不明白莫学正到底想说些什么,干脆询问道:“先生此话何意,还请明示。”

    张信心里已经决定好,如果莫学正是为自己作媒的,一定要想方设法推脱过去,可惜事实证明张信这是自己想差了,莫学正根本没有此意。

    “子诚,你来到州学也有一年了吧?”莫学正感慨叹气起来,看到朝气蓬勃的张信等人,想当年自己也是风华正茂,如今回首之时自己已经白发苍苍,不由不让莫学正直叹惜岁月不饶人。

    看到莫学正陷入沉思之中,张信微微喘气不敢打扰,片刻之后莫学正悠悠回过神来,不由自嘲起来:“年纪大了,难免回忆起一些陈年往事,子诚不要见怪啊。”

    “先生面泛红光,声若宏钟,怎能言老?以后学生的子孙还想继续托付给先生代为管教呢。”张信微微笑道。

    虽然明知道张信是在说些奉承吉祥之言,但莫学正听了也非常高兴,莫学正心中最为得意之事就是为朝廷培养了许多举人进士,张信的话就是肯定了他的教育能力,还有什么话比这个更能让莫学正开心的。

    喜悦之后莫学正这才想起自己找张信的目的,忙敛容严肃说道:“子诚,这一年来你时常不在州学,当时因为兴王爷尚在,我知道他一定有办法保你考上举人,所以我才容忍你到王府任职,但是如今情况有所变化,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先生希望我怎样?”恍惚之间张信有些明白莫学正之意,但还是不确定,索性直接反问起来。

    “我希望你这次回家探亲之后,与子任一起回州学,会试不比乡试这般简单,如果现在还为杂事分心,如何能在全国英才汇集之下脱颖而出。”莫学正忧心说道:“子诚,听我一言,你还是回来认真修学吧。”

    “子诚,若是你感到为难,不知如何向兴王世子开口,我可以亲自上门请求,这点面子世子应该会给我的。”看到张信沉默不语的模样,莫学正为其谋划起来:“子诚,会试在来年三月举行,离今不过几个月,况且京城路途遥远,还要耽搁一两月的赶路时间,你真正能用心修学的时间不过两三月而已,如果你还留在王府,琐事缠身之余,怎么还会有心思念书?”

    莫学正这席话可谓语重心长,用心良苦,若是他人听到之后,肯定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下来,若朱厚熜以后不继承皇位,莫学正这打算可谓明智之举,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可是张信已经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怎么可能会离开兴王府。

    “先生好意学生心里清楚,知道先生这是为学生的前程考虑,但王府正逢此大变之时,若是学生就此离去,岂不是趁人之危、忘恩负义之举,学生如何能安稳度日,即使人在这里,但也无心向学。”张信最后还是满怀歉意的对莫学正恭敬的拒绝道。

    “子诚,你……”莫学正本来还打算继续劝说下去,但看到张信一脸坚定的样子,知道他心意已决,恐怕再也不会听自己规劝,心里后悔莫及,觉得自己当初答应兴王的决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子诚,你可考虑清楚?”莫学正认真的询问道。

    “先生放心,学生既然决定下来,就不会后悔。”张信正经的回答道。

    “子诚,现在不必着急回复我,你且回家再仔细考虑几天,若是另有打算,你可以修书给我。”莫学正无奈的说道,希望张信能改变心意。

    “那学生就此告退啦。”张信深怕莫学正再继续劝诫下去,连忙起来告退,留下一脸心有不甘的莫学正自顾在那烦恼。

    “子诚,夫子找你何事?”房间内张胜已经收拾好行李,看到张信回来,不由好奇问道。

    “没什么,就是再次嘱咐我不要骄傲,要切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回去后一定要用心修学,不要辜负大伙的期望之类的。”张信微笑,并没有说实话,因为他知道如果让张胜知道这回事,肯定也会同意莫学正的决定。

    “谁叫你年纪轻轻就考上解元,夫子当然怕你因此自满、荒废学业,这才不停的提醒你,你认真牢记就可以了。”张胜也不怀疑,环视房间之后发现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继而对张信说道:“子诚,行李已经收拾完毕,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子直与子云昨天已经走了,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吧,早点回去向家里人报喜,让他们也好好高兴高兴。”张信思考片刻之后,断然决定道,莫学正一时之间怕是不死心自己的决定,还是早走为妙。

    “那行,没有问题。”张胜兴高采烈的说道:“我们现在去向夫子辞行,然后就回家。”

    向莫学正辞行很顺利,虽然不满张信的决定,但总不能扣住人不让回家吧,无奈的挥手告别之后,张信与张胜两人背着行李悠悠的走出学院,在附近的集市上租了两匹马,扬鞭骑尘而去,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归心似箭的两人快马加鞭,中途毫不停留,终于回到溪山村,因为想给众人一个惊喜,所以张信与张胜中举之后没有差人回来报信。

    游子归家,而且还是衣锦还乡,村里顿时轰动起来,又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景色,连邻村的人闻讯也纷纷赶来庆贺,摆上十几桌流水席,接连不断的喝上一天一夜,全村男女老少都沉醉于欢乐的海洋里。

    而坐在主席的却不是张信与张胜,却是杨夫子他老人家,平日里遵礼儒雅的杨夫子现在笑得嘴都合不拢,形像尽失,但谁也不会计较这个,特别是张胜的家人,连番向杨夫子敬酒道谢,第一个把他灌倒在地。

    当村里的青壮男子一一醉倒的时候,这欢宴才算正式结束,休息两天之后,张信这才从浑浑噩噩的醉意中彻底清醒过来,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成,可以放松一下身体上的疲软,哪知道还要进行一次祭祖仪式,感谢祖先在天之灵的保佑。

    更没有想到的是繁琐的祭祖仪式刚刚完毕,接着马上就到九月九日重阳节,还要登山拜祭先人,又是几天的翻山越岭,当张信感到全身筋疲力尽之时,重阳扫墓才算结束,张信这个时候才可以安心修养两天,随后也动起返回兴王府的念头。

    “夫子,明天我就要出发前往王府,特前来向你拜别。”走之前肯定要知会村里长辈一声,张信向村里几位长辈说明情况之后,转身来到杨夫子家里辞行。

    “怎么这般着急,你才回过不过几天而已。”杨夫子有些不舍说道:“要不再待几日,过完十五再走吧。”

    “夫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况且因为乡试之事,已经离开王府一个多月,如果再不回去,如何能对得起王府上下礼遇之恩。”张信恭敬的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就随你之意吧。”杨夫子觉得张信说得有些道理,也不再强求,看着张信一脸恭顺的模样,也忍不住提点道:“子诚,在我众多学生之中,以你的资质最高,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如今你考上解元,我这做先生的脸上也有光彩。”

    “多亏先生往日的教诲有方,我才有今天的成就。”张信谦恭笑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已经胜过我许多,我心里很安慰。”杨夫子高兴笑了起来,能教出这样的好门生,杨夫子心里非常欣慰,随后有些迟疑说道:“子诚,在王府任职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其实可以……”

    后面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张信还是明白杨夫子之意,与莫学正的观点如出一辙,张信也只有再次无奈的说道:“夫子,我深受王爷知遇之恩,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利,在这个时候背离王府而去,那岂不是成为不忠不义之徒。”

    “子诚,此话言重了,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也无话可说。”杨夫子摇头叹息道:“也只能有负莫学正所托了。”

    “夫子此言何意?”张信暗暗猜测起来。

    “莫学正前两天修书给我,希望我能劝动你回州学。”杨夫子笑道:“不过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对不起莫学正啦。”

    听到杨夫子的话,张信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奇怪,按常理说如果规劝于人的话,应该不会只说一两句,就这么容易放弃的啊。

    “夫子,莫非您也赞成我回王府?”张信灵光一闪,惊喜说道。

    “做人要知恩图报,王爷在世之时,不仅赏识于你,还曾经有恩于我们村子,我们可不能忘本啊。”杨夫子感叹道:“前程与恩情两难之下,该怎么做只能由你自己权衡轻重啦。”

    “夫子,其中利弊我已经十分明白,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张信诚恳的说道:“还请夫子支持我的选择。”

    “子诚,你可要考虑周详啊,毕竟这事关你的前程。”杨夫子提醒道。

    “夫子放心,我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张信微笑起来,安慰说道:“其实我在王府也很空闲的,有非常多的时间修学,没有耽搁学业,你看我这次乡试不是这样过来了吗?”

    说的到是轻松,可是能不能做到还是个问题,在王府这样的环境下,怎么可能静下心来认真读书学习,张信这是明显在撒谎,但杨夫子似乎有些相信,真正的原因是杨夫子屡试不中,心里也对科场有些失望之意。

    “说的也是,不知不觉的就把事情严重化了。”杨夫子轻轻笑道:“在哪里学习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在用心苦读。”

    “夫子言之有理,学生受教。”张信连忙起身行礼道,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我的弟子是个有情有义之人,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杨夫子点头笑道:“既然决定这样做,那就去吧,夫子我支持你。”

    “谢谢夫子,那么我明天就起程返回王府。”张信恭敬的拜别杨夫子,回房休息。

    翌日清晨,张信与村中父老乡亲挥泪告别之后,由张胜骑马送他到附近的渡口。

    “子任,你回去吧。”到了渡口,找到运客的小舟,张信说道。

    “你先上船,等你走了我再回去。”张胜忽然有些迟疑说道:“子诚,你真的不回州学了,如果回去的话,可以和子直他们一起念书修学,那岂不是很好。”

    “莫学正和你说的?”张信很肯定,随后有些无奈说道:“他还真是不轻言放弃啊。”

    “其实莫夫子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回州学静心的学习,明年会试的时候更加有把握一些。”张胜很理解莫学正的心里。

    “期望太高也不是件好事。”张信轻轻笑道:“不说了,子任,反正现在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回去告诉莫先生,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代我谢谢他老人家。”

    说完也不待张胜反应过来,轻快的踏上小舟,吩咐船家可以起程了,船家麻利的一撑竹蒿,小舟轻轻的顺水划去,慢慢的离开渡口。

    “有事情就给我写信。”张信大声挥手说道:“子任,再见啦。”

    “一路顺风,保重身体。”张胜高声回应道。

    溪山村位于安陆兴王府的上方,有一条河水直接可以到达王府附近,路程刚好是顺水而行,张信在闭目假寐之时,小舟已经悠悠的来到兴王府附近的渡口,渡口附近就有个小集市,人来人往的还算热闹。

    上了岸边之后,张信抬头看看,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暮色,索性在集市上雇了一辆牛车,躺在车上迎着秋风慢悠悠的向王府方向驶去,直到日落黄昏之时,才依稀看到兴王府,张信干脆付过车钱,快步朝王府奔去。

    “张典簿,你回来了。”今天正逢陆柄轮值守卫,看到张信连忙迎了上门。

    “是啊,一个多月没有见,陆护卫到是精神许多。”张信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到兴王府张信似乎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张典簿说笑了,听说你这次乡试名列第一,是今科解元,恭喜。”陆柄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微微笑容向张信道喜,毕竟患难之交,怎么也要亲自道贺一声。

    “还算可以,起码没有给王府丢脸。”张信笑呵呵的说道,这上陆柄心里一楞,继而明白过来,知道了张信之意。

    “亏你还记得自己是王府之人,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听到下人汇报,袁宗皋知道张信回府,连忙赶了过来,刚好听到这句话,不由报怨起来:“还以为你高中解元,兴奋得忘乎所以,不知道回王府了呢。”

    “袁先生,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子的人吗?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张信拱手行礼之后,笑嘻嘻的说道:“早知道我再在村里待上几天才来。”

    “再待几天?”袁宗皋吹胡子瞪眼道:“那我亲自出马去溪山村把你揪过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得意。”

    “就是知道先生没有忘记我,所以我就提前几天回来了,一个月没有见,您还是那么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啊。”张信微笑奉承道,这让袁宗皋听得喜上眉梢,也让陆柄感到十分的郁闷,果然不能听信张信的话,刚刚赞完自己没有多久,就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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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连续更新一个月,成绩会提高,带着期盼的心情努力奋斗。

第九十四章 小聚

    “看你一身风尘仆仆之色,且先回房淋浴清洗一番再去面见世子吧。”袁宗皋好意提醒说道,张信是坐牛车过来的,没有什么东西遮掩之下,秋风一起黄沙漫天,张信身上也沾了不少灰尘,张信也不耽误时间,与陆柄告别之后急忙回到房间,换洗衣服之后顿时感到浑身上下清爽许多。

    “袁先生,府中最近一切可安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从浴间走出来后,张信用毛巾擦拭着水渍,向在茶几旁边品茗的袁宗皋问道。

    “除了忙于秋收之外就是核对帐本,能有什么事情。”忽而袁宗皋饶有兴趣的反问道:“子诚,顶着乡试解元的名头可感到风光?”

