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统筹(二)
晚上时候,赵伍垂头丧气的向张信汇报他的工作成果,因为赵伍不识字,没有名单,几百人的名字根本记不住,只能说出个大概情况来,听到张信脑子都糊涂了,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张信开口问道:“总共有多少人前来?”
赵伍一脸愧疚的样子,说道:“典簿大人,小民不识数,乱哄哄的一大群人,实在没法数得清啊。”张信点头,一脸淡定的模样,说道:“这不怪你,是我没有考虑周详,天色已晚,你且回去,有事明天再说吧。”
看到张信语气温和,赵伍心中稍安,闻言连忙道:“谢谢典簿大人之恩,那小民就告退了。”赵伍慢慢退出客厅,走到了一个角落,得意的笑了笑。
“怎么样,他没有起疑心吧。”角落里有早就有人在此等候了,看到赵伍来了出言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赵伍奉承笑道:“骆管事尽管放心,量他也看不出破绽来。”
“这次你做得不错,也不枉我推荐你当工头。”骆安面无表情说道:“事成之后,我会安排你进王爷当个杂役,总比你当个佃户每天风吹日晒要强。”
“谢谢骆管事提携。”赵伍笑容满面道:“等那个小子被王爷辞退后,典簿之位非骆管事您莫属了。”
骆安这才露出笑容,说道:“希望如此,吩咐你的人,明天动工时,能偷懒就偷懒,不过不要做得太明显,能拖就拖,拖不过就磨,张信的指令你们阳奉阴违就可以了。如果他追究起来,你就说指挥不动那些人,量他也无可奈何。”
“是,骆管事。”赵伍应声,随后迟疑道:“如果他向王爷汇报,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样最好,让王爷知道张信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何能办大事。”骆安阴笑道:“到时我毛遂自荐,一下子把事情办好,王爷对比之后,自会做出裁决。”
这时兴王府书房内,陆松正向兴王汇报张信一行人的最新信息。
“负责清点人口,这的确是重要而又轻易之事,难得张信想出这法子,本王还以为他会让熜儿悠闲度日呢。”兴王微笑意有所指说道:“陆松,你看张信是有心还是无意让熜儿办这件事情啊。”
“卑职也不明白。”陆松答道:“要不让卑职去接世子回来,免得让世子难做。”
“才不到一天就接他回来,像什么话。”兴王摇头说道:“况且熜也该慢慢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了,不管张信是有心还是无意,借些机会让熜儿明白世事之艰辛,免得以后接任兴王府时,两眼抹黑,糊里糊涂。”
“是,王爷。”
“看样子张信事情进展不顺啊。”兴王拿着纸条,微笑道。“姑且看他应变能力如何,实在不行再出手扶他一把吧。”
无知是一种幸福,这时张信正想着明天怎么组织佃农们工作呢,怎么说张信也接受过十几年的最新教育,虽然实践经验比人差,但理论还是有的,也明白做一次工程如果人员安排不合理,肯定会影响工作效率的。
张信使劲的回想当年学校是怎么组织活动的,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借鉴没有,白天鞍马劳累,张信最后实在是撑不住困意,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安然入睡了。第二天起来洗漱后,众人集中在客厅里,商议这天的工作安排。
“骆管事,昨晚赵伍可带人来领挖掘工具了?”张信从容问道。
骆安热情笑道:“张典簿放心,这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如此便好,李工正,您先去选定好动工地点,我们随后就领人赶到。”
“可以。”李构干脆利落的答应,马上站起来走了。张信处理完那些琐事后,对朱厚熜说道:“世子,清查人口一事,不必着急,今天不如与我们一道去了解一下施工状况吧,况且还有事情须世子相肋。”
朱厚熜一听,连忙答应道:“那就按张典簿所言行事。”
“黄锦,你去准备好世子随身用品,山上天气较冷,多拿些衣帽、点心。陆松,世子体弱走不了山路,你去找几个仆役抬张竹椅来。”张信指示道,“骆管事与世子先出发,我先处理佃农问题,马上就到。”
处理内部问题后,张信也不废话,直接找到赵伍,在赵伍的带领下来到了佃农们的聚集区,这些都是庄园附近的佃农,兴王征用后早早就来到这里等候了,因为人多,所以显得特别吵杂,张信也不在意,这不算什么,当年学校组织活动时,什么吵闹的场面没见过,这些声音不过是小意思。
“人都来齐了吧。”看着一大群人,看起来还算健壮,特别注意他们的手,都长满茧子,可见是经常劳动的,张信有点满意,对赵伍说道。“还弄不清有多少个人是吧。”
“是的,都怪小民无能。”赵伍满脸真诚说道,看不出有任何虚假。
张信毕竟也是在溪山村里出来的,也明白古代不像现在这样接受全民教育,一个农民能认得几个字就不错了,所以也不会责怪赵伍。张信皱着眉头看着这些佃农,默默不语,这时有些眼尖的佃农看见赵伍恭敬站在一人旁边,聪明的也知道这应该是兴王指派的负责人了,慢慢的闭嘴了,场面慢慢的安静下来。
赵伍见状,大声说道:“大家安静,这位是王府的典簿大人,大家都要听他的安排,认真做事,不然要你们好看。”
看着年轻的张信,佃农们在底下纷纷议论,交头接耳,都在质疑张信的能力,有些人被骆安收买的佃户更趁机说道:“那小子行不行的,事情做不好,谁负责啊。”
“就是,做不好不要紧,最怕还要我们重做,受累的还不是我们。”
本来安静的场面慢慢的变得热闹起来,赵伍暗暗偷笑,站在旁边一脸无辜,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等着看张信的笑话。张信冷眼旁观,自此至终沉默不言,见当事人都不表示,底下的人群中有人醒悟,怎么说人家也是王府的典簿,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赶紧扯了扯相熟人的衣袖,示意他们禁言,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冷场近几分钟,佃农们开始惴惴不安,张信这才慢慢度着步子,走了到块地势较高的山坡上,巡视底下人群,众人纷纷不敢直视张信,纷纷低头。
“同一个村的马上聚在一起编成一组,组与组之间拉开距离。”突然张信大声喊道,看着底下楞楞的佃农,张信大喝,“还不快行动,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低下马上乱了起来,同一个村的佃农纷纷招呼自己的同伴,不久,低下就出现了十几个阵营,张信微笑,看来当年没有白参加校内活动,那时场面比这个更乱,人更多,但人家校长只要一叫,分班站好,刷一声队形就整齐划一了。
“我知道春耕就要来了,你们也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但兴王有令,要修筑梯田,既然征用到你们,你们就算不愿意,也只能认了,想早点回去也可以,那就好好的工作,争取早日完成任务,你们也可以早日回家。”
“如果那个不想出力,耽误了工期,我也不怪罪,但连累了大伙不能早归,那就不能怨我不提醒你们了。”张信直截了当的对佃农说,只要不是个蠢人,应该懂得怎么做的。
“这次施工,王爷本来想派十几名监工给我的,但被我拒绝了,知道为什么吗?”张信看着低声嚷嚷的佃农,解释道:“因为我要你们自己选组长,所以选的组长就是监工,负责监督自已所在组的人员。”
“现在每村自己推选一个组长出来,组长负责自己村的人,我有事情会直接和组长说,如果交待的事情没有办好,那就唯组长们是问,没有其他人什么事,哪怕是不是组长的错,他也要为此负责。”
佃农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居然让自己选监督自己的人,那选个与自己相熟的,以后不就可以趁机偷懒了,存这心思的人不在少数,经过一面时间的争吵后,终于选出了十七个组长出来。
看着十七个面带喜悦的佃农,张信觉得很满意,昨天自己确实是没有考虑清楚,按十人一组的分法不太现实,几百人怕是有几十组吧,还不如直接按村来分组,虽然每组成员有多有少,不过可以统筹安排的,人数多的组就安排难点的工作,少人的可以适当照顾,实在不行可以把两个人数少的组安排在一起工作。
“很好,你们拿好领到的工具,各组组长带领自己的组员,跟着我走。”张信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们之中有人识字吗?”
看着佃农们一脸迷茫的表情,张信也知道是白问了,直接走人,佃农们在各自的组长带领下紧跟其后,可惜队形杂乱无章,不然就像一支军队了。途中遇到李构派来的回报消息的人,知道了施工的地方。
地点不远,不久就到了,经过赵伍的提醒,佃户们才知道身穿锦衣的是兴王府的世子,纷纷上前施礼,张信趁势说道:“大伙现在明白了吧,王爷很重视这件事情,特意派世子前来监督,如果哪个不尽心竭力,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恭顺的众人,张信心中叹息,果然如自己所料,官府的威严已经深入人心了,一抬出朱厚熜来,个个都顺从听话了。张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吩咐黄锦道:“黄锦,你去弄些竹牌,用笔在上面编个号。”
黄锦抬头盯住张信,虽然自己不归他管,不过名义上是自己的上司,何况连世子也听从他的安排,自己还是识趣点,所以点头道:“不知张典簿想如何编号。”
“嗯,我已经把这些人分成十七个组了,你按每个组分开编号,一组就组长就是一零一,二组组长为二零一,依次编排,直到十七组组长一七零一。各组组员就按零二零三排下去,在前面加个组号就可以了。”
“奴婢明白了,张典簿还有什么吩咐?”黄锦说道。
“把牌子发给他们后,让他们保管好,每次用膳之时,凭牌子前来领取膳食,如果不见牌子,那最只能挨饿了,认牌不认人,顺便在他们衣服上也缝上编号,哪个敢偷懒,那就一目了然了,黄锦,这件事情由你负责。”
第二十七章 统筹(三)
“张典簿此计甚妙,只要记得编号,这么多人还不是指挥自如。”朱厚熜赞叹道:“黄锦,既然张典簿让你负责这事情,你就不要推辞了,有陆炳在我身边就够了。”
“世子所言极是,还有就是你顺便把这些佃农的资料记录下来,我要知道他们是住哪,是哪个村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总之资料能有多详细就多详细。”
黄锦还能说什么,连自己侍候的主子都这样说了,只有答应下来,况且兴王也有让自己监视张信的意思,现在待在张信身边也正好随时观察,况且张信吩咐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本职工作罢了,也不怕麻烦。
既然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那就开始动工了,因为是第一天,而已朱厚熜也在这里,所以佃农们对张信的安排默默接受了,工作时也努力表现,不敢偷懒。
待到过了几天,朱厚熜满怀信心的去做张信分配给他的任务了,已经被赵伍暗中打过招呼的人慢慢开始偷鸡摸鱼了,做事情十分消极,动不动就找借口偷懒,次数多了,黄锦第一时间察觉了这种情况。
“张典簿,奴婢有事向你汇报。”向兴王请示后,黄锦按命令找到张信,准备提醒他。张信知道黄锦以后会是朱厚熜的近臣,所以平时对他都很客气,尽量搞好两人之间的关系,闻言忙和声说道:“黄公公多礼了,有事请明言。”
张信有点了解太监的心理,毕竟他们身体上有着无法弥补的缺陷,所以心理上很敏感,深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张信在人前一般直呼黄锦的名字,没有太热情,也不会冷淡,与其他人无异,所以黄锦对他颇有好感,决定好好点醒他。
“张典簿,最近佃户中出现一些异常情况,不知你发现没有?”黄锦细声说道。
“可是有人在工作时消极怠工。”张信微微笑道,对黄锦能出言提醒他很是感激。
“既然张典簿已经知晓此等事情,为何不严惩,如果事情进展不顺,王爷可是要怪罪的。”黄锦疑惑问道。
“自从世子一离开,便有此事发生,公公不觉得奇怪吗?”张信脸色有点冷,不给点颜色主谋看看,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啊。
“不知张典簿有何见解。”黄锦已经知道是谁在后面指使的,但也不好明说,只能装糊涂问道,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这两天,我把最有异常的一小摄人编号记了下来,顺便查了下你记录的资料,发现他们虽然不是同属一个村,但经过我暗自访查,却发现他们与一个人的关系特别亲近。”张信面呈得意之色,随后说道。“这还要感谢公公你,要不是你把这些资料整理好,我也不会这么容易查出真相来。”
“举手之劳罢了。”黄锦谦虚说道:“还不是张典簿有先见之明,奴婢只是按你的吩咐办事而已,不敢居功。”先见之明?张信心中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当年自己负责接待新生的工作,习惯性的让黄锦记录佃农们的资料,也难知道问题答案的。
“那张典簿准备如何处理此事?”黄锦问道。
张信察觉黄锦这问题有些不符合人性逻辑,平常人听到张信所说的话,一般都会询问那个人是谁,但黄锦却没有追问,而是问事情怎么处理,这说明黄锦要不是天生没有好奇心,那就是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据张信了解,黄锦年纪不大,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那么是只有第二种可能了,张信默默想到,难道是传说中的锦衣卫,就算不是锦衣卫,那也应该是兴王派人监视自己的,自己在溪山村修筑梯田,那里位置偏僻,消息不可能这么快传到安陆的,袁宗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候了解事情的经过,而且还有空查找书籍中的关于梯田记载。
这应该是有人和他说的,什么人的消息居然这么灵通,张信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明朝最大的特务机构锦衣卫了,所以兴王让张信做王府典簿,负责修筑极梯田,张信爽快的答应了,安全第一,谁知道惹火了兴王会有什么后果啊,自己是无所谓了,如果连累了溪山村里有人们,那就不好了。
