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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诊治

    顺子与两人闲聊的几句之后,借口有事离开船舱,出去之后步伐却不停留的转了几个弯,到了一个房门前轻轻的敲起来,房门打开后,里面的布置与张信两人住的夹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房内摆设典雅富贵,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是个极为讲究的人。

    “顺子,怎么样,试探出那两人的来路了吗?”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年左右,身穿水蓝色的稠缎制成的衣裳,微微肉呼呼的脸庞自有一番富贵人家的气度,外人看了还以为他是出生于权贵之家的贵公子。

    “东家,经过我的几次试探,觉得虽然两人还是很可疑,但是对我们没有敌意,应该不会是亡命匪类之徒,请东家放心。”顺子恭敬的回复道。

    “凡事小心无大错,虽然他们没有显露敌意,但是我们也不能因此而疏忽大意。”东家严肃的说道:“这批货物事关重大,是王大人指明要的,不能出任何差错。”

    “好的,我会随时盯住他们的,如果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顺子露出与平时迥然不同的冰冷寒意说道:“那只好便宜行事,希望他们不要让我出手。”

    “那两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东家沉吟片刻,准备听听顺子的意见再做决定,做买卖的讲究和气生财,能不动手的当然是好事。

    “两个人虽然说自己是郎中,但随身携带的家伙一看就知道是新的,而且一上船就把它们扔在一旁不加理会,这是疑点一。”顺子继续说道:“还有的就是,两人应该是乔装过的,胡子是贴上去的,仔细打量就可以发现其中的破绽之处。”

    “能看出这两人的底细吗?”东家问道,如果能知道的话,也不用多加猜测了,直接可以制定对付两人的计划了。

    “两人应该是以那个名叫张信的郎中为主,那个陆柄平时都是按张信的指示行事,我观察了他们几天,还是看不出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顺子露出一丝笑意道:“不过可以看出,这两人肯定是没有在船上跑过生活,已经晕船几天了,直吵着要下船。”

    “会晕船,那么就不会是水匪之类的,既然吵着要下船那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那我就安心多了。”东家分析道:“只要不是冲我们来,那就不用理会那么多了,你平时注意多加留意两人的行动就可以,可以适当放松下他们的限制。”

    “还要继续试探他们的底细吗?”顺子请示道。

    “不用了,天下事情何其多,我们只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哪管得了这么多。”东家不愿意节外生枝道:“我们这次出航的主要目就是,安全的把这船货物送到王大人那里,其他事情一律不管,免得生起风波来耽误了大事。”

    “东家,那个张信虽然可疑,但是医术却还算有些料,要不要请他帮曹大人诊治一下,曹大人已经病了三天,再这样下去怕他会承受不住。”顺子强忍着的笑意说道。

    “这个确实要好好考虑考虑。”东家脸上浮现出异样微笑,显然是想起了那个曹大人现在的模样。

    “沈园,你这个混蛋,还考虑个屁,马上把那个郎中给我找来。”隔壁忽然传来了一声大骂,随即又传出阵阵哀叹,显然这位曹大人现在非常不好过,也间接说明东家对这位曹大人没有防范之意。

    “顺子,快去快回,曹大人已经等不及了。”沈园,也就是顺子所说的东家笑着指示,说完拉开房门走到隔壁去探望曹大人。

    “治病?”张信惊呼道,与陆柄面面相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有想到还未到江西就要经过这番考验,而且还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是啊,怎么啦,这可是两位的本行,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顺子微笑道:“两位要治的病人可是我们东家的贵客,如果治好了那位贵客,诊金是少不了两位的。”

    “顺子兄弟,你看我们这个模样,哪还有这个精力诊治救人啊,还是改天吧。”张信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推脱起来,“这诊断病情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要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做到心无杂念,现在我们头晕得厉害,哪有这个心情出诊啊,万一不小心把贵客的病情诊断失误,开错了药方,那麻烦就大了。”

    “说的也是,还是张郎中有经验。”顺子笑道:“不过这位贵客得的得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不过是腹泄不止罢了,刚才你不是说过应该怎么治了吗?麻烦张郎中亲自跑一躺吧。”

    沉默片刻,张信知道推脱不过,只好起身跟随着顺子走了,虽然顺子始终面带微笑,但张信总觉得这位顺子好像不好招惹,还是听从吩咐行事吧,临走之前,张信向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要小心谨慎提防。

    “东家,张郎中来了。”顺子把张信带到地方后,恭敬回复道,随后规矩的退后几步,站在沈园身后警戒着。

    张信有些惊讶的看着身穿锦衣的沈园,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一个商人居然还有这般气度,真是出乎意料啊,不过想想后世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张信也释然了,无论是在任何时候,商人永远是最有钱的,哪怕是在这个商人地位低下的时代也一样。

    “见过沈东家。”张信行礼道,不知不觉之中用起了士子之间的礼仪,习惯成自然张信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地方露出了最大的破绽,像沈园这样精明的商人一眼就可以肯定的判断出,张信这礼节是不是刻意为之的,而是不自觉的下意识行为。

    张信刚进房子的时候沈园已经发现发顺子所说的破绽之处,而张信无意之中的一礼,更让沈园眼睛一亮,没有想到这个冒牌郎中居然是个儒家士子,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那可要好好结交一番了,也不敢托大,连忙回礼说道:“不敢不敢,在下沈园,是这船的东家,如今有些许小事麻烦张郎中,还请多多包涵。”一个聪明人是不会揭穿别人的隐私的,沈园当然不会傻傻的告诉对方,我已经看出你的破绽来了,你小子还是乖乖的现形吧。

    “贵客在哪,且容我为他诊断。”沈园的房间在船舱的上部分,船身摇晃得更厉害,张信头更加晕了,顾不上再客气下去,决定速战速决把事情处理完毕,好回去继续休息。

    “请张郎中随我来。”沈园看出张信的不舒服之处,当然不会继续客套,连忙带张信来到曹大人的房间,反正人在船上,不会跑到哪里去,以后有的是机会与之认识,先解决曹大人的问题再说。

    张信暗暗叹息的看着被腹泄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彪形大汉,想起当年自己同样的经历,不由深感同情,如果是其他病张信还真没有办法,不过这个拉肚子的问题非常好解决,张信也不用再仔细看下去了,直接让顺子拿些霍香来,煮了几碗霍香水,直接灌进曹大人的嘴里,然后拍拍手走人,反正自己就懂这么多,有没有效那就看天意了。

    幸好霍香不愧是治腹泄的良药,而且还是经得起考验的,张信这一招还真管用,喝了几碗药水后,曹大人马上恢复了生气,随后找到张信,拉起张信的手不停的感谢,可见对张信治好他这场病有多少的感激涕零,而沈园也趁机把张信与陆柄接到上等船舱居住。

第七十二章 设宴

    沈园是一个商人,而且是一个非常地道的商人,因为沈家从沈园爷爷的那辈起就已经是商人了,古代商人的地位非常低,明代初期,朱元璋就就对商人地位进行压制,洪武十四年就规定:上加意重本抑末,下令农民之家许穿紬纱绢布,商贾之家只许穿布,农民之家但有一人为商贾者,亦不许穿紬纱。

    也就是说,商人穿丝绸衣服都是犯法的,连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要限制,可见其地位之低下,虽然经过一百多年,这个法令已经没有什么人追究了,但是沈园很不甘心,因为就算他再怎么有钱,但是没有与之相符的地位,还是让人瞧不起,而且就算身穿锦衣面对别人的指责时,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他不能为自己辩解,沈园发誓要改变自身的这种情况。

    经过祖父两代人的经营,沈家家境已经非常富有,他本不用亲自来跑这躺生意,但是这次生意对沈家来说非常的重要,因为沈园觉得这是次可以改变沈家命运的机会,为了后世子孙不再像自己这样忍气吞声,可以堂堂正正的扬眉吐气,沈园这才不辞辛苦的忍受行船过程中的波涛颠簸起伏,亲力亲为随船出行。

    换到了上等舱居住之后,张信与陆柄两人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不再是那有气无力的模样,起码还有精力聊天谈话。

    “陆柄,情况好像有些不妙啊,这艘船感觉很问题,我们该不会是上了贼船吧?”张信躺在床上,开玩笑似的说道。

    “确实,船上戒备森严,而且守卫不像是一般人,十分训练有素,言行举止之间无一不整齐有序,与平常商人护队明显不同。”陆柄平常虽然沉默少言,但眼睛却是没有闲着,观察力非常敏锐。

    “嗯,还有那个曹大爷,这船名义上的东家是沈园,但那曹大爷的地位好像却是最高的,别人都听他的命令行事,这绝对不是一艘普通的商船,其中肯定有蹊跷。”出门在外的张信也有些担忧,所以格外留心周围环境。

    “无论是曹大爷还是那些护卫,每个人都是练家子,还有那个顺子,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张兄以后可要多加提防啊。”陆柄提醒道。

    “是吗?我还真没有看出来。”张信笑道,却毫不在意,“反正再有几天我们就到江西境内,到时我们就下船转道而行,别人的事情还是少管吧,袁先生告诫我,出门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沾上麻烦。”

    “好的,我们身负重任,确实不应该再惹是生非,能平安无事的到达目的地,那最好不过。”陆柄没有疑义的回答道。

    “陆柄,你说连我们这样外行的人,都可以看出他们可疑的地方,那他们是不是也能看出我们是经过乔装打扮的?”张信摸着有些脱落的假胡子担心的说道:“你看,这几天身体虚弱,都顾不上仔细打理脸上的装扮,落到有心人眼里肯定是破绽百出。”

    陆柄仔细打量着张信,赞同的点头说道:“脸上的装已经掉落了许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曾经化过装,胡子也有些松动,随时会掉下来。”

    “我说为什么那个沈园,眼睛怎么老往我脸上转悠,原来已经在怀疑我。”张信笑道:“不要紧,反正他们要是想揭穿我们,早就行动了,不会等到现在,看来他们也报着与我们同样的心思,就是少管别人的闲事。”

    “嗯,这几天那个顺子拐着弯在试探我们的底细,都被我们敷衍过去,如果真的想找我们麻烦,也不会这样费劲,在晕船的时候随便找个人就能把我们捆绑起来。”陆柄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谈起自己会晕船。

    “如果他们再追问起这事,耐不住的时候,你就对他们说我们是到江西广信府探望亲戚的,因为怕在路上遇到歹徒,所以才这样乔装打扮。”张信解释道:“听袁先生说,最近江西福建这带地区,经常有土人挑起事端,不太安全,我们这个谎言也圆得过去。”

    “张郎中,陆郎中,起床没有?曹大爷有请。”两人正准备进一步交流的时候,门外传来顺子敲门的声,以及客气恭敬的邀请声,来前沈园已经吩咐过顺子,对两人礼遇些。

    “好的,请稍等。”两人疑惑的对望,虽然不解,但还是要去的,相互帮忙整理一下衣冠,两人开门随着顺子来到了船上的会客厅,发现曹大爷与沈园已经在里面设宴等候他们。

    “我是曹岳,谢谢这小兄弟帮我解决那个毛病,不然我就准备跳河了,免得让兄弟们看我笑话。”彪悍模样的曹岳说起话来直来直去,显得很豪爽。

    “曹大爷说笑了,这是在下份内之事,在下身为郎中,当然要尽职尽责。”张信虽然知道他们已经看出破绽,但还是继续装扮下去,反正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诸位不用这般客气,大家来自天南地北,相聚就是有缘,在下敬各位一杯。”请两人进入席中后,沈园率先举杯道,本来还有些拘谨的两人,随着几杯醇香的黄酒下肚,也慢慢的放开心情。

    酒宴是最容易谈出感情的地方,曹岳与陆柄最容易找到共同话题,几杯黄酒之后,两人就热烈的讨论起某一武术招式的精妙之处,虽然张信还是有些拘束,但沈园却是个知情知趣的人,几句妙趣横生的段子就能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起来,张信也不例外,品着小酒,挟着精心炒制的小菜,听着沈园说道的奇闻逸事,席间的气氛漫延,众人也有些乐在其中。

    “……,船的货物与以前一般,却因为下雨河水暴涨,过不了那石桥洞,船桅总是碰到桥梁上,与货主相约的时期已近,等不到河水退去,各位请说在下该如何办?”趁着酒意,沈园得意的说起他当年随船跑买卖的趣事。

    如果是在平时,曹岳与陆柄肯定对这些事情不屑一顾,但酒足饭饱之后带着些酒意,听完沈园的叙述,也有点兴趣,曹岳行事从来都是直截了当,所以给出的意见也是一样:“若是由我来说,肯定是把船桅砍掉,那船不就可以过桥啦。

    “曹大爷果然慧眼,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所在。”沈园苦笑道:“但是在下的船还要继续航行,如果把船桅砍了,那有些不妥。”

    “你的船大不大,如果不大的话可以把货物卸下来,把船抬过桥,这样的话既没有损坏你的船,也使船安然过桥。”陆柄的主意很中肯,前提是这艘船到底是大是小。

    “陆兄弟意见可行,在下十分佩服。”嘴上这样说,但沈园却露出得意之色,看来这几人都没有自己聪明啊,顺子在一旁嘀咕,不就是聪明过一次,有必要念念不忘吗。

    “张兄弟,如果换成是你,你该如何是好?”沈园还没有忘记张信,忙出言询问道,准备等他回答后,公布自己的英明决策。

    “哦,我随便在岸上找几块大石头,搬到船上,然后再从桥洞里顺河水过去。”张信笑道,饶有兴趣看着沈园倍受打击的脸色。

第七十三章 坦诚

    宴席过后,几人的关系融洽起来,起码不会再刻意打听对方的情况,而且曹岳还经常打陆柄切磋武艺,当然是在嘴上比划,在船上始终不方便真刀实剑的过招,两人说到兴奋处,正欲开打的时候,却遗憾的发现这个愿望难以实现。

    而陆柄会武艺的事情,张信给出的解释是,身为一个专治跌打肿痛的郎中,会些武功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毕竟找跌打郎中看病的大部分是练武之人,这个答应勉强能让人接受,更何况人家也不打算继续试探他们的底细了。

    “陆兄弟,当个郎中实在是太浪费你这身好武功了,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吧。”一天再次比划过后,当着众人的面,曹岳豪爽的说道:“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跟着我比你当什么郎中有前途。”

    看得出来曹岳是真心诚意的向陆柄提出请求的,觉得陆柄有这般好武艺,不能白白的浪费掉,应该还有更大的用处,曹岳这个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更已经想好怎么向上司举荐陆柄了,就等陆柄的回复。

    陆柄苦笑看向张信,如果他真的是一个走方郎中,可能还会考虑要不要答应,可他却是兴王府的护卫头领之子,家境优越衣食不愁,怎么会跟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走,不知道这曹岳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居然问出这个敏感的问题。

    “承蒙曹大爷看得起,在下心领。”陆柄拱手道,还在心里措辞该怎么委婉的拒绝,沈园无奈的对张信笑了笑,显然对曹岳的冒然举动感到很抱歉。

    “陆兄弟,先不要急着拒绝,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反正还有时间。”曹岳装做看不到沈园给他的示意,径直说道:“再过两天就到江西了,希望你下船之前能给我个答复。”

    “曹大爷,想必你也看出来我们不是郎中了吧,为何还要强人所难呢?”接到陆柄求助的目光,张信解围说道,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干脆摆开了说。

    “哈哈,终于说实话了吧,看你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还在那装模作样以为别人不知道。”曹岳对着张信大笑道:“陆兄弟这般好的身手,当你的护卫真是可惜了,不如随我一起拼个前程来。”

    张信还未觉得有什么,一旁的沈园却感觉很尴尬,心里直报怨曹岳真是个粗人,连忙补救道:“曹大爷为人直爽,如有失言冒犯之外,还请张兄多多海涵。”

    “没事,曹大爷快言快语,不愧是军伍中人。”张信试探的说道:“陆兄家中还有父母要尽孝,如果就这样跟随曹大爷离去,回去我该如何向陆兄长辈交待?”