    “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不值得一提。”当初知道自己是解元的时候张信还真高兴过一段时间,但时间长了也觉得没有什么,又不见得比别人多出什么来。

    “子诚,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等你参加会试之后就知道这其中之好处。”有什么好处袁宗皋也不细说,只是张信也不想想,全国才这么多个省,能有几个解元,到时一上京城,把自己的身份一说,根本不用再费尽心思去扬名,别人自然会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袁先生,我们去见世子吧。”张信懒得追问下去,整理好仪容后说道。

    “不着急,世子这个时候应该正与王妃娘娘用餐,我们还是不前去打扰为妙。”袁宗皋微笑说道:“我已经吩咐厨房,待会自然有人会把晚膳端过来,我们小聚片刻之后再去找世子吧。”语音刚落,马上就有仆役进来把佳肴珍酿摆放好,随后轻轻退了出去。

    闻着桌上摆好的珍肴佳酿散发出的诱人香气,张信也觉得有些饥饿,当下也不客气,随意坐下,举杯说道:“敬袁先生。”

    袁宗皋也不示弱,拿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张信望着有几分醉眼朦胧的袁宗皋说道:“袁先生,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现在就可以明言,我洗耳恭听。”

    “果然没有瞒过子诚啊。”袁宗皋眨眼,脸上的酒意似乎消失了,微微笑道:“我还真有些话藏在心里,不吐不快啊。”

    “子诚,虽然你平时生性散漫,似乎还有些懒惰,但不可否认你是个非常重情义,知进退之人,而是还非常的机智聪明,这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袁宗皋不遗余力的称赞张信,这让张信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感觉袁宗皋是在夸赞另一个人啊。

    “袁先生,你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感觉你说的好像不是我。”人贵有自知之明,张信清楚知道袁宗皋口里说的那个聪明能干,忠心卫主,勇敢担当的人,好像似乎这些事与自己有一点点联系,但没有袁宗皋说的那么夸张吧。

    “子诚,前不久我收到莫学正的来信。”袁宗皋脸上露出笑容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王府了呢,正烦忧该如何向世子解释,没有想到你居然出现在王府,这让我感到很欣慰。”

    “这么肯定,难道你不怕我是来王府收拾东西走人的吗?”张信似笑非笑说道,心里却暗叹莫学正为了自己还真是费尽心思,可惜自己只有辜负他一片苦心啦。

    “进了王府你还想出去?那是痴心妄想。”袁宗皋玩笑说道:“你胆敢踏出王府大门一步,我马上让陆头领把你关起来。”

    “那还是算了,小命要紧。”张信一脸惊耸的模样,似乎非常害怕陆松突然出现把他带走,逗得袁宗皋开怀大笑起来。

    “子诚,既然你能回来,这说明你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王爷、世子果然没有看错你。”袁宗皋情绪有些激动,举杯与张信畅饮起来,正当两人觥筹交错之时,黄锦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张典簿,世子有请。”黄锦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两人才发觉房中忽然多出一人,吓了一跳之后凝神观看才知道是黄锦。

    “是黄锦啊,过来与我们一起喝几杯。”袁宗皋似乎真的有些醉迷糊了,向黄锦发出邀请,黄锦苦笑退后几步,并没有理会袁宗皋的招呼。

    “黄锦,稍候片刻。”

    张信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还记得在面见朱厚熜,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多大的酒意,看到黄锦来后,张信随手拿起毛巾走到小院里,沾些冷水拂拭着脸,顿时感觉一阵清凉之意,再次整理仪表之后,张信回到房间对袁宗皋说道:“袁先生,我先与黄锦前去见世子了,你先在我这休息一下吧。”

    重复说了几遍,袁宗皋还是没有反应,张信干脆与黄锦动手把袁宗皋移到床上,然后吩咐仆役进来收拾好房间,顺便照顾好袁宗皋,然后与黄锦出发,与袁宗皋小聚之后,天色已经黯淡下来,黄锦提着灯笼引领张信前进。

    “黄锦,最近世子心情怎么样?”到王府书房的路还有一段距离,两个人安静走夜路还真有些发毛,古代可不像现在有路灯照明,灯笼的火光也有些昏暗,根本照亮不了多远,张信干脆与黄锦搭讪起来。

    “原来还有些情绪低落的,但是知道张典簿回府后,世子精神立刻振奋许多。”黄锦心里也有些害怕,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颤抖。

    “王妃娘娘呢,情况怎么样?”

    “娘娘身体安好,笑容……”

    两人无聊的搭腔壮胆,很快就走到书房,因为朱厚熜早有吩咐,两个人不用经过通传就可以直接进去,书房内几支大大的蜡烛把四周照得光明灿烂,犹如白昼一般,张信仔细打量着正在专心致志看书的朱厚熜,感觉他好像又成熟一些,因为太过专注的原因,朱厚熜并没有发觉两人的进来,黄锦悄悄的走了上去,轻轻提醒道:“世子,张典簿来了。”

    “张先生。”回神之后的朱厚熜凝视前方,眼睛一亮兴奋叫了起来。

    “见过世子。”

    见礼之后,两人分主宾坐下,黄锦机灵的给两人把茶给端上来,告退时把门掩上。

    “张先生,听说你这次高中解元,我在这里给你道贺了。”朱厚熜喜气洋洋的说道,好像是他自己得中一样。

    “这都是托世子的鸿福,我才侥幸考上解元。”张信轻轻笑道,却不知自己无意之中说出事实的真相。

    “张先生还是这么谦虚,若是父王在世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为先生庆贺。”朱厚熜小脸上又浮现悲伤之色,看到一身素服打扮的朱厚熜,张信知道恐怕要摆脱兴王逝世的阴影,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解元罢了,有什么可值得庆贺的。”张信知道越是提起兴王,那更加会引起朱厚熜的伤感,“下次我考个状元回来,再与世子一同庆祝。”

    “我相信先生一定可以的。”听到张信之言,朱厚熜居然很赞成的点头说道:“等先生高中状元之时,我们在王府设宴共同欢庆,王府上下都要参加。”

    “世子,前些日子我托罗掌柜送给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吧?”张信可不敢再继续较真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道。

    “是两套书,《忠义水浒传》与《三国志通俗演义》。”朱厚熜有些高兴的说道:“谢谢张先生的礼物。”

    “世子喜欢就好,不过是些市井读物,平时拿来消遣解闷的,世子可不要计较其内容真伪啊。”张信知道朱厚熜的性格有时候会非常的较真,遇到一些疑惑之事,肯定要探明其中的究竟才罢休,故而提醒说道。

    “谢谢张先生提醒。”朱厚熜开颜一笑道:“府中教授也是这样子说的。”

    “他们怎么说?”人的心里很奇怪,自己可以这样认为,但是绝不允许他人指责,特别是与自己有矛盾的人,张信听到是府中的对头居然有不同意见,顿时心里一阵不痛快。

    “他们说三国志通俗演义还可以值得一读,虽与正史没有半点相符之处,但也可当做平日消遣之物,但是忠义水浒传都是些离经叛道之言,不可阅之。”朱厚熜眼睛直盯住张信,想看他怎么反驳。

    居然敢这么诋毁名扬后世的四大名著,如果不加以批驳怎么对得起自己在后世看的那么多的电视与评论,张信轻蔑一笑,说道:“世子,对于府中教授们的才学,我还是感到很佩服的,便是他们的见识却不怎么样。”

    “张先生何出此言。”朱厚熜有些兴奋起来,好久没有听到张信的评论,还真有些怀念,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自己才会听到一些与众不同,但是很非常有道理的言辞。

    “以水浒传为例,世子可从中看出什么来?”张信微微笑道,今晚不把朱厚熜对这两本书的看法纠正过来,他不打算睡觉了。

    “一些草莽之徒聚众作乱,但还算有些忠义之心。”朱厚熜眨眨眼睛,摸着小脑袋然后继续说道:“大宋朝廷奸臣当道,天子昏庸无道,这应该值得反醒。”

    “那书中给世子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位人物?”张信轻轻点头,在这个忠君的时代,不能强求朱厚熜能看出什么样的大道理,而且张信也不打算和朱厚熜说什么逼上梁山之类的反官府反朝廷言论,如果真的这样说的话,可能明天官府马上派人把张信带到衙门里关押起来。

    “有许多,武松、李逵、鲁智深、……”朱厚熜张口就能说出十几个水浒中知名的人物来,可见朱厚熜还是认真阅读这本书的,也间接说明这本书的魅力所在,述说的时候朱厚熜小脸上充满兴奋之色,只有认同这本书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张信再次叹息古代娱乐活动还真是缺乏之极,更何况朱厚熜从小就接受皇家的正统教育,像三国、水浒这样的旁门书籍,从来就很少接触过,山海经、搜神记之类的神话传说可能还看过一点,但长篇通俗小说根本没有见过,心情肯定与之前不同。

    “看来世子并不是为随意消遣而看,分明是已经投入其中。”看着朱厚熜兴奋的表情,张信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子过来的。

    “让先生见笑了。”朱厚熜小脸泛起一丝红色,随即恢复自若的表情,与张信相处久了受其传染,朱厚熜也不容易那么害羞了,如果让府中的教授们知道,肯定大叹张信又在误人子弟,而袁宗皋肯定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况,这说明朱厚熜正逐渐成熟。

    “还请先生赐教,水浒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深意?”朱厚熜诚恳的说道,他也知道能让张信看得上眼的东西,肯定有特别之处,不然张信也不会把这两本书当成礼物送给自己。

    “世子从书中看到叛乱、看到忠义、看到兄弟之情、看到奸臣当道、看到天子昏庸,这都是显而易见的。”张信诱导似的说道:“世子可还看出什么?”

    朱厚熜陷入冥思苦想之中,半天没有想出什么来,最后只好摇头示意自己不清楚,同时好奇的睁大眼睛看向张信,希望听到他的解释。

    “请先生解惑。”

    “我从书中看金钱与权力。”张信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酷酷的抛出这一句话,这让朱厚熜感到非常的惊讶,眼睛不眨的望向张信,静静聆听他的见解。

    朱厚熜眼中透出的那诚恳求知的目光,让张信的虚荣心极速的膨胀起来,端直杯子喝了一口清茶之后,这才悠悠的解释起来:“世子若是仔细分析研究书中人物的遭遇与行为,那就可以得出与我一样的结论。”

    “还请先生指点。”朱厚熜听到张信的话,连忙起来到书桌上的抽屉里拿出厚厚的几本水浒传,返回递给张信,张信虽然看过水浒传,但看的是后世的版本,现在接过书一翻阅,有些不熟悉,干脆推还给朱厚熜,然后说道:“听我说即可,世子事后可以自己对照一下,看看我所说是否属实。”

    看到朱厚熜立刻正襟危坐起来,张信满意的点头赞许,为其讲解起来:“就以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为例,………。”

    张信慢慢的开始评论起来,反正想到什么说什么,大多数观点是来自后世的百家讲坛,而朱厚熜更是听得如醉如痴,没有想到水浒传里面还有那么多的深意,人力有时尽,张信也有记不清楚的时候,这个时候朱厚熜高超的记忆力开始展现出来,举一反三的说出许多例子,而张信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大大夸赞朱厚熜聪明伶俐,朱厚熜自己反而有些害羞起来。

    “没有想到这些人仗义疏财的背后还有这么一层意思。”朱厚熜感慨叹道。

    “世子今后可还敢小瞧这些书?”张信微微笑道:“这里面可是有大学问的。”

    “我就知道还是先生才学高明,府中的那些腐儒只知道念道圣人之言,根本不懂得世间人情的冷暖艰辛之处。”朱厚熜嘲讽道,这让张信有些意外,什么时候朱厚熜变得对这么偏激起来,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看到张信惊讶的模样,朱厚熜微微一笑,尽显皇家气度,颇有兴王的风范。

    “先生不必奇怪,主持王府事务这么久,我也明白当日父王辛苦之处,怎么会不明白先生所言之道理。“朱厚熜脸上露出同龄人没有的坚毅之色,显得越发成熟了。

    “世子受苦了。”张信轻轻叹息,却没有出言安慰,人总是要不断的成长的,朱厚熜早日成熟对兴王府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差点忘记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先生。”沉默片刻之后,朱厚熜忽然兴奋的说道,脸上充满欢喜雀跃之色。

    “什么事情让世子如此高兴,那我可要洗耳恭听啦。”张信故意露出夸张的笑容。

    “宁王贼子之乱已经被平定,现在正被押解进京听候皇上的发落。”朱厚熜脸上笑容绽放,非常的灿烂无比,虽然早就知道宁王之乱的结局,但张信还是感到由衷的高兴。

    “贺喜世子。”张信敛容认真的拱手说道:“终于可以告慰王爷在天之灵啦。”

    “其实消息早就已经传来,只不过当时先生正在武昌参加乡试,袁先生说暂且先不告诉你,免得让你分心。”朱厚熜微微伤感说道。

    “王爷大仇得报,世子应试开心才是。”张信劝解起来,说的话连自己也不相信,人都死了,报仇雪恨又怎么样,随即看到朱厚熜手里的水浒传,眼睛一转询问道:“世子,当时罗掌柜送可只是送来两套书而已?还有没有其他物品?”