张信当然不会傻得去提醒黄锦露出马脚了,只是淡淡说道:“公公请放心,明天就等着看好戏吧。”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第二天中午,劳累了一个上午,该是吃午餐的时候,佃农们纷纷聚集中一起等着王府仆役送食物过来,虽然兴王征用佃农们做重活不给钱,但一日三餐的食物还算丰盛,偶尔还能带点肉,佃农们都是贫苦出身,一年到头都极少沾荤,就是因为知道兴王待人宽厚,不然也不可能召集得这么多的人来帮忙的。
“哇,今天有肉吃。”
仆役们分派好食物好,一位佃农突然高声呼道,旁边的人们纷纷争相观看,都发现确实是每人饭碗吃都夹着几块肉片。群情激昂,佃农们纷纷高声赞美,感谢谁的都有,场面一时热闹之极。
佃农们饱餐之后,张信带领着几个王府仆役笑眯眯的走到佃农中间,佃农看到了,纷纷向张信打招呼问好,经过几日的接触,佃农们也知道这位年轻的典簿大人是很好说话的,等人温和有礼,对他们挺照顾的,佃农们虽然缺少文化,却也知道感恩的。
“今天膳食如何,诸位还满意吧。”张信笑容满面,朗声问道。
“满意,谢谢典簿大人。”佃农们一片欢呼声,“以后天天这样就好了。”
张信微笑的看着佃农们,挥手示意他们安静后,和声说道:“诸位满意就好,王爷既然召集诸位前来帮忙,那就说明对诸信是信任的,知道诸位会把事情做好,会让王爷放心满意的,这点不容怀疑。”
“那是,王爷看得起我们,让我们接这个活,我们自然尽心尽力为王爷效劳。”这么会说话的,当然是在王府待过的赵伍了。赵伍在佃农之中威望不错,而且说的话也符合佃农们心理,引起全场一片赞成声。
“大伙明白就好,王爷宽厚仁慈一直是我的榜样。”张信和声说道,柔声念了一批人的编号,继续说道:“叫到编号的人请上前站出来。”被念到编号的佃农们忐忑不安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有些做贼心虚脸色大变,有些却满不在乎认为张信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赵伍在下面暗暗发笑,如果张信敢严格处理这些佃农,自己就可以私下挑动众人的不满情绪,都时把事情闹大,反映到王爷那里去,再由骆管事说上几句,王爷还不把那小子给调走,到时候自己不就可以进王府做事了。
“诸位几天来身体不适,还坚持工作,实在令人敬佩,但王爷常说要宽厚待人,我自当会以身作则,今天你们就不要辛苦操劳了,就在这好好休息,旁观即可。”张信淡淡笑道。
黄锦不明白张信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纵容他们继续偷懒吗,赵伍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时候张信应该处罚几个人来示威,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不可能会这么好心的啊,难道说他还没有察觉这些人其实是在怠工,还真以为他们是生病了。
且不说几人在心里琢磨张信举动的含义,但不用工作却是确确实实的,被叫到的佃农个个兴高采烈的坐在一旁休息,看着别人在操劳,而自己不用做真是爽快啊。晚上赵伍把今天的情况汇报给骆安听,两人经过讨论,一至认为这其中应该有什么猫腻,因为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明示看出那些人在偷懒,而张信居然不处罚,而且还放任他们,这肯定有问题。
“不要理会他,我们静观其变,这几天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真有问题,肯定会慢慢暴露出来的。”骆安想了半天都不思其解,只有以静制动了,而且有些不放心道:“那些人不会乱说什么吧。”
“请您放心,这些人都平时与我交好,绝对不会胡言的,况且他们还以为是我看那小子不顺眼而已,没有想那么多的。”赵伍说道,还自告奋勇每天监视张信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常,马上向骆安汇报。
“嗯,不要出忿子,不然我们都会有麻烦的。”骆安冷冷道。
翌日,张信继续宣布不用点到名字的人动工,而自己反而亲自与佃农们一起劳动工作,佃农们推托不过,只有听之任之了,但是心里还是高兴的,工作也更卖力了,经过聊天,知道张信以前也是家户出身后,双方的关系更拉近了。
这个时代的农民还是很纯朴的,既然兴王召集他们来工作,而且待遇还不错,他们自然会尽心尽责工作的,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意。俗话说,人以群分,几百号人在劳动,而只有一小摄人在旁边观看,是人都不爽。
连续几天来,张信都让那些人休息,不让他们动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众人都知道那些人是在偷懒,才会被叫出来示众的,本来人家典簿大人是一番好意,而且不追究责任,他们居然还有这个脸在旁边看,这不是缺德吗,还算个汉子啊,真丢人。
谣言就是这样流传开了,佃农们纷纷给偷懒的十几个人投以鄙视的目光,最后连同一个村的熟人都不屑与他们交谈,他们完全被孤立起来了。所谓打人不打脸,虽然张信还是和和气气的对待他们,膳食照发,但就是不让他们工作,把他们凉起来了,看着几百个人辛苦流汗,热火朝天的场面,而自己却站在旁,时不时被人指指点点,是人都受不了这种情况,简直比打脸还要难受。
原来脸上得意洋洋之色,慢慢的涨红了,是人都要脸面的,整天被人围观,冷嘲热讽,说自己不是男人,而且在多人面前丢人现眼,怎么可能受得了,终于有几个人忍不住,直接扛把锄头跳进场内挖泥去了,连带着全部人一起下去,十分的买力,深怕别人看不起。
在众人的哄笑中这事就烟消云散了,而张信也没有再去找他们的麻烦,也不去深究谁是主谋,毕竟真的要追究的话,耽误工期不说,而且还与谋人撕破脸皮了,双方都没有好处,还不如装糊涂算了。
第二十八章 算计
经此一事骆安与赵伍安份不少,起码没有什么小动作了,而且佃农们也认真干活,没惹出什么新的麻烦来,梯田修筑的进度加快了不少。看着层次分明的梯田雏形,张信兴奋不已,这是自己主持修筑的,准备完成了,虽然只能大至看出外貌,但是确实很有成就感。
“恭喜张典簿,这庄园附近山地的梯田准备修筑完成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啊,王爷看到了一定很高兴,必当会重赏。”黄锦这这段时间过得很惬意,因为他不用像在王府一样过得战战兢兢,提心吊胆,深怕一不小心犯错,在这里因为帮张信管理佃农,所以佃农们对他非常敬畏,礼遇之极,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黄公公过奖了,这也多亏你的帮忙,使我不为琐事烦恼,请功之时我自当如实禀明王爷,王爷一定会嘉奖公公的。”礼尚往来,张信笑呵呵道。
两人在相互奉承之际,工正李构前来问道:“张典簿,梯田修筑顺利,想必过不了多久自然完成任务,但不知张典簿打算如何处理那些挖掘出来的泥土?”因为要赶工,所以修筑梯田时所挖掘出的泥土只有少部分是用来稳固田坝的,其他大部分只是堆积在山角下,形成一排排小山丘了,一但下起雨来,对这附近的庄园田地危害极大。
“李工正可知这附近有几个小沼泽,那些全是泥泞不堪之地,且有毒蛇野兽,当地农户深受其害。如果有这些泥土搬运过去填平它们,使沼泽变成良田,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张信早就已经谋划好了,在后世的时候什么围湖造田,填海造地啊之类的信息早就屡见不鲜了,张信怎么可能不借鉴呢。
与佃农们打成一片之时,早已经打听清楚这附近的地里情况,而且还抽空去看了下,确实如他们所描述的一样,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沼泽地,张信不是没有想过要保护生态环境,但是在这个时代,连人都没有办法吃饱,拿什么来说生态平衡啊。
“等梯田修筑好后,在这山上植树造林,不然下起雨来,会把山上的泥土冲下来的,这会让我们白费劲的。”张信站在山顶上,颇具指点江山之味,“到时这里绿树成荫,梯田奇观如画,再在庄园旁边挖个小湖,炎夏之时,王爷与世子就可以来这里避署了。”
“张典簿心思倒转得巧,不愧是秀才公,就是比我们看得长远。”这时骆安也过来了,听到张信所言,不由说道:“不过这植树之举,可要先向王爷请示,不然平地增加一笔银子,王爷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语气很诚恳,略皱眉头,一副忠心耿耿为兴王着想的模样,这让张信心中暗暗佩服不已,可惜自己没有这么好的演技,不然早就在后世扬名了。看着骆安惺惺作态的样子,张信虽不耻他的为人,但为了顾全大局只有忍了,淡淡道:“骆管事请放心,在下早向王爷请示过了,这也是王爷本人的意思,你不必多虑。”
骆安满脸推笑道:“这样最好,张典簿近日辛苦,我就不打扰你歇息了。”说完快步消失在角落了,也不给张信出言挽留的机会。
“这小子仗着自己是典簿,就看不起人了,骆管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赵伍看着面色铁青的络安,就知道他是为谁而生气了。“要不我们再找个机会为难于他。”
骆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脸色这才好看了点,闻言说道:“笨蛋,当初他早看出是你在搞鬼,如果不是因为刚刚接手工作,不愿意与我撕破脸,早就把你给处理了。现在他早有提防之心,一时半会怕是难以成功,加上梯田修筑也快结束,这时候再给他弄些麻烦,也未必能成功,还不如不做。”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只能眼睁睁那小子功成圆满,却不做任何动作?”赵伍感到很疑惑,怎么看骆安也不像那种轻易放弃的人啊,难道他真的怕了,不然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赵伍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投奔张信,可能现在还好些。
骆安冷笑道:“我看未必,就算梯田修筑好了,张信也不一定得到王爷的奖赏,还有可能被处罚。”
“骆管事,何出此言?”赵伍心想,骆安是不是太想取代张信,如今看着人家成功在望,心里不平衡,所以才会在这故弄玄虚。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比起我们刚来的时候,少了谁?”骆安恨铁不成钢说道,有一个这么笨的手下,真丢自己面子。
“没有少谁啊,大伙一直都在啊,除了前几天因为家中有事,请假回去的小三,没有少哪个啊,那个小公公,吃饭的时候天天拿着本册子对着,少了谁他肯定会说的。”赵伍真的糊涂了,还是没弄明白。
“猪脑子,再想想,第一天的时候,谁还在这里的,让你们个个卖力表现的是哪位。”骆安谆谆诱导说道。
“世子,少了世子。”赵伍恍然大悟喊道,旋即又迷惑不解,“世子怎么与那小子联系上了,他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哼哼,世子可不是回王府了,而是被张信派出去办事,这事情非常棘手,如果让王爷知道张信敢让世子查这些事情,王爷肯定很不高兴,到时张信死定了。”骆安得意的哈哈大笑,“王爷不会愿意让世子接触这些事情的。”
“哈哈,那太好了。”赵伍还是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也不妨碍他陪笑,聪明人还是少知道点好,经赵伍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应该明白的。
兴王府内
“袁先生,张信所办之事进展如何。”兴王逍遥的坐在太师倚上,悠然自得问道。
“原来近日就可完工,但张信决定要在庄园附近填泽造田,可能要耽误段时间,不过这也是件好事,王爷不要责怪于他。”袁宗皋喜悦道,这些年来他战战兢兢为兴王府操劳,现在能有个人为自己分担些事情,也乐得轻松。至于被夺权,按袁宗皋的心思所想,他已经六十出头了,该看透的也看透了,要这么多权力做什么。
张信不错,有才干,还懂得做人,趁着自己还精力还行,尽量指点他一番吧,袁宗皋有些猜出兴王的心思,但也不点破,反正看张信也顺眼,索性成全他。
“本王也接到张信的汇报,已然知道,这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兴王赞许道:“这次他做的不错,等他回来本王要重赏。”
“王爷所言极是。”袁宗皋说道:“还要一事,张信准备在利用空余时间,把庄园修整一遍,以待王爷方便去那巡视梯田情况。”
“些许小事,让他做主就可以了,不必汇报,怎么说他也是典簿,这权力还是有的。”兴王装做不在意的说道,但还是对张信明显讨好的举动感到满意。“等下你拨一笔银子给他送去吧,让他怎么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是,王爷,老夫这就去办。”
待袁宗皋一走,兴王顺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过了不久,陆松推门而入。
“不知王爷招卑职前来有何要事,请王爷吩咐。”陆松参拜兴王后问道。兴王很欣赏陆松务实的风格,也不虚言,径直问道:“黄锦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启禀王爷,自从张信上次解决问题后,骆安再也没有任何动作,可能是死心了,况且工事进展顺利,骆安再无机会动手了。”陆松分析道。
“死心,我看未必,骆安是个聪明人,不然本王也不会让他坐上管事之位,他是在静观其变啊,等着张信被本王斥责。”兴王悠悠笑道。
陆松心念一转,道:“王爷的意思是指世子之事。”
“嗯,熜儿那有何信息传来。”兴王点头应到,不再理会张信那边的事情,反正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没必要花太多心思在这里。
“具陆炳传回来的消息。”虽然提到儿子,但陆松还是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冷漠说道:“张信让世子负责的事情,进展十分不顺利,世子处处碰壁,虽然受到当地官府的热情接待,但一听说涉及到清查人口之事,都是在敷衍了事,顾左右而言他,这让世子十分恼怒,却无可奈何。”
听到朱厚熜受到此等待遇,兴王也不见生气,反而露出开心的笑容,“熜儿自小锦衣玉食,没有经历过挫折,说是一帆风顺也不为过,希望经此一事,他如能有所长进,那本王也放心把兴王之位传给他了。”
陆松沉默不语,这不是自己应该回答的,况且兴王也没有让陆松回答的意思,继续说道:“现在熜儿在哪了?情绪如何?是否生气?”