    “吱吱呜呜的还不是不放心我们的身份吗?”曹岳笑道:“明白的告诉你们又如何,反正你们早晚也要知道的。”

    “曹爷,请慎言。”沈园忙出言劝道。

    “这两小子就在船上,就算他们知道了又怎样,何况我们又不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大人常教导我们对人要坦诚相待,老曹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明白这个道理。”曹岳朗声说道:“相信两位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到处乱说吧。”

    “那当然,我们肯定会守口如瓶的。”陆柄拱手严肃道,而张信却考虑远了一些,多加了一句:“如果实在不方便透露,那我们也不强求。”

    “我们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南、赣巡抚王大人的亲兵,奉王大人之令,正在押送一批军用物品回去,因为怕途中有强人打劫耽误了时间,所以这才隐去番号,秘密上路。”曹岳谈起王大人,总是一脸崇敬之情。

    “听说过吗?”张信给陆柄使了个眼色,陆柄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们两个真是孤陋寡闻,居然连王大人都不知道,亏我看你们顺眼,还想为你们引见一番呢。”曹岳哇哇大叫道,十分不愤两人的浅薄见识。

    “曹爷说的是王守仁王大人,两位应该有耳闻吧。”沈园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

    “袁先生平时与我们说过吗?”张信与陆柄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模样直让众人抹汗,张信努力回忆,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似乎是个名人啊。

    “混蛋,亏我一番好意,你们居然连大名鼎鼎的阳明先生都不认识,那我们没什么话可说的了。”曹岳真的很生气,吼道:“沈园,过两天到江西,就把这两个小子给我赶下船去,不想再见到他们啦,免得心里烦躁。”

    阳明先生,王阳明,靠,张信在心里骂道,你们早说啊,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政治家和军事家,心学流派最重要的大师,哪个不知道啊,说实话,现代的人对王阳明确实是欠缺了解,因为他的学说是唯心主义的,所以后世很少宣传他的事迹,张信也是因为博览群书,才知道有这个伟大人物的,后世的人用的是尊称,王阳明,很少直接称王守仁这个名字,张信有点反应迟钝,被人再三提醒才惊醒起来,原来他们说的正是名扬中外阳明先生啊。

    “是在龙冈传道的阳明先生吗?”张信惊喜交集的叫道。

    “哼,还算你小子有些见识。”曹岳还在生气不已。

    “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张信笑道:“如果早知道你们不是歹人,我们就不用装扮得这么辛苦,还千方百计的想瞒着你们呢。”

    “既然我们都坦诚公布的把实话与你们说了,那你们也该说说自己的来历吧。”曹岳有些精明的询问道,随手一指陆柄:“你说,那姓张的小子太过精明,我信不过他。”

    没有想到自己在别人心中是这个印象,张信苦笑不已,稍微的向陆柄点头示意,陆柄当然不是个傻子,明白张信之前的嘱咐,他们的身份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泄露的。

    “我们准备到江西广信府探访亲友。”陆柄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自己该是什么身份,只有对曹岳他们解释所谓的去向。

    “小子还是信不过我们。”曹岳嘲笑,随即正经说道:“你们人单势孤的,对我们有所提防也是正常的,陆小子,我看你顺眼,不管你去江西做些什么,我给你个忠告,马上从哪来回哪去,免得惹上血光之灾。”

    “为何原因,还请曹大爷明言。”张信心中一惊,以为是什么地方露出马脚被曹岳看出来,所以才告诫自己。

    “知道我们的船,为什么有好好的长江大道不走,而是专门拐弯抹角的跑小河道吗?”曹岳严肃认真的说道。

    “你们不是为了隐秘行事,才这样做的吗?”说实话,张信与陆柄对河道还真不熟悉,并不知道这船的航线有问题,不过既然曹岳这样问,其中肯定另有内情。

    “哼,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我们公开亮出旗号也毫无顾虑,如今却是不行了。”曹岳下意识的看下周围情况,低声说道:“宁王谋反,九江、南康已经陷入其手,如果我们跑那边的江道,那这船货物岂不是羊入虎口。”

    曹岳说完望向张信与陆柄,准备看两人惊呼的模样,却发现这两人不动声色,心中略有些失望,还以为这两人见识浅薄,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后果,所以才对这事情毫无反应,准备好好的向他们陈述其中的厉害。

第七十四章 丰城

    “曹爷,宁王如有谋逆之举,早就传遍大江南北,为何我们在湖广的时候没有听闻其消息,却不知曹爷是如何得知的?”张信试探问道。

    “我是如何知情的,事关机密恕我不能直言相告,但这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曹岳肯定说道:“奉劝两位一句,如果没有什么急事去广信府,还是先回吧,等朝廷平定宁王之乱,再去也不迟。”

    “曹爷说的是实话,在下可以做证,为了两位的安全着想,希望两位慎重考虑。”沈园见事情已经被曹岳明言,索性卖好说道。

    看来消息灵通的不只有袁宗皋,只要关心时事的人,对这方面的消息都非常重视,这并不稀奇,宁王起兵之后,传檄各府各县,命其投降,如今宁王造反的消息已经传遍江南各省,忠义之士已经纷纷举兵平乱,只是张信与陆柄两人一直在船上,得不到这方面的信息而已。

    “看你们的言行举止,应该是出身富贵之家,想必会加倍珍惜自己的性命,如果到了江西,遇到了流兵散寇被其伤害,那再无机会享受生前荣华富贵,你们可要考虑清楚,战争可不是儿戏,运气不好会出人命的。”曹岳恐吓似的说道。

    “既然是这般危险的事情,那你为何还要掇窜陆兄跟随你,难道你不担心他会出事?”张信有些讽刺道,被人鄙视的感觉很不爽,虽然曹岳说的是实话。

    “那是两回事,只要陆小子跟着我,我自然会保全他安然无恙,况且以陆小子的身手,在战场上还不是如鱼得水一般,到时奋勇杀乱必能恩萌子孙,为子孙拼搏出个前程来,这比跟随你当个护卫要强。”曹岳说完露出期盼的眼神看向陆柄,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如果陆柄不是已经有一份好差事,恐怕面对这样的引诱,肯定是会动心的,毕竟只要是男儿,心中哪能没有一份深藏其中的热血激情。

    “公子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陆柄这话很含糊,也只有张信能听出陆柄的真义,其他人还以为这公子是指张信呢。

    “没看出你小子还是忠义之辈,可惜。”曹岳摇头叹气,本还以为有几分成功的希望,没有想到被直接拒绝,真是可惜啦。

    “指不定是贪生怕死之徒呢,有什么可惜的。”顺子低声嘀咕道,如果是请自己去该多好,可惜人家看不上自己,站在顺子旁边的沈园拍拍其肩膀,报以歉意的目光,都怪自己的身份连累了顺子,不然顺子也有一展所长的机会。

    “东家放心,我不过是唠叨几句,并无其他意思。”看到沈园的歉意的目光,顺子忙解释说道:“经商也不错,走南闯北的也能增长世面,比从军安全多啦。”

    两人的窃窃私语并没有引起他人的关注,曹岳见陆柄拒绝自己的提议,也不再强求,而是继续规劝说道:“怎么样,你们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消息,还打算前往江西吗?”

    “这个我们要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张信推脱说道,都已经决定去南昌行刺宁王,现在改主意已经来不及,还是死撑下去吧,不过要委婉一点,免得直接拒绝让人生疑。

    “随便你们,不过要尽快做决定,时间可不等人,还有两天就到江西啦,到时你们在那里下船,至于下船后你们做何打算,那是你们的事情。”曹岳不在意的说道,反正话已经搁明,听不听那是他们的事情。

    “谢谢曹爷提点,我们懂得如何行事。”张信行礼表示感谢。

    可惜事情往往不如人意,人算不如天算,翌日清晨,曹岳带着歉意的表情对张信与陆柄说道:“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事情发生了变化,王大人昨晚飞书传讯,命我们加快速度直接赶往江西临江丰城,中途不得停歇,违令者斩。”

    “那曹爷的意思是?”张信询问道。

    “意思是两位只能随我们一起到临江府后才可以下船,对此我感到很抱歉,但是军令难违,还请两位不要见怪。”曹岳认真说道。

    两人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反正就没有打算回去,只是稍微的露出些遗憾之色,自从接到命令之后,船上的气氛为之一变,日夜不停息的操船划桨,众人的脸上都充满认真严肃的神情,丝毫没有怨言,张信与陆柄反而成为船上最悠闲的人。

    时间飞逝,当清晨的阳光再次照耀到船舱之时,船已经停靠在临江府丰城的码头上,曹岳等人也顾不上张信与陆柄,急急忙忙的去向王守仁回令,而沈园等人也没有闲着,而是指挥伙计开始把船上的货物卸下,交由一些军士打扮的人搬运进丰城里。

    望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张信有些感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到达江西,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啦,宁王之乱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快结束,最恐怖的就是临江离南昌非常近,坐船只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到那,此时张信的心里有些恐慌,有些忐忑。

    “张兄,我们先下船再做打算。”陆柄看出张信的不安,出言建议道,在陆柄心中何尝不是充满了紧张之意,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现在人家正在卸货,现在下船会妨碍他们行动的,等他们忙完再说。”随即张信指着在船下忙碌的军士说道:“陆柄,你觉得这些兵素质怎么样?能不能平定宁王的叛乱?”

    陆柄随意一看,表情轻蔑说道:“这些都是衙兵,对付普通百姓还行,要说平判还是要靠朝廷的精锐之师。”

    张信对宁王怎么被平定的事情没有什么印象,反正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时间应该非常快,好像没有等到朝廷派军队就已经结束,看来宁王那边军队的素质也不怎么嘛,张信暗暗猜测,慢慢的船上的货物已经卸载完毕,沈园等人也随着运货的兵士进城,船上只留下几个伙计在这里守候。

    “我们走吧,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可惜曹岳已经回营复命,不然可以向他打个招呼然后再走人,在船上他还是很照顾我们的。”张信悠然的沿着木梯慢慢的走下船,临走时还向船上的伙计招手示意,陆柄当然紧跟其后。

    进入丰城,两人才发现这里气氛紧张,满城都是衙役在巡逻盘查可疑之人,进城还没有走几步,两人就被一队巡察的衙役拦住盘问起来,两人费尽口舌的解释自己的来历,还拿出路引表明自己的身份,正准备掏钱贿赂衙役的时。

    旁边迎来一队军士,一个伍长模样的官兵说道:“这两个郎中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可疑之处的话,我们营要了,营里现在伤员众多,正缺少大夫治疗呢。”为了省事,张信与陆柄没有换回原来的装束,还是郎中模样的打扮,故军士才有此一说。

    王守仁军制,二十五人为伍,伍有小甲;二伍为队,队有总甲;四队为哨,哨有长,协哨二佐之;二哨为营,营有官,参谋二佐之;三营为阵,阵有偏将;二阵为军,军有副将;皆临事委,不命于朝;副将以下,得递相罚治。

第七十五章 时势

    “情况不妙,我们可打不过这么多人,以后再找个机会跑吧。”

    张信与陆柄两人不能暴露身份,只能乖乖的随着巡逻队来到军营,被分配到一个全是伤员的帐蓬里,带他们来的兵官离开时对他们说了一句:“军营重地,不得擅自离开,违者军法处置,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王守仁的军队正驻扎在丰城郊外,依山伴水,营哨分布井井有条,各部人马各司其职,虽然人数众多,但并不显得凌乱。

    自古军队中大夫很少,经常是临时招募的,很少有固定随军服务的军医,要是招不到临时的大夫,那只有像刚才那样,强制性的把大夫带回军营,而被强行带回的大夫肯定会找机会逃跑,所以兵官才会警告张信与陆柄。

    “张兄,该怎么办,被滞留在这会误大事的。”陆柄冷静的观察四周情况,发现帐蓬里全是伤兵,看没有人留意这边动静,这才悄声的询问道。

    “等,我们刚来肯定会被严密监视,以防我们逃之夭夭。”张信分析道:“再过一段时间,等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再找机时跑。”

    说实话张信心里还有些庆幸,被强行带到军营也没有什么不好,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如果运气不好,真的像曹岳说的一样,弄不好小命就这样没了,还是待在军营里相对安全一些,起码这军队没有被打败之前,自己还是安然无事的,说不定还可以瞧瞧阳明先生的风采呢,张信暗暗嘀咕,不过也没有那么热忱的心思,连嘉靖皇帝都天天见,张信对历史名人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兴致啦。

    “大夫,快点帮我们治伤吧,我们伤好后,肯定会让你们离开的。”一个伤员经验丰富的说道,显得这这方面的门道非常了解。

    “对对对,求求两位大哥帮帮忙,治好我们后,我们护着你们离开,绝对没有人拦阻。”

    “有人胆敢阻拦,我们宁愿开打也要掩护你们出营。”

    帐蓬里都是些老兵,知道自己的伤势都捏在两个郎中手里,连忙说起讨好的话来,没有人再摆起兵大爷的架子来,而张信却心惊肉跳的看着这些官兵的伤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伤势,以及这么多的血迹。

    “陆柄,这回全看你的手段啦。”张信轻声说道,虽然懂些处理伤口的常识,不过他从来没有实践过,这些伤员只有交给陆柄处理,起码陆柄整天舞刀弄剑的,受伤肯定是家常便饭,应该对这方面有经验吧。

    “放心,就交给我吧。”陆柄自信的说道。

    可惜自信与实际水平有相当大的差别,看着陆柄手忙脚乱的处理官兵们的伤势,弄得伤员们叫苦不迭,但还是不敢大声抱怨,只有强行忍耐,深怕陆柄对他们撒手不管,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听着阵阵的哀嚎声,张信实在看不下去。

    “陆兄,看来你对这外伤不在行啊,还是由我来吧。”张信掩饰说着,给陆柄使个眼色,然后对在帐蓬门站哨的小兵说道:“这位军爷,能不能抬口大锅来,我有急用。”

    小兵一直在留意帐蓬内的动静,当然也听到张信的话,上下打量张信一番,最后挥手让人按张信的吩咐拿了一口锅来,锅来后张信也不客气的命人烧水,然后把包扎伤口的布条放进沸水里消毒。

    “用温水先清理伤口,然后把化浓的腐肉割除,撒上金创药后用这布条包扎即可。”忙完后,张信装做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指挥陆柄按他的意思处理伤员们的伤势,随手把一个布团塞进伤员嘴里,抬头看天不敢继续看陆柄拿刀割肉的情景。

    “这个伤口太深太长,要缝起来,不然很难痊愈。”张信面不改色说道,反正又不是在自己身上缝线,而且又不用自己动手,不用害怕。

    帐蓬里的大小官兵伤员们,惊恐的看着张信,这大夫怎么比敌人还要狠毒,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他们心惊胆战,非常想逃出帐蓬不让张信治疗,不过就这样逃遁实在太丢人,让其他兄弟知道自己居然怕大夫疗伤,那没有脸面在军营里混下去了。

    况且,这个大夫看起来虽然很年轻,但手段了得,嘴上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词,什么细菌、感染、消毒之类的,不过想想很有道理,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位大夫医术真是高超,与王大人一样,不用亲自上阵杀敌,运筹帷幄却抵得百万雄师。

    伤员们在佩服张信的时候,张信也很敬佩他们,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割*针,居然只是闷哼了几声,额头流满汗还在坚持下去,特别是包扎完毕后,意志还都很清醒,还有心情打趣聊天,张信在庆幸明朝还是属于冷兵器朝代,枪炮还没有普及,官兵们受的无外乎是刀枪箭戟之类的伤口,张信还可以处理,若是子弹炮伤那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治疗伤员之余,张信也没有忘记打听宁王叛乱的最新消息,反正宁王已经公然造反,并传檄各地,官兵们也不晦言,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诉张信,当初谈得最多的却是阳明先生王守仁的光辉事迹。

    宁王于正德十四年六月十四日兴兵,杀巡抚孙燧、江西按察副使许逵,革正德年号,以李士实、刘养正为左、右丞相,以王纶为兵部尚书,集众号称十万,并发檄各地,指斥朝廷,宁王胁迫所有官员服从他,有不从的立即处死,他声称是奉太后密旨,让他起兵监国。

    宁王起兵造反时,王守仁正准备前往福建平定地方叛乱,得知这事之后,连忙赶回吉安府,立即传檄诸郡,举兵勤王,王守仁对战略把握得非常准确,他对前来响应义举的下僚说:“宁王若出上策,直趋京师,出其不意,则宗社危矣;若出中策,趋南京,则大江南北亦被其害;但据江西省城,则出下策,勤王易为也。”

    而王守仁的军事实力与宁王叛军相比不及十分之一,面对这种情况他没有坐以待毙,也没有自不量力的与宁王硬拼,而是伪造朝廷密旨,让两广、湖广都御史暗伏要害地方,以待宁蕃兵至,又伪造两广机密大牌:“率狼达官兵四十八万江西公干。”

    还到处张贴兵部公文:准令许泰领边军四万,从风阳陆路进;刘晖领京边官军四万,从徐淮水陆并进,王守仁领兵两王,杨旦领兵八万,陈金领兵六万,分道并进,刻期夹攻南昌,并且还伪造了宁王部下的投降书,诬陷宁王手下的主要谋士正在给他当内应等等分别用探子,以及给他当内应的家属传给宁王知道。

    宁王果然疑惧,以为朝廷早就知道了消息,这样严阵以待,出击不利,遂留兵南昌以观变化,等到七月三日,才看出都是假的,这才开始出兵,有六万,号称十万大军,想一路打到南京去,留下一些人守南昌,但这个时候宁王已失去了宝贵的战机。

    名人就是名人,出手非凡,按这样的情况下去,宁王早晚被平定,看来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张信兴奋的想到,运气果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第七十六章 攻城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宁王已经不在南昌府,而跑到南京方向去,具体在哪张信与陆柄也不知道,所以原定计划被迫取消,而且又被拘留在军营之中,想跑都困难,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况且自从把帐蓬里的伤员们治愈之后,两人在这营地中还颇受欢迎,待上几天之后,两人也慢慢习惯军营中的生活,反正现在还没有开战,不用担忧会出意外,在军营中也不用做太多的事情,只负责治疗伤员即可,有暇之余还可以听听官兵们吹嘘自己的军旅生涯发生的逸事。

    丰城县衙内,勤王之兵已经来齐,但仗怎么打,众人意见却是不一,宁王此时已经攻到安庆,有人主张立即前往安庆,解救安庆之围,有人主张逼宁王出安庆,在江上与宁王会战,商议至晚上,最后还是王守仁力排众议,决定攻打南昌:“宁王攻安庆久不下,精锐已出,南昌必虚,如攻南昌,宁王必回兵来救,那时已克南昌,敌闻之气夺,无家可归,成擒必矣。”众人信服,纷纷散去回营,准备翌日一早行军。

    “大人,时候已不早,您访安歇了,明日一早还要行军呢。”说话的正是曹岳,身为王守仁的亲卫队长,曹岳当然会紧随在王守仁身旁,虽人已过中年,但王守仁还是那风度翩翩的模样,听闻曹岳的劝诫,王守仁含笑摇头说道:“天色尚早,明天就要行军,我要仔细思量其中有无疏忽之处。”

    曹岳知道自己劝不住王守仁的,只好转身沏好茶之后奉上,小心翼翼的放到正专心致志观察地形图的王守仁旁边,准备悄悄地退下,听到动静王守仁回过神来,端起杯子慢慢的吹着茶水,茶叶飘香四溢,让人回味。

    “曹岳,这次辛苦你把军中急需之物运回,最近事务烦忙,我还未来得及向你道谢呢。”王守仁随手放下茶杯露出笑容道。

    “能为大人效劳,那是卑职的福份,不觉得有什么辛苦之处。”曹岳忙恭敬答道。

    “嗯”

    王守仁点头,也不在多言,只要记在心里就好,随即想起一件事情来,继续问道:“那个商人还在吗?”

    “启禀大人,沈东家还在城中,希望大人能予以接见。”曹岳对沈园的印象还不错,闻言说道:“大人,这个沈园为人其实还不错,卖给我们的货物价格便宜,如大人还有闲暇就抽空接见于他吧。”

    “一切等平定宁王之乱再说吧。”王守仁不置可否,一个商人而已,见不见也是件无所谓的事情,由于历史的局限性,就算是王守仁这样的大师也受到影响,对商人有所偏见,这与当时社会的传统观念有关。

    商人地位的低下,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由于人们的经济思想的长期落后,古人们只看到商人在流通领域高卖低买,赚取中间差价,便认为其奸黠狡诈,不事生产而徒分其利,认为商业本身不创造价值,反害农桑,故素有重农抑商一说。

    王守仁喝了口茶,随即说道:“曹岳,军中的伤员情况怎么样?”