    张信这其实是没事找事,书都送来了,还怕画给弄丢不成,不是在自己房里,就是在朱厚熜那里保管着,当初应该没有说这画也是送朱厚熜的礼物吧,张信努力思考起来,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再要回来,朱厚熜肯定不会介意的。

第九十五章 李构

    “先生可说的是那幅画?”听到张信的询问,朱厚熜的精神稍微好些,回忆一会这才依稀记得当时好像见过这东西。

    “就是那个,我在武昌空暇之时,出门在街上闲逛,路过一家书画店铺,觉得有一幅画还可以,索性就买了下来,但是当时放在身上有所不便,干脆让罗掌柜连同送给世子的礼物一起差人拿回王府,却不知世子可曾留意?”张信解释道。

    “记起来了,当时和礼物一起拿到书房的。”朱厚熜反应过来叫道。

    “世子觉得那画怎么样?”不可能直接向人要画,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没有礼节,张信旁敲侧击起来,唐伯虎的画可不能就这样送给朱厚熜,反正他家的珍宝这么多,不用和自己争这幅画吧。

    “好像……”朱厚熜努力回忆起来,当时只顾看礼物没有注意那幅画,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肯定没有看过那幅画,冥思苦想之时忽然灵光一闪,对张信说道:“先生,那画被绿绮姐姐给拿去了,当时她在书房看到那画,打开看过之后,就说这画不错,她要带回去欣赏几天,但现在还没有见还。”

    “既然是绿绮姑娘拿去的,那就当做送她的礼物吧,希望她喜欢。”听到是绿绮拿走的,张信心中一动,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情。

    “那明天我和她说。”朱厚熜也觉得这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幅画而已,又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不用那么大惊小怪的。

    “世子,天色已晚,明日还要早起,你也该回房休息啦。”书房中的烛光渐渐昏暗起来,火苗不停的跳动,张信这才发觉现在已经是夜深人静,是时候告辞回去啦。

    “那好,日后再向先生请教。”朱厚熜也感到稍微有些疲乏之意,同意张信的提议,呼唤道:“黄锦。”

    “小的在,世子有何吩咐?”黄锦一直在门外守候,留意着书房内的动静,不敢有丝毫分心,听到朱厚熜的传唤连忙轻轻推门而进请示说道。

    “送张先生回房安歇。”朱厚熜指示,考虑得非常周道。

    “谢世子。”张信也不推辞,夜静更深的又没有路灯,还是找个人陪伴为妙。

    回到小院之后,与黄锦告别回到自己的房间,张信忽然发现自己的床已经被袁宗皋占据,看着睡得香甜的袁宗皋,张信也不忍心叫醒他,干脆在隔壁的客房里勉强凑合一夜。

    “子诚,我先走了。”

    翌日清晨,张信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好像有人在叫唤自己,含糊的回应一句,接着蒙头继续安然入睡起来,直到早上九点钟左右,就是古代的巳时,张信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没有闹钟的时代还真让人不适应啊。

    洗漱之后,张信享用着晚到的早餐,正盘算着自己今天要做些什么事情之时,有位仆役前来汇报道:“张典簿,李工正求见。”

    李工正?张信有些疑惑,忽然醒悟过来仆役说的是李构,王府里的工正,当时与自己一起负责修筑梯田的,与他关系还算好,聊得起来,但是这个李构经常在王府深入浅出的,是典型的技术人员,整天待在自己房里研究东西,一年到头也没见上几次面,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兴王出殡的那天,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情呢?张信草草把早餐解决掉,吩咐仆役把碗筷收拾好,准备好清茶,自己亲自出去迎接李构。

    “李大哥,今天有什么事情找我,只要我能办得到的,没有二话。”请李构进小院会客厅坐定后,张信知道李构是个爽快人,也没有与之多言,直截了当的说道。

    “张典簿,我在王府里有吃有喝的,能有什么事情要办啊。”李构露出憨厚的笑容,很是满意张信对待自己的态度,没有在敷衍自己。

    “那你找我是?”张信不解问道,按理说像李构这类型的人,无事肯定不登三宝殿的,现在找上门来一定是有事情。

    “张典簿,还记得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摆钟吗?”李构神秘笑了起来,越想越是开心。

    “摆钟……”张信苦苦思索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个啦,摆钟这玩意不是在后世才有的吗?自己应该没有提及过吧。

    “就是上次修田的时候,你说漏壶计时不科学,浪费许多时间,还不如摆钟合理。”李构提醒说道:“当时我还在问你什么叫科学呢。”

    “有这么一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张信隐约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件事情,当时自己在管理那帮佃农修筑梯田,总觉得佃农他们的作息时间很有问题,后来知道他们计时全靠感觉,或者漏壶,这才有感而发,没有想到被李构在旁边听到了。

    “陈年旧事就不要提了,李大哥,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啊?”虽然有这回事,但是张信还是决定装傻忽略过去。

    “当时我还问你什么叫摆钟。”李构回忆说道:“你在地上给我画图讲解起来,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呵呵,……”张信轻轻笑了起来,掩饰自己心虚,暗暗责怪自己当时怎么这么无聊,居然有心情给人当起科技解说员来,都怪修筑梯田的过程实在是太枯燥乏味,找个人说话解闷的时候居然把这个都说出来,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肯定是询问自己的。

    “李大哥,其实这个不过是我在古书上看到的一张图而已,具体怎么做其实我也不怎么清楚明白。”张信解释道,怕李构询问起来怎么做这个摆钟,主要是他真的只是知道原理,里面的构造他真的不懂。

    “哈哈,我也知道,张典簿是作大学问的人,对这些旁枝小道不感兴趣。”李构满面笑容说道:“前些时候,我摆弄出一件东西来,想请张典簿过去看看,是不是你所说的摆钟。”

    哇,莫非是明代版的郭守敬,张信惊讶的看着李构,不是真的吧。

    “没有问题,李大哥请。”没有闲着也没事情做,张信有些迫不急待的想前去观看李构所说的东西。

    两人拐弯抹角的来到王府一个偏僻的小院内,这里是王府工正办公的地方,平时无非是修下王府内的木器家具以及负责修葺王府,简直就是集木匠、泥瓦匠、建筑师、有时还兼职铁匠为王府佃农铸造农具,还真是多功能组合的部门。

    “张典簿,你看。”李构把张信领到这个小院厅内,指着一件物品说道。

    虽然与自己在后世常见到的摆钟从外观上看去相差很远,不过依稀可以看得出来这应该是摆钟的雏形,只要加以修饰改进,与后世的摆钟别无二致。

    “李大哥,你可真厉害,居然凭我随便一说,你就能把这个做出来,真是太强悍了。”张信由衷的赞叹道。

    “张典簿过誉了,其实我也是经过一年的摸索,最近才把这捣弄出来,却不知道和张典簿所说的摆钟可有差别?”李构期待的看向张信,他总觉得这东西差了些什么,这才去找张信,想让他指点一番。

    天才果然是无处不在啊,张信暗暗惊叹不已,当年元朝的大天文学家、数学家、水利专家和仪器制造家郭守敬,在十五六岁的时候看到了一幅“莲花漏图”,这个强悍的天才居然就凭着这张图,把莲花漏给复原出来,而现在的李构也是如此,不过是按张信随意这么一比划,自己经过长期的摸索,把摆钟给做了出来。

    “还请张典簿指教。”李构诚恳的说道。

    难道天才都是这般精益求精的吗?张信无奈的想到,看到李构坚持的眼神,犹豫片刻之后,张信还是决定把自己所知道的对李构说出来,大不了再次让那几个教授们说自己不务正业,喜好奇技淫巧之物。

    “李大哥,你这件东西只不过是摆钟的雏形,还不能正式称之为摆钟,它还缺少一些必备东西。”张信认真的打量这个简陋的的物品,慢慢的说道。

    “缺少什么?”李构急切的追问道。

    李构做出来的这个摆钟非常的简易,只有一个框架在那,加上一个摆锤和一个指针,这让张信看得直摇头,如果不是李构明说出来,恐怕张信还要费一番功夫猜测呢。

    “李大哥,连漏壶上都标有痕迹用来代表时辰,你这里空白一片,怎么让人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张信叹气道。

    “呵呵,只顾着让它转动,一时之间把这个忘记了。”李构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除了这个还少什么?”

    张信也不客气,把后世摆钟的外观一一指明出来,内部构造虽然不懂,不过外观张信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最后这摆钟还要做个盒子,然后再修饰得美观一些,就像你做的家具一样,精雕细刻一番,做得典雅大方才会让人认同。”

    “谢谢张典簿指点,我马上按你说的去做。”李构听得激动不已,也不理会张信正在一旁,就地取材,拿起工具行动起来,而张信也因为闲着没有事情做,就在这里对李构指手画脚起来,一连几天下来都是这样,除非是朱厚熜相招,不然其他时间张信就跟李构泡在一起琢磨怎么把摆钟做得更好。

    这天袁宗皋正在帐房内核对帐本的时候,与其他人讨论到乡下收租税的事情来,按常理来说租金应该是由佃农亲自上门交付给王府的,但是兴王悯恤佃农秋收之苦,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佃农辛苦跑一躺,让佃农以村为单位把应交的租金准备好,等王府派人去收取即可。

    “诸位,尚有几个村子的租粮还没有收上来,不知道哪位有空,且劳烦他去取回。”袁宗皋望向众人问道,没有交租子的地方非常偏僻,道路崎岖不平,所以房内的几个主事都不愿意去,个个沉默不语,纷纷避开袁宗皋的目光。

    就知道会是这样,袁宗皋心里暗暗嘀咕着,仔细的打量着众人,准备捉一个出来让他去,忽然发现没有看到张信,不由询问起来:“为何没有看到张典簿,不是让你们通知他了吗?”

    “回长史的话,张典簿如今正在李工正那,他说待会再过来。”负责通知之人连忙上前说道,可不能让袁宗皋认为自己疏忽大意。

    “在李工正那?没有事情他跑去那做什么?”袁宗皋皱眉说道,虽然没有看不起李构,但是袁宗皋还是不怎么喜欢他,很少与之接触。

    “张典簿好像正跟李工正学习木匠活,整天在那边敲敲打打的,还不让人去打扰。”有知情人回答道。

    “胡闹。”袁宗皋紧锁额眉,想起张信这些天来每天在王府闲转悠,觉得应该给点事情让他做了,吩咐仆役道:“你去把张典簿给我叫来,不得延误。”

    “张典簿,你觉得这个摆钟怎么样?”王府角落工正房内,李构兴奋的询问道,辛苦几天在张信的指点下,他终于做出一个还算完整的摆钟来,摆钟按张信所说,已经打磨抛光涂上油漆,指针一长一短有两根而且是铁制的,钟表上还铭刻着密密麻麻的痕迹,用的是十二天干计时法,但是给张信的感觉还是不怎么样,因为这摆钟装上盒身之后,实在是太大了,竖起来差不多到张信的胸口,跟大笨钟一样。

    “李大哥,能不能再把这摆钟改小一些,我想像中的摆钟应该是可以挂在墙上的,而你这个实在是太笨拙,也不好放在屋里啊。”张信提议道。

    “挂在墙上……”李构喃喃自语起来,认真思考张信这个想法都底可不可行。

    “李大哥,先把这个放一放,以后有时间再思考,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没有解决它,那么我们这几天就是在做无用功,白费心机而已。”张信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在古代还没有精密机械这样的说法,能做出这样的摆钟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还是想些切合实际的事情吧。

    “什么问题?”李构紧张问道,难道这个摆钟还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缺陷?

    “这几天忙着修饰摆钟,差点忘记这个摆钟最主要的功能――计时。”张信微微笑道:“李大哥,现在就是检验这个摆钟计时能力的时候啦。”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李构闻言松了口气,旋即认真说道:“张典簿请放心,我已经试验过不下数十次,指针转动都与时辰吻合,简直比漏壶计算的还要精确,张典簿能想出这样精妙的仪器来,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呵呵,李大哥过誉啦,我只不过是看到一张图,随便这么一说,在地上比划几下,李大哥就凭着记忆把摆钟做出来,更加令人敬佩啊。”这是张信衷之言,如果没有强硬的技术做后盾,李构怎么可能凭空把摆钟做出来。

    “张典簿何必欺我。”李构轻轻笑道:“虽然我身份低微,但也曾博览群书,从来没有在哪本古书上见过这样的图纸,如果真有此图,还请张典簿予以赐教,其中出处张典簿应该不会忘记吧,《甘石星经》、《墨子》、……、《梦溪笔谈》?”

    李构一一列举从古到现在的关于科技方面的书籍出来,让张信指出这图出自哪里,可见李构并没有虚言,如果不是因为出身匠籍,不能参加科举,不然以李构的才学,考个秀才举人肯定没有什么问题,看来自己眼光不行,张信心里默哀,没有想到平时一脸忠厚老实模样的李构,居然隐藏这么深,王府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李大哥,没有想到你这般厉害,瞒得我好苦啊。”张信苦笑不已。

    “并非是我存心欺瞒,只不过祖训有示,不能在众人面前随意显露身份。”李构略带歉意说道。

    “李大哥,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墨家门徒吧?”张信狗血的猜测起来,不能随意暴露身份,害怕别人知道,感觉还真像墨家弟子啊。

    “什么墨家门徒?”李构感觉莫明其妙道:“我只知道春秋战国时期有个墨子,不明白什么墨家门徒。”张信仔细打量李构,看得出来他真的没有欺骗自己,心念一转好奇询问起来:“那你是公输家的?还是鲁家的?”

    “张典簿,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李构无奈的说道,被人这样稀奇的看着,感觉还真是难受。

    “既然你不是什么隐秘流派的传人弟子,还为什么还怕暴露身份?”张信失望的询问道,猜测错误让他大受打击。

    “我也不想啊,只不过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构慢慢解释起来,原来李构的祖辈都是从事匠师工作的,当年永乐皇帝修筑北京城就有李构的祖上,后来就在京城里入了匠籍,没有想到李构曾祖父被迫转行去修筑皇陵,而且还是设计人,这可是倒霉差事,一般皇陵修筑完毕之日,就是负责设计的匠师脑袋搬家之时。

第九十六章 情意

    “我祖父也是因为这个而身亡的,后来吩咐我父亲绝对不能再做这行了,宁愿去当一个木匠,也不能显露过人的才学来。”李构脸上露出一丝不甘一丝无奈。

    也就是说李构的祖上的身份应该相当于现代的工程师,性质与地位是一个样的,而且还是大师级别的人物,怪不得李构这般厉害,原来是家传渊博啊。

    后来李构的父亲表现得非常平庸,平时也约束李构不能表露出高人的本领来,最后觉得待在京城里还是不安全,干脆活动一下,寻了个机会随兴王外出就藩,如果是放在后世,李构几代人都是属于高级技术型的人才,国家恨不得把他们当成菩萨一样供奉起来,在古代反而沦落到这个地步,真是让张信叹息不已。

    张信也没有询问李构现在为什么要暴露自己身份,这样问岂不是显得自己的智商有问题,难得李构这样信任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向第三人泄露。

    “李大哥,往事随烟而去,不要再伤心难过了。”张信安慰说道。

    “我失态了,张典簿不要见怪。”李构脸色稍缓,微笑道:“还请张典簿继续为我指点迷津,这摆钟图是在哪本古书上记载的?”