“世子这几日连续走了几个县城官府,屡屡受挫,如今正在邻县的客栈住下,虽然世子表面神情自若,但据陆炳观察后分析,其实世子早已心存怨言了,只是没有在人前表现出来而已。”陆松回答道。
“呵呵,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兴王评价,笑道:“本王也该去看看他了,免得王妃又在埋怨本王不关心孩子。”
此时张信也不知道有人在暗暗算计他,正兴致勃勃的指挥着一帮佃农把泥土运到泽地,准备把洼地填平,改在良田。在改造这些泽洼地时,张信又想到了后世的一些典型改造案例,有些人把当地的洼芜地,和被人遗弃的田地,以低价格买入,然后利用当地贱价的劳动力,进行土地改良,过洼的田地,挖深使它成为鱼池以便养鱼,稍高的田地,就围堰造田。
鱼池养鱼,池上又建猪舍、鸡舍等等,粪落池中,又可饲养鱼。田堰上植梅、桃等果树,边角隙地种蔬菜,田间的鸟类昆虫也捕取发卖获利。其中养鱼、养猪鸡、果树、蔬菜等收入,每年要高过农田收入的三倍,这是一种较高水平的经营,既提高粮食生产水平,又获得副业生产的高收益。
这种经营方法在后世非常普遍,张信决定在这个庄园试行,如果成功了那就可以移植到溪山村里实施,失败也不要紧,反正兴王有的是钱,也不差这么一点。如真的可以获利,兴王这么多的庄园,那收益还不翻倍。
张信暗暗盘算,觉得这方法可行,也不通知兴王了,反正袁宗皋也传来信息说自己可以自由做主,这点小事就不要劳烦日理万机的兴王了。
第二十九章 事终
我国是世界上最早进行人口普查登记的国家,户口制度源远流长。根据史书记载,这个制度在秦朝以前已经实行,及汉代,设有专官管理户籍,唐、宋两代,户籍编制工作日臻严密,开始划分户等,元朝统治之日,户口类别的划分更为细致,有民户、军户、匠户、站户、医户、盐户、窑户、儒户等各种户别,此外,还有驱户、佃户等。
明朝的户口制度,就是在前代,特别是元代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对此,只要看看明朝户籍的分类,即可一清二楚:凡户三等:曰民,曰军,曰匠,民有儒,有医,有阴阳,军有校尉,有力士,弓、铺兵,匠有厨役、裁缝、马船之类,濒海有盐灶,寺有僧,观有道士,毕以其业著籍。人户以籍为断,禁数姓合户附籍,漏口、脱户,许自实。
本来张信让朱厚熜去官府清查户口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世事常常出乎人的意料,朱厚熜奔走于几个县之间,但是一到官府报出自己的名号,县官们都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过一听说要观看户籍,个个吱吱语语,宁可得罪朱厚熜也不愿意让他翻阅。
这天朱厚熜再次从县衙败退归来,回到驿站生起闷气来,朱厚熜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官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让看一下户籍罢了,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朱厚熜以为是陆炳按常例来安慰自己,不由高声叫道:“没事不要来烦我。”外面敲门声顿了一下,但不一会儿再继续原来的动作,朱厚熜不耐烦的走去拉开房门,大声道:“不是叫你不要……”
朱厚熜椤住了,门外站着的正是喜笑盈盈的身穿便服装扮的兴王,兴王看着正在发椤的朱厚熜,笑道:“熜儿,怎么?不欢迎父王来看你,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朱厚熜惊喜交集道:“父王,你怎么来了。”兴王含笑不语,转向吩咐陆松父子,“尔等令人把守房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遵命。”陆松父子躬身应令,待兴王进入房间后,紧锁房门,然后往门屋两侧一站,吩咐侍卫随时待命行事。屋内,朱厚熜原本高兴的表情慢慢暗淡下来,兴王看了不由笑道:“怎么,才几日不见,就不想看到父王了。”
“父王,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一点小事也办不好,肯定是陆炳向您汇报了,所以您才来帮我的吧。”朱厚熜幽怨的猜测道。“让您失望了。”
“呵呵,怎么这点小挫折就受不住了。”兴王大笑,不留情面的打击道:“怎么样,知道世事艰辛了?以前你的豪言壮志去哪了?”
“父王。”朱厚熜涨红了脸,以前他曾经放言说,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可以帮助兴王处理王府事务了,所以兴王特意给了他这个机会。
“孩儿不会放弃的,明天再去衙门找县令要户籍观看,看他这次给不给,不给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朱厚熜恼羞成怒道。
“你准备以势压人?”兴王笑着摇摇头,道:“没用的,你跑了这么多个县,如果能给你看的话,县令们早就给了,哪用等到如今。”
“为什么,只是区区一本户籍罢了,又不是要他们的命,为何总是秘而不宣。”朱厚熜真的不理解这些官员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都变得这么正直了,居然不畏惧兴王府了,他们都忘记了逢年过节去王府时是怎么卑躬屈膝的。
“要看户籍,清查人丁,这比要他们的命还要难受。”兴王神秘笑道:“况且,得罪了本王,未必能要他们的命,但给你看了户籍,那可是要革职罢官的,那岂不是比要他们命更加难过吗。”
“这是为何?”朱厚熜明白兴王是来趁机教导自己的,所以放松心情,认真问道。“请父王赐教。”兴王很高兴,虽然自己这个儿子性格高傲,但却十分的聪明,知错能改,能吸取经验教训,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熜儿,你长大了,也该了解些世事了。”兴王叹息,“本来父王打算明白再向你述说的,但你既然接触到了,父王也该为你解惑。”
看着朱厚熜一副认真期待的样子,兴王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自本朝太祖籍天下户口,置户帖、户籍,具书名、岁、居地,籍上户部,帖给之民,到如今已过百多年了,百年太平盛世,人丁繁衍,已过千千万。”
“传宗接代,子孙满堂,这不是好事吗?”朱厚熜有些疑惑,不明白兴王说这个做什么。兴王笑了,随即神情凝重道:“这确实是好事,可你莫要忘了,这人丁是多了,但这地可是一成不变的,大明江山虽广,可也架不住人多啊。”
“况且,还有徭役,丁税,粮税等等,百姓耕地少了,人多了,一遇天灾人祸之际,平民百姓哪来这么多的银子交粮纳税啊。所以不可避免发生了人户逃亡、移徙,隐瞒人户的现象,如此下去,我大明江山不稳啊。”
兴王父子在房内足足待了两个时辰,兴王详细的对朱厚熜描述了各种社会事实,让朱厚熜明白了这个世道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贪官污吏隐瞒人丁是希望从中谋利,清官是为了保护百姓,所以他们都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治下百姓有几何,你如今明目张胆的去询问,他们肯定不会答复你的。”兴王最后总结说道,评价朱厚熜的做法不妥当。
看着朱厚熜楞楞的表情,震惊的样子,兴王笑了,当年父皇亲口对自己和皇兄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可以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如今父皇去了,皇兄也去了,只留下自己。兴王暗暗叹气,可惜皇兄的儿子不争气,把大明江山搞得乱七八糟的,真让人恼火,想必当年皇兄没来得及对他说就走了,不然也不会这样了。
可惜自己虽然身为皇叔,可是这些话也不好对他说,希望他能早点成熟吧,兴王默默想到,算了,都是一家人,是时候提醒他几句话了,不然自己百年之后也无颜面见父皇和皇兄,又是祸起萧墙,难道这是皇室子弟的悲哀吗。
“父王,孩儿明白了,怪不得您这么重视张典簿修筑梯田之事。”朱厚熜神情坚定的说道:“等下孩儿让陆炳夜里暗暗去县衙,抄录一份庄园附近地区的佃户名单。”
“不错,熜儿真的长大了。”兴王赞许道:“过明天拿到名单后,就去庄园吧。张信还在那里等你呢。”
兴王安慰好朱厚熜后,一路兴高采烈的回到了王府,回到书房,冷静下来,叫人招陆松进来,准备吩咐他做一件事情。
“你派人秘密出发,不要惊动那些探子,把信直接交给大学士梁储,记得要亲自己送到他手上,不要经他人之手。”
“卑职明白。”
“嗯,你去吧。”
待陆松走后,兴王发起呆来,眼睛毫无焦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张典簿,我回来了。”朱厚熜兴冲冲的向张信表功道:“这次我可是千辛万苦才把这个户籍名单弄回来的。”这时张信正指手划脚的让佃农们修葺庄园房屋,对朱厚熜的表功顾不上理会,只是敷衍几句,夸赞道:“世子果然不负众望,我就知道这事除了世子无人可成,世子辛苦了。”
朱厚熜激动道:“能帮得上张典簿修筑梯田就好,谈不上辛苦。”朱厚熜被兴王一阵忽悠,认为张信修筑梯田是件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好事,能参与其中让他很高兴。
“世子,这些天来您辛苦了,没累着吧。”骆安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热情洋溢的对朱厚熜道,“这里灰尘漫天,不如到园子里休息下,我已经为您准备好茶点了。”
张信鄙视,但也不说什么,他也认为朱厚熜在这里让佃农们放不开手脚工作,还不如离开的好,反正张信也没指望朱厚熜能帮上什么忙,连查个户籍都花这么久工夫,果然是历练不够啊。
“不用,现在我正等张典簿吩咐事情呢。”朱厚熜也对户籍一事耿耿于怀,想再次表现自己,证明自己不是那么差劲的。张信为难道:“世子,如今梯田已然修筑好,眼下除了修葺下庄园破旧的门楼,好像也没有啥事可做了。”
“真的没事了吗?”朱厚熜失望道,失落的样子让张信看着实在不忍,沉吟片刻后,说道:“还有一事,去不知世子愿做否?”
朱厚熜眼睛一亮,道:“有事请说,这次我一定会尽快完成任务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梯田虽然修筑完成,但还没有丈量,不知有多少亩地,如果世子有空的话,不如带人去清丈一番,以后也好按地划分予佃农。”让堂堂一个王府世子去测量田地,恐怕只有张信能做得做来吧。
“张典簿,世子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去做些粗鄙之事,虽然王爷事事让你做主,但你也莫要太过份了。”未等朱厚熜有所反应,骆安马上跳出来指责道。
“不要紧,些许小事,不用较真。”朱厚熜也不在意,高兴的答应去了。“既然张典簿没有空闲,就让我去吧。”清丈土地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梯田修筑与普通田地不同,它是东一块西一块,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山坡上的各处,杂然无序。
一开始朱厚熜还亲力亲为,拿着丈量工具在那比划,时间一长,马上就觉得繁琐,也常理劳累了,最后不得不交给王府的仆役们丈量,而自己负责记录。几天过来,虽然春日阳光不太炎热,但朱厚熜的皮肤也慢慢由白皙变成古铜色了。
看着一本厚厚的帐本,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所有梯田大小的数据,再看看朱厚熜小麦似的肤色,张信笑了,诚恳说道:“世子辛苦了,这次你做的事情王爷知道后,肯定会很高兴,不过王妃怕是要责怪我了。”
“为什么?”朱厚熜高兴听到张信的赞扬,但也有些疑惑道:“张典簿有功于王府,母亲知道后也会欢喜的,不会责怪你的。”张信含笑不语,而站在一旁,已经与张信有些默契的黄锦若有所思。
“张典簿的意思是,世子如今的模样,让王妃娘娘看到的话,一定会怪罪张典簿没有好好的服侍世子,让世子受罪了。”
此间事了,张信等人回到了兴王府,如同张信所说,兴王高兴的赞扬了朱厚熜,而一回到内宅,蒋妃看到朱厚熜略显黝黑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埋怨,说要找张信的麻烦。最后还是兴王劝阻了,说朱厚熜现在的样子更显得健康精神,没有以前那么虚弱了,是件好事,而且朱厚熜也在旁边拍胸保证自己很结实,无灾无痛的,蒋妃这才罢休。
第三十章 风起
转眼之间一个多月过去了,春耕之期已到,而梯田也分配给佃农们耕种了,一段时间之后,证明种植在梯田里的家作物也与其他的一样,慢慢生长发芽,一直密切关注的兴王等人都十分高兴,打算在农忙期过后,继续在王庄里修筑梯田。
所谓上行下效,经过兴王这么一捣弄,修筑梯田增加土地面积,收获加倍这么好的事情肯定会落到有心人的眼里。何况梯田的修筑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情,而且兴王征用的佃农们回家后,有条件的也在村里试行,哪有秘密可言。
先是安陆境内的大地主们纷纷效仿,然后慢慢的辐射到整个湖广,然后是整个南方丘陵地区,而兴王之名也随着梯田的传播,普遍得到广大百姓与地主们的好感,有人甚至为兴王立长生牌供奉他。
身为始作俑者的张信,因为声名不显,人家根本没有提起他,这让张信有些郁闷,幸好兴王对张信修筑梯田成功感到很满意,赏赐了许多财物给他,这才让张信悲伤的心情有些振奋起来,什么名声之类的马上抛到脑后了。而这些赏赐张信让人送回溪山村,交给了老太爷,应该够偿还欠邻村的债物了吧。
此时远在北京的紫禁城中,朝中的大臣们感到非常的头疼,看着难得坐在金銮殿上的正德皇帝,朝臣们的心里实在是分不清是高兴还是悲哀,毕竟摊上了正德这么一个胡闹的皇帝,是谁也不好过的。
自孝宗弘治皇帝去世后,十五岁的正德皇帝即位,开始了他的帝王生涯,但由于长年的禁足生活,所以他显得特别喜欢热闹,在刘瑾等人的引导下,玩得越来越离谱。先是在宫中模仿街市的样子建了许多店铺,让太监扮做老板,百姓,武宗则扮做富商,在其中取乐。后来又觉得不过瘾,于是又模仿妓院,让许多宫女扮做粉头,挨家进去听曲、淫乐,后宫搞的乌烟瘴气,可急坏了当朝的大臣们。
后来刘瑾伏诛,大臣们长长叹了口气,以为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点了,哪知道正德皇帝的玩性始终如一,两年前蒙古鞑靼小王子率五万兵马南下,正德皇帝居然以身犯险亲征,这让大臣们终日提心吊胆,深怕重演当年土木堡之变。
幸甚大明太祖太宗保佑,正德皇帝鸿福齐天,蒙古小王子撤兵,明军取得了一场难得的胜利,朝臣们正准备舒口气时,正德皇帝又出招了,封自己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后加封朱寿为“镇国公”。
群臣高呼万岁之时,也纳闷起来,这朱寿是何许人也,怎么能封这么大的官,后来才醒悟,原来这朱寿正是正德皇帝自己,这时朝中大臣都晕了,好好的皇帝你不做,做个将军,大臣梁储、毛纪率众官泣谏,但正德心意已决拒不纳谏。
后内阁首辅杨廷和出面请奏道:“今于敕威武大将军公爵,传之四方,势必议论纷纷,说威武大将军为何时官制?总兵官朱寿为何人姓名?且亲率六军之说,既由陛下自任,何为又举而归之总兵官,为总兵官者岂可称为统六军?