    “大人,军中最近新请来一位医术超群的大夫,在他妙手施治之下,我军伤员已经痊愈大半,还有些再疗养几日便可复原,并不影响行军速度。”曹岳有心夸大说道,其实这个消息,他也是听手下汇报的,还没有来得及查证消息是否属实。

    “呵呵,既然把大夫请来了,那就要好生伺候,免得让人家耻笑我军不知礼仪。”王守仁对手下的行为心中有数,淡淡笑道:“待事情结束之后,给大夫送一份厚礼,并由你亲自代我向他陪罪。”

    “遵命。”

    医术高超的大夫哪个愿意来军中效力,肯定是强行把人带回的,曹岳心中也很明白,不过军队马上就要上战场,死伤一定是避免不了的,只好委屈那位大夫了。

    翌日清晨,张信半睡半醒之间听到外面传来非常吵闹的声响,彻底清醒之后才知道准备要行军,军营上下正收拾东西,张信虽然早预料到会有今天,但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心里也被军中的紧张气氛感染,有些惶恐不安。

    “张典簿,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陆柄忧心忡忡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军中四面的环境,戒备非常森严,我们怕是逃不出去。”

    “我已经打听过,如果我们随军出发,必定会在后方,不用担心。”张信强自镇定说道:“况且这些人是去平宁王之乱的,正合我们心意,我们且跟着他们行军,如果事情不妙,我们再趁乱离开也不迟。”

    话虽这样说,但看着四面八方都是官兵的情景,陆柄知道这个希望十分渺茫,但也只能如此行事了,王守仁即日发兵,翌日凌晨要到达南昌城外围,幸好两人的身体素质还可以,不然早就摊在地上了。

    “这就是南昌城?”张信看着巍然屹立的城墙感叹不止,单是看城的围墙就知道这城不简单,如果事情真的像两人想像的那么顺利的话,他们现在应该早已经在城里转悠着,怕还在为寻找宁王藏身之处发愁呢。

    “陆柄,战起之后,我们趁此机会悄悄地离开。”张信低声说道:“再不走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的事情啦。”

    “张典簿放心,我知道怎么做。”陆柄点头,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想找出营地里的漏洞之处来,大战将起,军中上下整齐有序的布着战阵,等待王守仁的命令,战场上弥漫着凝重而紧张的气息。

    “一鼓附城,二鼓登,三鼓不登诛,四鼓不登斩其队将。”

    传哨兵骑马围绕着各营队宣布王守仁的指令,也预示着准备开始登城作战了,中军帐内,王守仁与众位下属正严阵以待,商讨着最后的作战方案。

    “大人,我营队已经准备完毕,等待大人命令。”

    “枕戈待发,请大人下令吧。”

    帐内诸人纷纷请令,全军上下已经准备就绪,就待王守仁发号司令,指挥攻城,王守仁满意众人的状态,问曹岳道:“是否已经派人潜入城中,告谕百姓,勿助乱,勿恐畏逃匿,无论有罪无罪只要弃恶从善,皆我良民。”

    “按照大人的吩咐,昨晚探子已经执行任务,城中百姓都已接到消息。”曹岳大声回复道:“百姓知道王师要来,纷纷拍手叫好,扬言等这天已经很久了。”

    “好,民心所向,我等还有什么可惧怕的。”王守仁拍案叫道:“来人,传我命令,准备擂鼓攻城。”

    “遵命。”

    传令兵退去后,随即传来让人热血沸腾军鼓阵阵之声,帐内众人揭帘而出,跃上早已经准备的骏马,王守仁一马当先,来到南昌城正门,看着城墙上怵怵发抖的宁王守军,不由轻蔑一笑,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也不再费话,直接拔剑指城道:“攻城。”

    大军缓缓压进,攻城容易的有点让人扫兴,上面基本上是闻风而降,有的城门不闭,官军几乎是长驱直入,但攻城的主力多是赣州“新民”,即当年的土匪,他们骁勇善战,但杀人成性,这回可以合法的过一把杀人瘾,也是抢劫的好时机,他们不遵守纪律,民被杀伤者甚重,王守仁将几个嚣张的立即斩首,才将这股邪风遏止住。

第七十七章 相逢

    进城之后,王守仁第一时间的举动就是抚慰安民,打开粮仓,救济城中军民,安慰宗室人员,所有协从人员只要自首,一律不问,受宁王伪官的只要投降,也一律不追究,城中也就慢慢的安定下来。

    军队入城的时候也有些乱蓬蓬的,张信与陆柄捉住这个时机,专门往小巷里钻,拐了几个弯之后就没有人注意他们了,因为他们已经把装扮给卸下,不再是郎中打扮,城中人心惶恐不安,也没有人会特别留心他们。

    “张典簿,如今城中动荡不安,正适合离去,不然等城中人心安定之后,城中必定戒备森严,想出去就困难了。”陆柄建议道,两人正藏匿在一间残破的废宅里,时不时看到外面巡防的军队路过,只有静静的待着不敢乱动。

    “确实,藏身城中极为不妥,但是城门已经被他们把守住,我们如何能出去?”张信无奈说道,南昌城现在虽说已经被攻破,但还是有些死忠宁王的叛兵正顽固抵抗,时不时与王守仁的队伍发生激战,张信觉得待在这里有可能殃及池鱼。

    更何况南昌已经危机四伏,乱箭流矢指不定会降临到两人头上,杀人放火的事情可没少见,没有经历过战争状态的两人,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害怕,只想远远离开这是非之地,却没有想到城外可能比城里更危险。

    两人正商讨对策的时候,外面又路过一群巡游的兵士,在商讨些事情。

    “王大人有令,城外有散兵逃窜,特派我们出城扫平,这可是立功受奖的时刻,大伙儿可要提起精神来,让其他兄弟瞧瞧我们的英勇表现。”一个校官模样的人正在训话说道。

    张信听闻此言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用手碰碰陆柄,低声说道:“换上军装,我们混进去跟他们出城,再找机会甩开他们。”两人在军中混了这么久,出逃的时候也顺手牵羊的带了些军服出来,正好派上用场。

    “口令番号我们都有些了解,不会露出破绽,这办法可行。”陆柄赞成说道,两人麻利的换好衣裳,然后悄悄地跟在巡防队的最后混进其中,两人低着头无惊无险的随着这队伍出了城,路过城外树丛时,趁没有人注意两人飞快的藏匿起来,两个多时辰后,两人没有发现什么动静,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张信有些庆幸说道:“这次是我们运气好,才能逃了出来,这附近还是很危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人出来巡游,我们还是尽快远离吧。”

    “是啊,如果被发现,到时可是有口难言。”陆柄指着身上的衣服说道:“他们会把我们当做逃兵处理的,还是换回原来的装束吧。”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换好衣服后,陆柄再次问道,征求张信的意见,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出乎两人的意料,来南昌的计划目的已经全部流产,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回去。”张信考虑片刻,然后斩钉截铁说道。

    “回哪?南昌?”陆柄眼睛露出异样之色。

    “还能回哪,回安陆。”张信没好气的说道:“反正宁王准备完蛋,我们回去也可以向世子交待,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那就依张典簿的计划行事。”陆柄不动声色说道,张信也懒得计较陆柄的那点小心思,反正他把宁王完蛋的时间估计错误,才受了这么多的苦,现在情况非常不妙,随时会遭遇危险,这是乖乖回家吧。

    两人休息至傍晚,在暮色下认准西北方向急忙奔走,既要防范野外猛兽,又要提防乱兵散寇,走得心惊胆战的,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远,最后实在是走不动,这才坐下来休息,没有等两人喘上一口气,就被一队人马打着火把围住了。

    “大人,发现两个奸细。”两人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被捆起来,被人押到附近的营地帐蓬里交给上级处置。

    “哦,是从哪擒获的?”两人被紧紧的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但张信觉得这问话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从哪听说过一般。

    “是从南昌方向跑来的,看两人慌里慌张的模样,不是奸细也是贼人。”没有给两人解释的机会,人家已经给他们的行为定性了,两人不是不想开口解释,而是已经被人用布堵住嘴巴,想说话都难。

    “南昌?”主事者沉吟之后说道:“把两人带下去严加审讯,让他们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说出来。”

    这时张信突然想起主事者是谁了,听到他这样安排,忙用力挣扎起来,努力把头抬起,希望让主事者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张信的努力没有白费,主事者有些奇怪这人的反应,好奇的下令说道:“来人,把两人给我架起来,让老夫看看他们是何模样。”

    张信看到主事者的相貌,对自己的判断更加确定无疑,连忙冲着他摇头晃脑,引起他的注意,幸好张信这次没有化装,主事者借着火光,勉强认出被捆绑的人是谁。

    “来人,给他们松绑。”主事者心里一惊,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忙吩咐手下解开两的绳索。

    “大人,这两个人可能是奸细,为了您的安全,还是……”手下也有些聪明之人,知道要劝阻主事者谨慎行事。

    “老夫自有分寸,替他们松绑后,你们且下去。”主事者吩咐说道。

    众人虽然还心存疑虑,却不敢违背主事者的命令,给两人解开绳索之后,不情愿的退出帐蓬,但却散布在帐蓬四周警戒,格外留心帐内的动静。

    解开绳子之后,张信顾不上全身疼痛,被当成奸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忙给主事者见礼道:“学生张信见过费学士。”

    而这时有些疑惑的陆柄才想起这位面容熟悉的老者是谁,赶紧上前见礼,看到如此情况费宏心中再无怀疑,确定两人的身份,没有想到远隔千里还能遇到熟人,两人回想起这些天来的经历,真是感慨万端,觉得真是世事无常。

    而费宏却是更为惊讶,远在天边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是谁都会感到非常意外,更何况这两人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的,在这敏感的时候,让费宏难免不多加猜测,心中疑虑重重,却不知从何问起。

    还是张信比较醒悟得快,看到费宏很充满怀疑的表情,连忙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费宏叙述起来,从兴王病逝谈起,说到乔装打扮混出南昌城,最后逃跑到这里被人当成奸细给捆绑起来。

    “宁王逆臣,实为可恨。”听完张信的叙述,费宏这才释疑两人为何出现在这里,想起兴王的忠义之情,费宏不由感叹万分,一个忠义贤王就这样惨遭奸臣毒害,而且冤情却不得昭雪,真是可敬可叹啊。

    费宏看着两个心存忠义之心,不惜远付千里来到危机四伏的江西,准备慷慨为兴王尽忠的年轻人,心中感叹世间从不缺少忠义之士,只是没有人赏识罢了,费宏这是在感慨自己的行为得不到正德皇帝的认同,心中充满悲苦之色。

第七十八章 偶遇

    “费学士,以后我们就跟随你一起平叛,为王爷报仇雪恨。”张信咬牙切齿的说道,心中却窃喜终于可以放下悬挂已久的心。

    “只要能为王爷复仇,在下也愿为学士大人效犬马之劳。”陆柄知机说道,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还是乖乖的在大树下萌荫吧。

    “胡闹,你们以为行军打仗就是这般儿戏吗?”费宏突然勃然大怒说道:“看你们这些日子所作所为,蒙骗上司,临阵脱逃,居然还有脸面说出如此豪壮之言来。”

    “请学士大人责罚,我们知错了。”张信回想起这些日子来的经历,发现还真如费宏说的那样,被教训得满面通红,感到羞愧的说道,而陆柄自觉的退后一旁,站在张信的身后,像是在低头反思着。

    “念在你们情有可原的份上,老夫也不与你们计较那么多啦。”听到张信认错之语,费宏的怒气稍退,缓和说道:“纪律严明才可以治军,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那由谁来平定叛乱。”张信与陆柄心里不服,觉得自己又不是自愿参军的,不算临阵脱逃吧,但也不敢明言,只有乖乖的听取批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既然你们已经身在军中,那就要服从军队的纪律。”费宏继续教训说道:“难道让你们尽忠报国,平定叛乱,你们也要斤斤计较不成?”

    “学生不敢,学生知错,所以才想随学士大人一起为国尽忠。”张信一脸惭愧之色说道。

    看着一脸真诚的张信,费宏微微叹气,爱才之心涌起,临阵之险可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随时随地都有亡身之祸,费宏不忍心看着两人涉险。

    “这些天来你们在军中度过,也该知道这其中的险峻,你们还要继续这种日子吗?”费宏严肃说道,张信坚定的点头,与其乱闯遭遇不幸,还不如跟着费宏。

    “老夫带的兵,都是当地乡勇,曾经几度平定过贼寇之乱,身经数战全是勇猛之士,你们两个连血都没有见过,如果能跟随老夫上阵杀敌。”费宏打击说道:“指不定杀敌之时,你们成为累赘,拖累我军。”

    还真是如此,就算是陆柄有一身好武艺,但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怕是本领还没有发挥,就已经被人斩于刀下,更不用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张信,简直就是送上门来让人鱼肉,两人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费宏说的非常在理。

    “那么我们该如何办?还请学士明示。”张信干脆的把事情推到费宏身上,既然你否决自己的决定,那么以后该怎么样就由你安排吧,张信轻松许多,不用自己负责的感觉还真是舒服,背负已久的压力顿时消失啦。

    费宏站起来轻轻走了几步,心里有些迟疑不决,不知道拿两人怎么办才好,最后说道:“你们且下去安歇,南昌的战事要紧,老夫要与军中将士商量解决之道,至于你们的事情,明天再做决定吧。”

    说完也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叫人把两人请出去,送到附近的帐蓬休息,拿了些干粮净水给他们,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吃东西了,饱餐之后觉得疲倦不堪,反正这里很安全,两人也放心的安然入睡。

    翌日清晨,两人再次被请到费宏的帐内,见礼之后,分主宾坐定。

    “张信、陆柄,你们还是回去吧?”沉默片刻,费宏缓缓开口说道。

    “学士,您这是什么意思?”张信心中一动,认真说道。

    “从哪来就回哪去。”费宏和声说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这些天来你们也吃了不少苦,所作所为也算对得起兴王,想必你们的亲人朋友已经非常想念你们,你们也是时候回去啦,收拾行李之后,老夫送你们离去。”

    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费宏叹了口气,正容说道:“老夫知道你们想留在这里,继续为兴王报仇雪恨,但你们要知道,国有国法,宁王虽然恶贯满盈,也只能交给朝廷处置,你们出于私愤准备行刺于他,那置大明律令于何地,其行为又与宁王有何区别。”

    两人把头埋得更低了,费宏继续叹气道:“既然你们留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那还不如赶紧回去吧,老夫修书给兴王世子,想必他也不会再继续追究你们的责任。”

    “军情紧急,老夫也没有时间与你们多言了,事情就这么办,你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有按老夫的意思行事。”看着沉默已久的两人,费宏强硬说道:“老夫已经准备好书信与行李,你们即刻起程。”

    “学士大人,谢谢您,事以至此,想必学生再多说些什么,您也不会改变主意。”张信诚恳的说道:“军事危险,您也要保重。”

    “嗯,你们走吧。”费宏淡淡说道:“张信,行李里面有老夫赠予你的一些东西,回去后记得认真观看。”

    张信疑惑的看向费宏,没有来得及询问已经被人带走,走了大概有几里地,两人看到一片湖泊,只听到护送的人说道:“这个是鄱阳湖,过去不远处有个码头,你们就在那里上船回湖广吧,宁王现在已经无暇理会过往船只,你们大可安心的从长江返回湖广。”

    说完也不再理会两人,招呼同伴照原路回去向费宏复命,张信与陆柄向他们道谢过后,按照指示来到鄱阳湖的码头,准备寻找前往湖广的船只,没有想到却意外的发现一个熟人,正是与他们一路同来的顺子。

    “顺子兄弟。”张信与陆柄喜出望外,觉得真是太巧了,忙高声叫喊道,顺子这时正在码头上无所事事闲荡,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四处观望,寻找声音的来源,找来找去却没有任何发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摇头苦笑起来。

    “顺子,才几天没见,怎么就不认识人啦,亏我还经常惦记着你呢。”两人走到顺子面前,张信开玩笑说道,顺子疑惑的看着秀才打扮的张信,英俊的脸孔确实有些熟悉的感觉,但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一位秀才公啦?

    “这位先生,恕小的眼拙,不知您是?”顺子谦微的说道,东家对这些人可是非常敬重的,如果知道自己怠慢于他们,那少不了一顿怒斥。

    “陆柄,看来我们上次的装扮还是蛮成功的,你看现在连顺子都认不出我们现在的样子啦。”张信笑道,却是在提醒顺子。

    “那是当然,在下这门手艺,其实还是管用的。”陆柄微微笑道,终于知道自己的易装之术还是有点用处,这让他有些高兴。

    “张郎中,陆郎中,是你们啊。”顺子惊喜交集说道:“你们怎么这个打扮,该不会……”

    “顺子,休要无礼。”还没有等顺子把话说完,沈园的声音马上传来说道:“还不向张先生陪礼道歉。”

    “原来是沈东家,好久不见,生意可好。”张信拱手笑道,看来运气不错,刚来这里便遇到熟人,那行事就方便许多。

    张信的客气让沈园有些惊喜,沈园经验何等的丰富,可不像顺子一样在怀疑张信现在这模样是乔装打扮的,无论言行举止分明就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秀才公,没有任何可值得怀疑之处,沈园非常确信这点。

    准备上架了,加快情节推进。

第七十九章 返航

    在这礼制森严的时代,儒士、生员的冠服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穿上的,这个朝廷有严格的规定,就算裁缝帮你做好衣服,如果你没有凭证,贸然穿上在大街小巷招摇过市的行走,那么让人揭发,这罪行可不轻。

    “见过张秀才,当日在船上有眼无珠,怠慢了秀才公,真是失礼之极,请勿见怪。”沈园忙行礼说道。

    “没事,不知者不罪,况且是我没有表明身份,责任不在你。”张信笑道:“沈东家,你不是早应该回去了吗?怎么还滞留在南昌?莫非你也是受兵乱之苦?”

    沈园有些尴尬,总不能明白的告诉对方,自己想趋炎附势趁机认识王守仁,所以才会留在江西吧,而且这还是自己一相情愿,人家根本不理会自己,所以只好灰溜溜的准备打道回府。

    “正是如此,没有想到这次行程,居然遇到这般倒霉之事,最近战事有所缓解,鄙人正准备起程回去啦。”沈园讪笑道。

    “具我看这几天沈东家也没闲着,这船吃水这么紧,可以看出沈东家这些天收获颇丰,并非一事无成啊。”张信微微笑道:“却不知沈东家所说的回去,是回家呢,还是回武昌?”

    “让张秀才见笑。”沈园谦逊说道:“鄙人家就在武昌,这次出门已久,家中妻儿老小想必非常挂念,也是时候回去啦。”沈园心中嘘唏,本还以为可以为妻儿挣一个前程,哪知道又是失望而归,只有回去再等下次机遇。

    “这般说来,我俩要再次麻烦沈东家,却不知沈东家是否欢迎。”商人行踪都是飘浮不定的,谁知道他们下个目的地是哪,本还以为这个沈园也是这样,原来只是想让他帮忙打听前往湖广的行船,现在看来却是意外之喜。

    能在这里看到两人,沈园心中也猜测出几分来,但总不能自己发出邀请吧,现在张信主动开口,沈园哪里会拒绝,当然是满口答应,绝无不欢迎之理,而且并没有好奇去打听两人在这几天里的遭遇,只是笑容满面的请两人上船,房间当然还是上等船舱。

    “这次运气不错,出门遇到贵人啦。”安定下来后,张信笑道:“陆炳,你怎么看?”