    “李大哥,这摆钟既然没有问题,那么就麻烦你多做几个,王妃娘娘、世子、袁长史、陆头领、还有兄弟我那,起码要摆上一个,客厅、书房那里也要。”张信侃侃说道,反正就是不回答李构的问题,而李构也没有追问,反正在他心里已经认定张信就是摆钟的设想者,自己只不过是按照张信的提示把摆钟制作出来而已。

    “张典簿,这也太多了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听到张信的描述,李构的脸色一变,如果按张信的意思做,那么自己每天怕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想到这李构连忙诉苦起来。

    “你那几个手下呢?现在不是农忙季节,又不用做农具,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帮下忙应该可以吧。”张信提议道,忽然看到李构面有难色,显得对自己这个建议不怎么赞成,稍微思索片刻,张信恍然大悟,知道李构的顾虑,如果让手下帮他,那岂不是会把摆钟的制作技术泄漏出去。

    谁说古代人没有技术保密观念,只不过他们宁愿传给外国人也不愿意让本国人学会而已,因为外国人不会与他们抢饭碗,从这点就可以看到古代技术人员的精明之处,张信有些气忿,但也无可奈何,传统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还是入乡随俗吧。

    “若是李大哥不放心,可以让他们做摆钟外面的盒身,而你自己负责摆钟的内部构造,这样岂不是两全齐美。”思考片刻,张信又出了个主意:“要不然就是让他们一个做一个部件,然后再由李大哥把它们组装起来,这样更容易保密。”

    流水线生产加上核心技术的保密,这样总可以了吧,张信得意的想到,准备迎接李构佩服的目光,但预期的目光却没有到来。

    “张典簿,这办法好是好,可是不怎么能行。”李构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以前我也用这样的办法试过做一个椅子,让他们一人负责一样木料,但是最后组装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做的木料根本不合适,大小不一,根本没法拼成一张椅子。”

    张信觉得自己还是太小瞧古代人,没有想到他们的意识这么的超前,居然连流水线作业都捣弄出来,但怎么会不成功呢?按常理来说,这方法可是大杀器级别的秘密啊,为什么在别人那可以而轮到自己这里却行不通啦。

    其中肯定另有原因,张信仔细琢磨起来,但一时之间怎么可能想得出来,用力摩擦额头之后张信说道:“李大哥,你随意用木头做个凳子让我看看。”实践出真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对李构来说,做个凳子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事,拿起锯子随便在地上拣起几块木料,三两下功夫就做成一张凳子,虽然看起来很粗糙,张信上手掂量之后觉得非常结实,如果再修饰一番,肯定变得非常美观耐用。

    “张典簿,其实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吩咐他们按照我的意思行事,可是到后来做出来的部件总是拼不上,真是奇怪之极。”李构疑惑说道,经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也放弃这样的想法,觉得这样做还不如自己做自己的合算。

    张信仔细观察着木凳,回想起李构刚才的动作,似乎有些明白其中的道理,环视李构平时工作时使用的工具,锯、斧、锤等,张信默默的盘算起来,忽然眼前一亮,捉起几把尺子打量起来,还真发现其中不妥之处来。

    “李大哥,平时你们制作东西时,都不用尺子度量吗?”张信询问道,因为他发现李构刚才做凳子的时候没有用上尺子。

    “张典簿有所不知,俗话说熟能生巧,只要功夫深,心中自有尺寸,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说明他的功力不够,还须要加以磨练。”李构傲然说道:“一眼望去,几尺几寸几分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那我明白他们做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拼起来了,因为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尺寸,根本做不到统一。”张信摇头叹气说道:“不统一怎么可能拼得起来。”

    “好像有些道理。”李构觉得似乎是这样,自己手下做东西的时候要么就是大一分,要么就是小一分,总是与自己的心意不相符,肯定就是这个原因,那大家都改用尺子岂不是可以使用这样的方法制作摆钟了吗。

    “张典簿,如果……”李构兴奋说道,如果手下能帮得上忙,自己不就可以轻松许多啦。

    “还是不行,就算你们全部改用尺子度量还是拼不起来的。”张信当然明白李构的意思,目测有差距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而已,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为什么?”李构不解问道。

    “因为这些尺子的度量根本不标准。”张信解释道:“李大哥你自己看,这几把尺子的长度虽然一样,但是里面代表度量的刻迹却有着明显的差距。”

    张信经过对比发现,李构工作用的尺子居然没有一个是完全一模一样,都有一些细微的差别,而且用肉眼都可以分辨得出来,用这样的尺子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标准,张信终于想起使标准化生产的概念来,如果没有标准化,那流水作业不过是一句笑话而已。

    看到满头雾水的李构,张信慢慢的向他解释起标准化生产与流水作业之间的关系来,李构当然不是愚鲁之人,经过张信稍微的一提醒,自然而然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对张信更加敬佩起来。

    “张典簿,袁长史有请,让你尽快前往帐房议事,不得延误。”正当张信与李构聊得投机尽兴之时,有仆役进来汇报道。

    看着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仆役,还有那句不得延误,张信知道袁宗皋肯定是有急事找自己,当下也不继续耽搁,对李构说道:“李大哥,你就用我说的办法做个摆钟试试,我先到袁先生那去一躺。”

    “张典簿慢走,我就不送了。”李构见猎心喜的说道,显然是急着招几个手下过来试验张信的新想法,张信也没有在意,知道科技工作者总是喜欢埋头研究,挥挥手告别之后就随仆役去见袁宗皋了。

    见袁宗皋的经过可想而知,一顿训斥之后,张信乖乖的接受命令,负责带人去收佃农的租子,翌日清晨就带着几个仆役,坐上一辆牛车,牵着几头骡子上路啦,既然是苦差事,自然少不了翻山越岭,而且有些地方很偏僻,有时还要在那里过夜。

    身体劳累且不说,让张信最感到无奈的就是心里上的难过,看着佃农们依依不舍的从家里拿出粮租,挥泪而泣的时候,张信在一旁也感到很心酸,但也只能恨下心来把粮租记录在案,然后搬到车上。

    幸好在兴王名下的田地内,交纳的粮租还算少,起码可以让佃农们活下去,收成好的时候可以安稳度日,如果遇上荒年,可以向兴王府提出免交田租,待来年还一些利息即可,如果真的是没有办法偿还,还可以到王府打工抵债。

    辛苦几日之后,张信一行人终于把田租收齐,可以打道回府,去的时候车骡都是空空荡荡的,回之时可算满载而归,身心疲惫的张信也不想再耽搁下去,收齐粮租之后也没有再做休整,直接下令出发返回王府。

    此时正是秋去冬来之际,天气反复无常,变化莫测,雨水说来就来,当张信一行人准备到达王府之际,忽然天降大雨,雷鸣电闪让众人躲之不及,全部被淋成落汤鸡,连忙在附近找了个避雨的地方,幸好牛车与骡子上的粮租有茅草摭盖,不然也全部浸湿了。

    待雨势稍微减少之后,眼看就到王府,众人干脆冒雨前进,终于回到王府,而张信却因此染上风寒病倒在床。

    王府暖春阁偏房内

    最近绿绮心里有些烦躁,却说不上是什么原因,总之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心情异常的低落,做什么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幸好没有出什么差错,不然就被蒋妃斥责了。

    闲来无事之时,绿绮轻轻展开从朱厚熜那借来的仕女图,慢慢的欣赏起来,但怎么也抚平不了心中的浮躁,平时觉得优美绚丽的仕女图,怎么也吸引不了绿绮的目光,心里面不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来,绿绮轻轻叹气,却不知道他的病情怎么样?

    “绿绮姐姐,娘娘唤你过去。”这时有个俏丽的丫环前来说道。

    “娘娘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绿绮惊醒过来,也不敢怠慢,与来人一起走向蒋妃居住之处,同时也不由好奇的询问起来。

    “好像是因为张典簿的事情。”俏丽的丫环声音清脆的说道,这让绿绮心中一动,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

    虽然在说话,但是两人的步伐却没有迟缓,没过多久就来到暖春阁正房之内,正房是蒋妃居住之处,房内摆设豪华优雅,尽显王家之气,而蒋妃安然的坐在绣榻上,面色稍微有些红润,可见她已经从兴王逝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绿绮见过娘娘,却不知道娘娘有何吩咐?”绿绮娇柔的行礼道。

    “张典簿染上风寒,现在还昏迷在床上不醒,你代我前去探望他。”蒋妃轻轻叹气,埋怨起来:“袁长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去收些租子,为何让张典簿亲自辛劳,难道王府没有其他人了吗?”

    绿绮非常认同蒋妃的话,但却没有出声,只是仔细询问道:“娘娘,前来诊治的大夫怎么说?张典簿应该没有大碍吧。”

    “大夫说张典簿连日辛苦操劳,身体早就疲惫不堪,又被那日大雨一淋,湿寒之气浸入体中,这才染上风寒,所幸现在已服下药汤,再休养几日便可康复。”蒋妃解释起来,脸上却出现迟疑之色,“但是现在张典簿却不知为何昏迷不醒,这让我放心不下。”

    “那奴婢就前去探望张典簿,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即回来报与娘娘知道。”绿绮明白蒋妃找自己来的用意,心里暗暗欣喜,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定的说道。

    “还是绿绮知道我心意。”蒋妃露出笑容道:“我刚才已经吩咐下去,准备好参汤补品,待会你一同拿去探望张典簿。”

    有了蒋妃的指示,绿绮可以光明正大的前去探望张信,虽然心里有些急切,但绿绮到达张信小院的时候,还是慢悠悠的敲门而进,看到是蒋妃身边的绿绮姑娘,照看张信的仆役可不敢阻拦,任由绿绮进出,绿绮踏入张信的房内,发现张信现在正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像是熟睡的孩子一样,不过气息十分稳定,可见并无大恙,这让绿绮心情稍为安定下来。

    “你们几个先出去吧,张典簿由我来照顾就可以了。”看到房内还有几个碍事之人,绿绮连借口都没有找,就直接把他们找发出去,负责照看张信的几个仆役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乖乖的听从绿绮的吩咐,带着满腹的狐疑轻轻的退出房外。

    待仆役们全部退出房内之后,绿绮顺手把房门给拴上,转过身来慢慢的向张信走去,来到床前仔细的打量起来,片刻之后,伸出玉手缓缓的移向张信的脸庞,触及额头之后觉得手心有些发烫,看着不醒人事的张信,绿绮心里不禁颤抖起来,想起以前张信受伤之时,自己细心照顾的日子,绿绮脸上慢慢的也有些发烫起来,娇艳的玉容就像是染上一层红霞。

    可能是感觉到不舒服,这时张信无意识的转动着脑袋,这让绿绮心中一惊,慌忙收手转身,片刻之后没有发现身后有动静,轻轻回头望去,张信还在睡梦之中,这才知道是虚惊一场,绿绮脸上的红霞更加娇艳起来,明媚动人之极。

    看到身旁的桌子上放着热水和毛巾,绿绮轻轻的拿起毛巾浸水拧干之色,俯下身子细心的为张信擦拭起来,动作十分轻柔,深怕惊醒正在沉睡中的张信,慢慢的绿绮发现自己的动作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也放下心来专心做自己的工作,没有发现张信的眼睫毛开始跳动,这分明是人准备清醒时候的标志。

    这时的张信已经渐渐苏醒过来,朦胧之间感觉有人在自己脸上与手上活动,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却很舒服,舒适的感觉让张信不怎么想睁开眼睛,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假案起来,当张信彻底清醒之时,忽然发现鼻间缭绕着淡淡清香气息,这气息非常的熟悉,似乎与某人非常的相似,张信悄悄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到一个熟悉的背景,张信知道自己没有预料错误,心开始加速跳动,但表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绿绮对此毫不知情,她细心的把张信的脸与手擦拭完毕之后,把毛巾凉在一旁,回过身后忽然发现盖在张信身上的棉袄,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一角,绿绮不疑有他,轻轻的过去想帮张信掩好,刚俯下身子忽然感到小腰一紧,接着重心不稳倒在张信身上。

    绿绮不由轻呼起来,突然发现张信正睁大眼睛直直的盯住自己,绿绮立刻明白怎么回事,慌忙挣扎想起来,温柔滑润,娇腻诱人的身子入怀,享受着的张信如何肯放手,紧紧的搂抱着香气娇柔的胴体,绿绮发现挣扎无用之后,也慢慢消停下来,轻咬红唇,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张信,娇羞垂首,露出白皙优美的玉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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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生意

    此时绿绮身上只着了一袭薄薄的粉色衣裳,柔软轻薄的丝料紧紧覆帖在充满青春活力的胴体上面,将绿绮曲线玲珑的身体描画得纤毫毕现,手里握着盈盈纤腰,这让张信如何能忍受得住,正待有所行动之时,门外却传来阵阵敲门声。

    听到外面有动静,绿绮美丽的双眸不由圆睁起来,惊吓的挣开张信的怀抱,急忙的跑去打开房门,也没有细看外面的情况,急忙的消失在小院里,带着一阵香风而去,留下一群不知发生何事的人在那面面相觑。

    而张信正咬牙切齿的看向前方,想知道是谁敢打扰自己的好事,却见黄锦提着篮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脸上却毫无异色,似乎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把慰问品放在桌子上之后,恭敬的说道:“张典簿,这是世子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代我谢谢世子。”张信的掀开棉被站了起来,一点伤风感冒在大夫口中就变成那么严重的大病,还真让张信哭笑不得,不过想趁机偷懒两天在床上睡觉,就被说成是昏迷不醒,果然是大大的庸医。

    “回去和世子说,我的病已经痊愈,以后就不用再煎药送过来了。”虽然是用名贵药材做成的补品,但张信还是不怎么习惯那股药味。

    “那小的就此告退。”黄锦可以看出张信现在有些心不在焉,知情识趣的辞行说道,反正从言行举止就可以知道,张信的身体非常健康,可以回去向世子交差了。

    “黄锦,刚才你看到什么没有?”当黄锦正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张信轻声询问道。

    “小的进来之时,看到绿绮姑娘离去的背景,可见王妃娘娘也十分关心张典簿的病情啊,所以才会派绿绮姑娘前来探视。”黄锦毕恭毕敬的说道:“待我进来之后,这才发现张典簿刚刚苏醒过来。”