至于神功圣武,原为臣下颂扬君上之词,今以其施于大将军乃至欲加以公爵。公爵虽尊,不过人臣而已,岂可以当神圣之名?事不经,名不正,言不顺,一至于此,自古及今,从来未有,不知陛下为何乐于此?陛下贵卑而贱尊,恶祥而喜异。陛下久不亲政,天下人心危疑忧惧。万一宗藩之中,有人援引祖训,指此为言,不知陛下将如何处置?臣等恐朝廷之上,祸乱将从此开始。请陛下收回前旨。”
这可谓用心良苦之言,博得了朝中群臣们的一至赞扬,可惜的是正德皇帝就是不听,继续他的西巡伟业,真是车驾所至,掠良家女子数十车随其后,远近骚动,大为民害。好不容易等到正德皇帝玩腻味了,肯回到回京城执政,过了几天的安心日子后,大臣们以为正德皇帝终于成熟了,打算做个好皇帝了,哪知道。
“朕要南巡。”正德坐在龙椅上兴致勃勃道。“南下山东、江南,西边的朕已经玩腻了,这次要看看南边儿,听说那里风景秀美,有天堂之喻,朕要在有生之年看遍治下江山之美景,你们不要拦着,朕不会听的。”
一句话堵住蠢蠢欲动的朝臣之口,经过与正德皇帝的几翻切磋,朝中的大臣们也知道以正德的性格,肯定是听不下劝阻之声的,一时间纷纷看向内阁大学士们,内阁成员身为辅政大臣,理应出面向皇帝进谏。
其实明朝的士大夫们也没有后人想像中的那么不堪,认为他们迂腐,顽固不化,有些还是一身傲骨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死谏之事发生了。虽然不否认他们有点认死礼,对了,是这个礼,不是理。
礼在中国古代是社会的典章制度和道德规范,作为典章制度,它是社会政治制度的体现,是维护上层建筑以及与之相适应的人与人交往中的礼节仪式,作为道德规范,它是国家领导者和贵族等一切行为的标准和要求。
所以礼治是士大夫们最看重的一点,以礼治天下是明朝士人们最认同的。既然正德皇帝身为皇帝,那就是士大夫们效忠的对象,没有昏庸的国君,只有无能的大臣,大臣没有辅佐好皇帝,那是大臣们的过错。
百姓们不会指责皇帝的过错,只会把眼睛盯住朝中大臣们,认为是佞臣当道,才会使得皇帝犯错的,所以身为辅臣的内阁大学士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我们可想而知。杨廷和身居内阁首辅,这时候只有站出来说话了。
“启奏皇上,山东、江南为国家财赋所出之地,近年大水为灾,兼以役繁赋重,民不能堪。若复军旅经过,日费无数,其将何以应付?
况里河一带,路狭水浅,今营建大木以及漕运粮船,尚未能如其而至,又加以皇船数多,拥挤而行,大木必不能前进,运船必不能急行,误事非轻。意外之虞,尤为不可测。请陛下居深宫,养身体,则国家幸甚,臣民幸甚。”
说话有条有理,有根有据,平常人听了自然会取消南巡的决定,可是正德皇帝是谁啊,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像这样的言辞,无论是前任的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还是现在的杨廷和、梁储都经常对着他说教,这些话早就耳熟能详,所以正德不等其他人出言附和杨廷和,便一摆手道:“朕意已决,莫要多言。”
随后也不宣布退朝,径直走了。,殿中群臣面面相觑,但早已习惯正德这样的行为,也不见怪,立刻躬身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议结束后,由些正直的官员不愿离去,三五成群的讨论着刚才的事情,对正德的决意十分不满。
这时礼部尚书毛澄说道:“诸位同僚,谁有办法打消皇上出巡的念头,皇上身为九五之尊,理应在承天殿上处理国政,不能总是出巡,荒废国事。”
“毛尚书所言在理,但皇上一意孤行,为之奈何。”说话的是户部尚书石玠,“今梁大学士染病未愈,不如我们同去探望,也好商讨此事。”杨廷和虽为首辅,但对大学士梁储还是很尊重的,也表示赞成,一行人走出奉天殿,过了金水桥,出门午门,坐着轿子慢慢往梁府前进。不久,众人到了梁府,看着这场面,早有仆役通报大学士梁储。
梁储虽报病在身,却也明白朝中大臣前来拜访,肯定是有重要事情相商,早令人大开中门,亲身前往迎接,一阵寒暄客套之后,梁储开口问道:“诸位大人,早朝未过,怎么一同登门拜访,是否与皇上有关。”
众人相视苦笑,除了皇帝还有谁能让朝中大臣齐聚一堂共商对策,毛澄也不多言,直接把正德皇帝的意思对梁储说了。梁储是明成化十四年进士,因才华出众选庶吉士,由翰林编修累官至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师衔,入参机务,因杨廷和回家服丧,所以一度出任内阁首辅。
当政期间,直言敢谏、不畏权势、刚正不阿,力劝正德帝减奢靡之风,梁储多次犯颜直谏,虽然正德皇帝置若罔闻,但并未加罪于他。因朝中局势动荡不安,梁储担心自己不能胜任首辅的职责,屡请杨廷和还朝,杨廷和还朝以后,梁储于是礼让而位居廷和之下,不计较官位之高低,朝中上下对他十分敬服,所以群臣都到他府中商讨大事。
“荒唐之极,皇上喜好嬉戏,难道我等做臣子的都不明是非?明天老夫定要上疏,恳请皇上收回旨意。”梁储一脸怒气说道,显然对正德皇帝的做法十分的不满,群臣纷纷附和赞同,商议明天一同联名上奏,定要皇帝改变主意。
“梁大人所言深合我意,本官身为首辅,哪怕是冒犯龙颜,也要直言请谏。”杨廷和最后拍案起立,肃然说道。“义之所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毛澄激动道,让群臣精神为之振奋。
商议之后,敲定方案,众人纷纷向梁储告退,相约明天一同触颜直谏,梁储也冷静下来,回到书房,提笔疾书,不知不觉时间悄然而逝。傍晚时分,梁府管家向梁储汇报,湖广安陆兴王府有人前来探望病情,梁储有些惊讶,自己与兴王虽有接触,但已经好久没有来往了,怎么突然之间有人来拜访。
梁储想了想,兴王在湖广安陆素有仁声,先帝也喜爱这位嫡亲兄弟,在世之时常常厚赐于他,既然他派人来拜访,见见到也无妨,如是求自己办事的话,再冷拒也不迟。片刻之后,管家带来人到了书房,关好房门,退了出去。
梁储疑惑的看着来人,长得很普通,一张大众脸,属于看过就忘记的那种类型,出言问道:“你是兴王派来的,有何凭证?”
“参见学士大人,卑职有王府腰牌为证。”来人在怀里掏出一个盒子,躬身递给梁储后,慢慢的后退肃立一旁。“王爷怕梁大学士不信,特命卑职带来了当年先帝赐予王爷的玉如意一柄。”
梁储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个小牌和一柄玉如意,牌子正面铭刻兴王府令字样,随手一翻,背面刻着锦主卫总旗属等字,梁储皱眉,锦衣卫,来这做什么。再看玉如意,温润白质,正是宫中御用之品,如不是赏赐兴王之物,宫中有备案,梁储一查便知。
“兴王命你前来有何事情?”梁储半信半疑问道。
“王爷有一封密函,让卑职亲手交给大人。”来人也不废话,再次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摊开外面的油纸,是封密封的信,呈给梁储后道:“大人可有吩咐?”
梁储开启密函,看完信中内容后,神情一凝,闻言说道:“你去回复兴王,就说老夫知道了,会如实查证,如真的此等事情,老夫自会处理,让兴王费心了。”
“是大人,卑职告退。”
来人走后,梁储看着跳动的烛光,不由喃喃自语:“真是多事之秋啊,有人终于忍不住要趁机借势谋变了吗?”
第三十一章 预兆
随着梯田的推广,兴王看着自己的收益越来越大,虽然到了兴王这般地位已经不为这些名利所动了,但是为子孙计,心情舒畅是再所难免的。既然证明了梯田的可行性,兴王也偿到了甜头,索性一声令下,让下人在自已藩地内察看有哪些适合修筑梯田的,专门招人成立了一个负责修筑梯田的队伍。
大明朝建立一百多年了,国力由蒸蒸日上,慢慢的衰落了,虽然在弘治帝的治理下国力有所复苏,但是经过正德皇帝这十几年的折腾,把好好的一艘大船,硬是搞得千疮百孔,民不聊生这词可能太过,但是土地兼并严重,自由佃农们纷纷转变成为无业流民,所以说虽然现在还是春耕时期,但是不愁招不到人。
兴王虽然也明白再任由自己这位侄子皇帝这样折腾下去,大明这天下根基不稳,但是作为一名藩王,如果亡加干预朝政,更是为皇帝之大忌,兴王也只能叹息,作一名闲散的王爷,教育好自己子孙,处理好自己藩地的事务,落一个好名声,这就是兴王的念头。
自从修筑完梯田后,兴王也不再让张信负责这方面的事情了,张信也恢复了平日无所事事的样子,每天没事就跟上司袁宗皋闲聊,相处久了张信也反觉自己这位上司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人家可是正经的进士出身,现如今是朝廷通议大夫,授正三品,而且还兼任江西按察使,虽然不是实缺,但好歹也是个官啊,起码人家可是真才实学,不像张信一样,是占了前身的便宜。
虽然口称不服,但张信心中对袁宗皋还是很敬佩的,藩王的长史不是那么容易做的,长史明白的说就是朝廷下放到藩王家里的监视者,监视藩王平时的一举一动,看看有无犯忌的地方,所以长史与藩王之间的关系就显得很微妙了,双方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如果没有一些手段,长史这个位置也不好坐。
毕竟人家藩王是皇家身份,如果没有犯忌行为,你一个臣子,怎么能在人家面前指手画脚,但长史的的工作就是这个,能有什么办法。张信进兴王府这么久,却没发现兴王与袁宗皋之间有什么矛盾的地方,两人相处得十分友好,有点君臣相宜的味道。
张信也明白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是袁宗皋能做到这一点,可见一斑,清廉谨慎,政事练达这个评语是兴王对袁宗皋的称赞,张信也认为十分有理。
这天,由于修筑梯田,荒废了一段时间没有练习毛笔字,张信趁着空闲无事的机会补了回来,每天勤加练习,但是却总觉得没有成效,虽然张信在后世学过一段时间的字,但总的来说还是属于闭门造车,能有现在的水平已经是极限了。
“宋书法大家苏东坡曾云: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握笔时要如古人所说:令掌虚如握卵,这样便于运笔。”对于张信的虚心请教,袁宗皋也乐意予以指点,“你执笔虽然正确,但是还没有体会到其中的精粹,所以才会觉得书法没有进步。”
“须知写字应先从楷书或隶书入手,这点你做得很好,掌握各种笔法后再学其它书体就有了基础。”袁宗皋解释道:“但是你练习时的基础笔法有些瑕疵,虽然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想要提高,怕是非常困难了。”
“为什么?”张信也觉得奇怪,自己明明是按照后世的临贴书的方法练习的,既然没有大问题,怎么会不能提高呢,“还请袁先生提点一二。”
在后世,资讯发达,什么样的信息没有,什么书法练习指导的多如牛毛,张信曾经在所谓的书法大师开的授课班学习过一段时间,不然他的字恐怕会更加难看,当然学习期间的花费肯定不少,现在难得有一位免费的书法大师肯指导自己,张信高兴之余,不由带着虔诚的眼光望向袁宗皋。
袁宗皋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终于知道老夫的历害了吧,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以前的无礼行为暂时不与你一般见识了,轻轻咳嗽一下,一脸严肃认真的说道:“张信,你平时都是练字都是临帖的吧。”
“正是如此,袁先生,难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张信一脸疑惑问道,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啊,其实在他心中也有些不确信,毕竟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张信实在是太匮乏了,确实,在后世那样浮华的环境下,像张信那样能坚持练习,写出一手端正自如的毛笔字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袁宗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临帖是练好字的必需手段,不临帖,全凭自己想法随意写,是上不了路子的,所以说你临帖练习书法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你既然已经达到临帖也无法再提到的地步了,这说明你的书法进入一个瓶颈状态,如果能予以突破,那以后你的书法境界将一日千里,虽然成不了名家大师,自成一派,但也属于高人一等的范畴之内,与天下众多俗人相比,已算超凡脱俗了。”
“真是这样子吗?”虽然袁宗皋描绘出美好的前景,但是张信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孩,自然没有这么容易上当,如果书法真的像袁宗皋描述的那么容易的话,后世的书法字画早就满天飞了,哪会成为稀世珍宝,千金难求之物。
看到张信一脸怀疑的模样,袁宗皋脸上飘过一丝红意,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学写毛笔字一定要有恒心与毅力,要持之以恒,戒骄戒躁,不能一曝十寒,只要你勤加练习,早晚会达到我说的境界的。”
在张信的强烈怀疑目光下,袁宗皋也有些尴尬,不由在心里嘀咕,怎么回事,当年恩师与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听了可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当场练习,现在知道那是老师为了鼓励自己努力而故意说的,怎么这小子听了不激动呢。
极度怀疑张信到底是十七岁还是七十岁的袁宗皋正准备咳嗽几声,缓解一下场面,这时黄锦却冲冲忙忙,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声音心慌失措道:“袁先生,不好了,兴王,兴王他在后花园晕倒了。”
袁宗皋与张信闻言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其他,急忙向黄锦所说的地方小跑而去,不过袁宗皋心理素质明显胜过他人一筹,跑了几步突然慢步下来,吩咐闻讯而来的仆人道:“黄锦,你立即去请大夫,还有你,去通知王妃与世子,你,去准备热水毛巾……”
这时张信脸上泛起异样,当然不是与袁宗皋的指挥若定有关,而是张信突然想起,朱厚熜之所以能成为正德皇帝的继任者,就是因为大学士极廷和的那一句“兄终弟及”而成就了他,这也间接说明兴王肯定是在正德之前去世,不然皇位也轮不到朱厚熜了。
如果兴王在世的话,那么按道理,皇位应该先传给兴王,然后再由兴王立朱厚熜为太子,这程序才合乎儒家所宣扬的理法,而不是直接给朱厚熜,张信一边急步一边在心里转着其他念头,正德应该还有一两年的时间才会因为落水而病逝,那么说兴王也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因为什么原因而死的吧。