    “承蒙费学士的照顾,我们才可以安然无事的到达这里,不然连回去的盘缠都没有。”陆炳苦笑道,两人这些天东奔西跑的,钱早就不知遗落到哪去啦。

    “幸好有费学士的书信,回去后也有个交待,不然就这样灰溜溜的回王府,我们脸面上也不好看啊。”张信自我安慰道:“不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宁王也挣扎不了几天啦,世子这次应该会满意吧,陆炳你觉得呢?”

    “应该如此吧。”陆炳有些不确定说道,出门这么久,谁知道世子这段时间变成什么样啦,不知道还会不会吵着要为父报仇。

    “回去再说,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是奖是罚我也没有意见。”张信无所谓说道,有惊无险的回王府已经是值得庆幸之事,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收锚,扬帆,起航。”

    顺子的号令声让人知道船准备航行,随着船身的晃动,张信慢慢的走出船舱,望着渐渐远去的码头,心中五味杂陈,想起远在湖广的朋友亲人,朱厚熜,袁宗皋,莫学正,最后想到了费宏,这位正直无私的老人,现在身处险境,却不知道南昌的战事如何啦。

    王守仁攻陷南昌,在军事上是避实就虚,在政治上是先夺其大,对叛军的心理破坏作用极大,对稳定局面的作用更大,久攻安庆不下,宁王得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南昌被攻陷,不故手谋士的劝阻,急忙回军准备夺回南昌城。

    就算没有张信掺各其中,事情也会这样子发展下去。

    宁王亲自领兵到了沅子巷,王守仁向部下问计,多数人主张贼势强盛,宜坚守不出,徐图缓进,但王守仁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宁王军队看起来人多势众,但只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宁王用事成之后封官许愿来刺激他们玩命,现在进不得逞,退无所归,这帮乌合之众已经士气消沉,如果我方能出兵攻打,他们肯定不战自溃。

    话虽然这样说,但具体打起来,在战术上,王守仁又是相当谨慎的,因为手底下没有正规的京军或边军,只是些偏俾小校,他只有到处设疑,显得官军广大无数,那些知县一级的官员正好领着百儿八十人去张疑设伏,知府一级的领着五百便是大军了。

    数日后,宁王并力挑战于鄱阳湖,官军败死者数百人,王守仁见兵稍退,立斩先却者,士气复振,战况转变,有人一炮打中宁王的副舟,宁王兵乱,跳水溺死者无数,官军反击,杀、拿叛军两千多。

    宁王退到八字脑,王守仁准备了火攻的应需之物,令队伍从两翼放火,然后火起兵合,围而歼之,翌日早晨,宁王接受群臣朝拜,把那些不肯尽力的拉出去斩首,臣下还争论该怎么办,王守仁的大军已经四面围定,火、炮齐发,宁王的方阵七凌八落,溃不成军。

    又是一炮打中宁王的副舟,宁王与诸嫔妃抱头痛哭,根据中国的不成文法,女人不能被活捉,她们与宁王洒泪而别,然后头朝下,跳入水中,宁王和他的世子、宰相、元帅数百人被活活捉住。

    《明史》对这一战有记载:“斩擒贼党三千余级,溺水死者约三万,弃其衣甲器仗财物,与浮尸积聚,横亘若洲。”至此,轰轰烈烈的宁王之乱就这样被平定了,宁王被俘虏之后遇到王守仁后说道:“此我家事,何劳费心如此!”

    这话说得让人不禁废书而叹,虽显得有些无赖,但真是对王守仁的致命的嘲弄,一句说尽了家天下的特色,而以后王守仁的遭遇也说明了宁王还是有见识的,这句话说得一点没有错,王守仁真的算是多管闲事,凭增人恨,一点好处也没有。

    至此宁王之乱被平定,当然那已经是以后的事情,那时张信已经回到湖广啦。

    此时此刻,湖广安陆兴王府,袁宗皋与陆松在商议事情。

    “陆头领,张信他们还没有消息吗?”袁宗皋按照惯例询问道。

    “我已经命令各地探子留意他们的行踪,如有消息,就飞书传讯通知我。”血浓于水,自己儿子身处险地,叫陆松如何能不担忧。

    “刚才世子又来向我询问他们的消息,这叫我如何回答。”袁宗皋头痛说道:“还有王妃娘娘,时不时派绿绮向我要人,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典簿走了才没有几天,世子就后悔了。”陆松苦笑说道:“待我派人去寻找他们时,才知道他们已经坐船去南昌啦。”

    “我明明吩咐过子诚,让他在附近县城待上几天,等候我的信息。”袁宗皋无奈说道:“早料到世子会改变主意的,但偏偏忘记子诚年轻气盛,居然毅然决然的前往南昌,真是让人担忧之极。”

    “我儿何尝不是如此,本以为让他跟随张典簿身边,好有个照应,哪知道这两人居然这般鲁莽行事。”陆松露出忧虑之色:“将近一个月了,还没有他们的消息,我怕……”

    没有等两人讨论出个结果来,外面已经沸沸扬扬的传来叫声:“袁长史,张典簿他们回来了。”

    这时张信终于感到在长江大道上行船与在小江河上的根本区别了,乘风破浪如履平地,没有感到一丝颠簸,即使是逆水而行,但凭着人力划桨也能快速行驶,比来之前的速度快上许多,转眼之间就准备到达武昌府。

    “陆炳,准备到家了,心情怎么样?”张信倚在船舷上,看着滔滔江水,兴奋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忐忑不安。”陆炳疑惑道,明明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心里却是这样的心情呢。

    “近乡情怯,人之常情。”沈园走过来说道:“陆兄弟离家已久,家中长辈想必非常牵挂吧,自然会有感应。”

    “还是沈东家所说在理,你就不必担忧啦,回到家中一切都会好的。”张信笑道,还是回去安安稳稳的过平静日子比较好,打打杀杀的不适合自己。

    “却不知两家家住何处?如果不远的话,鄙人可以捎带你们一程。”沈园试探性的说道,心中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得知答案。

    “呵呵,谢谢沈东家的好意,这一路上承蒙你的关照,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既然你家就在武昌,家中妻儿想必也苦候日久,家人团聚在即,我们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张信微笑的委婉拒绝说道:“到武昌后让我们下船即可。”

    “那好,那好。”沈园笑道,反正已经结下善缘,会不会开花结果那就要看以后的造化了,虽然不知道这段善缘会不会在以后对自己产生帮助,但多个朋友总归是件好事,而且这个张信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商人而疏远自己,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大伙注意了,快要到达武昌码头,准备停泊靠岸。”顺子激动的叫喊道。

    “两们稍候,在下去处理一下琐事。”听到这话,沈园也顾不上再与两人交流,忙转身朝船头奔去,终于到家了,行船靠岸之后,两人与沈园告别后没有休息,直接在码头雇了一辆马车起程至汉口。

    马车颠簸的在官道上行驶,张信与陆炳再也耐不住急迫的心情,不停的催赶车夫快马加鞭,没有理会从车厢传来的震荡感,若是在平时两人早就受不住这样痛苦的滋味,一心直想快点回安陆王府,不知不觉之中,张信已经把王府当成自己的家了。

    “张典簿,你还记得当日我们把小舟寄放在哪了吗?”到了汉口,两人马不停蹄的奔向渡口码头,途中陆炳说道:“情急之下,我把地点给忘记了。”

    “不用理会它,一叶小舟,不值几个钱,权当送予保管那人,还是雇船回去吧。”张信不在意说道:“雇船快些,又不用自己劳心费力。”

    想起自己从安陆撑船到汉口花费的时间与精力,陆炳深以为然,非常拥护张信的决定,两人在渡口找了条闲置的客船,也不与船主仔细商量价钱,随口定了一个价,立刻起程出发,行船驶向安陆。

    看着庄严肃穆的兴王府,熟悉的感觉再次回到两人的身上,张信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与陆炳慢慢的往王府大门走去,门口守卫正准备出言拦截,发现却是他们两人,守卫中有机灵之人,忙往王府里跑去,叫喊道:“张典簿、陆护卫回来了。”

    兴王府暖春阁

    蒋妃正在由绿绮服侍着对镜梳妆,原来娇艳的脸庞充满憔悴之色,兴王已经逝世一个多月,她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哀莫过于心死,而蒋妃的心已死,若非朱厚熜尚且年少,她放心不下,不然早就随兴王去了。

    “娘娘,您觉得这样可好?”绿绮小心翼翼的为蒋妃梳发,手中不断的变换着发型,询问着蒋妃的意见。

    “欣赏的人已经不在了,梳得再好有什么用?”蒋妃叹息,幽幽说道:“就这个样式吧。”

    “娘娘又在想念王爷。”绿绮轻轻放下梳子,伸出玉手为蒋妃揉肩,没有再继续劝慰,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怎么劝说也是没有用处的,沉默片刻之后,蒋妃情绪渐渐恢复,拍拍绿绮的手,说道:“绿绮,若不是你细心照顾,只怕我……”

    兴王逝世的那段时间,蒋妃悲痛欲绝,几度陷入昏迷,若不是绿绮贴身照料,恐怕她真的随兴王而去,那留下朱厚熜一个人怎么办,蒋妃觉得袁宗皋说的非常有道理,兴王府还须要她,她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

    “娘娘,您又来了,奴婢深受王爷大恩,这是奴婢应该做的。”绿绮柔声说道:“能帮上娘娘,那是奴婢的荣幸。”

    蒋妃悲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日久见人心这话说的一点没有错,王府这次惨遭大难,她把府中上下的人心看得一清二楚,谁心存忠义,谁包藏祸心,在这些日子来表现得明明白白,蒋妃心如明镜。

    “绿绮,那张信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有功之臣蒋妃从来不会忘记,兴王赏罚分明的教导她牢记于心。

    “昨天奴婢已经再次询问袁先生,张典簿还是没有音讯。”绿绮轻轻叹气,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吉人自有天相,张信肯定不会有事的。”蒋妃正容说道,王府遭些劫难,正需要一位表率安抚府中上下,而张信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他又对王府如此忠心耿耿,与世子的交情深厚,于公于私蒋妃都不希望张信出事。

    两人正说些私已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吵杂之声,蒋妃眉头一皱,是谁这般不懂规矩,居然在暖春阁内放肆,绿绮知道蒋妃不喜欢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扰她的宁静,忙疾步出去查看情况,片刻之后,绿绮面露喜意赶回向蒋妃汇报道:“娘娘,张典簿与陆侍卫回府了,门房正在给世子报喜呢。”

    王府客厅挤满了人,张信与陆炳正在向围观的人群拱手行礼,感谢他们的关爱之情,两人感觉不耐烦之时,袁宗皋出现了。

    “世子有令,让张信、陆炳到暖春阁面见。”袁宗皋高声叫道,顺便把围观的人群打发走,众人虽然心有遗憾,但他们都不敢违抗世子的命令,纷纷的散去。

    “袁先生,最近可好。”突出重围之后,张信松了口气,这些人东问西问的,有些问题真是不好回答,看到救星降临,张信非常感激。

    “好什么好,你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存心想累死老夫。”袁宗皋佯怒,但看到张信笑眯眯的脸,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还是小声报怨道:“不是叫你随便混几天就回府吗?怎么不按老夫的计划行事。”

    张信笑而不答,袁宗皋也拿他没办法,反正人平安回来就好,至于事情的过程,等下到世子那,他还不是得乖乖说出来,想到以后不用再为这两人操心,袁宗皋心情舒畅之极,走起路来更加显得轻松自如。

    与朱厚熜的会面并没有什么感人肺腑、泪如雨下的亏场面,朱厚熜如今的身份已经与他日截然不同,在张信前往南昌府那段时间,朝廷的旨意已经到达兴王府,让朱厚熜接任兴王之职,服孝期满即可即位,身份不同,那当然要矜持,况且虽然朱厚熜极力掩饰,但众人都能睢出他内心的激动欢喜之情。

第八十章 礼物

    “张先生,回来就好。”朱厚熜声音有些颤动:“孤很高兴。”

    时间是治疗伤痛的最好良药,一个多月过去,朱厚熜已经从兴王逝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朗略带生机的面孔让张信很高兴,从见面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朱厚熜已经逐渐成熟,这让张信欣慰之余也有些无奈,成熟的代价往往是人难以承受的。

    “世子,我们此去南昌一事无成,有负世子重托,请世子责罚。”张信拉扯陆炳示意,两人一同跪下请罪说道,虽然可以看出朱厚熜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但两个人还是装模作样的走个形式,好给大伙一个台阶下。

    提起南昌朱厚熜神情黯然,旋即想起蒋妃的嘱咐,皇帝绝对不会容忍宗室叛乱,兴王之仇指日可报,何必大动干戈弄得王府上下人心不安,这样不利于统辖兴王府,蒋妃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全心全意为朱厚熜以后作考虑,毕竟朱厚熜不过十数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很,尚且须要王府上下的扶持。

    而待张信离开王府的几天之后,朱厚熜也有些后悔,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太过草率,马上令陆松派人去把张信、陆炳两人招回来,却得知两人已经乘船出发至南昌,想到前往南昌那不可预知的危险,朱厚熜心里充满懊悔。

    “是孤一时冲动,累及你们受苦,孤知错了。”朱厚熜小脸涨得通红,承认自己的错误非常要有勇气,特别是对朱厚熜来说,从小只有别人向他低头,还没有试过当众说自己错了,当然除了向兴王认错之外。

    “起来吧,还想世子去扶你们不成。”世子受窘,袁宗皋连忙解围说道:“你们也是,去南昌也不捎个信息回来,让我们整天担忧牵挂。”谈起南昌一行,众人露出好奇之色,虽说一事无成,但去时已久,肯定会经历些事情吧。

    “此行真是一言难尽。”想起那些日子的经历,张信叹气说道:“托世子之福,我们这次南昌之旅还算有惊无险,只不过有些难以启齿,愧对人言。”

    “哦,具体是怎么样的?”见张信说得这么隐晦,众人八卦之心熊熊燃起,纷纷倾耳聆听,想知道他们此行的经过,张信苦笑,这些人还真现实,一看到人没有事,就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啦,朱厚熜也不例外,听说要讲故事,忙把椅子凑近一些。

    “……,就这样我们坐船回来啦。”叙述时张信绝对没有添油加醋,一切是按事实原形讲述的,当然该省略的还是适当忽略,该放大的也稍微夸张一些,虽说不上惊险刺激,但也算得上离奇曲折,受侦探小说的影响,张信讲故事的时候习惯加入些离奇元素,这让有着同样经历的陆炳听得目瞪口呆,一个平平无奇的行程居然能说成这样。

    “张典簿真是辛苦了。”张信讲述完毕,众人还沉浸于故事的情节之中,突兀之间有人轻声叹道,声音柔美甜静,却把众人惊醒过来。

    “绿绮姐姐,你来啦,是不是母亲……”朱厚熜看到来人,连忙询问道。

    “娘娘身体安好,世子不必担心。”绿绮行礼之后柔声说道:“娘娘得知张典簿与陆侍卫回府,特命小婢前来探望。”

    “谢谢王妃娘娘关心,请绿绮姑娘回禀娘娘,我们此行安然无恙。”张信谦恭说道。

    “张典簿此行经历,小婢已经清楚,稍候回禀娘娘。”绿绮笑道:“这次娘娘命小婢来,除了看望你们二人,还另有吩咐。”

    “请绿绮姑娘明示。”众人惊讶,不知道蒋妃还有什么事情,眼睛看向绿绮身后丫环捧着的两只盒子,盒子一长一小,从外面的装饰看不出什么来。

    “陆侍卫,这是娘娘赠予你的。”绿绮轻轻的从丫环手里接过长盒子,移步上前递给陆炳,陆炳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双手接过盒子。

    “谢娘娘恩赐。”陆炳没有打开盒子观看,因为这是一件非常失仪的行为。

    “张典簿,这个是娘娘给你的。”绿绮把小盒子拿到张信面前说道。

    娇柔的声音混合香气扑面而来,张信有些失神,随即清醒过来,忙伸手向盒子抓去,慌乱之中触手之处感到一片滑润。

    “完成娘娘吩咐,小婢该回去了,告辞。”不等众人反应,绿绮转身离去,走时有些惊慌失措的感觉,玉容娇羞柔媚。

    “绿绮姐姐怎么啦,走得这般急。”朱厚熜惊讶说道。

    “没事,可能是娘娘催促得紧吧。”袁宗皋人老心可不糊涂,把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点破,这事情当然也瞒不过眼力过人的陆松父子,不过这两人也默不作声,对刚才的事情视若无睹。

    “陆炳,看看母亲送你的是什么?”朱厚熜不过是随口问问,注意力马上转移到陆炳手上的盒子上面,里面是什么东西,朱厚熜自己也不清楚,既然主子吩咐下来,陆炳也不敢违令,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开,里面是用绸缎包裹着的长型物体。

    慢慢剥去绸缎,却是一把刀,陆炳面呈喜色,且不说这刀表面装饰与质量如何,单指蒋妃此举可是大有深意,兵器可谓凶兆之物,但是送给武士却是相得益彰,其中的意思很明显,让陆炳继续守卫着王府、世子。

    “宝刀赠烈士,娘娘可真会挑礼物啊。”袁宗皋笑呵呵朝陆松父子拱手恭贺道。

    “娘娘之恩,我父子没齿难忘。”陆松、陆炳恭敬朝蒋妃居住方向行礼道。

    “张先生的盒子里面是一块玉佩,真漂亮。”朱厚熜在这时惊叹道,袁宗皋含笑朝陆氏父子点头,走了过去。

    “温润而泽,有似于智;锐而不害,有似于仁;抑而不挠,有似于义;有瑕于内必见于外,有似于信;垂之如坠,有似于礼。”袁宗皋走去,从朱厚熜手里接过蒋妃赠予张信的玉佩,摇头晃脑吟道:“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子诚,你可明白?”