    “多亏世子送来的药汤,我才能恢复得这么快。”张信满面笑容说道:“明日亲自前去向世子请安道谢,还请你代为转述。”

    “没有问题,那小的就告退了。”黄锦微微笑道,悠悠的转身而去。

    目送黄锦离去后,张信回身躺在床上,嗅着佳人遗留下的清香,心中急速盘算起来,肯定自己是恋爱了,那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呢?张信开始烦恼起来,直接向蒋妃提亲,好像在这个时候不合适,向朱厚熜提及更加不靠谱,小孩子可能还不懂什么叫做恋爱呢。

    再想起袁宗皋知道后那嘲弄的语气,以及陆松那冰冷的目光,张信决定还是暂时缓缓再说吧,反正王府在守丧期间不可能举办喜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知道绿绮的心意如何,以她刚才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成问题吧,张信陷入苦思之中。

    身体康复之后,张信表现得非常积极,有事没事整天与朱厚熜形影不离,时常跟随朱厚熜到暖春阁去给蒋妃请安,不时留在那里用膳,这是张信平时很不情愿的一件事,现在却变得有些乐此不疲。

    虽然不明白张信为何发生如此转变,但这是朱厚熜显而乐见的,以前找张信还要派人前去相请,现在每天都在自己身旁,特别是在书房的时候,每天听张信在那谈古论今,品三国、评水浒,这让朱厚熜心里很高兴,却没有留意到张信在暖春阁的时候的那些小动作,当然,也有某此人对张信的行为心知肚明,但是却没有揭穿他。

    正当张信每天面对美人乐不思蜀的时候,袁宗皋却非常不识趣的把他和朱厚熜请到政务厅内议事,看着袁宗皋严肃认真的脸色,朱厚熜与张信知道这事情恐怕不小,不然也不会把王府内的各个主事都聚齐在一起议论。

    “袁长史,到底有何重要事情要讨论?”朱厚熜迷惑不解的询问起来,最后王府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世子,还有两个多月就是春节,是时候准备朝贡之物,好算准时间进京向皇上献礼,京城离安陆路程遥远,可不能有所耽搁。”袁宗皋正容说道,每当逢年过节,或者正德皇帝寿诞、登基之日,各地藩王府都要准备厚礼礼入京面圣,虽然皇宫大内也不缺这份礼物,但是这是规矩,谁也不敢怠慢。

    “袁长史可以按以前的惯例准备贡礼即可。”朱厚熜不在意的说道,反正贡物送上之后,皇帝也有所回礼的,王府也不吃亏。

    “世子有所不知。”袁宗皋脸色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解释说道:“如今府中钱库空缺,现银已经所剩无几,实在是无法置办今年朝圣之贡物。”

    “怎么回事?孤明明记得年前的时候,钱库还很充裕,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变成这样了?”朱厚熜惊奇说道,他每天衣食不愁,而且又不是守财奴,自然很少关注自家的钱库到底有多少钱,只不过是到年底的时候让帐房先生来一次总结报告,而且那时兴王尚且在世,这种事情也不会轮到朱厚熜来管。

    不会是哪个中饱私囊,从中谋取私利了吧,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怀疑,谁都知道兴王府家大业大的,钱财肯定不在少数,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了呢,但是王府钱库可不是谁都可以管理的,除了兴王一家之外,那只有袁宗皋能进出啦,众人不由向他报以质疑的目光。

    “六月份的时候,为王爷治丧,钱库支出颇多,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袁宗皋苦笑摇头说道,众人纷纷收回目光,谁都记得兴王出殡之时是何等的风光,金顶玉葬,珠玉缠身,陪葬之物不计其数,可不像袁宗皋所说的那样颇多而已。

    “不如请示皇上,让皇上给个情份,免除今年朝贡之物。”沉默片刻之后,有人提议道,主意非常可行,如果上奏折汇报此事,皇帝肯定同意,也省得麻烦再回一份礼。

    提及兴王,朱厚熜的神色也有些悲哀之意,但强自振奋起来,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想办法解决王府面临的难题吧,诺大的一个王府居然没有钱置办礼物,那传扬出去岂不是个笑话,虽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向皇帝求个情,那一定不成问题,但是朱厚熜年纪虽小,但却有些心高气傲,不愿意求人。

    “每年春节向皇上贡献礼物,那是报答君恩之时,兴王府不能怠慢。”反驳提议之后,朱厚熜询问道:“袁长史,还有其他办法吗?”

    袁宗皋无奈的摇头,如果有办法就不用召集这么多人来商讨此事了,直接向朱厚熜汇报情况即可,如今钱库空荡荡的,总不能无中生有变出银子来吧,而且最好的办法已经被朱厚熜给否决,袁宗皋也没有主意了。

    “各位主事皆是王府顶梁之柱,有何办法尽可开口直言。”袁宗皋把事情推到众人身上,希望众人帮人分担责任,其实办法不是没有,但是也有太多的顾虑,变得不可行起来,比如说抵押房屋土地之类的,恐怕哪个敢说出来,马上被众人的唾沫淹死。

    众人冥思苦想起来,沉默不语,实在是想不出可行的主意来,主要是为了顾及王家脸面,不然以王府的浑厚根底,随便变卖此珍奇异宝,马上就可以得出一大笔钱来,可惜王府里有宝贝都是皇帝赠送的,都已经备过案,在皇宫大内中有档案记录,既不能送人,也不可能变卖,不然那就是对皇帝大为不敬。

    古代的大不敬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虽然王府是宗亲,但也不可能这样做,京城里的宗人府可不是摆设用的,是专门用来对付让皇帝生气的亲戚,到那个时候宗人府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室宗亲,直接依法查办。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朱厚熜有些沮丧说道,如果没有办法,那只能依刚才的提议,上奏恳请皇帝免去今年的贡礼了。

    “子诚,你有何主意为世子解忧?”袁宗皋眼睛一转,看到一脸无所事事模样的张信,索性点名说道,如果连张信都没有招,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朱厚熜上奏,众人纷纷看向张信,而朱厚熜的目光更是非常的期待。

    张信心里暗暗叫苦,自己又不是神仙,可以施法凭空变出白花花的银子来,连最熟悉王府情况的袁宗皋都想不出可行的主意来,自己还能怎么样。

    “今年王庄收成不错,田租不是刚入帐吗?怎么会说没有钱啊?”张信询问道,知道这肯定是有原因的,没有办法的时候只有转移话题了。

    “田租都是实物,主要是米粮、棉布之类的,都放在仓库里,把府中的几个仓库都堆满了。”袁宗皋叹气说道:“王府名下的商铺倒是刚送回一笔银子,不过这是过冬用的,只有等到来年开春,府上的钱库才充裕起来。”

    说是过冬之用,其实也包含着府中上下的俸禄,还有年底时候发放的红包利钱,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在场有众人都明白袁宗皋这话的意思,事关自己的利益,每个人都没有开口反驳。

    “既然府中仓库有这么多米粮,那为什么不把它们卖了,省得占地方。”张信有些奇怪说道:“卖掉不是有现银了吗?”

    “湖广乃是鱼米之乡,百姓衣食不愁,往年的陈米至今尚未卖完呢。”袁宗皋摇头说道:“子诚方法虽然可行,但是见效太慢,也要等几个月才有钱。”这话让张信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可能吧,卖出去的东西别人也分期付款?

    “袁先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是天经地义之事,怎么说要等几个月才有钱呢?难道这个时候我们还要赊帐不成?我们可以找个实力雄厚的,有信誉的大商家直接交易啊。”张信提议道。

    “子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袁宗皋心里也有些糊涂,什么交易?怎么与商贾走贩扯上关系了?

    “卖米啊,这有什么不对吗?”张信诧异说道,也感觉好像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两人都糊涂了,房中的众人也发现不对之处,最后还是经常在武昌经营商铺的罗掌柜看出一些门道路来,站出来为众人解释,自兴王就藩安陆以来,从没有出现过财政危机,无论是自家地里收获的米粮,还是佃农交上来的田租,都是放在王府的仓库中,后来因为仓库实在放不下,这才在武昌开了几家卖米的店铺经营,以分担王府积压过多的粮食,袁宗皋说的卖米其实就是指把王府仓库内的运到武昌店铺里贩卖,所以才会说要等几个月才有钱。

    说实在的,以兴王的身份,以及家产资本,还真是没有必要经商,兴王府完全可以过自给自足的日子,之所以在武昌开了十几家店铺,那只不过是为了能方便收集消息,可以第一时候知道朝廷和地方官府的动向罢了,从来没有想过要增加投入,扩大经营。

    解释之后,众人也明白张张信的意思,想找个大商人把米都卖出去,这样岂不是可以得到一大笔现银,有了银子置办礼物的事情就好办了。

    “袁先生,你觉得这方法可行吗?”张信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谁知道袁宗皋会不会因为看不起商人而否决自己的意见啊。

    “子诚这方法是很可行,但与商人有所往来,传扬出去,对王府的声誉……”袁宗皋有些顾虑的说道,他也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但是也要为兴王府的面子着想啊。

    “长史您多虑了,其实在武昌,各级官员平日里都与城里的大商人有所往来,迎来送往之事并不罕见。”有位在武昌经营店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司空见惯的说道,随即有几个知情之人也附和起来,其实他们也想到这个办法,只不过谁也不敢贸然提起,害怕被别人的责斥,现在见张信提出来却没有事,心里后悔莫及,纷纷出主意起来,这个说自己认识哪个米行东家,那个说与哪个大商人有来往,总之就是想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等于送上门来的功劳。

    “肃静,世子还没有决定,你们吵什么。”袁宗皋清喝一声,尽显威严之色,待几人安静下来,这才和声说道:“世子,你觉得子诚这办法怎么样?”

    “孤看可以,具体事情就由袁先生负责吧。”朱厚熜很满意,只要不让他写奏折就可以了,而且受张信平时的影响,他也没觉得经商有什么不妥之处。

    “既然世子同意,那就这么办吧。”袁宗皋心里话暗暗叹息,还是害怕传扬出去有损王府颜面,不由吩咐说道:“这件事情只能秘密进行,不能泄露出去,谁胆敢往外宣扬,那我就把他交给陆头领处置。”

    提及陆松,除了有数的几个之外,其他人都感到有些颤意,陆松在王府上下心中的震慑力可见一斑,他执行王府家法时候的那股狠劲众人可是亲眼看到的,现在想起来也有些不寒而栗,原来争相揽事的几人也不敢再吱声,主要是自己都没有把握一定会成功,如果失败的话,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你们几个,谁想负责这件事情?”袁宗皋淡淡问道,自己当然不可能亲自出马,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堂堂一个王府长史,居然出面与一个商人谈生意,做出如此低贱之事,那自己这张脸往哪搁啊。

    经过袁宗皋的恐吓之后,原来还跃跃欲试的几人,冷静下来思索其中的利害关系后,觉得有些得不偿失,纷纷默不作声起来,事成之后又没有好处,最害怕的是有可能失败,到时没有在世子面前露脸,反而留下不好的印象,这种事情谁想去啊。

    当那几个人在沉默的时候,张信快速的盘算起来,武昌沈园,这个是不错的人选,就是不知道他的实力如何,有没有资格与王府拉上关系。

    “罗掌柜?你可知道武昌有个叫沈园的商人?”想起与袁方关系不错的沈轩,张信决定给他们一个能与未来皇帝拉上关系机会,至于不成的话,那就没有办法的事了。

    “张典簿说的可是武昌隆丰的东主沈园?”罗掌柜有些疑惑之色,不明白张信怎么与沈园扯上关系的,但还是认真回答道:“虽然没有与之来往,但沈园我还是知道的。”

    隆丰应该是商号的名字吧?张信仔细回忆,与陆柄乘的那条船上好像有这两个字,那应该没有记错,张信点头说道:“就是他,他实力怎么样?”

    “沈园虽然有些趋炎附势,喜结交权贵,但在武昌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商贾,生意涉及各行各行,最主要的是做粮食、药材、布匹、船运生意,可谓财大气粗,但平日里为人低调,有乐善好施的名声。”罗掌柜权衡片刻后,说出一个很中肯的意见:“他肯定有实力把王府中的粮食全部买下来。”

第九十八章 送礼

    “子诚,你认识那个沈园?”袁宗皋皱眉问道。

    “在武昌参加乡试的时候认识个叫沈轩的,听说他的从兄叫沈园,是做生意的,故有此一问。”张信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这也是事实,只是没有回答完整而已,如果陆柄在这里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沈轩是商人子弟,那他乡试成绩如何?”袁宗皋询问道,最担心张信受到损友的影响,须知近墨者黑的道理。

    “还可以,与袁兄他们是好友,相约来年一同进京赶考呢。”张信轻描淡写的说道,彻底打消袁宗皋心中的顾虑。

    “那子诚之意,是想将府中的米粮与布匹买予那个沈园?”袁宗皋考虑片刻之后,心中自有了决断,虽说是权宜之计,但也要谨慎行事,若是随便找个陌生商人与之交易,还不如寻个较熟悉的为好。

    “如果那个沈园没有问题,我看可行,袁先生觉得如何?”张信微微笑道。

    “既然这个沈园喜结交权贵官员,会不会把我们的事情给泄露出去?”袁宗皋还是有些疑虑,还是希望尽量保守这个秘密,免得让王府脸上蒙羞,其他在他心里还是觉得向皇帝求请这个办法最佳。

    “事情就交由我处理吧,我绝对不会让袁先生担心的事情发生的。”张信显得非常自信,大包大揽起来,继而询问说道:“世子以为如何?”