莫非就是在今天,张信转念一想,心里吓了一跳,脸色有些苍白,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旁人却以为他是在关心兴王的安危,也没有在意,更有仆人也跟着停下询问了他几句怎么啦,张信醒悟起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勉强笑了笑,再次与众人一起跑向兴王晕倒的地方。
第三十二章 虚惊
到了后花园,张信等人看到了兴王正直直的躺在长椅上,眼皮紧闭,面色有些苍白,椅子附近跪着几个仆役,身子正在那抖动,看到袁宗皋来到,大气更是不敢呼出一口,表情惊慌的看向袁宗皋,等着他解决这事。
看到这个情形,袁宗皋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把手放在兴王的脉搏上,感觉到脉动,松了一口气,这才厉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看王爷的,居然让王爷出了这等事情。”
训斥完,也不等几个仆役的回答,径直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待卫把兴王连同长椅一起抬进花园旁边的阁楼里,小心翼翼的扶起兴王安置在床上,随后拿起毛巾在仆役送来的热水盆里浸润一下,拧了拧,叠起来放在兴王头额上,这个时候的兴王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任由袁宗皋摆布。
幸亏在兴王府里,热水之类的东西是常备的,不然烧水也要花费一番功夫,待袁宗皋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蒋妃与朱厚熜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看也不看他人一眼,直接扑向兴王,虽然不发一语,但是着急的表情已经深深映在他们脸上。
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素质就是不一般,要是平常人家,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哭天喊地的了,蒋妃捉着兴王的手,感觉兴王手上的温度,俯下身子在他耳边细语叫唤,可能感觉到妻儿的声音,兴王眼皮有些转动,极力的睁开眼睛,看了妻儿一眼,又紧闭起来,不过手稍微用力的捉了下蒋妃。
看到这个情形,众人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下来,蒋妃也跟着镇定起来,和声对袁宗皋说道:“袁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王爷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怎么就出了这种事情啊。”
雍容华贵这个词用来形容蒋妃也不为过,而且说话语气也是温和有礼,没有一点以势欺人之意,但是袁宗皋却是不敢怠慢,急忙出来回礼说道:“王妃,这事臣还没有来得急询问侍候王爷的仆役,臣已派人请来大夫,一切等大夫为王爷诊断后再做决定。”
遇到这种大事,袁宗皋不敢以常礼回应,按照规矩答复蒋妃,蒋妃点头,示意可以让大夫进来诊断了,随即带着朱厚熜到后堂回避了,朱厚熜自进来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虽然表情焦急但还算表现镇定,没有失仪的举动,但是从眼神上的焦虑可以看出他对兴王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厚。
待蒋妃带着依依不舍的朱厚熜到后堂时,袁宗皋也开始清场,把不必要的闲杂人员一一请出房间,请那是客气的说法,其实是让闻讯而来的陆松直接赶人,包括张信在内,房内只留下袁宗皋与为兴王诊治的大夫,清场结束后,陆松直接往房门一站,黑着脸,眼神阴森森的,不许任何人靠近。
坐在花园的石椅上,张信也有些叹气,据张信在兴王府住了这么久的了解,说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兴王一家人虽然是一副欢乐融合的样子,其实他们心里还有悲苦的一面,兴王崇道信教其实是有本质原因的。
朱厚熜不是兴王的长子,兴王长子朱厚熙,出生不到五日就死了,这是兴王与蒋妃遇到的第一次打击,后面有了朱厚熜,还有两个女儿,但是天有不测之风云,两个女儿长宁公主和善化公主也是早早就夭折了,只有朱厚熜生下来不愧是当皇帝的料,命实在是够强悍,得以保存,经过这一系列的打击,兴王夫妇也看开了,觉得命运无常,也就信奉起道教来,以求心里的安慰。
就是因为几个儿女都是早夭之相,所以兴王夫妇虽然对朱厚熜极为宠爱,但是在教育上却要求严格,宫廷礼仪,权谋变通都要让朱厚熜掌握,看起来好像很矛盾,但是这也说明兴王夫妇是非常明智的,毕竟作为兴王府的唯一继承者,不应该是一个无能之人。
张信暗暗想到,可能是因为兴王自小在宫廷里长大,对这方面比较敏感,所以才不匮余力量教育朱厚熜,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怕是兴王自己都没有想到,朱厚熜会成为一代帝王,让自己教的东西能有用武之地。
正当张信在这胡思乱想之时,房门吱一声打开了,袁宗皋走了出来,看了看围观的众人,笑了笑后扬声说道:“诸位不用担心,王爷只是偶染风寒,并无大隘,都散了吧。”
在袁宗皋的劝慰下,众人也慢慢散去了,待大夫拿着诊方出来后,袁宗皋让下人领大夫到帐房拿赏钱,自己却转回兴王房内,张信犹豫了下,看到陆松跟着袁宗皋进去了,也跟随而进,到了房内,蒋妃与朱厚熜已经在兴王旁边照顾他了。
三人上前默默行礼后,退了几步。
“袁先生,王爷身体怎么样了?”蒋妃坐在兴王旁边,整理盖在兴王身上的棉袄,闲暇之余向袁宗皋询问道,虽然她已经听到了袁宗皋刚才所说的话,但是还是要确定一下,不然心里总觉得不安。
“王妃娘娘,王爷确实是因为春阳融雪,冷暖交替之下,寒气入体,加上几个下人照顾不周,才会导致王爷头目晕眩,等会依大夫开的方子,煎一剂药,服下后,休养几天,肯定会体愈的。”袁宗皋详细的解说道,让蒋妃了解清楚兴王的状况,免得她担心。
“母亲,不要太过担心了,袁先生不是说了吗,父王这只是小恙,没有大隘的,您放心吧。”朱厚熜停顿一下,随后说道:“这个房子有些简陋,不利于父王休养,等父王醒来后……”
话还没有说完,朱厚熜突然看到兴王眼皮转动了,抖动了几下,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散视后,重新凝聚起来,朱厚熜兴奋起来,指着兴王叫道:“父王醒了。”
这时的朱厚熜,孩童心性表露无疑,但是众也也管不上他了,直直向兴王望去,这时兴王已经清楚了,看到周围的情景,明白怎么回事,把手伸向喜极而泣的蒋妃,拿住她的手轻轻的***着,用虚弱的语气说道:“爱妃莫哭,本王无事。”
安抚蒋妃后,兴王看着一脸担心神情的朱厚熜,欣慰的点点头,把目光转向袁宗皋,语气诚恳说道:“王府事务就要辛苦袁先生了,希望袁先生莫要责怪本王。”
“王爷言重了,这是老夫份内之事,何言辛苦。”袁宗皋诚挚道:“王爷不用担心王府事务,只管安心休养即可,保重身体,些许杂事由老夫处理就行,如果老夫处理不了,还有世子与王妃呢。”
“是啊,父王,孩儿已经长大,可以为父王分忧了。”朱厚熜也自告奋勇道,神情认真,让兴王精神振奋起来,含笑说道:“熜儿有这份心意就好,既然你这么有决心,那你就跟随袁先生身边,向他学习怎么处理王府事务吧。”
袁宗皋高兴的点点头说道:“老夫年事已高,精力早不如以前,虽然能勉强处理王府事情,但是总怕出错,如今能与世子共事,那老夫就无后顾之忧了。”
“袁先生夸赞熜儿了,熜儿在这方面经验较少,还须你老多多提点啊。”蒋妃语笑嫣然说道,袁宗皋连道不敢,顿时间房内其乐融融起来,欢乐的气息冲淡了原来的哀愁之意。
第三十三章 返学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在兴王养病期间,王府的事务就由袁宗皋辅助世子处理,如果有重大的事情,那就提交给王妃,让王妃裁定,至于王妃和不和兴王这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转眼间过了七八天了,兴王的病情明显有所恢复,听大夫说,这是因为兴王长期打坐悟道,体质难免有所欠佳,所以恢复比平常慢一点,这可以理解的。
当然这只是张信的推测,因为大夫的有的原话太多之乎者也了,转得张信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看到当时袁宗皋连连点头的样子,张信也在怀疑袁宗皋是不是真的听懂了,不然为什么不说上几句赞同大夫的话。
而朱厚熜这段时间却是悲伤兼兴奋,悲伤自己父王生病了,兴奋的是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对王府指手划脚了,虽然这些指令通过了几道程序,但好歹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不是,这著作权应该算是自己的。
不过久了朱厚熜也烦了起来,毕竟王府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不过是些繁琐的小事,朱厚熜做有一番大做为却为找不到机会而烦恼,最后干脆把事情推给袁宗皋处理,他旁听表示知道有这回事就可以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当时在花园服待兴王的几个仆役,反正自从那日后,张信就从来没有在王府里看到过他们了,事不关已,张信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理会这些杂事,自从得到袁宗皋的指点,他发现自己的字比以前有所进步了,虽然没有袁宗皋说的那么玄乎,不过确实有所长进,这了这事,袁宗皋还厚着脸皮自我吹嘘了几句,不过张信没有理他。
因为张信实在太忙了,忙着赶路了,本来在王府逍遥自在的他,突然接到州学莫学正的来信,让他急速回学院一躺,这让张信有些心急,还以为堂兄张胜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向兴王与袁宗皋请示,得到他们同意,又坐着颠簸的马车驶向州学去了。
虽然张信已经坐过很多次马车了,但是他对这种简陋的交通工具一直都不习惯,不过还在勉强能忍受的范围内,起码比上次有进步,坐久了不觉得晕了,张信常常在心里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学理工的,不然可以对现在的马车进行改选了。
其实张信也知道就算他能制造出先进的马车,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主要是没有与马车相配的马路,古代的交通路道哪有什么水泥之类的,直接就是一层泥土,一到雨水天气,在路上来往的人可就惨了,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你的马车再先进,哪怕是后世的汽车,在这样的路上跑久了,散架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得不说,兴王府的马车确实很不错,起码在张信连续催促之下,马车到达州学时还没有散架的现象,这让张信直叹还是古代的质量有保障,不然怎么会留传几百上千年而不坏,而且时间都过那么久了,有些东西的质量都要比用现代工业技术做出来的强。
随着车夫一声“吁”,一直在闲目休息的张信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州学也应该到了,随即睁开眼睛,透过马车的小窗,观察周围的环境,非常熟悉,张信跳下马车,做了几个舒展动作,缓解一下疲劳,准备进入学院拜见学正,打探一下消息。
“信子,就知道你会在这个时候到,我都等你半天了,真是辛苦啊。”张胜朗爽的声笑马上传来,张信寻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张胜笑容满面的身影,旁边不用说当然是他另外好兄弟,袁方与孙进了。
“子任,些言不妥,怎么只是你一个人在等贤弟呢,难道我与子云兄不是与你一起在此相候不成。”说话的是袁方,经常与张胜互相拆台习惯了,这两个总是一有机会就相互挑衅,大家都知道这是两人培养感情的一种方式,久了也就习惯了,每当他们俩互相开涮的时候,也不理会,权当他们在锻炼口才。
子任,是张胜的字,这是前不久莫学正给他起的,为些事张胜还专门写信向张信炫耀过呢,孙进字子云,袁方字子直,都是莫学正给起的,可能是因为整天子曰习惯了,莫学正给人起字的时候总是以“子”开头,还称这是让州学弟子一起向“子”看齐。
但是据张胜信中称,学院学子私下讨论过,认为这是莫学正这是在偷懒,毕竟让他一下子想这么多名字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干脆统一下,马上就解决了,张信深以为然,毕竟学院每当学子准备乡试的时候,总要帮没有字的学生起个字,这是一项传统了,古人起名字的烦琐就不用提了,工作量之大经常让各地官学的负责人头疼不已,后来不知道哪个天才想到这个方法,一下子就流传起来了。
张信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学正这么着急让自己赶回来,不是会就是为了给自己起个字吧,不过想想可能性应该不大,不过还是问下比较安心,来之前还以为是张胜出事情了呢,但看到他活力十足与袁方争议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健康得很。
张信笑容满面的走向三人,说实话张信也有些想念他们了,人毕竟是有感情的,相处久了感情自然会加深,在王府这段时间来,张信也经常怀念与他们相处的日子,毕竟在求学期间的友情是十分纯洁的,没有任何的利益得失。
张信很想去拥抱他们几个,但是想想还是放弃了,在古代几个男人之间拥抱,不符合礼仪,而且张信也不习惯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张信分别向他们行了一礼,互相问候,礼过之后,几个轻松了许多。
闲聊了十几分钟后,张信把自己在兴王府发生的事情,挑选几件比较有意思的和他们说了,张胜非常注重王府里面的建筑与景色方面的细节,孙进也询问了一些王府的藏书情况,而袁方不出几人之所料,专门打听王府内的美女到底有多漂亮,特别是听到王府内美女如云,招待客人时可以欣赏歌舞,袁方口水都流了下来,直叹恨不能亲身参与。
聊了许久,张信还是耐不住好奇心,问道:“孙兄,这次学正到底有何要事,居然这么着急传讯让我回来?”