    古代人还真是麻烦,连送个礼也有这么多道理,张信非常坚定的点头,从陆家父子的神情可以看出,蒋妃送这个玉佩肯定另有含义的,而袁宗皋也点明出来,张信哪不会知道怎么做,也对住蒋妃居住方向感谢,其实这些动作都是做给朱厚熜看的。

    玉在中国的文明史上有着特殊的地位,孔子认为玉具有仁、智、义、礼、乐、忠、信、天、地、德、道等君子的品节,《诗经》里有“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之句,古人给美玉赋予了那么多人性的品格,将谦谦君子喻为“温润如玉”。

    君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张信从袁宗皋手里接过玉佩,心里嘀咕着,没有想到蒋妃还真是深得兴王真传,笼络人心的手段如出一辙,不过张信却没有反感蒋妃的行为,人家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啊,支撑兴王府这么大的一个家业,不使点手段怎么行。

    “你们赶着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先回房好好休息。”袁宗皋伤感说道:“如今王府正逢守丧之期,就不设宴为你们的接风啦。”

    谈及守丧,朱厚熜黯然神伤,对众人说道:“孤且先向母亲请安,你们回去吧。”

    众人纷纷告退,出了暖春阁后,张信掏出一封信对袁宗皋说道:“袁先生,这是费学士写给世子的书信,你拿去给王妃娘娘,先让她先看信中的内容,再决定是否给世子。”

    张信说是怕费宏在信中提起兴王,让朱厚熜再次伤心难过,所以决定让蒋妃先看,大人的承受能力起码比小孩强吧,反正信中的内容也无非是些大道理,张信猜测,以费宏这般正直的人,写的信除了国法明律之外,肯定没有几句安慰人的话,张信不想承认他刚想起还有这回事,袁宗皋自然接过书信,也没有多说些什么,送张信回房后也走了。

    翌日清晨,张信早早起来洗漱,没有办法,生物钟还没有调节过来,在南昌的那些天,都已经习惯早起,现在回到王府,一时之间没有完全适应回来。

    “子诚,起来没有,老夫前来打扰啦。”袁宗皋扬声叫道。

    “进来吧。”张信有气无力的说道,一大早来找自己,肯定又有事情,才回来一晚上就要自己操劳,真是没有人权啊。

    “子诚,昨夜没有休息好吧,今天为何起得这般早。”袁宗皋推门而进,发现张信坐在书桌上看书,惊奇说道,张信撇嘴,懒得理会袁宗皋打击人的话。

    “嗯,费学士的信,老夫已经交给王妃娘娘,娘娘说暂时不让世子知道这回事。”袁宗皋像是随意说道:“陆炳那边已经吩咐过了,你也要记得保密。”

    “怎么啦,信里都说些什么?”张信放下手中的书,好奇询问道,不过是一封信而已,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还要瞒着朱厚熜。

    “无非就是缅怀下王爷,骂几声宁王之类的。”袁宗皋轻描淡写说道,看着一脸怀疑的张信,继续说下去:“再者就是安慰世子,给世子提些意见。”想起费宏当日的怒斥,张信明了,信中肯定有责备世子的话,不然蒋妃也不会把信隐藏起来不让朱厚熜知道啦,爱子心切,可以理解蒋妃的行为。

    “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张信点头,眼睛看袁宗皋,知道他肯定还有下文,不然不会这么早来找自己的。

    “子诚啊,你最近不在府中,不知道老夫为了你,头发都愁白了。”袁宗皋叹气说道:“为了隐瞒你到南昌的事情,老夫的辛苦暂且不提,连谎言都不知道编造几遍啦。”

    你的头发原来就是白的好不好,张信眼眉一挑,没有理会袁宗皋的诉苦,拿起书来继续翻阅,说得这么可怜,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说。

    袁宗皋见张信无动于衷,只有无奈的说道:“在你失踪的一个月里,老夫对府内含糊其辞,就说你与陆炳奉命出远门办事,至于什么事情嘛,因为是秘密,所以没有透露,以后府中有人询问你们,你就这样回答吧。”

    王府仆役素质不错,不该知道的不问询问的,见张信应承下来,袁宗皋继续说道:“最麻烦的却是不知道怎么向州学莫学正解释,这个月他来信不下数次,上半月还好些,就说你在为王爷守丧,但近些天来却是催促得紧,扬言要到王府来看望你,简直让老夫焦头烂额啊,还以为会瞒不下去,幸好你及时回来,不然老夫都不知道如何向莫学正交待。”

    “真是辛苦袁先生了。”张信知道这次真的是难为袁宗皋啦。

    “子诚啊,有些话老夫不好在世子面前提起,当日老夫不是让你回家邻县待几天等候消息吗?你怎么会跑到南昌去的。”袁宗皋低声说道:“南昌之险你又是不知道,若是遭遇不测,那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说是自己估计错误吧,以为自己到南昌之时宁王早完蛋啦,张信避而不答,冲袁宗皋憨笑,希望袁宗皋不要再追问下去。

    “热血冲动,年轻气盛,还须历练。”袁宗皋评价道,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袁先生教训的是。”张信笑嘻嘻的转移话题问道:“莫学正找我所谓何事,怎么这般着急?以前在王府时,他老人家很少来信寻我啊,况且正逢兴王蒙难之时,更不应该这样。”

    “子诚,你生病啦。”袁宗皋像是不认识张信一般,报以惊奇的目光,简直把张信当成猴子一样观看,伸手模向张信的额头,想确认他有没有发晕,张信被看得稀里糊涂的,不明其意,拍开袁宗皋的手,说道:“怎么了,我很正常,没病。”

    “没病你怎么说出这般糊涂的话来,居然还问莫学正为何事找你,不只是莫学正,这些天来,老夫都在为你着急担忧呢,你居然还像没事一样。”袁宗皋叫道。

    “不是说莫学正不知道我去南昌之事吗?他怎么会为我担忧着急啊?”张信不解问道。

    “乡试,下个月初九就是乡试之日,现在已经是七月底啦。”袁宗皋指着张信吼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看到张信糊里糊涂的模样,袁宗皋感到心里冒火。

    “啊,我怎么把这事情给忘记啦。”张信惊叫道。

    “老夫不赞成你去南昌,除了不想你冒险之外,还有的就是乡试已经临近,希望你能好好备考,没有料到你居然会的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袁宗皋恨不能把张信的脑子破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怎么一时聪明过人,一时糊涂透顶。

    那是因为在张信心里从来没有在意过乡试,对古代科举一窍不通的张信,没有指望过自己能在乡试中榜上有名,在张信的心中,乡试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早准备让众人失望啦,再过一两年凭着从龙之功,直接做官了,还考什么试。

    面对袁宗皋的怒火,张信可不敢直言,连忙补救说道:“袁先生,学生虽然一时糊涂,把乡试的日期忘记,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发奋学习啊,学生此去南昌府,可是随身携带着书籍前往,有暇之余总是在默记其中的道理。”

    张信忙把一直拿在手中的书递给袁宗皋看,正是儒学中的经典著作《孟子》,并不是张信提前知道袁宗皋要来,早准备好给他看的,也不是张信脑筋错乱,突然对四书五经感起兴趣来,这本《孟子》却不是张信原有之物。

    袁宗皋半疑半信的接过张信手中的《孟子》,随手翻阅起来,看到里面的批注,眼睛一亮,凭他对张信的了解,知道他没有这么深厚的儒学功底,这本书肯定不是张信自己写的批注,袁宗皋心中一动,仔细阅读起来,良久之后才不舍放手。

    “撒谎,这本《孟子》根本不是你的,老夫还没有糊涂呢。”袁宗皋厉声训道,若在平时张信早就理直气壮的反驳啦,可惜现在他理亏,只有乖乖的承认错误。

    “这本书是在南昌时,临行前费学士赠予我的。”在船上的时候张信把这事给忘了,昨晚整理包袱的时候才记起来,今天早起有空才拿出来看看,张信还没有来得及细看,袁宗皋就来找他。

    “费学士的。”袁宗皋喃喃自语,轻轻***着手上的书,意味深长的对张信说道:“子诚,这《孟子》寓意极深,你可好仔细体会,莫要辜负费学士的一片苦心啊。”

第八十一章 儒法

    寓意,张信疑惑不解,袁宗皋走后,张信翻来覆去把书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没有夹层,没有隐形字,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张信索性把书丢在一旁,拿起莫学正的来信观看起来,看完之后提笔疾书起来,准备给莫学正回信。

    久不提笔,写起字来果然生疏许多,张信费了半天功夫,绞尽脑汁帮袁宗皋的谎言给圆起来,半天之后终于把回信写好,找了个下仆役让他把信送到州学莫学正那,忙完这事之后正准备再次翻开《孟子》仔细探查其中究竟。

    “张典簿,世子有请。”黄锦的声音适时传来。

    “来了,你稍候。”张信只能把书放下,推门而出说道:“黄锦,早安。”

    “已经不早了,世子在书房等你呢,请张典簿前去。”黄锦恭敬行礼后笑道。

    张信回礼后,稍微后退请黄锦引路,虽然知道书房的路怎么走,但做人还是要谦虚谨慎些为好,黄锦推脱一番后喜笑颜开的走在前方,兴王府邸内建筑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四合院,布局规整,府中敬萃锦园,园内环山衔水,景致变幻无穷,整座建筑规模宏大,园林而已精巧,既体现了王府建筑规制,又有其自身特色,虽然对王府已经的情况了然于胸,但张信每次行走其中的时候总是赞叹不已。

    到书房的的途径张信已经算得上轻车熟路,慢悠悠的跟随在黄锦的身后,时不时欣赏着王府内的景观,张信觉得非常惬意之极,还是回家的感觉好啊,没过多久,书房已经到了,兴王逝世后,朱厚熜无论是学习还是处理事务都在这个书房内,缅怀兴王之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醒,不要忘记兴王的教导。

    “张典簿,书房到了,请您稍等,待小的去通报世子。”黄锦倾足回首笑道。

    “你去吧,我在这里恭候。”张信点头,环视四周环境,回想起以前兴王招见的时候,也是如此,可惜现在已经世事无常,物是人非啦。

    “世子有请。”片刻之后,黄锦快步回来说道。

    书房的布置还是如以前一样,雅致优美的山水屏风,古朴典雅的桌椅,房内书盈四壁的壮观感,张信静静的走进书房,当日主位坐的是儒雅俊逸的兴王殿下,如今却是稚气未脱的朱厚熜。

    “张先生,你来啦。”朱厚熜放下手中之书,笑吟吟道。

    在人前朱厚熜永远是那沉稳老成的模样,那是因为别人都希望他这样,包括兴王也不例外,张信心里感叹,却没有表露出来,点头说道:“世子招见,不知所谓何事?”

    “黄锦,你且下去,孤与张先生有事情要商量。”朱厚熜沉声说道,经过长期的锻炼学习,朱厚熜的身上已经颇具威严之色,让人忽视他的生理年龄特征。

    “小的告退,世子有事就传唤小的。”黄锦机灵的说道,后退几步再回首走出书房,顺手轻轻的房门关上。

    “世子,这些日子来,你辛苦了。”看着稚气示脱却强装成熟的朱厚熜,张信心里不是滋味,却对此毫无办法,“王府事务烦琐,你累坏了吧。”

    “没事,王府事务都由袁先生与母亲商量解决,我就负责用印而已。”说着朱厚熜有些黯然神伤,“只是平常总是想起父王。”

    “都过去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张信喃喃说道,上前抚摸着朱厚熜的头,如果有外人看到这一幕肯定很惊讶,半响之后朱厚熜忸捏的把脑袋从张信的手移开,张信这才反应过来,咳嗽一声,指着朱厚熜面前的书籍道:“世子最近在看什么书啊?”

    “《韩非子》,准备看完了。”朱厚熜有些得意说道。

    “哦,书里都说了些什么?”张信听说过有这本书,却从来没有看过,所以好奇问道。

    相处久了,朱厚熜也慢慢发现自己的这位先生有些不学无术,一些经典著作居然没有看过,但总能说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见解,而且让人觉得很有道理,这让朱厚熜非常的奇怪,常疑惑张信当初是怎么考上秀才的,当然,朱厚熜只是疑惑而已,从来没有打算深究。

    “这书是我从书房内的暗格找到的,内容无非是些不尚繁华,清简无为,君臣自正,以刑法治国之类的。”朱厚熜疑惑说道:“与儒家圣人之意,背道而驰,不明白父王为何把这书珍藏起来。”

    “既然王爷如此珍爱此书,肯定有王爷的道理,世子可以慢慢琢磨这其中的奥妙之处。”张信笑着提醒道:“世子说《韩非子》与圣人之言背道而驰,我却不这么认为,世子可知道韩非其人的生平事迹?”

    “《史记》记载,韩非身为韩国公子,师从荀子,目睹韩国日趋衰弱,曾多次向韩王上书进谏,希望韩王励精图治,变法图强,但韩王置若罔闻,始终都未采纳,这使他非常悲愤和失望,后来他著书立作,得到秦王的赞赏,为了见到韩非特意攻打韩国。”

    “韩王原本就不重用韩非,但此时形势紧迫,于是便派韩非出使秦国,秦王政见到韩非,非常高兴,然而却未被信任和重用,最后触怒秦王,被赐死了。”朱厚熜慢慢的把韩非的事迹一一道来,表现出超群的记忆力,这让张信非常的羡慕。

    “既然韩非师从荀子,荀子可是儒家宗师,怎么能说他与儒家圣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张信诡辩说道。

    “先生这是在强词夺理,韩非是师从荀卿,但思想观念却与荀子大不相同,他没有承袭儒家的思想,却喜刑名法术之学,是法家的先贤,怎么能说与儒家有关。”两人经常争辩,朱厚熜也不在意张信的狡猾诡辩,反而很期待张信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

    “治国之道,以儒为表,以法为里,可见儒法都是一脉相承的。”张信笑道,反正两个都是相辅相成的,只不过统治者晦言罢了。

    “外儒内法?怎么从来没有听先生们谈起过?”朱厚熜不解问道。

    “那是因为他们在嫉妒,就像李斯当年嫉妒韩非一样,不希望他能够得到秦王的信任与重用,害怕他抢了自己的宠幸。”张信开玩笑似的说道。

    “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朱厚熜似乎有些明白,但却还没有琢磨透张信的话。

    “事实胜于雄辩,这点世子日后自然会明白的。”张信笑道,只要当上了皇帝,这些道理不用人教,自己也会慢慢领会,然后再运用自如。

    “世子现在不用明白《韩非子》里面的大道理,当成一本寓言书来看也是可以的。”看到朱厚熜苦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张信开解说道,让一个孩子明白这些政治之理,确实是难为他了,以后再慢慢学习吧,总有一天会明白其中之意的。

    “寓言书?”朱厚熜疑惑道。

    “自相矛盾、守株待兔、讳疾忌医、滥竽充数、老马识途等,这些不是寓言故事吗?世子平日闲暇之余可以看看,还是这些寓言生动形象,而且蕴含着深隽的哲理,世子可不能错过哦。”张信笑道,当初他就是先知道这些寓言故事才知道有韩非这个人的。

    “这些我已经看过了。”朱厚熜气乎乎说道。

    张信知道朱厚熜最讨厌别人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而张信刚才所说的这些寓言故事都是启蒙读物,朱厚熜当然会生气。

    “韩非的文章说理精密,文锋犀利,议论透辟,推证事理,切中要害,比如在《亡征》一篇,分析国家可亡之道达47条之多,《难言》、《说难》二篇,无微不至地揣摩上位者的心理,以及如何趋避投合,其言周密细致,实在精妙绝伦之极。”虽然没有看过《韩非子》,但总归看过对《韩非子》的评论吧,张信侃侃而谈道。

    “张先生,这些内容我都已经看过,但却是很不明白,还请先生讲解其中之意。”朱厚熜虚心请教道,把书递给张信,张信接过书,随手翻开第一页,看到全是古文脑袋发涨,忙把书合上说道:“要看懂这本书,就要明白韩非的主张理念,韩非的事迹世子都了解清楚,那么他的书中所阐述的观点是什么?”

    “还请先生指点。”朱厚熜摇头说道,因为这本韩非子是兴王珍藏的,他还没有给其他人看过,也没有向府中的教授们请教,只是凭着自己的理解力在阅读,所以对书中的内容也是含糊不清,有些明白,有些不解其意。

    “当时,在诸国以儒家、墨家为显学,崇尚法先王和复古,而韩非的观点却是反对复古,主张因时制宜,他根据当时的形势情况,主张法治,提出重赏、重罚、重农、重战,这与秦国的治国理念相符,所以秦王才这么看重韩非。”张信语锋一转,说道:“世子可知道秦国国力为何这般强盛,六国不能与之抗衡?”

    张信没敢与朱厚熜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如果传了出去让人知道,还不被那些腐儒道学家给骂死,朱厚熜没有察觉张信已经悄悄地的问题给转移了,径直回答道:“因为秦王英明神武,任用贤明,民众归附,而六国君主昏庸无道,秦王起义兵,扫六合才得以主国之神器。”

    标准的儒家答案,张信摇头叹息,朱厚熜忽然狡黠一笑说道:“这些是府中教授们说的,但是父王却不这么认为。”

    “王爷都说了些什么?”张信好奇问道,看看兴王平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父王说过,秦之所以得天下,那是因为用了商鞅之法,秦国得以大治,国富兵强之下,起兵扫平六国,统一天下。”朱厚熜得意说道,显然对兴王的话牢记于心。

    “明白就好,以后在人前你就说前面那个答案,王爷的教诲记在心里就成。”张信小心谨慎的嘱咐道,私下清楚就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宣扬可不好。

    “父王也是这样吩咐的,说我以后就明白其中的道理啦。”朱厚熜伤感说道,又勾起对兴王的怀念,这让张信懊悔不已。

    “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理解的,管仲施新政齐恒公得以称霸诸侯,商鞅变法秦得以兼并天下,都是因为在变,而儒家圣人提倡以不变应万变,大家理念不同,所以都看对方不顺眼,这样说你明白了吧。”张信笑道,说得很偏颇,让朱厚熜难以明白。

    “不要紧,慢慢琢磨,以后总会明白的。”张信极其不负责任说道。

    “父王说秦因为实行法治而得天下,先生们又说秦因法治而亡,这让我很糊涂。”朱厚熜不满张信的推脱,说出心中的疑惑。

    “这个问题你问过王爷没有?他是怎么回答的。”张信斟酌片刻之后这才说道,原因太复杂了,说了朱厚熜也不一定明白,还是听听兴王以前是怎么回答的吧。

    “父王说秦法森严,民众不堪忍受,还有秦二世昏庸无能,治国无方,致使百姓揭竿而起,汉帝施仁政,得天下。”朱厚熜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怕父王生气,所以不敢继续问下去。”

    “其实还是一个变字,时代是不断发展的,上古之人茹毛饮血,身披兽衣,衣不遮体,而如今之人锦衣玉食,这就是对比。”张信耐心解释道:“秦得天下之后,时代已经与之前有所不现,而秦法却没有改变,天下初定民众思安,自然不能忍受如此严刑酷法,故秦至二世亡国,而汉帝顺应时代潮流,把秦法改良,天下万民拥护,得主国之神器。”

    张信已经尽量把原因简单扼要的叙述出来,不明白也没有办法,毕竟秦亡的原因可不是一星半点,要一一说完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啦。

    “人心思变,可是这个道理?”朱厚熜眨眼询问道

    “世子果然聪慧,一点就明了。”张信惊讶,看来朱厚熜还是听出些道理来了,没有让自己白费口舌。

    “易经有语,穷则变,变则通,看来天下万物都是这个道理。”朱厚熜感悟道。

    “那是当然,国家也是这样,世子熟读史书,当然知道先贤为了更好的教化天下,无不是殚精竭虑的思考治国之道,特别是朝廷安定日久之后,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才有变法中兴之说。”张信说道,当年学历史时为了应付考试,通宵达旦背诵那些变法的内容条约,那种感觉到现在张信还深深牢记着,简直是刻骨铭心。