    “既然张典簿这么有信心,那就麻烦张典簿费心啦。”有其他办法解决问题,朱厚熜当然非常乐意,连想都不用想,满口答应下来。

    “那就事情暂且这样处理吧,子诚,事情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啊。”看到朱厚熜的反应,袁宗皋知道自己再劝之也无用,只有在心里暗暗叹气,事情处理完毕,朱厚熜随之宣布散会,众人纷纷离去,而张信也跟随着朱厚熜回到书房。

    “张先生,果真如你所说,无钱不丈夫啊。”朱厚熜深有感触的说道:“这天下真是离不开商人,互通有无才是正道啊。”

    “世子,这话可不能外泄,不然有人又该说我离经判道了。”张信微微笑道,终于让朱厚熜有些重视商人啦,这可是难得的成就啊。

    “张先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朱厚熜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这可是你我之间的秘密,绝对不会有第三人知道的。”

    谁说没有第三人知道的,其他人张信不清楚,但是陆松肯定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自己对朱厚熜说了些什么话,没过多久陆松肯定知道得清清楚楚,而蒋妃也从陆松那得到情报消息,张信可不是瞎子,每次与朱厚熜密谈时候,窗外人影就不停的晃动,不过懒得揭穿他们罢了。

    “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到武昌?”朱厚熜询问道,语气有些不舍的感觉。

    “世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武昌啦?”张信迷惑不解的问道,在王府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武昌啊?

    “不是说由先生负责府中米粮之事吗?那个沈园商人不是住在武昌啊。”朱厚熜也感到有些莫明其妙。

    “世子,我们堂堂兴王府,怎么可能自掉身份,亲自上门寻找一个商人呢,当然是让在武昌的主事与之招呼一声,他还不乖乖前来拜访。”张信信心十足的说道,以他对沈园的了解,根本不用思考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世子,你一定要牢记,你身为兴王府的继承者,乃是天之爵贵,世上除了皇上之外,绝不能在外人面前做出有损王家风范之事。”张信严肃认真的说道,心里却暗暗偷乐,这么明显的奉承,蒋妃知道后应该很高兴吧。

    “谢谢先生指点,孤受教了。”朱厚熜连忙恭敬的行礼道,可见张信长期的熏陶已经深入朱厚熜内心之中。

    傍晚暖春阁

    陆松正毕恭毕敬的向蒋妃汇报今天王府所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半点遗漏,而蒋妃却静静的聆听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陆松禀报完毕之后,也没有离去,而是安静侍立等待蒋妃的指示,而蒋妃却默默不语。

    “陆松,你觉得张信这人怎么样?”片刻之后,蒋妃开口问道。

    “不知娘娘想了解张信哪方面的事情?”陆松冷静的询问起来,并没有感到半点惊诧之色,仿佛这是一件非常普通平常之事。

    “人品如何?”蒋妃不动声色的询问道:“对王府可是一片忠心?”

    “卑职不知。”陆松不加思考的回答道。

    “为何不知?”蒋妃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从张信进王府一年来的表现来看,应该可以称得上忠心耿耿,尽职尽责,陆松怎么会说不知道呢?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张信来王府时间较短,而且还是报着其他目而来,卑职不能判断张信到底是否忠于王府。”陆松语气冰冷的说道。

    蒋妃若有所思的点头,张信当年来王府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借助兴王的权势心便能在科举考试之中脱颖而出,但是如今兴王已经逝世,而且张信也考上举人,按理来说应该不用来兴王府啦,那为何他要回来呢?

    “你说他可是为了绿绮才回王府效力的?”蒋妃喃喃自语的说道,但似乎也不是。

    “卑职也不敢轻言判断。”陆松犹豫说道:“有这个可能,但还没有确定。”

    想起这些天来张信不断的在暖春阁出现,还有陆松汇报上来的消息,蒋妃也觉得这可能性非常大,就算不是主要原因,也应该是让张信回王府的原因之一,如果把绿绮……

    “自从王爷去世之后,张信与世子密谈不下十数次,其中内容你可都清楚?”蒋妃抛开杂念,恢复雍容华贵的神情,继续询问起来。

    “卑职知道。”陆松回答道,能不知道吗,这些内容都是他汇报给蒋妃的。

    “可是张信所说的离经叛道之言?”虽然蒋妃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询问起来,想确认自己的结论是否有错。

    “张信每次与世子密谈,所言皆是……”迟疑片刻之后,陆松还是照实回答:“皆是权谋之道、治世之术。”

    “小小年纪,既然如此精通此权谋之道、治世之术,而且还秘密传授给世子,这个张信到底想做什么?”蒋妃疑惑的说道,并没有希望得到答案,自己的儿子不过是藩王的世子,虽说以后接任兴王之位,但也用不上权谋之道、治世之术啊,蒋妃忽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张信似乎不是在培养一位藩王,而是……

    权谋、治世,这分明是帝王之学,蒋妃急忙把这个荒诞的想法抛诸脑后,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宁王的教训就在眼前,蒋妃暗暗的平息内心的起伏,也为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感到好笑,难道是这些天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胡思乱想起来。

    “不管如何,张信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府,你只须密切关注他的行动即可,其他事情以后自然会见分晓。”蒋妃决断道,这张信确实是个人才,不管他在王府有何目的,只要不危机王府,那一切都可以容忍。

    “卑职遵命。”陆松回答道,

    “随便留意一下,这张信是否真心喜欢绿绮。”提起绿绮,蒋妃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转眼之间,当年在膝下承欢的小女孩,如今已经生得亭亭玉立,娇柔可人,也是时候为她考虑终身大事啦。

    翌日清晨,张信也没有时间再睡懒觉,正拿着王府仓库档案逐一清查,做生意之前肯定要弄清楚自己的家底,做到知已知彼,这才可以卖出个大价钱啊。

    “张典簿,李工正有事求见。”正当张信的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仆役上来汇报道。

    李构,自从外出回府至今还没有见过他,难道那些摆钟已经做好了?张信寻思着,也没有怠慢,搁笔起身相迎。

    “见过张典簿。”李构面带红光有些兴奋。

    “李大哥不必多礼,快快坐下。”张信微笑道,把李构引进会客厅内,自然会有仆役知机的送上清茶。

    “张典簿,我已经按你的意思,把摆钟全部做好了,今天来就是请你过去查收的。”李构喜悦的说道,一下子做这么多的摆钟,还真为难他了,要不是有张信的指点,恐怕还要忙一段时间。

    “如此甚好。”忽然一楞,想到这摆钟也是新奇玩意,如果当贡品献给皇帝,那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张信不由思考起来,这样做到底可行吗?

    “张典簿,你在想些什么?”看到张信突然沉默不语,这让李构感到很好奇,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李大哥,我们走,带上摆钟去面见世子。”张信断然说道,反正迟早要把摆钟拿给朱厚熜看的,择日不如撞日,虽然早料到要把摆钟呈给世子,但是李构对此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世子会不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到达工正房之后,张信挑选一个较为美观大方的摆钟让人用布蒙了起来,再叫几个仆役抬到兴王府书房外面,让他们暂且在这等候吩咐。

    “张先生,外面的到底是何东西啊,为何抬到这里来?”书房外这么大的动静,朱厚熜肯定收到仆人的通知,所以见到张信之后,有些急切的询问起来。

    “子诚,门外的到底是什么物件,怎么这般神秘,居然用布蒙起来。”还没有待张信回答,袁宗皋就从外面进来说道。

    “这是我准备送予世子的礼物,是件稀罕的玩意,希望世子能喜欢。”张信拱手笑道:“世子可以吩咐他们把礼物抬进来啦。”

    “稀罕之物?那我倒要见识见识。”袁宗皋抚须笑道,这张信就是喜欢不时弄些动静,现在不知道又从拿弄来件稀奇古怪的东西。

    “黄锦,让他们进来。”听说是送给自己的,朱厚熜高兴之余,不免有些好奇。

    书房外的仆役听到吩咐,小心翼翼的东西抬进房内,轻轻的落地之年,向朱厚熜行礼,然后听从指令退了出去,朱厚熜好奇的围着被蒙上红布的摆钟转了几圈,还真没有想出这是什么东西来。

    “世子可以揭开幕布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张信微微笑道,这里面的东西肯定会让他们惊讶的,毕竟这东西才做出来不久,还没有让他们见过呢,不待朱厚熜吩咐,黄锦已经机灵的把摭盖的幕布拿开,露出了摆钟的真面目,钟盒是用上好木材制作,再涂上黑亮的油漆,外观显得十分古朴典雅。

    “张先生,这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虽然很美,但是朱厚熜还是不明白这东西有何用处,因为没有玻璃,所以代表时间的指针也只能空露在外面,朱厚熜好奇的想伸手去抚摸上面的两根铁针同,张信微微一笑,却没有阻止朱厚熜的动作。

    “以世子的聪明才智,想必可以猜测得出来。”张信微笑道:“可能袁先生已经知道其中奥妙所在啦。”

    “这上面的十二个字怕是其中关键之处吧。”袁宗皋肯定说道,应该与时辰有关,但是这上方的两根铁针与下方不时摆动的东西到底代表什么?

    除了张信,房中的几人不由苦苦寻思起来,虽然在不停的猜测,但是谁也没有想出正确答案来,最后只有放弃,直接让张信解释。

    “其实这物件与漏壶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用来计时的,我称它为落地……”张信正准备说出摆钟二字,忽然觉得送钟似乎不妥,眼睛一转,接着说道:“落地计时仪。”

    “计时仪?”房中几人意外叫道,继而有些恍然,经过张信的一番解释,众人都明白这计时仪的工作原理,知道怎么回事啦。

    “这与诸葛亮的木牛流马有些相似之处。”朱厚熜想起三国里面的内容,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没有想到居然可以见到那神奇的机关之术。

    “世子所言极是,《三国志》中的诸葛亮传有云:亮性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这计时仪与木牛流马相比,应该不差分毫。”袁宗皋赞成,随即又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说道:“世子,这计时仪虽有巧思,但不过是些微末之技,不必如此惊叹。”

    “这乃是王府工正李构所造,世子觉得如何?”张信理会袁宗皋那酸溜溜的语气,向朱厚熜说道,反正在儒家士人眼里只有经典言论,动不动就指责别人技微,奇技淫巧。

    “不错,起码比漏壶好多了。”朱厚熜心里其实很高兴,不过碍于袁宗皋在旁,不好表露出来,只有轻描淡写的说道。

    “世子此言差矣,既然已有漏壶计时,又何必用这奇巧而无益之物,且看这做工与木材,怕其花费不在少数吧。”袁宗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子诚,莫要忘记你是儒家门徒,身负功名,现在整天与工匠技师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袁宗皋没有直接说张信有辱斯文已经是非常客气了,但这话也让张信听得十分不顺耳,心中升起一股气,再也忍耐不住,不由出言反驳起来:“袁先生之言,我不敢苟同,若无工匠技师为我们建筑房屋,织造衣物,那么我们现在变成何等模样?”

    张信也不等袁宗皋反应过来,继续说道:“更何况这计时仪可是另有含义的,须知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之道理,如今我将这计时仪送予世子,就是希望世子今后看到计时仪不停摆动,指针一息一刻的移动,不要忘记光阴似箭、时间流逝之快,要倍加珍惜眼前美好的时光。”

    “若是真如你所说,你的立意还是好的。”虽然被张信毫不客气的反驳,但袁宗皋这点气量还是有的,听到张信后面的话,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露出一丝赞成之色,而且还选择性的遗忘张信前半段话。

    “那孤就在此谢过张先生之美意啦。”朱厚熜微笑道,只要是张信的礼物,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会开心笑纳。

    “这礼物不只世子有,还有王妃娘娘,袁先生,陆头领都有,我还叫李工正多做了几个,书房、客厅这些地方也放上,不知道袁先生觉得如何?”张信笑道,眼睛看向袁宗皋,看他有什么反应。

    “既然已经做了出来,不用岂不是浪费,就按子诚的意思办吧。”听到有自己的一份,袁宗皋心里畅快多了,总算这小子没有忘记自己,当然不会反对,忽然想起自己的态度转变得太快,稍微感到有些尴尬,清清嗓子之后和声说道:“子诚,仓库的帐本核对得怎么样了,应该没有错误之处吧。”

    “一切正常,具体怎么做要等那个沈园过来再进行磋商。”张信微微笑道,其实袁宗皋的出发点也是好的,主要是怕朱厚熜经过此事以后形成奢华享乐的性格。

第九十九章 商议

    “其实今日过来除了送礼物给世子之外,还想与世子商量一事,刚好袁先生也来了,那就不必麻烦再去找您过来啦。”张信面露喜悦之色,既然袁宗皋不反对这计时仪,那自己的想法应该可能成功。

    “什么事情啊?”朱厚熜询问道。

    “若是想将这计时仪当礼物呈给皇上,我看这事情就免谈了。”袁宗皋稍微一想就明白张信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如果真是这样,他肯定不会答应,这机关淫巧之物自家府上摆放还行,若是呈送给皇上,那岂不是让朝中大儒名家责斥自己处事不当。

    “子诚,像计时仪这等淫巧之物,在王府中使用倒也无妨,但是若呈献给皇上,那岂不是让他人觉得我兴王府行事轻浮无知,居然送这奇持淫巧之物取悦君王。”袁宗皋坚决反对道,身为王府长史就是要劝阻主子谨慎行事,不能授人以把柄。

    “袁先生多虑了。”张信眼睛一转,微微笑道:“我怎么可能会做如此之事,皇宫之中奇珍异宝无数,小小的一个计时仪王府想送,皇上还看不上眼呢。”

    “那张先生找孤想商量何事?”朱厚熜好奇说道,在他心里也猜想张信肯定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袁宗皋明确反对,不知张信又想出什么招来。

    “袁先生,你和我说实话,这计时仪与漏壶相比较,哪个更好一些?”张信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既然不能当成礼物送给皇帝,那也有其他用途吧。

    “计时仪精巧绝妙,而且使用方便,只要隔几天拧一交机关,就不用再理会,一看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如今到底是几时几刻,不用再费心默算。”袁宗皋虽然不想承认这点,但是他还不屑于为这个而撒谎。