几人之中,只有孙进比较关心一个学院内部事务,要什么消息问他肯定没错,而其他两二平时对这方面都较少关心,按他们所言,反正孙进知道后,会通知他们的,所以为了让孙进实现自己的价值,他们就忍痛让他负责这方面的事情了。
“呵呵,就知道贤弟会询问,这事情我也知道,而且还很详细哦。”袁方有些得意,确实,通知张信回来的信就是他写的,不过张信看到他那来求我,求我就告诉你的表情就十分不爽,干脆拧过头去,不看他一眼。
孙进笑了笑,说道:“这事情子直的确比我们要了解清楚,毕竟这事是学正大人专门让他负责的,说实话,我也很羡慕他有这样的机遇。”
噫,张信有些意外,能让一向老实厚道的孙进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这事情不简单,回头望向得意的袁方,张信笑了,而袁方笑得更灿烂了。
第三十四章 费宏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张信思想了一会,不得其解,看了看堂兄张胜,希望能在他这里得到答案,可惜袁方早用杀气十足的目光把张胜在震慑住了,而孙进也笑吟吟的站在一旁,表示自己不介入他们之中。
得不到答案的张信笑了笑,看也不看笑得阳光灿烂的袁方,转头便走,这让袁方措手不及,不由叫道:“贤弟,你这是去哪啊,难道你不想知道学正有何事情唤你回来吗?”
“当然想知道。”张信笑道,笑得有些诡异。
“那你为何要走啊?”袁方糊涂了,不明白张信这是什么意思,认识张信这久的时间里,袁方从来都是看到张信淡定自若的一面,从来没有看到他为过什么事情而担忧,这让袁方总是想在什么事情上刁难一下张信,看看他的窘态。
“既然袁兄不想说,那小弟也不好强求,反正小弟也要去面见学正,有什么事情,当面向学正求教就可,小弟就不用耽误兄长的时间了。”张信一脸正色说道,可惜嘴角飘逸的一丝微笑让其他三人看出来了。
孙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到底是小弟厉害,袁兄你的如意算盘又打空了,不过不要气馁,机会还是有的,下次再接再厉,争取能取胜一次。”
“就是就是,反正这次信子回州学怕是要待一段日子了,你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要放弃,我会支持你的。”张胜附和孙进说道,虽说是要支持袁方,但是神情古怪,怕是想再看他的笑话才是真的。
“真是交友不慎,为之奈何。”袁方大发感慨,随即又笑了起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能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聊天打趣,还有什么可叹的呢。
打趣归打趣,张信还是留意到了张胜所说的那句话,为什么说自己会在州学内待上一段时间呢,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兴王府任职,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脱身的吗,带着这个疑问,张信正经的请教袁方道:“袁兄,小弟诚心诚意向您老人家问安,请予以解惑。”
袁方很享受这种礼遇,装模作样的清了下嗓子,感觉有些不习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贤弟,好事,大好事啊。”
几句话说得不清不楚,张信更加疑惑了,但是心里却安定了下来,只要不是坏事就成,微笑的示意袁方继续解释下去。
“贤弟可知道,大学士费宏费大人?”袁方兴奋的说道,那模样就知道那所谓的费宏恐怕就是他心中的偶像了,“费学士来了,而且还是我负责接待的。”
费宏,张信皱眉暗想,他怎么来了,没听说学院与他有什么关系啊,张信如今早不是当初对朝廷没有半点了解的小白了,在兴王府耳濡目染与袁宗皋的指点之下,他对朝中的一些高官大臣也有一些了解。
费宏原来是内阁的大学士,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罢官,然后就回家了,这还是袁宗皋告诉张信的呢,当时袁宗皋还骂了几句朝廷奸佞当道,忠臣蒙昧之类的话,后来意识到自己失言,就缄口不语了。
“费学士十三岁中信州府童子试案首,十六岁中江西乡试解元,二十岁中殿试状元,入仕以后,官职屡迁,最后入阁拜相,真是我等之楷模啊。”孙进赞道,神情为之向往,不用说肯定也是费宏的崇拜者。
“这次学正大人不知道施展了什么神通,居然能把费学士请到我们学院,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也让我们深感敬佩啊。”张胜在那大发感慨,这个问题州学的学生们也经常议论,但是总是很费解,没有想到平时不显山露水的莫学正,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子任言之有理,不过莫学正的良苦用心,我们应该感激涕零,没有想到学正大人为了这次乡试,把费学士请来为我们讲学,怕是费尽了心思,不知道耗尽了多少心血,我们一定要捉住这个机会,不让他老人家失望。”听了孙进的话,张胜与袁方颔首赞成,神情坚定,已经下定了决心在这次乡试中榜上有名。
“贤弟,学正对你的期望颇高,不然也不会传讯让急速归来,希望你不要辜负学正大人的苦心啊。”对于张信,孙进一向是很看好的,总是尽心尽责的提醒他一些道理,这让张信很是感动,这时张信还能说些什么,只有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让学正失望,不上同学朋友失望,不让村人亲戚失望,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的决心有多大。
这是让众人产生膜拜心里的莫学正,正与一位一脸正气,精神抖擞的老人交谈呢,从莫学正有些毕恭毕敬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位老人就是已被解职有前大学士费宏了,说起来,费宏其实也是蛮冤枉的,他为国尽职尽责,多次破坏了宁王的计谋,可谓忠臣。
宁王有不臣之心,知道的人不在少数,而费宏正是其中之一,想要谋反,必须有军队,早在几年前,宁王通过贿赂太监刘瑾恢复了藩王卫队,可惜的是在刘瑾伏诛后,又被取消了,而后宁王想再次想重获拥有卫队的资格,可是费宏那时正在内阁为辅政大臣,他知道宁王的打算,拒绝批准这道命令,虽然后来宁王通过计划,再次取得了资格,但是因为费宏的拒绝让宁王怀恨在心。
宁王通过贿赂朝中的奸臣让正德皇帝把费宏给罢免了,还在费宏回江西老家的路上派人袭击他,幸好费宏运气好,躲过了那次劫难,后来还假惺惺的去拜访闲赋在家的费宏,想得到费宏的帮助,可是让费宏义正词严的冷拒了,这让宁王更加生气了,又命手下带人把费宏的家一把火给烧了,想让费宏命丧于此。
可惜又上费宏给躲过去了,而且这次事情也闹大了,惊动的朝野,费宏在朝中也有交好的朋友,不能让费宏这般吃亏,所以派了一名官员下来调查此事,当然查不出什么来,但是对宁王也起到了威慑作用,他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费宏事后也想明白了,宁王的封地正是在江西,自己在这肯定是他的眼中钉,只要正德皇帝一天不认清宁王的野心,自己在江西就一天不得安宁,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那倒不如先避开一段时间,费宏认为,凭着宁王这般嚣张下去,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的野心暴露无遗,而且这一天肯定不会很久。
本着这个想法的费宏,突然接到了莫学正的问候信,随之就想到要来安陆州学探望一下老朋友,也有出去避祸的打算,安陆州学的学生们从来都不知道莫学正其实与费宏是同年,当年他们可是一起进京赶考,交情不浅,虽然做官后的命运不同,一个是当朝大学士,一个是地方的学正,可是平常之间还是有书信往来的。
费宏的到来让莫学正大感意外和惊喜,听完他的诉说后,莫学正十分生气,大骂宁王可恨之余,也非常欢迎费宏的到来,也产生了让费宏给学生授课的想法,费宏欣然同意,莫学正大喜,兴奋之后也不忘记让袁方通知张信,可见对张信的期望之深。
第三十五章 宁王
江西南昌宁王府
宁王朱宸濠,相貌温文儒雅,自有一番风度,乍看之下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和力,能让人产生好感,而且颇有文才,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在宁王心中,隐藏着天大的野心,他想把正德皇帝取而代之,成为一位帝王。
为此宁王先后贿赂大太监刘瑾及佞臣钱宁、伶人臧贤等,恢复已裁撤的护卫,畜养亡命之徒,随意杀逐幽禁地方文武官员和无罪百姓,强夺官民田产动以万计,并劫掠商贾,窝藏盗贼,密谋起兵。
其实说起宁王的野心,这也有一定的历史原因的,首封宁王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七子,自幼体貌魁伟,聪明好学,朱元璋为防御蒙古,将朱权分封为河北会州称宁王,与燕王朱棣等王子节制沿边兵马。
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死,皇太孙朱允炆即位,是为建文帝,次年,燕王朱棣进军南京,发动了长达四年的靖难之役,朱棣起兵前,曾胁迫朱权出兵相助,并许以攻下南京后,与他分天下而治,经过四年战争,朱棣打败建文帝,夺取了政权,即皇帝位,是为明成祖,年号永乐,但朱棣即位后,非但只字不提分治天下,而且还将朱权从河北徙迁至江西南昌,尽夺其兵权。
宁王朱权经此打击,当然大怒,可惜势比人强,只好忍辱负重,纵情于山水、游娱、著述、释道,与文人学士往来,郁郁寡欢,最后去逝,他的继任者第四代宁王,也就是现在的宁王朱宸濠,对此十分不甘,认为当今皇帝是亏欠了他们宁王一系。
宁王朱宸濠也继承的朱权喜爱结交奇人异士的行为,一日,有术士为了奉承他胡言,说他有天子之气,宁王听了大喜过望,野心一下子暴发出来,便想图谋不轨欲夺帝王之位,在密谋恢复卫队之后,宁王便有直接起兵的心思。
可是他还有余虑,最后在谋士李士实与刘养飞的劝说了,暂时按兵不动,这是因为正德皇帝的原故,正德皇帝生性好玩,总是把自己处于十分危险的状况,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
可是宁王左等右等,正德皇帝还是整天活泼乱跳的,最后宁王十分不耐烦了,准备出兵谋反,但是刘养飞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因为正德皇帝太爱玩了,登基十几年了还没有子嗣,这在帝王之家是不可想象的,朝中上下对此十分着急,总是劝皇帝不要整天不务正业,要对天下人负责,给自己的皇朝留下一个继承人,可惜正德对此漠然置之。
曾经有大臣谏议,让正德皇帝从宗系或者旁系皇族那,找一个来承嗣,免得让朝中上下人心惶恐不安,因为大臣们也害怕哪天正德真的把自己小命给玩没了,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继承大统,这对国家安定十分不利。
而刘养飞的主意就是让宁王,贿赂钱宁和其他几个受宠信的人,求他们建议把宁王的长子送到京城,让宁王的儿子在太庙举行的仪式中承担太子的任务,如果能成功的话,那样宁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正德皇帝死后,直接掌权夺位。
可惜费宏与其他几位阁臣了解宁王的心思,破坏了宁王的计划,所以宁王对费宏十分痛恨,想除之以后快,所以在得知费宏失踪的消息,在宁王府内,宁王勃然大怒,对手下办事不力十分恼火。
“一帮饭桶,这么一大个人居然也看不住,本王看他们可以直接跳江里喂鱼,不用回来给本王汇报了。”宁王狰狞的面容把原来风度翩翩的气质破坏无遗,也难怪他会怒气冲天,几次行动居然都没有把费宏干掉,还谈什么夺位啊。
宁王府的重要谋士李士实与刘养飞相互望了眼,点头示意,最后李士实出来恭敬说道:“王爷请息怒,毕竟朝中派有官员来调查上次那事,按照王爷的吩咐,探子们也不敢与费宏太过接近,只能远远的盯住,这才让费宏那老匹夫借机跑了。”
听了李士实的解释宁王的气才稍稍平息了一些,可是还心有不甘,对于费宏屡次破坏自己算计的行为深恶痛绝,指示道:“李先生,让各地的探子动起来,尽快给本王把费宏找出来,本王一日不杀费宏,难消孤心头之恨。”
“遵命,王爷。”李士实知道宁王正处于怒火上升阶段,说什么也不会听得下去了,干脆听从指挥,反正李士实对费宏这个多次阻碍自己计划的家伙也非常讨厌,既然宁王这么想收拾他,李士实也乐见其成。
发泄一番,宁王的心情舒爽许多,想起自己最关心的事情,连忙询问道:“正德那小儿决定南巡成功了没有?”