    “除了宋朝的王安石之外,难道其他朝代还有人变法吗?”朱厚熜惊讶道,王府的教授真是一群穷酸腐儒,张信心里鄙视之极,就只会拿失败的事来说。

    “先秦之人就暂且不提,汉有晁错、主父偃,……,唐有杨炎,宋有范仲淹、王安石。”张信如数家珍的把自己所知道的变法名人一一道来,明朝的当然没有提及。

    “先生,能把他们的事迹说与我知道吗?”朱厚熜感兴趣的说道。

    “没有问题。”张信觉得这些事情不算什么,反正在史书上都有记载,既然朱厚熜这么有兴趣,那权当和他讲故事,免得又说起兴王旧事,徒增伤悲,从削藩之策,到推恩令,还有府兵制、募兵制,两锐法,还有庆历新政的吏治之类的,说到兴致浓厚处,张信也忍不住对此指手划脚,加以分析、评判。

    而朱厚熜兴致勃勃的聆听着,遇到疑惑不解的地方就向张信请教,张信也非常耐心的解释其中的原因,有时两人还针对某些观点引经论典争论不休,反正书房里有的是书,随便能找出支持自己的证据,旁征博引并不是难事,时间就这样流逝着,直到书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阵阵敲门声,颇为宏量的声音惊醒了两人。

    “世子,午时将近,娘娘已经传膳,让小的唤您回暖春阁。”门外听到书房内安静下来,连忙黄锦恭敬说道。

    “张先生,今天就至此为止吧,日后再向你讨教。”朱厚熜从门窗看去,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意犹未尽的说道,虽然自己的观点总是被张信批判得一无是处,但朱厚熜也从中学习到许多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知识,还是与先生相处时最好,讨教问题的时候从来没有藏着掩着不对人言。

第八十二章 指点

    如果让王府里的教授们知道朱厚熜的心思,肯定会大叫冤枉,张信刚才对朱厚熜叙说的都是一些治世经国之道,只有当今皇帝与太子才有专门的老师教授,一般的宗室子弟与普通平民百姓哪里会懂这些,就算教授们明白知道,但也不敢传授给朱厚熜啊。

    兴王当初也是在皇宫耳濡目染之下才明白这些道理的,才会在平时提点朱厚熜一些经验,希望对他以后接任兴王之位时有所帮助,所以朱厚熜对这些道理也稍微明白,才可以和张信进行辩论,在古代这些治理国家的道理可不是谁都能了解的,明太祖朱元璋取得天下之后,因为出身低微没有念过书,自卑之余也对天下读书人防范的很,亲自规定了读书人的考试教材,在思想上禁锢他们,使他们只能为皇帝服务,不能产生其他想法,也是防止他们懂得太多,生起不臣之心。

    “先生,陪孤一起用膳吧。”黄锦的提醒让朱厚熜意识到时辰已经午时,乃是午餐时间,两人聊得太过投入都没有发现,朱厚熜心情舒畅之下向张信发出了邀请,张信有些不情愿,陪兴王一家人吃饭的次数已不下十数次,但张信还是不怎么习惯,说白了就是不适应餐桌上的礼仪,实在是太繁琐了,让张信觉得这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受罪。

    “许久没有见到王妃娘娘,正好向娘娘请安。”既然朱厚熜已经开口邀请,不去显得太过无礼,张信当然不可能回绝。

    “这个月来母亲时常提及你,现在看到你一定很高兴。”朱厚熜笑道。

    “那是我的荣幸。”

    来到暖春阁膳厅时,杯碗筷碟已经摆放整齐,就待主客前来啦,从来桌上摆放的碗筷就可以得知蒋妃已经率先知道张信也会随着朱厚熜一同前来,毕竟一个上午朱厚熜都与张信待在书房,如今午膳时间怎么不可能邀请他呢,而且这也是惯例,兴王夫妇性格随和,用膳的时候总是喜欢与众人一起,所以邀请张信也不是件稀奇之事,这时蒋妃在婢女丫环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朱厚熜急忙上前搀扶着,等她安稳坐在主位之后这才轻轻放手。

    “见过王妃娘娘,愿娘娘安康吉祥。”张信行礼笑道。

    “子诚不必多礼,坐下吧。”蒋妃露出笑容,用手虚引说道。

    “谢娘娘。”话虽如此,但张信也不敢造次,待朱厚熜在蒋妃的身旁入坐之后,这才在席间下首落坐下来。

    “人到齐了吗?”蒋妃仪态雍容问道:“怎么没有见袁先生?”

    “袁先生在处理事情,让娘娘不必等候。”一个婢女上前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就吩咐下去,可以上膳啦。”蒋妃不在意的说道,袁宗皋确实很忙,每天要处理大量事情,而且是非常琐碎的,幸好张信现在回府,可以为他分担一些工作,蒋妃看了张信一眼,心里感到有些高兴,因为她察觉到朱厚熜现在的心情,很久没有见熜儿如此欢快了,还是张信有办法。

    蒋妃一声令下,膳房早已经准备好的佳肴纷纷端了上来,摆放到每个人的桌面上,与普通百姓家里不同,王府中实行的是分餐制,仆役摆放好菜肴后退下,蒋妃率先动箸,示意众人可以开动了。

    食不言,用餐的时候不能发出声响动静,不然那样会显得很失礼,在种种礼制之下,虽然菜肴美味可口,但张信如同嚼蜡,没有半点感觉,待用餐结束之后,自然会有仆役前来收拾碗筷餐具,然后上清茶让众人漱口。

    小憩片刻之后,朱厚熜朝张信眨眼,扶着蒋妃回房休息,而张信也知情知趣的告退,下午朱厚熜要跟随袁宗皋学习处理王府的事务,肯定没有时间与自己聊天,张信寻思着,午休过后,再练习一下毛笔字,翻阅费学士的赠书,莫学正的回信也该到王府啦。

    一切正如张信所料,傍晚时分替张信送信的仆役赶回王府,顺便把莫学正的回信交给他,打赏道谢仆役之后,张信拆开书信封口,抽出信函仔细阅读起来,本来还以为莫学正会长篇大论教训呢,没有想到信中只有一行几个字。

    “八月初一,速归。”

    张信屈指盘算,发现离八月初一尚差几天而已,正好王府好好休养一番,驱散旅途的疲劳,然后起程到州学,接着怕是要上武昌进行考试,乡试前后相加怕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张信估计着,就当作再次旅行好了,现在张信对这次乡试已经变得非常有信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信早上就陪朱厚熜做功课聊天,下午就帮袁宗皋处理王府事务,晚上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早早就吹蜡睡觉,每天过得很惬意舒服,真想一直这样子逍遥下去,可惜这只是张信的妄想。

    七月最后的一天下午,王府书房内。

    “子诚,明天清早你就要出发至州学,此行怕没有一月不能回来,又让老夫辛苦操劳啦。”袁宗皋充满笑意说道,并不是在抱怨,而是在为张信在高兴,想当年他也是这般过来的,当然明白其中的苦与乐。

    “张先生准备去哪?”朱厚熜惊呼道。

    “下个月就要举行乡试了,子诚还不得回州学准备准备,此去二、三十天就能回来,世子不用担心。”袁宗皋解释道。

    “怎么这么久?”朱厚熜有些失落道。

    “乡试可轻视不得,提前前往可以早日安定下来,专心备考,武昌虽然是省会,客栈颇多,可也容不下数千学子食宿啊。”袁宗皋笑道,却故意忽略了一些重要的原因。

    “如果世子不想让我去,我可以留下来的。”张信像是在说笑,却道出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反正去了也是白费力气,又不靠这次乡试拼前程,还不如留在王府逍遥。

    “胡说,这种事情怎么能说笑呢。”没有等朱厚熜开口,袁宗皋急忙诉责道:“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今朝榜上有名,光宗耀祖,怎么能轻言放弃。”

    看到朱厚熜意动的表情,袁宗皋深怕他就这样答应下来,继续劝说张信道:“子诚啊,老夫知道你舍不得世子,但这事关你的前程,你可要好好思量,莫要辜负众人的期望啊。”

    “世子,你的意思如何?”张信并不理会袁宗皋的苦心,而是询问朱厚熜道:“只要世子想让我留下,那我就不走了。”

    “你,胡闹。”袁宗皋气急败坏说道,着急的看向朱厚熜,深怕朱厚熜一口应承。

    “张先生,你还是回州学安心科考,只不过是一个月罢了,你又不是不回来。”朱厚熜善解人意说道:“况且武昌与安陆又不是多远,有空你可以给我写信。”

    “就是,子诚,你还是乖乖的回州学吧。”袁宗皋悬空的心终于安稳的落下,连忙赞成朱厚熜的决定道。

    “袁先生,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在赶我走啊。”张信无奈说道,还想找个借口不去呢。

    “子诚,你多虑了,老夫只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这才规劝于你,要是他人,老夫还没有这个兴趣劝导呢。”袁宗皋有些尴尬说道,仔细察看张信的表情,发现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总算对得起莫夫子的嘱托,谁叫自己被人捉住把柄,只能尽心为人办事啦。

    翌日清晨,张信就被袁宗皋从被褥里拎了起来,洗漱之后,在袁宗皋的催促之下,张信慢慢腾腾的收拾行李,袁宗皋实在看不下去,气冲冲的帮起忙来,只是些衣服书籍之类的,没过多久就收拾完毕,来到王府大门前,整装待发。

    “世子不来送你了,免得又增伤感。”袁宗皋说道:“此次乡试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尽力而为。”张信懒洋洋说道,明显是睡眠不足。

    “只要你努力一些,中举肯定不成问题。”袁宗皋信心满满说道,相信张信肯定会成功的,随后拿出一个锦囊出来递给张信。

    “莫非是传说中的锦囊妙计?”张信疑惑的打开锦囊,却发现里面有三张银票,面额分别是一百两银子,张信吃惊的看向袁宗皋。

    “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收下藏好。”袁宗皋拿过锦囊顺手把它放到张信怀里,不容拒绝说道:“王爷如今不在了,娘娘只有这样为你尽些心意,希望你不要心生怨言。”

    “王爷、娘娘、世子待我不薄,我有什么可埋怨的。”张信淡淡说道,也没有多加推辞,此行前去武昌,花费用度怕是不在少数,留些钱防身也好,反正又不是不回来了。

    “子诚心里明白就好,其他闲话老夫也不多说什么啦,放榜之日莫忘让人捎个口信回来。”袁宗皋笑道:“老夫待会还要处理事情,也就不相送了,祝你一路顺风。”

    “替我谢谢娘娘与世子。”张信潇洒的挥手,坐上早就安排好的马车,奔驶而去。

    “世子,出来吧,子诚已经走了。”目送张信离去之后,袁宗皋这才出声说道,朱厚熜走了出来,站在袁宗皋旁边,脸上充满失落之色。

    “世子,子诚很快就回来的,你不用伤心。”袁宗皋安慰说道。

    “熜儿,听话,我们回去吧。”这时蒋妃与绿绮出现了,蒋妃轻轻的握住朱厚熜的手,柔声安慰着,片刻之后朱厚熜这才不情愿的与蒋妃回去了。

    “祝君平安。”绿绮对着张信离去的方向遥祝,也慢慢跟随蒋妃一行人回暖春阁。

    金秋八月,秋高气爽,清晨的天气更为爽朗,夏日的气息已经慢慢消退,回安陆州学的路张信已经来往不下数次,早已经习惯路程的颠覆震荡,连长江大浪的晕眩张信都过来了,哪还在乎这点小摇晃,吩咐车夫没事不要打扰之后,张信安然入睡。

    直至夕阳西下,日落黄昏,车架平安到达州学,嘱咐车夫几句之后,打发他回兴王府,反正以后的近个月里,在武昌度过王府马车也派不上用场,返回学院后张信预期的欢迎场面没有出现,带着疑惑的心情,张信通过门房的验证,慢慢步入州学。

    刚进学院,张信还以为是自己来错地方,原来人满为患的学院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学堂、宿舍空荡荡的,幸好还遇到几位学院的工作人员,不然张信早就被吓跑,沿着熟悉的小路,张信找到了莫学正居住的地方。

    “先生,学生回来了。”看着安静的房子,张信有些忐忑的叫道,害怕里面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幸好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听到外面有动静房门无声的打开了。

    “还不快进来。”莫学正严肃说道。

    张信松了口气,乖巧的随着莫学正进去,进房落坐之后,莫学正不发一语,张信也不敢多言,房内顿时有些压抑,这种气氛让张信有些惶恐,不明白莫学正之意。

    “唉,子诚,老夫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好。”半响之后,莫学正叹息说道。

    “请先生教诲。”张信崩紧的心也暗暗放松下来,说话了那就好办多了。

    “年轻气盛,鲁莽无知,匹夫之勇。”莫学正严厉批评道,这让张信心中一惊,暗暗寻思莫学正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

    “还请先生明示。”张信恭敬的说道。

    “还不明白?”莫学正气道:“别以为袁宗皋帮你圆谎老夫就不知道,你此去南昌虽然有惊无险,但总归是冲动无知的行为,险象环生的情况下,什么样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

    “学生知道自己错了,先生息怒。“张信乖乖认错,随后露出疑惑的表情,是谁泄露这个秘密的,就算莫学正消息灵通,知道自己不在王府,但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去南昌啊。

    莫学正哪里看不出张信的疑虑,叹息说道:“兴王与老夫交情深厚,得知他蒙难的消息后,老夫深感悲痛,可惜当时被俗事纠缠,脱身不得,过后这才上门哀悼。”

    之后不用说了,肯定是发现自己不在王府,威胁利诱之下,袁宗皋就透露实情,怪不得一个月来没有见张胜、袁方、孙进这些人的来信,原来是给莫学正给隐瞒过去了,张信暗暗感激莫学正,不然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向他们解释这失踪一个月的事情呢。

    “烦劳先生为弟子操心了。”张信郑重向莫学正谢道。

    “唉,事已发生,多说无益,幸好你能及时回来,不然老夫也不知如何是好。”莫学正叹气说道:“老夫与州学众人说你在王府正潜心修学,你以后就这样应付他们的询问吧。”

    “先生,怎么州学空荡荡的,其他人呢。”张信猜测道:“他们都去武昌了?”

    “前两天出发,现在应该到武昌了吧。”莫学正抚须微微笑着,没有透露实情说道:“这会没准正在找客栈投宿呢。”

    “谢谢先生关爱之情。”张信再次感谢道,前几天莫学正就知道自己已经回到王府,却吩咐自己这个时候前来书院,可见是莫学正希望自己能在王府安心休养,全心全意为这次乡试做好最后的准备。

    “今晚你且在学院休息,明早你就起程赶赴武昌吧。”莫学正有些无奈说道:“希望你没有被这次南昌之行把学业给耽误了。”

    “请先生放心,学生这次非常有信心能在榜上有名。”张信誓言旦旦说道。

    “有信心是好事,但不要骄傲自满,心态须放宽,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莫学正指点说道。

    “谢谢先生教诲。”张信恭敬说道。

    “说不上教诲,不过是些经验之谈,你还要注意……。”莫学正淡然说道,随即悉心指点着乡试各方面的禁忌以及要注意的地方,莫学正叙说得非常详细,让张信大有茅塞顿开之感,总算是长见识了,没有想到这普通乡试还有这么多的避讳讲究。

    当然也只有张信才不拿乡试当回事,其他学子秀才为了这次考试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含辛茹苦的学习还不是为了能在乡试中高中举人,中了举取得参加会试的资格,那就算半只脚踏入官场了,如何不让万千士子秀才趋之若鹜。

    “……,此些种种缘由,你要切记。”最后莫学正总结说道。

    “请先生放心,学生深记于心。”张信正经严肃说道,这个时候体会出莫学正对自己的关心爱护之情,他怎么能淡然处之。

    “夜已深了,你先回去休息,有何疑惑之处,明日再来问老夫。”莫学正知道一时之间张信不可能把这些信息吸收完成,肯定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消化。

第八十三章 相聚

    翌日清晨,张信告别莫学正,从州学从发,在附近地区找到一个渡口,与船家谈好价钱与去向,载着客船飘流而去,客船顺水而行,加上船家经验丰富,初三子夜时分到达武昌城,因为宵禁,张信也只有在船上再睡一宿,等待武昌城门开启。

    武昌一词,发源于东汉末年,时值汉丞相曹操率军讨伐东南的地方诸侯孙权,双方在长江中游两岸形成气氛十分紧张的军事对峙,孙权为抵抗曹操的军事打击,在长江江汉平原段的南岸严密布兵,随后发生了著名的赤壁之战。

    因驻扎有大型军事基地而逐渐商贾聚集,形成集市,当地因武而昌,故时名武昌,还有一种说法,是孙权给武昌命名,意为武运昌盛,武昌与鄂州这两个名称在历史上多次交换,到元朝开始定为现在所见的地名。

    清晨,张信被船家唤醒,武昌已经大开城门,允许过往行人客商进城,付过船资后,把行李寄放好,张信也随着进城的人流慢慢通过城防口,检查路引交纳进城税之后,张信总算正式进入武昌府了,武昌不愧是省会,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转弯抹角不下数次之后,气喘吁吁的张信终于按照莫学正给他的地址找到袁方他们居住的地方啦,是一家较为整洁清雅的客栈,听说这是莫学正提前近个月前来预定的,如果是像张信这个时候前来武昌,城内肯定没有居住的地方啦,只有在城外借宿。

    乡试之期,武昌城内前来赴考的秀才学子不下数千人,有经验的学子会提前到来,没有任何经验而且又没有得到别人提醒的只能在城内转了一天,毫无所获之下出城在附近的百姓家借住,因为城内已经人满为患,且不提客栈,就连道观、寺院都挤满了人。

    如你在城内有亲戚朋友当然最好不过了,如果没有的话,那下次只能学精明一些,早早就来到武昌城入住,虽然花费不少,但可以安心备考,不用因为居住问题而忧心忡忡,影响考试时的正常水平发挥。

    像莫学正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就更不用提及,提前一个月到南昌寻找居住区地方,可以慢慢选择几处环境幽雅、舒适,价格合理、适中的客栈预定,付好定金之后,可以慢悠悠的在别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下入住,当然这个方法只适合那些家境条件阔绰的学子,如果你实在是没有钱,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这位客官,如果是吃饭那请落坐,如是想投宿,那么只能说抱歉,小店已经客满,请再到别处寻找。”看着喘息未定,驻足四顾的张信,这家客栈的伙计非常有礼的出来说道,没有礼貌可不行,谁知道这些前来参加乡试的秀才会不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如果不小心得罪某人,将来可是要后悔莫及的,这可是经验之谈。

    “找人,你们店秋桂阁里的几位秀才在吗?”张信平复气息后问道。

    “客官,不知您找秋桂阁里的哪一位客人?”伙计彬彬有礼问道,既没有回答张信的话,也没有回绝。

    “袁方、张胜、孙进,三人在不在?”张信步入客栈,在大厅内寻一个空位坐下后径直说道:“你就和他们说,张信来了,让他们出来迎接。”

    虽然是清早,但客栈厅内的人不在少数,听闻张信此言后纷纷骚动起来,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这个人的口气怎么这么大,居然让那三人出来迎接,而且也没有听说过张信这个人啊,难道又是个为了扬名前来挑战的人。

    “这位兄台,他们几人早上出门访友,归时未定,想挑战他们,明日请早。”这时厅中有人出言说道,语气有些不屑,挑战,张信脑子一转,就知道怕是这三人又弄出什么事情来,询问伙计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静静的坐着等待他们回来,反正也累了,正好休息。

    厅中众人见状,知道张信这是在等待三人的回来,都露出激动兴奋的表情来,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看他如此有持无恐的模样,恐怕真有几分才学,有好戏看了,有好事者在低下询问谁知道那三人的行踪,准备跑去通知他们。

    质疑、忧虑、鄙视、兴奋、无视,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众人心里浮现,闲言碎语开始在厅内蔓延,声音有扩大趋势,连张信也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其中内容,苦笑之余,张信也不再理会这些无聊人士的闲言闲语,反正等人回来什么事情都清楚了,用不着费心辩解。

    张信越是无动于衷,厅内的讨论声就越厉害,想起自己早上还没有吃东西,如今腹内饥肠辘辘,张信向客栈伙计要了一份膳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经过兴王的长期调教,张信吃起东西来举止分外优雅,注意细节之人心中一凛,心里暗暗猜测其来历不小。

    吃过早餐袁方他们还没有回来,张信无奈之下让伙计泡了一壶茶,准备慢慢打发时间,忽然张信感到面前一暗,一位年约二十,文质彬彬模样的秀才走到张信前方空位,和声询问道:“这位兄台,在下与你同坐,你不会介意吧。”

    也不等张信反对或者赞成,拉开张信对面的椅子落坐,自我介绍道:“在下沈轩,武昌府人士,未请教兄台是?”