    “既然计时仪这么好,若是商铺有卖,却不知道袁先生可会动心?”张信微笑询问道,这么好的东西,肯定要加以利用,获取最大的价值。

    “你想把这东西卖给谁?那个沈园?”袁宗皋轻轻皱眉,这张信怎么专想些歪门邪道的办法啊,况且这几件东西就算全部卖完,也值不了多少钱,王府卖米卖粮还不算,还要卖些微末之物,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张先生,若真如此,那就算了吧,王府也不差这几个钱。”朱厚熜也觉得不妥,难得的赞成袁宗皋的意见。

    “谁说要卖给他的,我是想与他合作,一起开一个大作坊,然后专门制作这种计时仪,再在其他省份找一些代理人,这计时仪不是可以出售到全国各地了吗?”张信心里盘算着,这样新奇的玩意,要是营销得当,权贵与富商肯定很感兴趣。

    “子诚,你还是把心思回归到正途上吧,不要整天琢磨钻营苟利,这对你以后的前程没有好处。”袁宗皋苦心劝诫道,感到非常的失望。

    “袁先生不赞成这个主意?”袁宗皋的话让张信很不以为然,什么叫钻营苟利,这分明是光明磊落的商业行为,商业活动永远是社会的主旋律。

    “赞成,为什么不赞成。”袁宗皋有些怒火中烧的感觉,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给张信任何的支持,想看看他是怎么失败的,到时就可以好好教训这小子了,让他明白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既然袁先生没有意见,那孤也没有异议,张典簿可自行斟酌处理。”朱厚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好,我要借用李工正一段时间,想开作坊可离不开他的帮忙。”张信说道,像李构这样优秀的技术人才,肯定要最大限度的榨取他最后一点的剩余价值,况且计时仪的核心技术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现在是农闲时候,李工正在王府也派不上用场,只要他同意,我也没有意见,但只许要李构而已,其他人不能动用,不然王府的事情谁负责。”在袁宗皋看来,十个李构加起来也比不上王府中的一个主事,一个匠人能起什么作用。

    “好的,没有问题。”张信笑道,当然不会好心告诉袁宗皋,李构不简单之处。

    这次聚会虽然说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但是并没有影响张信与袁宗皋之间的感情,张信也知道袁宗皋之所以这样,也是为了自己着想,而王府之中因为新添置几个计时仪,仆役们的工作效率明显有所提高,时间观念不知觉中慢慢渗入他们的心里。

    特别是使用计时仪几天之后,看着自动摆动运行的计时仪,连袁宗皋也时常感叹这东西的精妙之处,似乎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心思不能如愿以偿啦,想借此机会教训张信的念头也慢慢消失,当然嘴上肯定不会说出来。

    “李大哥,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花了两三天功夫,张信根据后世的营销理念,自己制定出一个关于计时仪的商业方案出来,兴致勃勃的去找李构商议,看到厚厚的一叠计划书,李构也有些头疼起来,虽然他的数学不错,但是对商业一窍不通,看得明白这些数据,可是不明白其中含义,是典型的技术型人才。

    “所谓术业有专攻,张典簿还是另请教他人吧。”李构苦笑道,不过心里却燃起熊熊激情,几天之前张信已经把事情对他说明,他虽然心有疑虑,但是世子已经决定下来,而且与张信的关系这么好,他也不好有所异议,现在张信拿出这么一个计划书来,李构虽然看不明白,不过也感觉其中有理有据,这让他有了一定的信心。

    “李大哥说的不错,现在已经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张信微微笑道,现在就等沈园的到来了,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啊,没有沈园的财力,自己的一切构想都是虚无缥缈的,不可能实现。

    望着弯弯的河道,沈园心里此起彼伏非常不平静,自南昌失望回来之后,期待成空的沈园只好继续以前的生活,不时谦恭的前去巴结武昌府的大小官员,虽然明知道这是在作无用功,但为了自己的生意畅通无阻,也只好如此。

    沈园心里早就清楚,武昌府里有官员表面上对自己客客气气,其实还不是为了自己这些家产,若不是用金钱开道,怕自己连官员们的家门都迈不进一步,就算认识知府、布政司又怎么样,别人也不会因此对自己另眼相看。

    幸好自己的从弟还算争气,在今次乡试之中脱颖而出考中举人,看来以后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他身上了,想起从弟沈轩,沈园的心情这才变得稍微舒畅一些,但是想到此次行程的目的,沈园的心情开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前两天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时,忽然有人找上门来,这人平时虽然有打过交道,但没有想到他的背景居然这般深厚,乃是当今皇上堂弟兴王府世子的家仆主事,这身份就连知府官员都不可小嘘,沈园在吃惊之余,也感到非常好奇,兴王府主事找自己所为何事。

    沈园努力回忆,自己平日小心谨慎,对各方势力都有所了解,应该没有做出得罪兴王府的事情,而且还在心里打算好,如果是因为生意上的纷争来,自己就算亏本也要让对方满意而归,谁叫自己是平民百姓,惹不起皇亲国戚。

    沈园谦微的礼遇对方时,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抛出一个消息来,居然是他到安陆兴王府走一躺有事相商,沈园回想当时的情景,肯定自己没有听错,真的是有事相商四字,这让沈园感到震惊、喜悦、惊慌之余,也非常的茫然不知所措。

    听到这个消息,就算再怎么茫然,沈园也不敢耽误,快速的收拾好行李,准备好一份厚礼,带上几个仆人,马上跟随对方坐船而去。

    “东家,你说王爷有什么事情找您啊?”素衣打扮的顺子在仆役中非常的不起眼,让人不知不觉中忽视他。

    “嘘,不要乱说话。”也是一身平民百姓装束的沈园小心谨慎看向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之后,这才轻轻说道:“兴王爷前些日子已经逝世,现如今兴王府由世子当家,你可要注意这点,到地方之后不要胡言乱语,要是不小心犯了忌讳,东家我也保不了你。”

    看着身上的皂衣,到兴王府谁还敢穿着绫罗稠缎,想想自己的身份,沈园暗暗苦笑,恐怕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着怎么保别人,真是笑话之极。

    “东家放心,若是王府敢对您不利,就算舍下性命,我也要让东家平安无事。”顺子毅然决然的说道,眼睛透出坚定之意。

    “顺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轻举妄动,哪怕是我……。”沈园感动之余,轻轻叹气道,兴王府无缘无故的找自己到底所谓何事,直至现在沈园也猜测不出来,但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兴王府相比自己就像一只蝼蚁,任人捏拿却无可奈何。

    沈园行商时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世面,知道有些皇亲国戚以势压人,强行夺取商人家业财产的不在少数,地方官府却没有办法,朝廷就算知道也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放任自流,根本不会为一个低微的商人出头,难道兴王府这次找自己也是如此?

    明知此行凶多吉少,但沈园却不敢不去,家中妻儿老小之命,全在人家一念之中,若是惹怒兴王府,那后果更不堪设想,如今只求兴王府的味口不要那么大,给自家留下一丝盼头,沈园心情变得沮丧起来,如果真是没有办法,那也只有舍财保命了。

    两天之后,沈园来到兴王府,小心翼翼的跟着王府仆役从旁门而进,来了一个偏厅之中,当然只允许沈园一人进王府而已,沈园带来的仆人把礼物呈给门房之后,也没有他们什么事情啦,只有在王府之外等候。

    “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禀报张典簿,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你。”王府仆役按礼送上清茶之后,客气的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了。”沈园正欲掏出一锭银子出来,没有想到那仆役已经转身离去,这让沈园惊叹王府家仆如此高傲之时,也产生一股敬佩之心,觉得不愧是王家中人,居然这么守规矩,以礼待人。

    沈园心里已经做好长期等待的准备,下马威、闭门羹之类的事情沈园经历过不少,早就对这些伎俩了然于心,更何况是王府这样让人高不可攀的地方,沈园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上的时候多吃了几碗饭,也不至于饿着。

    虽然现在偏厅里空无一人,但是沈园也不敢乱动,正惴惴不安的猜想着,待会见到王府张典簿的时候应该怎么面对,如果他提出什么过分条件时,自己作何反应,还没有等沈园再继续深想下去,偏厅外传来仆役传唱之声:“张典簿到。”

    沈园惊讶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的时候,当然不敢怠慢,连忙恭敬的站立在偏厅门前低头侍立,迎接王府的张典簿。

    “沈东家,不必拘礼,过来坐。”

    声音十分熟悉,沈园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英俊少年,风度翩翩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沈园不可置信的说道:“张……典簿?”

    “是我,好久不见了,沈东家的风采依然如故啊。”张信轻轻笑道,知道自己的出现肯定会让沈园大为吃惊的。

    “哪里的话,才两月没见,张典簿仍然是那么风度翩翩,但风姿更胜往日,而且还成为声名远扬的少年解元郎,这让鄙人感到十分的钦佩。”沈园反应过来,急忙奉承道。

    “小小虚名,不值得一提。”张信谦虚笑道:“文昴兄最后可好?自上次一别之后,也没有他的音讯,却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

    “文昴他一切都好,现在每天在苦读读书,准备进京参加会试。”沈园大喜回答,上次沈轩回家之后,提起过有人向自己问好,经过描述之后才知道是张信,当时沈园就感到高兴,顺水人情果然没有做错,与一个解元搭上关系,还听说因为张信的关系,沈轩认识许多才学出众的举人,还相约一起进京赴考,沈园更是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非常正确。

    但如今在兴王府看到张信,沈园终于觉得自己有生以来,最英明的决定就是自己亲自随船出行,而且还与张信结下一段善缘,现在回报给自己的是一个惊喜。

    “沈东家回去之后,可以让文昴到安陆州学看看,袁兄他们可是非常期待他的到来。”张信微微笑道,给他们一个意外惊喜,免得总是写信催促自己回学院。

    “请张典簿放心,回去之后我一定和文昴说。”沈家的希望果然在文昴那里啊,沈园稍微放下崩紧的情绪,能回去证明这此来兴王府应该没有危险吧。

    “沈东家心里肯定很好奇,在猜测这次王府找你所为何事吧?”既然是认识之人,张信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的说话,直截了当的笑道。

    “还请张典簿明示。”沈园恭敬的说道,同时屏气凝神侧耳聆听,心里非常紧张。

    “沈东家不必担忧,王府不会做出任何有损自身威严之事来的。”置身处之,张信也明白沈园现在的心情,换成自己也会如此。

    “鄙人明白,还请张典簿明言。”还没有清楚是怎么回事,沈园如何能听信张信之言,心里早就七上八下的,悬空的滋味还真是难受。

    “听说沈东家的产业有做粮食生意的?不知道是否属实?”见沈园不信自己,张信故意慢条斯理的说道。

    “鄙人确实有一家米行,不过都是小本经营而已。”沈园的额上冒出汗珠,但也不敢否认,既然人家找上门来,肯定已经把自己的底细打听清楚。

    “如此甚好,王府有一桩生意想与沈东家商谈。”张信摆明是在掉人味口,一脸轻描淡写的模样,反而让沈园更加忧心。

    “王府既然看得起鄙人,那鄙人还有什么话可说。”沈园汗如雨下,但也不敢拂袖擦拭,暗暗咬牙之后,毕恭毕敬的说道。

    “这么说来,沈东家是同意了?”张信眼睛露出笑容道。

    “鄙人毫无意见。”沈园肯定的回答道,能不同意吗,小命捏在人家的手里,幸好只是损失一家米行而已,沈家还可以承受得住。

    “口说无凭,还须立据为证。”张信轻轻说道,嘴角轻抽,准备忍耐不住了。

    “笔墨纸砚在哪?鄙人马上写。”既然答应下来,沈园已经有所觉悟,心里非常想把这事情尽快解决,马上回家。

    “却不知道沈东家准备写些什么内容?”张信终于忍不住放声笑道。

    “当然是……”沈园下意识的回答,突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对,看向脸上带着笑谑之意的张信,隐约有些恍然领悟。

    “好了,玩笑已过,我还是把事情和你明说了吧。”张信微微一笑,四顾之后发现没有旁人,这才轻轻向沈园透露实情。

    “本来还有其他人选的,但是承蒙世子信任,把事情交予我负责。”张信笑道:“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东家,辛苦沈东家亲自操劳,希望你莫要在心里埋怨。”

第一百章 夜话

    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张信知道沈园根本不会拒绝,而且也由不得沈园反对,王府交待下来的事情,沈园一个小小的商人怎么可能有能力提出异议。

    “沈东家,机会难得,你可要把握住。”想到沈园当时的照顾,张信好心的提醒起来。

    “谢谢张典簿提携之恩。”不用张信的提醒,沈园已经明白这是一次搭上兴王府关系的最佳时机,若不是与张信结下那段善缘,恐怕这机会也轮不到自己,自己整天谦卑恭顺的巴结官员,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攀上高枝,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金光大道,沈园当然懂得怎么选择,一回生,二回熟,只要与兴王府合作过一次,而且又认识张信,以后就可以有借口前来拜访,别人肯定以为自己已经附上王府的门阶,还不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一想到这场面,沈园不可避免的兴奋起来。

    “沈东家,这次交易是秘密进行的,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免得有损王府颜面。”张信淡淡说道,知道沈园应该懂得怎么行事。

    “张典簿放心,鄙人明白怎么做。”沈园暗暗平息内心中的激动,恢复冷静的模样,一定要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出来,其实他很想对张信说,不用做什么交易了,置办朝圣的礼物自己一力承担即可。

    但仔细思索之后,沈园强忍这个冲动的欲望,既然王府已经准备这样做,如果自己不知内情,胡言乱语,致使事情功亏一篑,那自己岂不是后悔莫及,沈园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按平常两到三倍的价钱收购王府的米粮。

    “王府附近有一个码头,鄙人可以把它租用下来,以方便行事,晚上的时候可以让人悄无声息的到王府仓库把米粮运出来,立刻装载在准备好的船上连夜出发,这样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此事吧。”沈园谦恭说道:“不知张典簿认为如何?”