“王爷,朝中上下极力反对,正德虽有此意,但是阻力太大,怕是近期之内没有结果,不过我们已经让钱大人加快对正德的引惑,相信还是与以前一样,正德不会理会大臣们的反对,自己又偷偷一个人溜出去的。”刘养飞负责京城方面的消息,对正德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清楚。
“嗯,做得好,等下再去孤王内库,挑选几件珍品,送给钱大人,一定要他力成此事,事成之后,本王还有厚礼相送。”宁王想起自己的内库,不由得有些肉痛,但是与大业相比,这都不算什么,只要自己成事之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到以后的美景,宁王精神大振,觉得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值得的。
“遵王爷令,相信钱大人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凭我对正德的了解,他已经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了,相必已经非常厌烦了,近期内肯定会想出宫游玩嬉戏的。”刘养飞得意说道。
“哼,整天不务正业,就想在民间嬉戏玩乐,怎么能成为一国之君,让天下人信服,本王为了大明万世基业,顺应天命,取而代之,一朝举事,天下必响而应之。”宁王对自己的大事十分有信心,意气风发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王爷乃是皇家爵贵,身负振兴大明之鸿业,拨乱反正是王爷的责任,相信在王爷的带领下,必定重现太祖光辉。”看到这个情形,李士实与刘养飞当然会明白怎么做,异口同声的奉承宁王道,唯恐慢了让宁王心生不满。
“呵呵,放心,孤不会忘记你们两人的功劳的,事成之后,你们就是孤的辅政之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入阁拜相也不成问题。”宁王许诺道,反正还没有成事,先开个空头支票,让你们尽心心我办事,至于事后,给不给就由我了。
刘养飞、李士实激动跪下感激涕零,至于是否真心诚意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接着就是宁王忙上前安慰,几人装模作样的表演了许久,几人慢慢安静下来,李士实与刘养飞准备告退之时,宁王忽然醒起一事。
“刘先生,安陆兴王那边怎么样了,是否松口了。”
刘养飞心中一震,上次在兴王府丢人回来,而且事情也没有办成,虽然宁王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宏大度,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还把事情继续交给他负责,可惜任凭刘养飞怎么写信传讯,兴王那边就是一点信息都没有。
第三十六章 许诺
“启禀王爷,兴王那边到现在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怕是不肯参与我们的计划了,如果兴王泄露王爷的秘密,那应当如何是好?”刘养飞没有把自己在兴王发生的事情对宁王细说,所以宁王也不知道兴王的态度如何。
“哼,如果不是看在他是正德小儿的亲叔,在孤的计划里有一点作用的话,孤也不会去理会他一个闲散王爷,既然他一点面子都不给本王,那休怪本王日后无情了。”宁王一点也不担心兴王那边会泄露天机,因为藩王之间是禁止来往的,兴王如果真的上报了,他怎么解释这件事的来源,朝廷追究下来也会落个同谋之罪。
所以宁王经过分析,认定兴王不敢直接上报,最多是写些信给朝中大臣,可是宁王朝中也有人,打起官司来,未必会输,宁王对止信心十足。
“刘先生,你继续负责这事情,能让兴王参与进来就记你一功,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宁王冷笑,眼中露出一股杀意,寒声道:“看看兴王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如果发现在有什么不利于本王行事的,杀。”
刘养飞见怪不怪了,毕竟要想谋权夺位,如果心不够黑,手不够辣,怎么能成事,谋财害命的事情刘养飞已经做了许多次了,不然宁王贿赂朝臣的珠宝,安置手下亡命之徒的金银从何而来。
在千里之外的兴王并不知道有人在算计他,经过几天的修养,兴王的身体虽然还是有些许咳嗽,但是已经能正常处理王府事务了,证明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再调养一段时间,相信就是恢复如初的。
如今的兴王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情况,而是接到了陆松的汇报,得知道费宏居然已经来到了安陆,这让心忧大明江山的兴王十分高兴,对于费宏这样尽忠耿直之臣,兴王是非常敬佩的,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与之结交,如今费宏居然来到了自己的地界,这对兴王来说真是一件喜讯,值得庆贺。
“陆松,你真的确认了吗?来人真是费学士?”兴王还是有些疑虑,毕竟前些日子才听说费宏家出事了,怎么转眼间就来到安陆了呢。
“王爷,属下已经再三打探,虽然探子们没有见过费学士,但是亲耳听到州学学子们的议论,还有从莫学正的言谈举止判断,确认来人正是费学士本人。”陆松肯定的回答道,这种事情他不敢大意,经过多次打探才汇报给兴王的。
“太好了,陆松,快去备车,本王要亲自去面见费学士,向他请教一番。”兴王拍案而起兴奋说道,上前几步,正想出房门时,忽然停了下来,陆松正准备听令行事,见状也慢下,肃立一旁,听从兴王吩咐。
“不对,不对,费学士为何而来,本王如果这样去见他,会不会有什么失仪之处,嗯,这是个问题,要考虑周详,不然虽然没有什么,但总归是不好的。”兴王喃喃自语道,觉得这样去的话,可能有私会大臣的嫌疑,虽然费宏已经罢官,但是在古代,这种起起落落的事情很常见的,谁知道哪天皇帝又想费宏的好来,重新启用他。
如果现在草率的去会面,以后不知道会留下什么麻烦,还是从长计议的为妙,兴王想了一会,忽然问道:“陆松,你是从何而得知费学士在安陆州学的?”
“王爷,卑职见张信收到莫学正的传讯,却不知道所为何事,所以便叫人打探一番,最后才得知原来是费学士来了,准备讲学,莫学正便传讯给张信,让他回去听学。”陆松不愧是干锦衣卫的,对监察别人的行为毫无羞愧,面不改色回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兴王应该也习惯了,也毫不在意说道:“费学士与莫学正是同年之友,常有书信往来,如今拜访莫学正这也说得通,可是本王总感觉这事情没有这般简单,怕是别有隐情。”
“卑职马上着手去调查,一定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看来陆松对这方面的事情非常感兴趣,自动请缨道:“请王爷下令,必不让王爷失望。”
兴王摇头,觉得这事情不必要大动干戈,而且调查费宏,自我感觉也不好,沉吟片刻,觉得可以从这方面着手,询问道:“算算时间,张信应该到达州学了吧?”
“从张信出发的时间,还有路途来看,估计已经到达地方了。”陆松估算了一下,觉得应该差不多,推测道:“如果快的话,他这时候应该在给莫学正请安。”
“嗯,从飞鸽传信到现在已经不久了。”兴王点头赞成道:“既然如此,陆松,你派个人到州学,和张信说明情况,让他负责打探这方面的消息。”
“王爷,这样好吗?”陆松有些意外,虽然不敢违背兴王的命令,但是出于忠心,还是提醒了一下兴王,“张信不过……”
兴王摆摆手,示意陆松不用继续说下去,笑道:“陆松,不必担忧,本王相信凭张信的聪明才智,会妥善处理费学士的事情的,给个机会他锻炼一下,相信他不会让本王失望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让张信来负责更不会让人疑心。”
“一切按王爷旨令行事,卑职毫无意见。”作为一名臣子,陆松始终以服从兴王的命令为天职,这一点深得兴王欢心。
“上次陆柄跟随世子出行,事情办得不错,这次就让他协助张信吧。”兴王笑道:“最近世子正向袁宗皋学习处理王府政务,也无暇学习武艺了,既然陆柄现在有空,就让他出去磨炼一下,不然以后接任你职位时,如何服众。”
陆松强压住心中的激动,镇定的回答道:“是,相信陆柄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誓死效忠王爷。”兴王这样说,就是承诺以后王府护卫头头的职务等陆松退休后,一定会落到陆柄的身上,这是表达非常信任陆家父子,相当于把兴王府的安危托负给他们了。
很典型的收买人心的行为,但也很实用,,兴王已经暗示了,就算是朱厚熜成为兴王了,陆家的恩宠不会消退,这怎么能不让陆松激动呢,说得文雅一些就是,士为知已者死,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既然你开出这么好的条件,那我就为你霍出生命了。
在明代,作为一个武夫,是没有任何前途的,重文轻武的治国策略,让武士的地位非常低下,简单可以说是没有地位可言,武士们的出路就是从军、或者到大户人家那当护卫,其中当护卫最为安全,如果能得到权贵的赏识,那以后就不用愁了。
陆松的家境还算好些,祖上是军户出身,世袭了一个总镇的名头,可是这又不能当饭吃,温饱是解决了,但是想光宗耀祖,出人头地那是不可能的,一次机遇让他跟随如今的兴王来到安陆就藩,经过努力打拼,对兴王忠心耿耿,终于达到如今的地位。
而今兴王的承诺,保证了陆家两代人的富贵,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当然只有以死相报了,反正这年头人命反而是最不值钱的,能有人收买也是证明自身价值的一种方式。
第三十七章 疑惑
这时的张信正在莫学正的客厅内,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莫学正了,张信仔细打量着他,发现莫学正如今可是精神焕发的模样,张信猜测可能是因为费宏的到来让他十分高兴,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莫学正,学生回来了。”看到莫学正,张信的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毕竟有一个人无论你在哪,他有事情都能记得你,被人关心的感觉,张信觉得很温暖。
“是张信啊。”莫学正看到张信显得很高兴,欣喜道:“回来就好,从兴王府到学院路途虽不远,但你这么快赶到,想必已舟车劳累,怎么不去休息一晚?。”
“接到学正传讯后,学生不敢耽误,即刻起程了。”张信不好意思解释道:“到达州学后学生觉得时辰尚早,特来向学正请安,打扰学正休息了,学生惭愧。”
两人说的都是些客套话,但是如果不说,那么就显得不懂礼,怎么显示出文人的儒雅风范,所以两人继续寒暄着,张信再次把自己在王府的近况向莫学正交待了一番,说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莫学正知道自己在兴王府过得怎么样。
汇报完毕,就轮到张信开始问候了,从莫学正的身体健康到他最近又写了什么好文章,反正就是把莫学正从头到脚都仔细询问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莫学正没有什么问题,活到一百岁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至此双方会谈进行到下一个阶段,具有实质性的突破,莫学正笑道:“从中午起,子任子云子直三人都不见踪影,想必是在学院门前等候你了,凭你们几人的交情,他们应该把事情与你说清楚了吧。”
“如学正所料,学生已明白学正传讯让学生极速归来的原因。”张信显得有些迟疑不决,最后还是说道:“学正也知道,如今学生正在王府任职,三五天之后,免不了返回兴王府,这让学生如何是好?”
从袁方那了解清楚是什么事情后,张信马上想到这个问题,毕竟自己名义上还是兴王府的人,三五的假期是可以让兴王接受的,但是听学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没有任何收获的,张信干脆把问题交给莫学正解决,反正自己人小言微,还不如让老将出马,相信莫学正会给自己一个双赢的答案的。
“些许小事,你就不用在意了,且安心在学院听学,费学士才学广博、满腹经纶,能得到他的悉心指点,对你们以后的前途影响极大,至于其他事情,你暂且放下。”莫学正生气了,后悔道:“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进兴王府。”
“学正,何出此言。”张信有些莫明其妙,道:“学生在兴王府过得很好啊,兴王与世子王妃待学生宽厚,还可以经常向长史袁先生请教,没有耽误学业。”
“张信,你不必解释了,我知道你在王府受委曲了。”莫学正满脸懊悔道:“为何你不写信与我说,既然你这次回来了就留下来,不必走了,兴王那由我亲自和他说,由不得他这般作贱我的学生。”
张信开始听着一头雾水,后来转念一想,明白莫学正已经知道了自己被解职的事情了,不由心中一暖,虽然不明白莫学正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生气,但是张信还是很感激莫学正的关心,出言道:“夫子息怒,些许小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就不要为这个动气了,怒气伤身,您保重身体要紧,不必为学生劳心了。”
“张信啊,你这孩子就是这点不好,太过老实,任人欺负到头上了也不明白。”莫学正无奈道:“既然你不愿意追究,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但是以后要注意,不能太过宅心仁厚了,不然容易受人欺负。”
“学生一定紧记夫子的教训。”张信唯唯诺诺道,还是弄不清楚状况,莫学正一看,就知道张信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不由暗暗摇头,直叹张信朴实,以后要经常提点,不然任由人蒙欺也懂得反抗。
其实这就是现代与古代观念上的不同了,在张信看来,自己是在兴王府上打工,老板解决自己的工作范围,他想安排在哪个部门工作那是他的事情,张信做为员工,听从老板的安排就好,如果不满意,大不了辞职,好聚好散。
但是在莫学正眼中,言出即行是基本的素质,既然兴王一开始是请张信给朱厚熜当教授的,如今成了一名类似门客的典簿,这就是兴王出尔反尔,这种行为是错误的,是对张信的一种污辱,张信应该直言其过错,或者直接挂印而走。
这两种观念的冲突,让莫学正认为张信年纪尚轻,社会经验较少,确实应该在学院内好好学习,不能再回兴王府了,不然还不知道兴王还会怎么欺压这个孩子呢,嗯,马上修书一封给兴王,免得另生枝节。
打定主意的莫学正,也无心再与张信谈话了,交待他明天一定要认真听课,有什么问题的诚心向费学士请教,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没有什么可耻的,然后张信就知机的走人了。
张信告退后,莫学正马上就以张信的名义修书给兴王,就说自己生病了,身体稍恙,不能随意走动,所以会在学院养病,因为这病很麻烦,所以时间要长些,请兴王不用担心,再三表示歉意,希望尽快病愈,再回王府云云。
检查无误,莫学正封好信口,第二天一早就派人送到兴王府,莫学正认为,既然兴王这般对待张信,那说明在兴王心中张信的价值已经是很轻的,回不回兴王府也不要紧,最大的可能就是随便派人回封信,然后就置之不理了。
可惜莫学正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现在摆在兴王面前的有两封信,而内容却相反,一封就是莫学正派人送来的,另一封是兴王密探的,看了两封同一地方发来,内容却大不相同的信,陆松一脸怒气道:“张信尽敢欺瞒王爷,真是好胆。”
而兴王也感到很奇怪,按密探的说法,张信今天一早明明在听费宏的讲学,怎么这信上说他已经患有重病呢,而且前天见他的时候明明是朝气蓬勃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准备生病的模样啊,兴王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探子。
难道说张信真是在欺骗本王?兴王若有所思,把张信的那信拿起来仔细查看,顿时嘴角露出了笑意,原来是他,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撒谎,看来对这个弟子很是关爱啊。
“卑职马上派人把张信带回来,任凭王爷发落。”陆松请示道。
“哈哈,不必了,这信不是张信写的。”兴王轻轻摆手,笑道:“写信的人怕是没有想到,本王可是天天在看张信的文章,对他的字迹早就熟悉透顶,不然肯定会上他的当了。”
“那不是张信,又是何人,居然敢欺瞒于王爷。”陆松疑惑问道:“让卑职探查清楚,免得其中有什么隐情对王爷不利。”
“不用,这是州学莫学正的笔迹,与他相交多年,本王对他的字迹了如指撑,怪不得一开始就觉得不对,想了下才发现是他写的。”兴王有些疑惑,喃喃自语:“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写这封信呢,难道是张信请他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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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后面的几天都只有一更了,原因有一:这几天有点私事要处理,二:下周有个比较重要的推荐,所以多存些稿。不好意思,请各位见谅。
第三十八章 夜会
“也不对,张信没有这个动机,本王实现想不出张信授意莫学正写信的理由,而且凭本王对莫学正的了解,以他那个顽固的性格,也不应该连同张信一起欺骗本王啊。”兴王也有些头晕,总是觉得不对劲。
“王爷,您的身体尚未康复,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陆松说道:“反正陆柄也准备出发到州学了,让他顺便调查怎么回事即可,王爷就不必操心了。”
“嗯,那就这样子吧,让陆柄直接询问张信便可,相信张信会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本王直觉这事情与他没有关系,应该是莫学正自作主张。”兴王猜测道:“虽然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难道是因为费宏的关系。”
“王爷不必着急,相信很快就可以知道怎么回事了。”陆松对自己的儿子非常有信心,觉得这点小事情他会处理好的。
“嗯,有什么动静要及时向本王说,还有,费学士的事情只能暗暗查探,不可惊动他人。”兴王指示道,挥手让陆松下去安排了。
这两天是张信这段日子以来最轻松的时候,和三五知己每天聊天打趣,讨论学问,虽然学院规矩颇多,但是完全没有压力,与整天小心翼翼的侍候兴王一家人的感觉简单就是天壤之别,不过张信知道这日子怕是不长久了,因为他这天夜晚时分回房时看到了陆柄。
说起来张信与陆柄经常碰面,一个是负责教朱厚熜学问的,一个是传授朱厚熜武艺的,但是平时只是点头之交,从来没有深谈过,比起感情来,两人的交情还没有张信与黄锦的关系深厚,这也和陆柄的性格有关。
陆柄性格内向,与他父亲陆松一样,属于那种沉默寡言的类型,平时有什么话把喜欢搁在心里面不说出来,是那种比较难交流的人,当然这只是张信的推测,在人家看来,陆柄就是那么沉稳持重的类型,可以委以重任的感觉。
张信巡视四方,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盘算了一下,笑道:“陆侍卫,有何事找我,是不是世子有什么吩咐?”