    仔细打量沈轩半响之后,真是缘分不浅啊,张信暗暗嘀咕,没有想到在哪都会遇到姓沈的,而且看其模样以及名字,这两人的关系呼之欲出啦,张信的目光让沈轩有些不自在,自从上次比试输给袁方等人之后,沈轩心里非常服气,每天都上门向三人请教,今天还有事情相邀,刚才进来的时候却发现众人在议论纷纷,对着张信指指点点,心中好奇之下向人询问,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特地前来探明张信的底细,希望等下能对袁方他们有所帮助,可惜他还没有弄清张信的来历,他的底细反而被张信弄清了。

    “沈园是你什么人?”张信没有回答沈轩的问题,反而试探性的询问道。

    沈轩一听这话,心里涌起惊涛骇浪,脸色刷的就白了,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自己的家世,因为沈轩并不希望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沈轩知道如果道出自己出身商贾之家,恐怕原来与之交好的朋友同窗肯定会逐渐疏远自己。

    在明代初期,商人是不准参加科举的,更不可以为官,直到明朝中期,朝廷设置了商籍,商籍之设立,才使得商人子弟不但有参加科举考试的机会,更可以保留名额,使他们较一般平民容易取录,话虽如此,但其他学子对商人出身的秀才监生非常的瞧不起,认为他们与自己相提并论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污辱,因为除考试之外商人可以向朝廷缴交钱银,便可以成为监生,明景泰年间,为充实边防财政需要,开纳马、纳粟、纳银入监之例,使商人有机会因监生而得官,因为明代的监生可以补低级官职。

    想起自己寒窗苦读才有今日,而商贾奸猾之徒却因为财大气粗,而可以不劳而获,这怎么能让他们心里平衡,嫉妒之下当然不会与之来住,虽然自己是凭真本事考上秀才的,但人言可畏,沈轩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被张信道破身份之后,才显得这般惶恐不安。

    虽然心里惶恐,但沈轩却不愿意撒谎,如果不是因得沈园之助,自己也不会有今天,做人要知恩图报,忘恩负义之徒沈轩也非常鄙视,经过内心中的挣扎后,沈轩脸色苍白,语气微弱却坚定说道:“沈园乃是在下之从兄。”

    “你回去后,代我谢谢你从兄,当日还没有来得及郑重道谢就急着离开,真是失礼。”片刻之后,想像中的讽刺没有到来,反而得到这句话,沈轩惊讶的看向张信,不明其意。

    “你和他说这是南昌故人让你这样说的,他自然会明白。”张信也不解释,这事情也很难解释得清楚的,沈轩正准备询问,听到张信这话,也不再多言,不过心里的重压忽然放松下来,既然他与沈园相识,想必不会揭穿自己的身份吧,沈轩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思量片刻之后,用犹豫不决的语气说道:“这位兄台,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什么秘密?”张信惊讶问道,自己什么时候知道他的秘密啦。

    沈轩怒目而视,发现张信一脸惊讶的模样,没有丝毫讹诈假装之意,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难得这人真是个不知世事的书呆子,但沈轩心里更踏实了,耐心的轻声解释说道:“请兄台不要与别人说,在下的从兄沈园是个商人。”

    看着沈轩期待的目光,张信这才反应过来,经过一年的历练,对世事已有所了解,知道了沈轩的顾虑,觉得这件事情对自己也不是什么难题,自然满口应承下来。

    “谢谢这位兄台,还未请教兄台怎么称呼?”听到张信应承下来,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是很相信一诺千金的,沈轩顿时放下心来,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也随之询问起来,这次不再单纯是为袁方他们打听,沈轩自己也非常想知道。

    “却不知是哪位兄台寻我等比试?”袁方很高兴,这两天有些气闷,正烦没有事情做呢,早上出门访友,回来的时候接到消息知道有人在客栈找自己一行人,袁方听了兴致勃勃的拉着孙进等人疾步起回来,刚跨入客栈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扬声叫喊起来。

    厅中眼尖者早就看到袁方一行人的身影,如今听到袁方这话,知道肉戏准备到来,眼睛齐望向张信,看事态如果发展,袁方从众人的眼神看出找自己的那人的位置,径直走过去说道:“这位兄台,可是……,子诚!”

    原来正在看袁方表演的张胜、孙进等人,听到他的惊呼,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忙围了上来,看到真是张信,纷纷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拉拉扯扯之间差点把张信的衣袖给撕破。

    “子诚,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说一声,好让我们去接你。”还是孙进会关心人。

    “怎么现在才过来啊,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准备去找你过来。”

    “……”

    张信看着激动的众人,心里流过一道暖意,但这个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人的问题才好,还是袁方看出张信的为难,大声说道:“好了,有什么事情回院子再说,这里不是说话之处。”

    听到袁方之言,众人不好意思的安静下来,确实如此,客栈人多口杂的,不是个聊天的地方,拉着张信准备回房,却没有看到张信的行李。

    “子诚,你的行李呢,怎么不见啊?”张胜疑惑说道,在众人的面前,也不好叙旧喊小名,毕竟这里是正规场合,再这样称唤会被人耻笑的。

    “行李太多,我进城的时候把它寄放在渡口旁边的驿站里,待会顾辆车再去取回来。”张信笑道,笔墨纸砚、书籍衣服之类的杂物还是蛮重的,没有车进城,张信干脆决定先找到众人居住之处再处理行李问题,两手空空而来,也是让厅内众人怀疑张信是上门挑战的原因之一,加上口气不小,在这个敏感的时机不得不让人误会。

    “回屋再聊。”众人簇拥着张信回房,留下已经弄清事实真相的众人,厅内众人也知道自己弄错了,没有什么戏好看,纷纷随之散去,而沈轩见状,也识趣的不去打扰众人,犹豫片刻之后,也离去了。

    秋桂阁虽名为阁,其实是个独立的小院子,有十数间房子,环境安静幽雅,院中还有几株桂树,假山、流水,景色布局让人称道。

    “怎么样,这个房间可是我们特意留给你的,还满意吧。”袁方得意洋洋说道,好像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光照条件充足,打开窗户还可以看到小院景色,确实很不错,连船舱夹层都能安然入睡,张信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子苑,你到城外渡口去帮子诚拿行李回来。”在书院诸多学子中,袁方是属于非常有威望的那种,指派事情来也没有人不服气,况且这不过是小事而已,被点名的学子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向张信要来凭证依令而去。

    “谢谢子苑。”张信客气说道,也没有推辞。

    “子诚,怎么这般久才到南昌啊。”孙进沏好茶水,分与众人后,关切询问起来。

    “就是,我们已经等你七八天啦,一直没有见你的人影,害得我们担忧极了。”张胜脸上明显是松了口气。

    “不是吧,学正明明说你们才来这里两三天而已啊。”张信惊讶道,忽然反应过来,知道那不过是莫学正故意这样说罢了。

    “子诚,听说你在王府潜心苦学,想必学业大有长进吧。”继续这个话题徒增尴尬,袁方语锋一转说道:“以后的几天你可要指点一下我们啊。”

    “子诚在王府时常受到名家儒士指点,这次乡试肯定不在话下。”说话的人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但却得到众人的一至附和,觉得很有道理。

    “哪里的话,我在王府整忙于俗事,况且前段时候大伙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张信神情有些黯然说道:“所以才耽搁了前来的时间,让各位久候,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兴王府与州学这般近,众人当然明白张信所指之事,也不好多说些什么,看到神情低落的张信,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致,客套了几句话,找了个借口告退,只留下袁方、孙进、张胜这关系最亲近的三人,虽然同是州学学子,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是这次可是面临着人生最大的机遇,名额有限的情况下,自然体现出人情冷暖出来。

    “子诚,莫要伤悲,事情已经过去了。”孙进安慰说道。

    “是啊,子诚,这次乡试事关前途,其他事情先抛诸脑后吧。”袁方严肃说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话,如果张信考试的时候还是这样的心情,肯定是没有机会的。

    “子诚,你要振作起来,不要让父老乡亲们失望啊。”张胜急切说道。

    “放心,我没有事情,只不过是一时有所感触罢了。”张信露出笑容,坚定不移的说道:“这次乡试,我志在必得,绝对不会让各位失望的。”

    张信这番豪情壮志之言让几人高兴不已,知道张信已经恢复情绪了,按照惯例纷纷投以鄙视的目光,袁方更是得意洋洋宣布,这次解试桂冠非他莫属,让其他三人唾弃之极,近乎兄弟般的情宜暖融融的环绕在几人心里。

第八十四章 酒宴

    “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刚到客栈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比试、挑战之类的,该不是你们又显摆了吧。”张信肯定的说道。

    “呵呵,其实也没有什么,现今湖广英杰齐会一堂,怎么能不亲近亲近,交友访师聚会的时候避免不了吟诗作对的。”袁方轻描淡写说道:“技不如人又不愿当场服输的,我们可以私下解决,所以这些天经常有人找我们,你这样贸然找上门肯定遭人误会的。”

    “还有几天就是乡试之日,你们就不能忍耐一下。”张信苦笑道:“传出去让人感觉我们是在盛气凌人,这影响不好。”

    “其实也不是我们率先挑事的,而是有些人实在是太可笑了,胸无点墨就敢出来炫耀,我们真的看不下去,索性站出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贵有自知之明。”袁方傲然说道。

    “子诚过虑了,年轻气盛,偶有摩擦那也是人之常情,这也是惯例传统,莫学正来之前已经吩咐过我们,在这里有人挑衅就一定坚决回击,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懦弱好欺负。”孙进耐心的解释其原因来。

    湖广英才众多,每次乡试可谓是会聚了全省精英,文人本身的傲气让他们谁也不会服谁,这样难免会发生冲突,但只要不是动用武力,那不会有人多管的,毕竟你想参加乡试,就是要在数千人之中脱颖而出,如果连这小小的挑衅你居然都避而不接,没有人觉得你是在谦让,反正认为这是懦弱、胆怯的表现,那你哪还有资格参加乡试,还是卷铺盖走人吧。

    而且这也是扬名的好时机,如果让众人承认你的才华出众,无人可比,名声传到考官那里,那考官在批改考卷的时候,当然会斟酌录取,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肯定会让人趋之若鹜,引以为荣。

    “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啊。”张信惊叹道。

    “那当然,如果不是莫学正与我们详细解释,怕我们也会与你一样低调行事。”孙进笑道,如果不是这样子的话,早上的时候他们应该在房中温习功课呢,哪有时间出门访友啊。

    “子诚,你来的正是时候,晚上有人在春风楼设酒宴宴请我们,看来是来者不善,我们可要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啊。”袁方笑道,话虽如此,但从他的表情中却一点也没有看出有害怕的神色,显然这是玩笑之语。

    “春风楼在武昌城中颇有名气,听说里面布置豪华,酒菜价格昂贵,恐怕这次对方来历不小啊。”张胜有些担忧说道,好不容易有点名气,再有几日就是乡试之日,如果在这上面栽了跟头,那就得不偿失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惧怕的。”袁方信心十足说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张胜接道,显然是被袁方感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孙进豪气干云说道。

    “去”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之中慢慢逝去,天色渐渐暗淡起来,众人携手相约来到春风楼,正如张胜所说,春风楼果然是布置得富贵堂皇,光彩夺目,众人却没有在意,坦然自若的步入,准备迎接挑战,可惜事情总是不按人意运转。

    “各位来了,小弟在此恭候多时。”沈轩喜笑吟吟出门迎接道。

    “沈兄,怎么是你?”袁方一看到是沈轩,明白事情恐怕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样子。

    “正是小弟,近日来得到各位兄台的不吝指教,小弟收益良多,为了答谢各位的情义,特设宴表示感谢。”沈轩谦恭说道:“昨日发出请帖之后,原来打算早上亲自上门相邀,却因为张兄之事没有来得及一叙,还请各位见谅啊。”

    沈轩说的是实话,本来去客栈找袁方他们的,没有想到会遇到张信,特别是袁方他们回来之后,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他们也没有注意到沈轩的到来,而沈轩也觉得这个时机不对,索性就离开了。

    “沈兄真是太客气了。”孙进拱手道,既然人家诚心相邀,不能太失礼了。

    “这是应该的,在下也不多言了,各位请。”沈轩笑道,引领众人来到酒楼的包厢入坐,坐定之后,自然会有伙计送上佳肴珍酿,虽然有美食佳酿,但在这个特殊时期,众人也不敢多饮,深怕酒后失仪让人笑话,都是浅尝即止而已,几杯黄酒下肚之后,因为都是相熟之人,众人也不再拘束,谈笑风生,指点江山,沈轩不愧是商人子弟,迎奉应酬非常娴熟,酒宴气氛也逐渐浓烈起来,兴致上来之后,众人开始行酒令,吟诗作对,赏罚之余颇增席中情趣。

    “子诚,为何沉默不言。”孙进坐在张信旁边,发现从赴宴至现在,张信虽然一脸笑意盈盈的模样,但是席中逗乐之时,却是没有出言,不由得悄悄询问起来:“莫不是不喜这吵闹之地?”

    张信笑而不答,拿起酒杯与孙进示意,一饮而尽之后低声说道:“在王府里清苦日子已经过习惯了,突然这样行乐,有些不适应。”这是事实,兴王府现在正是守丧期间,府中表示哀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欢喜得起来举行宴会。

    孙进心领神会的点头表示明白,小声说道:“忍耐一会,酒宴很快就过去了。”

    “子诚、子云,你们在说些什么呢,轮到你们题目了。”袁方叫嚷起来。

    原来众人正在玩一个酒令,让席上的每个人自己出一道题目让众人回答,回答上来出题者自饮一杯酒,若是回答不出,那么就可以免罚,题目内容可以自定,天文地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都可以。

    “漫醉琴箫尽挽春声诗兑酒。”思索片刻之后,孙进当仁不让的出联道。

    上联虽然颇有难度,可是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才思敏捷之人,稍微思考之后,马上就有人对出下联:“沉吟风色独怜涧草雨生潮。”

    在众人的催促之下,孙进乖乖自罚一杯,之后众人把目光投向一真沉默少言的张信,感受到众人灼热的眼光,张信苦笑,脑子急转。

    “子诚,刚我们有人作诗,有人出对,有人诵词,有人背经书文章,你可不能再与他们一样了,出的题目要特别一些的,而且如果我们答上来,你可要自罚三杯。”袁方狡黠笑道,故意给张信增加难度。

    “他们可以,怎么到我这里变成这样了?”张信抱怨道。

    “谁叫你来得最迟,而且来得如此之巧,正逢沈兄请客,宴会却成为你接风洗尘而设,大伙心里可是不服啊。”袁方此举另有深意,张信的特殊待遇让其他人心里极为不舒服,如果适时的刁难一下张信,看到张信的窘态,众人的关系也会慢慢缓和起来,毕竟大家同在州学求学,同窗之间还是一团和气的好。

    其实人的心里就这样奇怪,当你春风得意的时候遭受人的嫉妒,如果你惨遭不幸,原来怨恨的心里也会转化为同情,袁方的刁难就是为了打消州学同窗的怨嫉心里,为搞好众人之间的关系而努力。

    “子诚,众怒难消,这次你好自为之吧。”张胜与袁方非常有默契,知道该什么时候推波助澜,调笑似的说道。

    席中不论是心怀异念,还是毫不知情的纷纷大声赞成,拥护袁方的英明决定,要让张信出一个与众不同的题目来,最后是前所未闻的,不然就罚酒。

    “袁兄,这也太为难张兄了,罚酒还是让小弟代劳吧。”沈轩出言说道,对与张信他心里很感激,从众人的言行举止之中,沈轩知道张信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秘密。

    “这可不行,你喝那是你的,子诚可不一样。”袁方笑嘻嘻说道,毫不犹豫的拒绝沈轩的提议,铁了心要让张信出糗,其实三杯酒也醉不了人,只不过想看到张信乖乖认罚才是众人的主要目的。

    “子诚,再不出题那就要喝酒了。”旁观人的纷纷催促起来。

    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张信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正当众人以为他认罚准备起哄之时,张信这才笑道:“这杯酒算是我向各位陪罪的,但是输人不输阵,这题目我可是想好了,就看你们能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再饮两杯美酒了。”

    “尽管放马过来。”张信的态度激起了众人急强好胜之心,群情鼎沸之下不再继续谈笑聊天,专心致志的聆听张信所说的题目。

    “既然我们等会要回客栈,那么我就说个关于客栈的题目吧。”张信笑道,若不是沈轩刚出言相助,正在烦恼的自己还不会想起这个题目来。

    “子诚,你可听好了,不能与之前的内容类似,不然就算你输,只有乖乖认罚。”孙进好心提醒道。

    “且认真听着,如果没有听清内容,那休要有怨言。”张信淡淡笑道,后世也有不少人被这个题目迷惑住,百思不得其解。

    “快快说来。”袁方急切催道,没有忘记自己原来的初衷,准备大显身手,让张信乖乖的服输,机会难得可不能错过,抱着这个心思的不只是他,其他在坐的众人也连声催促张信不要再多说费话,赶快进入正题。

    “题目其实与客栈有关,就是我们居住的客栈。”张信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假如,子直、子任、子去三人到这家客栈投宿,客栈规定一房一晚要三十两银子,他们觉得还算合理,干脆合伙将就住一晚上,所以一人掏出十两银子交给客栈伙计,伙计拿钱给客栈东家的时候,东家认为这三人气宇轩昂,怕不是凡人。”

    说道这里时张信含笑看向三人,袁方、张胜一脸得意之色,而孙进却还保持着矜持,但脸上却露出笑意,但是众人却不是干了,吵着让张信继续说下去。

    “东家认为应该给他们优惠待遇,一晚只收二十五两银子就可以,从三十两银子那拿出五两出来,命伙计退还给他们,但这伙计却心存狡赖,偷偷藏起二两银子,然后把余下的三两银子还给他们。”说到这里张信忽然停顿不言。

    “子诚,继续啊,然后怎么样。”

    “下文是什么,该不会是还没有想清楚吧。”

    “……”

    在众人的催促之下,张信慢悠悠的说道:“你们可要听仔细了,伙计把三两银子退给他们,他们的正好是一人一两,但问题就来了,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每人掏出十两银子,如今却每人退还一两,也就是说他们每人花了九两银子,这个没有问题吧?”