    “可以,沈东家经验丰富,由你负责处理即可,过程不重要,我只要最后的答案。”张信微微笑道:“事成之后,如果让世子满意,那还有与沈东家再次合作的机会。”

    “请张典簿放心,事情就交给鄙人处理吧。”沈园惊疑之余,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心里快速盘算着,难道王府还要卖什么东西吗?不管怎么样,通过这次事情,沈园明白兴王府还是比较厚道的,除了不顾他的感受,强行做生意外,起码还算兼顾公平,没有让自己吃亏,沈园还巴不得以后多与之合作呢。

    ……………………………………

    光阴似箭,转眼间就是大明正德十五年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三个月前,沈园没有让张信失望,把米粮的事情办十分妥当,让袁宗皋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而且给的银子也足,够袁宗皋置办一份朝贡的厚礼了,事情办好之后,张信找到沈园,与他合作共同开发计时仪,沈园这才明白当时张信所说的再次合作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不会拒绝,心想哪怕是赔钱也要支持张信的计划。

    但是当沈园见过计时仪的实物,以及张信庞大的营销策划书之后,对张信惊为天人,以沈园的眼光,如何不能看出这是计时仪有着广阔的市场,而且张信的策划书更是极为详细,把天灾人祸都考虑进去了,虽然还有许多遗漏之处。

    但这都不是主要的,让沈园信服的是张信写的策划书,以前从来没有人会想到把自己的商业活动详细的书写出来,以后好按这个计划行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生意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就看个人的随机应变能力,所以对掌柜的要求特别高,一个伙计没有经过十几年的历练,肯定不会让他执掌一方,如今有了张信的策划书,把什么突发事件都写了出来,那随便培训几年,一个伙计也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掌柜了。

    古代商人早就是认识到人才的重要性,当然会懂得培养自己的心腹人才,古代没有职业经理人之说,只要在一个商铺做事,只有商铺不倒,东家不赶人,永远不会弃商铺而去,没有跳槽的行为,如果没有满足两个条件,就背离商铺,那会被行业中人唾弃。

    古代的交通非常不便利,商人想拓展业务,那忠心可靠的掌柜人才就显得非常重要,张信的行为能培养掌柜的时间缩短一大半,这怎么不让沈园惊叹不已,而且还有的就是策划书之中的那些闻所未闻的销售招数,就是张信说的广告,这更加让沈园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园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当下拍案同意,毫不犹豫的答应与王府合作,用一个月的时间在汉口建成一个作坊,由李构主持,作坊里使用标准化与流水线相结合的先进方法进行生产,按照张信的意思,计时仪的生产要有针对性,要适用于各个阶层的人,计时仪生产出来后,具体的销售工作就交给沈园负责。

    沈园凭着自己多年经商的经验,把张信策划书中不合理或者有遗漏的地方一一补足,然后当然是出售计时仪啦,与张信想像中的一样,计时仪的生意非常红火,特别是张信的代理人计划一公布之后,每天都有人跑到汉口去进货。

    看着帐本不断翻升的数目,袁宗皋无话可说,虽然嘴上一直说,与商人合作经营,有辱王府体面,但谁都可以看到他暗地里喜上眉梢的笑容,有的时候还向张信报怨说与沈园三七分红是不是太亏了,不管怎么样,今年王府可以安稳度过寒冬腊月,春节的时候王府上下都收到蒋妃赏赐的红包。

    元宵之夜,王府虽然还在守丧期间,但兴王逝世的阴影似乎在逐渐散去,屋檐之下张灯结彩的点缀,给王府增添几分喜庆之色,张信提着灯笼慢慢的向书房走去,心里估计着这个时候朱厚熜应该没有休息。

    “黄锦,世子安歇了没有?”走到目的地之后,看到书房内的烛光,张信知道自己没有猜测错误,轻轻的向倚在房门旁假寐的黄锦打招呼。

    “是张典簿啊,您稍候,小的进去禀报世子。”听到有动静,黄锦睁开眼睛,看到是张信,连忙行礼说道,然后回身进房内向朱厚熜汇报。

    “见过世子。”进入书房后,张信行礼说道。

    “张先生不必多礼,天气这么冷,快点过来坐下,这里有炭火。”听到张信过来,朱厚熜已经放下手中的书籍,准备好茶水暖炭,张信推脱几句后,然解下身上厚厚的棉衣,安然坐在朱厚熜的旁边。

    “夜色已深,不知先生找我有何事情?”问这话的时候,朱厚熜心里也有几分紧张,前几日袁宗皋的提醒浮现在脑海之中,离会试还有三个月了,张信也该要回去做好上京赴考的准备,可能这几天会向世子提出辞呈。

    “世子,明天我准备回村一躺,特前来向世子辞行。”张信轻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香茶,在清茶与暖炭的作用下,张信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暖和起来,变得舒服许多,半响之后都没收到朱厚熜的回应,这让张信有些奇怪。

    “世子,你这是怎么了?”张信看向朱厚熜,却发现他神情有些低落。

    “先生准备什么时候走?我好吩咐下人准备饯行宴。”朱厚熜克制伤感的情绪说道,袁先生说的是,自己不应该耽误张先生的前途,以张先生的大才,不应该留在安陆王府之中默默无闻,应该报效朝廷,造福天下黎民百姓。

    “世子,我只不过是回村而已,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吧?”张信感觉有些莫明其妙,以前回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阵势啊。

    “先生不必多言,一年多来先生为王府尽心尽力辛苦操劳,临行之前怎么能,不为先生饯行道别,以示尊重之意。”朱厚熜伤感的说道:“也算是提前为先生庆贺,希望先生进京赶考能金榜提名,高中状元。”

    张信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为什么朱厚熜流露出这样伤感的神情来,转眼间又过新年,袁方他们也应该准备进京参加会试了,怪不得这些日子频频来信催促自己返回州学,而且还听说沈轩已经身在州学之内,恐怕就等自己回去一起上路了。

    “世子,我只不过是思念家乡亲人,趁着元宵刚过,王府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这才向你请假回去探亲,并不是前来辞呈的。”张信早就考虑清楚,在这段时间打死也不离开兴王府,反正进京赴考也是白费心机,还不如留下来。

    “先生不必欺瞒,袁先生前些时候已经与我说明情况,这次会试事关先生前途,我怎么能够阻拦先生离府。”朱厚熜叹气道:“希望先生如愿以偿。”

    这袁宗皋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信咬牙切齿的暗恨,自己都没有说话,他就自以为是的胡言乱语起来,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添乱吗。

    “世子,我不准备参加今年的会试。”张信用坚定的语气说道自己的决定。

    “哦,我明白,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朱厚熜神情恍惚,没有听清楚,还以为张信想说进京的日期,“待先生起程进京之日,我前去相送。”

    “明年三月份。”张信微笑道。

    “先生又在说笑了,会试就在今年三月举行,怎么会是明年呢。”朱厚熜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与张信打趣谈笑。

    “世子,张先生刚才是说不准备进京赴考。”两人在交谈时,黄锦正在一旁侍候着,听得真真切切的,忍不住提醒朱厚熜道。

    “先生……”朱厚熜也顾不上训斥黄锦多嘴,惊喜的看向张信,希望从他那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没错。”张信笑呵呵的点头,明知道进京赴考根本不可能高中,再辛苦前往,那岂不成笨蛋了,况且还有一年就是……

    “怕到时由不得先生做主。”惊喜之后,朱厚熜苦笑起来,半年时间的历练,已经让朱厚熜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已,王府虽然是以他为主,但他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有事还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这也是个难题。”张信自己也头疼起来,且不说村中老少,就连莫学正那关也过不去,何况还有几位同窗好友正准备与自己一起起程呢。

    “虽然我也舍不得先生就此离去,但是为了先生以后的前程,我也只好同意袁先生的提议了。”日渐成熟的朱厚熜已经懂得设身处地为别人考虑事情。

    “前程?世子所说的前程是指什么?”张信微微笑道:“中进士?被朝廷授予官职?然后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难道先生不希望如此吗?”朱厚熜好奇问道,其他秀才举人的愿望就是这样,难道张先生又有什么其他想法不成?

    “世子,我已经全部做到这些,那我为什么还要进京赶考?”张信笑道。

    “先生何出此言?”不只是朱厚熜,连侍立一旁的黄锦也觉得很惊讶。

    “既然进京赶考的目的是为了这个。”张信微微一笑道:“那世子请说,我从一个布衣百姓,托王爷世子之福,如今身为乡试解元,还在王府任典簿一职,难道不算衣锦还乡、光耀门楣?”

    面对张信的狡辩,朱厚熜感到很为难,虽然知道张信这是给自己上套,但不可能说自己的不是,只好点头承认道:“当然算是。”

    “袁先生中进士之后辛苦十数年,最后不过是王府长史,想我小小年纪,因王爷世子信任,身居典簿一职,只在袁先生之下,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张信玩笑说道,其实他这个典簿只不过是有名无实,根本没有上报朝廷,而且是九品的芝麻官,人家袁宗皋可是正经八百的朝廷五品大员,怎么能与之比较。

    “既然如此,先生准备怎么办?”朱厚熜摇头,权当没有听到张信的话。

    “世子放心,我不愿意进京,难道他们还会把我绑去不成。”张信开怀笑道,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如果莫学正他们反对,那么就跑到沈园那里,让他把自己藏起来,等风声过后再出来,那时他们也无可奈何了。

    ………………………………

    翌日清晨,张信悄然无声的离去,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暖春阁,绿绮白皙俏丽的面庞带有一丝哀愁,看着手上的信笺上的字迹,不由轻轻默念起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不知不觉中,绿绮的玉容上开始染上红晕,连蒋妃悄悄的走到她身旁也不知道,片刻之时,蒋妃轻轻叹气说道:“这首凤求凰不错,可惜人已经离去。”

    “娘娘。”听到声音,绿绮玉手一抖,信笺差点丢掉,摭掩好后快速的转过身子,看到是蒋妃,不由惊呼起来。

    “别藏着了,我已经看得明明白白。”蒋妃轻笑道:“却不知道是何人所写的情诗啊。”

    看蒋妃并没有责怪之意,绿绮顿时放下心来,听到她的调笑,绿绮小脸上的红晕不由扩散起来,显得分外的娇艳欲滴。

    “小婢见这诗很美,所以就抄录下来,好空暇之余欣赏。”绿绮娇羞的说道,希望能蒙混过关,可惜没有撒谎的天赋,一眼就可以让蒋妃看出来。

    “是吗?怎么我看这字迹似乎在哪见过啊?”蒋妃故意停顿片刻,之后继续说道:“对了,像是在熜儿书房见过。”

    “小婢平时在书房帮世子添香研墨,耳濡目染之下,字迹也有相同之处。”绿绮轻轻把信笺折叠起来,轻咬红唇说道,如果语气镇静一些,可信度应该会增加。

    “真是这样吗?”蒋妃笑道:“我房中少了一幅对联,本来想让熜儿帮忙写的,既然你字迹与世子相同,那就不必让熜儿费心了,不如就让你来写吧。”

    “娘娘,奴婢写的字不如世子好看,还是……”绿绮婉拒说道。

    “绿绮,还不和我说实话。”蒋妃敛容说道,语气沉重,自有一股威严之色。

    “娘娘,奴婢知错了。”熟知蒋妃禀性的绿绮连忙承认错误,小脸上充满忧虑,脸色也慢慢苍白起来,茫然不知所措,显得害怕担心之极。

    “好了好了,不要怕。”视绿绮如亲生女儿的蒋妃见她如此惊慌,忙连声安慰起来。

    “娘娘,奴婢惹你生气了?”绿绮眼睛慢慢变红了,有流泪轻泣的趋势。

    “没有没有,我在生张信的气呢。”蒋妃见乖巧可爱的绿绮差点哭了,心疼之余也忍不住趁机责骂道。

    “张典簿怎么惹娘娘生气了?”绿绮一听有些急切的询问起来,一时之间忘记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因为他把你的心给偷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蒋妃轻抚着绿绮轻柔的秀发说道。

    “娘娘,您都知道了?”绿绮芳心一惊,看到蒋妃并没有责斥之意,也害羞低首的承认下来,希望能得到蒋妃的赞成。

    “张信还算机灵,托袁宗皋向我提出要娶你为妻,不然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蒋妃佯怒道,这分明是在谎言,陆松早就把两人的事情向她汇报明白。

    “娘娘……”绿绮并不知道,以为蒋妃真的是在生气,不由开口哀求起来。

    “唉,绿绮,虽然我心有不舍,但你和张信确实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我当然不会反对你们之间的情意。”蒋妃叹气说道:“不过你可清楚,张信即日就要上京城参加会试,可能日后不再返回兴王府了。”

    蒋妃心里在思量着,如果绿绮一心向着张信,准备与他一起离开王府,自己应该怎么办,是成全他们,还是恨下心肠把他们拆散,看向俏丽乖巧的绿绮,蒋妃心里充满不舍,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她实在不想让绿绮离开自己的身边。

    “娘娘放心,他说过不会进京参加会试的,要留在王府和我在一起。”绿绮有些娇羞的说道,脸上充满憧憬之色。

    蒋妃心里叹气,爱情果然使人盲目,连这样的话都信,但也不愿意打击绿绮美好的念想,只好轻轻叹气说道:“希望如此。”

    与此同时蒋妃心里面也有了决断,如果张信是在撒谎欺骗绿绮,那么只她也好做出棒打鸳鸯之举,免得以后绿绮遭到他的蒙骗,宁愿让绿绮恨自己一时,也不愿意让她以后感到后悔莫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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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臣介绍:
张信,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莫明其妙的穿越到明正德十三年,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湖广安陆兴王府,遇到未来的嘉靖皇帝,在大明日渐衰落的时候,张信该如何决择自己的人生?
明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