    “没有任何问题,很清楚。”众人仔细盘算后,点头说道。

    “一人九两,那三人就是二十七两,再加上伙计藏起的二两银子,总共才是二十九两银子,那么还有一两银子去哪里了?”张信含笑问道,这个问题可不简单,里面隐匿着陷阱,如果不认真思考还真会被人忽悠过去,当年张信可是绞尽脑汁才知道怎么回事。

    “对啊,三人二十七两,加上伙计的二两银子,总共才二十九两,怎么回事?”有人疑惑不解问起旁边的人。

    “东家退还五两银子,伙计贪污二两,退还他们三两,实际就是一人九两,三九二十七,加上伙计的二两,确实是二十九两银子啊,怎么会少一两了。”有人捉头苦算,在桌上沾起酒水划了起来,就后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放在后世随便找出几个懂得数学的,张口就可以给个答案,而且还要鄙视你一番,怎么出这般幼稚的题目,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但是在场的学子可不同,如果是问他们四书五经、诗歌格律,怕是腹中早有答案,但是问这类型的数学题型,那么他们可是两眼摸黑了。

    冥思苦想半天,谁也想不出其中问题之所在,但众人却没有怨言,毕竟是他们为难张信的,不准出之前相同的题型,如今被为难住,那也是自找的,毕竟一百多年来大明朝从来没有人重视数学教育,他们不懂也是正常的事情。

    “子诚,这是为何?我也想不出其中究竟,你还是公布答案吧。”孙进老实承认自己不懂,让在场的众人松了口气,大家都不懂,没有丢面子。

    “你们怎么看?”张信环视四周,袁方张信也坦然承认自己没有想出答案,其他人见领头的都不知道了,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张信正准备说出这个问题关键的时候,忽然发现沈轩脸色有些迟疑不决,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兄怕是已然胸有成竹,大伙可以问他。”张信笑道,心知在场的的众人之中,也只有沈轩可能知道这问题是怎么回事。

    “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与我们说说。”袁方面呈兴奋之色:“把谜底揭穿,让子诚再罚三杯,不能让他这般得意。”

    “这个嘛……”沈轩犹豫之时,忽然发现张信正含笑向他点头示意,自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办了,优雅笑道:“张兄刚才所言,其实是在故弄玄虚,在迷惑众位,那一两银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三位兄台每人出九两银子,共计二十七两,除去伙计贪污的二两,还有二十五两就是给客栈东家的住宿费,二十七两银子正好花完。”

    “子诚,你又来欺我。”袁方思考片刻之后恍然大悟,佯怒说道:“这次可不能再让你逃避这劫,原来的二杯不算,还要再加罚三杯。”

    “子诚狡猾,理应如此。”席上的众人无一不是聪明灵敏之辈,张信的话只不过能迷惑一时,让沈轩点破之后快速反应过来,知道上当受骗了,连忙跟着起哄说道。

    “认罚,认罚,再不认你们就准备拿酒瓶灌我了。”张信笑道,乖乖的连喝五杯醇酿,酒气上涌,脸色慢慢转红了,醉态可掬的模样让众人调笑不已,随着张信的认罚,宴会的气氛异常浓烈起来,欢声笑语接连不断,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深准备宵禁之时,众人纷纷向沈轩告退,尽兴而归。

    “沈兄,谢谢你这次热情接待。”留在最后的袁方代表众人表示谢意。

    “哪里有话,袁兄再这样说就是见外了。”沈轩知道这次宴会已经达到目的,与众人的关系更加接近了。

    “谢谢。”袁宗皋微笑握住沈轩的手,看向与众人嘻戏玩闹的张信,随之与沈轩告别,疾步跟上众人朝居住客栈方向行去。

第八十五章乡试(一)

    明太祖洪武四年即下诏:“自今年八月始,特设科举,务取经明行修,博通古今,名实相称者。朕将亲策于廷,第其高下而仕之以官,使中外文臣皆由科举而进,非科举者毋得与官。”自洪武十七年开始,又实行每三年举行一次科举考试的定制,从下而上分为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至此科举考试成为大明士子们获取功名做官授职的进身阶,明代考试以八股文章为主,即“八股取仕”,士子们整天钻研八股文章,对其他事情毫不在意,连最基本的社会生存本能都相对退化了。

    而张信在一边鄙视别人的同时,在这个时候也只能乖乖的拿起四书五经背诵起来,因为离乡试没有几天了,州学学子们已经感受到临考前的压力,不再外出访友寻师,而是留在客栈里默默温习起来,张信也受到其气氛的感染正努力学习中,不过张信的学习方法有些怪,把四书五经这些书籍都堆放在床上,然后随后拿起一本翻开背诵其中几句,然后再拿起另一本,如此反复,这样的行径让某些人看不下去了。

    “子诚,乡试在即,正是心无杂念苦读诗书的时候,你怎能如此轻浮。”孙进率先提出自己的异议,同时望向袁方、张胜,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

    “子云所言极是,子诚你为何如此浮躁,莫非是在为此次乡试担忧?”张信的行为在袁方眼中就是焦躁担心的表现,袁方劝慰说道:“你要放宽心态,不要忘记我们的誓言,明年我们可是要相约赶赴京城参加会试的。”

    “子诚……”

    看着一脸担心的几人,张信心里感动,沉吟片刻之后想了个借口说道:“我这叫杂乱无章记忆法,既然不知道这次乡试考的内容,那么我就随机的背诵,反正这些书籍内容我们已经了然于胸,现在不过是再重温学习而已,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理由牵强,但总算说得过去,房内的几人其实也知道张信所言有不实之处,不过既然张信不愿意回答,那么他们也只好接受张信这个解释,他们明白张信从来都是有自已的主见,应该明白这次乡试的重要性,但还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而且从张信的言行举止来看,几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索性放任自流,撒手不管,转身埋头苦读起来,有时张信的背诵声音过大了,他们才会提醒张信注意降低音量,可是张信总是不自觉的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

    此种情景一直延缓到初九日,明代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地点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驻地,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举行,又叫乡闱,考试的试场称为贡院,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闱,凡本省科举生员与监生均可应考,主持乡试的有主考二人,由朝廷从中央派遣,同考四人,提调一人,其它官员若干人,考试分三场,分别于八月初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

    “诸位,是时候出发至贡院了。”八月初九清晨,虽然离乡试规定的时间还有几个时辰,但要点名与搜检,所以要提前出发,何况客栈的学子们这个时候也忍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整装待发。

    “重复一遍,笔墨纸砚都要认真检查,如有损坏赶快去换,多买几支毛笔备用。”袁方厉声叫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谁身上携带有纸条细布之类的东西,都给我扔掉。”

    “子直放心,若是谁敢如此卑鄙无耻的行为,我们饶不了他。”人群中有人激愤叫道,赢得众人一致赞成喝彩。

    “各位明白就好,此次乡试事关诸位的前程,若是有舞弊行为,那可不是儿戏,连我等也会受到牵累的。”孙进和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贡院位于南昌府衙门附近,离客栈还算颇近,众人浩浩荡荡的向此方向开进,途中连番遇到三五成群一同赶往贡院的士子,有的脸色苍白,有的神情慌张,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志得意满,有的傲然自信,心情千奇百怪,不足而一。

    不久之后,张信一行人到达贡院门前,贡院已经被兵丁严密的守卫起来,不允许任何闲杂人员进出,此时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士子聚集在此地,幸好众人还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还算保持克制,只是与好友低声交谈,还不至于显得喧嚣。

    等待从来都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早早来到贡院的士子们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的感觉,但时间还是缓缓的流逝,直至一位官员打扮模样的人出来宣布放行,学子们才可以在兵丁的监护下排成几列缓缓进入贡院。

    “成败在此一举,各位努力吧。”鼓励之后,学子们纷纷散开排队起来。

    “相信自己,提笔时要保持镇定。”张信笑道,与袁方等人分离散在各个列队之中,他们之前已经谈妥,一定要分散在各个厢房内,不能聚在一起,免得为对方担心而增加压力。

    不要以为进入贡院大门就可以开考了,为保证公平取士和贡院的考试秩序,最大限度地消除舞弊的发生,历朝历代都十分重视贡院规制的建设和执行,其中对学子进入贡院前的搜检近似严苛,其目的在于将各种舞弊行为限制在考场之外,力争贡院竞争的公平性。

    士子们在进入贡院大门之后,还要必须经过点名识认和搜检,点名是保证科举取士不发生代考的关键,由于古代没有照相、指纹识别等现代技术,即使考生在报考时,投递识认官印结,相当于我们现在的身份证或准考证,但还是需要识认官临场识认,以防冒名顶替入场,这些识认官的姓名都汇总到乡会试的点名册上,在乡试点名入场之前,各识认官都要到场,如果不到,除了要将该考生的试卷纸扣压以外,识认官员还将受到严厉处分。

    而搜检相对简单许多,因为明太祖朱元璋曾经说过:“对于这些读书人没有必要像对待盗贼一样来对待他们。”搜检其实就是让兵丁们随便在士子们的衣服上掏翻一遍,而士子们则是,无论寒暑,解衣露立,接受搜检,上穷发际,下至膝踵,至漏数箭而后毕,如果发现没有什么问题,那就真正可以进入贡院放位坐定,等待主考官颁布试题。

    经过漫长的点名与搜检,等数千秀才士子都已经进入贡院安坐之后,贡院大门纷纷给关闭起来,兵丁们严格把守,在规定时间之内许出不许进,这就是所谓的锁院,如果在锁院之后还有人前来想进贡院赴考,那是不可能的。

    考生坐定之后,把笔墨纸砚放置安好,等待主考官的到来,不久主考官出现了,带着下属官员巡视贡院一周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从下属手中接过密封锦盒当众打开,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试题朗诵起来,贡院虽大但自然会有提调官员把试题内容传达给各个考生。

    初九第一场考试,试题内容无非就是四书五经里面的经义对答,这已经是惯例了,四书以《朱子集注》,《书经》以《蔡氏传》,《诗经》采《朱子集传》,《春秋》以公羊,谷梁,左氏三传及《胡安国传》,其他如《易经》,《礼记》亦各以规定的专书为准,但规定以古人的意见答题,不准提出自己的见解。

    考生们接到试题内容之后,听到主考官敲钟鸣锣,知道可以开始答题,首先在卷子上写明籍贯、年龄、所习本经,所司印记和三代人的名字,但不许自序门第,答卷用墨笔写,称墨卷,文字中要避御名、庙号。

    然后才可以正式书写内容,明代科举考试录取的标准主要是看考生阐述经义的八股文章,只能依照题义,揣摩古人语气,代圣贤立言,文章的格式也有非常刻板的限制,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叫考试能否中举,就看八股文章的优劣,一般读书人往往把毕生精力用在八股文上,脑子都僵化了,不过这样来合适统治,皇帝极其满意。

    八股文以四书、五经中的文句做题目,结构有一定程式,字数有一定限制,句法要求对偶,八股文即用八个排偶组成的文章,一般分为六段,以首句破题,两句承题,然后阐述为什么,谓之起源,八股文的主要部分,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个段落,每个段落各有两段,篇末用大结,称复收大结。

    张信接过试卷之后,首先大略看过一遍,然后不假思索的提笔书写起来,花了两个时辰就把卷子写得满满的,最后检查一遍有无错漏与犯忌之处,有的话可以再拿张白纸重新抄写一遍,古代作文的好处就是一页纸写的字不会很多,有错漏之时更正花费不了多长的时间,修改错误之后,张信再认真检查,没有发现遗漏,举手叫监试官收卷。

    科举考试很奇怪,虽然在考场中不能随意走动,但是只要你把试卷上交,考官们就可以允许考生出贡院,哪怕你是交白卷也一样可以出去,当然很少人会这样做,考试结束时间也是很有意思,并不是规定好时间,而是考生作答至日落时分,考官点上三支蜡烛,既是给考生照明用的,也是规定在这三支蜡烛燃烧完后,无论考生是否作答完成,都要把试卷上交。

    看到张信举手,监考官上前拿起桌上的一又叠卷子翻阅起来,大致浏览之后,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大手一挥示意兵丁放张信出贡院,然后考官马上用纸把张信卷子上关于姓名籍贯之类的糊起来,让人小心存放好。

    这便是科举考试中最有名的糊名制度了,其主要目的就是要把试卷卷首的考生姓名、籍贯和初定等第都要封住或者裁去,以防评卷官徇私作弊,这个制度有利有弊,糊名制度的实施有利于客观评卷、公正选拔人才,但因为不再考虑考生平时的真实水平和道德表现,只重考试成绩不重品行,导致及第者也不一定是众望所归者的弊端,但是,从科举制度保证公正性的角度而言,糊名的优点是明显大于其局限性的。

    与糊名制度一起实行的就是誊录制度了,以张信的卷子为例,虽然现在已经交给考官糊名,但还要经过两道程序才可以给主考官们批阅,其中一道程序就是命人用朱笔把张信作答的内容重新抄录,然后经过对读比较,对读就是让正本与副本保持一致,对读之后才可以拿副本送上批阅,其目的就是要保证科举的公证性。

    张信悠悠的走出贡院之时,才发现原来他还是属于较早交卷的,贡院门前才能聊聊数人在等待,当然不排除有些人考完就回去了,因为相互之间不熟悉,张信也不去理会门前的那些人,巡视四周之后没有发现袁方他们,看看天色尚早也不准备先回客栈,而是随便找了个比较阴凉的地方假寐起来,秋风微拂脸庞,带着丝丝暖融融之意,张信感到惬意之极,就这样陷入半梦半醒之中。

    “子诚,醒醒。”

    迷糊之间张信感到有人在呼唤自己,马上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后发现袁方他们围在自己身旁,脸上掩盖不住欢喜之色,张信用手揉搓着脸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发现天色已暮,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有些累,就睡着了,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出来没有多久,刚出院门一眼就看到你在这里安然入睡呢。”张胜微笑说道,刚才叫醒张信的正是他。

    “子诚,这么早出来,想必胸有成竹,中举之后可要请客哦。”孙进笑容满面的开起玩笑来,可见他心情舒畅之极。

    “彼此彼此,看你们喜气洋洋的模样,这次乡试肯定不在话下。”张信笑着说道,也是衷心的祝愿。

    “人也出来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吧,摆宴等他们回来一起庆贺。”袁方的提议让众人一至赞成,今天的试题相对比较简单,只要是不出什么问题,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可以从贡院门外的秀才们欢声笑语中看出这点。

    “子诚,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卷子可检查有无遗漏之处?”回去途中,孙进关心询问道,担心张信没有仔细察看试卷就出来了,那会影响成绩的。

    “子云,放心,我肯定不会忘记这回事的,认真检查过两遍这才出贡院的,只不过比你们早出一刻钟,感到有些疲倦就在那歇会,没有想到不知不觉睡着了。”张信微笑说道,并没有与他们说话。

    “这样就好,对了,子诚……。”孙进有些迟疑,看到张信露出不解的神情,心念急转之后,续而笑道:“回客栈后先休息,然后再庆祝吧。”

    “没有关系,现在清醒多了,不觉得困乏。”张信笑道,然后问起孙进考场中的事情来,探讨试题的内容,还有该怎么作答,避讳时应该注意些什么,而孙进也认真的回答起张信的问题来,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一行人慢慢回到客栈。

    当晚,客栈烛火彻夜未熄,陷入欢天喜地的海洋,客栈各个角落都摆放着酒宴,在这里居住的士子们,无论是来自何方,相识或者陌生,只要是经过酒席,都要被人拉来举杯共祝,他们就是这样来发泄着心中的喜悦,酒水的不断的消耗这客栈的东家大喜。

    而原来执行宵禁的巡逻兵丁们对此视而不见,因为这样的场面在武昌城内实在太多了,兵丁们忙不过来,更加何他们也知道这样的场面是谁闹出来的,心有忌惮之下哪里敢出来阻止,况且上报之后,各级官员只不过轻描淡写一句知道了,而后再也没有下文,巡逻的兵丁们哪里会不懂怎么办,遇到这种情形,只当作视而不见。

    翌日中午,张信悠悠醒来,摸着因为宿酒而发涨的脑袋,悲叹几声后这才起来洗漱,虽然古代酒的度数不高,但喝多了也承受不住,张信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少喝酒为妙,喝的时候没有感觉,醉醒之后才知道痛苦。

    洗漱完毕,用毛巾抹了把脸,张信打开门窗,发现小院静悄悄的,走出房门巡视一周之后,这才发现原来张信是起得最早的,其他人还在房内呼呼入睡呢,有些人更惨,不是睡在床上,而是醉倒在房内地板上,张信好心去叫醒,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想帮忙扶上床,但忙活半天都没有用,张信干脆撒手不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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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臣介绍:
张信,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莫明其妙的穿越到明正德十三年,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湖广安陆兴王府,遇到未来的嘉靖皇帝,在大明日渐衰落的时候,张信该如何决择自己的人生?
明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