陆柄僵硬的表情像是松动了一下,按张信的推测应该是在笑,但是说起话来还是那么冰冷,单刀直入说道:“张典簿,王爷让我来询问你,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给个答复,好让我回复给王爷。”
张信皱眉接过陆柄递来的书信,心中充满了疑惑,拆开仔细观看起来,看完后不由苦笑起来,解释道:“陆侍卫,这是个误会。”不过却不继续解释下去,身为弟子的不能随便编排师长的不是,何况人家做这事也是为了自己,虽然看起来是办错了事。
“王爷吩咐,只是事情不是张典簿所为,而张典簿又有难言之隐,过几天返回王府时可当面向王爷解释。”陆柄表情缓解了些,硬声道:“当然,如果张典簿有什么话托我带给王爷的,我可以转告给王爷。”
看来过两天又要向莫学正请辞了,得想想找个什么借口,虽然让他老人家失望,但是总比得罪兴王强,张信如今明白在安陆这地方,得罪了兴王,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何况张信身后还有一个溪山村,并不是无牵无挂,想走也难啊。
况且兴王对张信也不错,平时多有赏赐,张信还打算多存点钱,要是以后考不上科举,还可以做点生意,更主要的是张信知道,兴王世子朱厚熜可是未来的嘉靖皇帝啊,凭着现在与朱厚熜这么铁的关系,以后荣华富贵还不是滚滚而来,所以现在万万不能得罪未来皇帝的老子,不然在大明的地界怕是没地方混了。
“呵呵,不敢烦劳陆侍卫了,反正过两天我就要回王府了,到时由我亲自向王爷解释,免得让王爷误会我不够诚意。”张信笑道,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由询问起来:“陆侍卫,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接到门房的通传啊。”
官学院是采取密封式管理的,平时有客来访一般都要通过传报,让人决定是否接见,不然整天见客,还有什么心思念书啊,而张信却没有收到传报,这让他有些有奇怪,当然他只是无心问的,主要是缓解一下场面。
“我是从后门翻墙进来的,没有人通传很正常。”陆柄显得很平淡,仿佛觉得这样官学是一事很正常的事情,看来是经常做这种事情了,不然衣衫怎么会如此整洁,无折无皱,一尘不染,可以看出他的经验丰富。
“哦”
张信答了声,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就像陆柄回答的很普通一样,也认为陆柄的行为很正常,好像别人也是这样子进学院的,同时起立恭敬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只要张信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张信从走进房门,看到陆柄开始,心里就有觉悟了,像这种传话的小事,兴王不可能会让服侍朱厚熜的陆柄特意跑一躺的,而且自己房中有客,但是房门却是紧闲的,这十分不合学理,所以张信看到陆柄时才巡视四方。
陆柄眼中掠过一丝赞赏,怪不得兴王总是说张信是个聪明人,果然没有错,也不迟疑,把兴王让他调查费宏的事情围转述给张信听,还明确表示自己是兴王派遣来协助他的,陆柄很快就是进入角色,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请张信做下一步指示。
“明白了,既然如此,陆侍卫,你先到外面找地方安置下来,这件事情且容我思考一番,再决定从哪入手比较容易。”张信点点头,指示道,反正已经在学院了,不愁打探不了事情的真相,还是先安置这位未来锦衣卫的头头再说吧。
自从知道朱厚熜是嘉靖后,张信就明白兴王府里周围的人怕是没有一个简单的主,谁知道以后这个那个会成为什么大官之类的,反正就张信所知,陆柄在历史上是不是位平庸的角色,还是先好好结交一番,以后可能有好处呢。
“好的,那我就先告退了,如果张典簿有什么指示,可以到小镇内的平山客栈找我,我在那等你的消息。”陆柄告退后,轻巧无声的消失在夜色里。
又有麻烦了,兴王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刚解决梯田的事情不久,又来了一位费学士,既然你想知道人家来这干什么,干脆直接问人家好了,偷偷模模的像做贼一样,真是让人无语,张信也有些头痛,也不懂从哪方面入手调查。
那个费学士除了每天讲一次学,其他时间都是待在房里研究学问,莫学正还规定,不许任何人去打扰费宏的休息,还派了专人侍候,就算见到人了,难道还能直接问人家来这做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啊,打探这个情况,就是一个字,难。
想了一个晚上,张信还是没有办法,新的一在又开始了,学子们纷纷起床,洗漱,然后稍微活动一下筋骨,接着就是到教室里听先生授课了,张信也浑浑噩噩的跟着学子们进到学堂,突然看到一人,眼睛一亮,马上有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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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要外出一天,明天的更新要到晚上了。
第三十九章 套话
张信看到的正是莫学正,既然莫夫子与费宏是好友,那么肯定了解费宏怎么会来到这里的,从这方面入手总比直接问人家的有用多了,既然要从莫学正那着手调查,准备旁敲侧击打探清楚费宏的事情,那就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找一个适合的切入点,不能让莫学正看出自己的用心,这也是个难题,毕竟兴王吩咐要私下打探的,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能直接向莫学正询问呢,计较了半天,张信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法。
不成功不要紧,主要是看你有没有过行动,张信打定主意,下了课以后,悄悄地回到了房间内,准备好笔墨纸砚,屏气凝神,一挥而就,时间花费不多,一幅花鸟图立即新鲜出炉,张信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打量了下,决定再花点时间把画装裱起来,不然怎么体现出自己对这画的重视呢。
待画的墨迹干透后,张信把装裱后的画小心翼翼的卷起来,看了下时辰,算准了莫学正有暇的时候,直奔目标而去,敲门进去后,张信也等莫学正问话,献宝似后把画拿出来,双手奉给莫学正。
“张信,你这是何意?”莫学正一楞,不明白张信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送礼的,真是这样那我可要好好教训他一番了。
“夫子,学生最近正苦练画艺,近日忽然觉得有所提升,心血来潮之下,似有所得,画了幅作品,还指夫子不吝指正,这可是学生至今为止,最为满意的作品。”张信志得意满,喜形于色道。
难道真的是件传世之作,莫学正心中嘀咕,莫非他的真的进步得那么快,随手摊开画卷,不看还好,一看莫学正差点破口大骂起来,什么最为满意的作品,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张信这幅画,那就是烂字。
莫学正在心中默默念道,要注意修养修养,不要破坏自己的风度,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正欲好好教训一番,却看到张信那充满期待的眼光,刚涌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行,不能这般打击孩子的自信心,做错了不要紧,可以给予修正嘛。
“夫子,您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进步多了。”张信强忍笑意,故意用充满期待的声音说道,“还望夫子指点其中不足之处,让学生更上一层楼。”
不足之处非常多,多到不知从何说起,莫学正赶紧把画卷起来,实现没眼看了,再看下去就忍不住发火了,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把一幅好好的花鸟图,糟蹋成这模样,看到张信真的是没有作画的天赋啊,莫学正暗暗摇头叹息。
看着一脸兴奋之色的张信,莫学正也不忍心打击他,拍案而起,详怒道:“张信,还有不久就是乡试之期了,你平日不好好学习四书五经,居然还有心情钻研写字画画这些旁门小道,枉费我对你的一片苦心啊。”
张信眼角飘过一丝笑意,脸上却是露出委屈的表情,欲言又止,像是准备反驳莫学正,但又由于对方威严而不敢开口,放在后世,凭这演技,混口饭吃,跑个龙套没有问题,但也就是只能欺负下像莫学正这样的老实人。
“张信啊,今年不同往日,学院里新来的费学士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当年可是考上状元的,学问之深简直可以与皓月相比,难得他愿意给你们讲学,你应该把握住这次机会,认真向他讨教,把心思都放在经典里,莫要错过这样的好时机啊。”莫学正苦口婆心的规劝道,相对六七十岁的他而言,张信不过是个孩子,而且没有过多的经历,社会经验较浅,自己应该好好的教育,免得让他吃亏了。
“夫子,让您费心了,学生以后一定认真学习,不负夫子训导之恩。”张信真的很感激莫学正,不是哪个人都会对自己说这番话的,除非是关系真正亲近之人,不然哪个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种忧心自己的话呢。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悔悟就好。”莫学正欣慰说道:“定要记得你今日所言,不要让我失望啊。”
“是的,夫子,学生必不相忘。”张信像是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语气坚定的回答。
莫学正满意的点头,正准备加以勉励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张信,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何费学士讲学之时,别人纷纷向其请教,而你却沉默不语,莫非真是因为钻研字画而松懈学业了。”
“不是这样的夫子,学生只是,只是……”张信唯唯诺诺道。
“只是什么?”莫学正追问道,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莫非真的是另有隐情,这个问题一个要弄清楚,不然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以后后悔莫及啊。
“学生只是觉得费学士满脸威严之色,必是不好相处之人,心中害怕,不敢相问。”张信像是害羞一样低下了头,语气微弱的说道,明明是自己无心向学,现在却把罪过推到人家身上,真是无耻啊。
莫学正顿时哭笑不得,居然是这么一个理由啊,平时这孩子不是很胆大心细的吗,怎么会对费学士产生恐慌呢,莫非是天生一物克一物,想不通的莫学正也懒得理会为什么了,柔声说道:“张信,其实费学士是个好人,你莫要害怕。”
“哦”
张信应了一声,趁机说道:“夫子,其实学生也听王府袁先生提到过,说费学士是一个大忠臣,可是后来受到奸臣污蔑,被当今皇上罢官回家了,具我所知,费学士家不是在江西吗?他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
换了一个疑心重的人,马上就可以知道张信肯定是别有用心在打听些什么,但莫学正是什么人啊,研究了一辈子学问,性格正直纯朴,心里哪有什么弯弯道道,还以后是张信好奇心比较重,为了打消张信对费宏的“看法”,把费宏如何惨遭宁王的迫害之事交待得一清二楚,重点提到费宏是多么的忠贞不屈,不为权贵所动的精神。
最后感叹道:“费学士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君上,无愧于百姓,简直是我辈之楷模,张信,以后你登科及第,为任一方时,要与费学士一样,对得起国家社稷,对得起黎民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张信誓言旦旦应承下来,反正以后自己能不能做官还是个问题,答应了也不要紧,虽然已经把事情经过弄清楚了,兴王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最后张信还是因为好奇心多问了一句话,“夫子,既然宁王如此可恶,难道朝廷不管吗?”
费宏对莫学正述说事情的时候,只是把宁王所作的恶迹讲述了遍,没有提及宁王有谋反的野心,所以莫学正只是大骂朝中奸佞当道,使皇帝受到蒙蔽,宁王作恶多端,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还不是因为朝中钱宁、江彬之流蒙蔽皇上,皇上一时不查,这才让忠臣蒙难,不过朝廷正直大臣必不会让奸臣得意的,当年的刘瑾不是威风凛凛,横行一时,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莫学正义正词严道。
第四十章 拜访
张信对刘瑾还有些映像,大名鼎鼎的八虎之首,谁人不知,但是对钱宁江彬却认识不足了,虽然在兴王府时听袁宗皋提及过,但是总是语焉不详,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张信好奇心迸发,连忙追问莫学正这两人的事迹。
莫学正也考虑到,以后张信必定要涉足官场,多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对他以后会有所帮助,索性借这次机会好好教育他一番,免得以后误入岐途。
钱宁原来是太监钱能的养子,后来钱能死后,继承的他的锦衣卫百户一职,后来就跟着刘瑾混了,刘瑾倒台后,本来被归为阉党一流被处死的,但是钱宁用计脱身了,因为钱宁狡诘猾巧,善于拍马屁,而且也有些武艺,得到了正德皇帝的赏识,最后迁为左都督,正德让他掌管锦衣卫,最后还被赐国姓,改性朱,但是朝中上下都不承认。
有一天正德玩性上来了,居然收钱宁为义子,这让钱宁大喜过望,平日以此为傲,还自称自己的是皇庶子,正德皇帝在宫里不务正业,建立所谓的豹房玩乐,钱宁在其中出力最多,深让朝中正直大臣所不齿,而这次费宏被罢官的事情就是钱宁一手策划的,这更让莫学正痛恨不已,咒骂不绝。
而江彬是个有能力的人,曾经随军与鞑靼作过战,颇有勇武,军功是有的,可惜不用在正途上,经常诱导正德玩乐,做了许多坏事,与钱宁并称为国贼,让莫学正时常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完成任务,还听了一回故事,安慰了莫学正几句,莫学正也因为谈起钱宁江彬二人的事迹,心情低落,没有心情继续聊天了,张信便顺理成章的告退了,第二天,张信寻了个借口出去,找到陆柄,把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兴王得到消息已经是晚上了,看着陆柄的汇报,兴王一脸青色,没有想到宁王在封地居然会这么嚣张跋扈,居然胆敢刺杀朝廷命官,恶迹斑斑,罄竹难书,恐怕其野心已经膨胀到无法抑制的地步了。
不行,这江山是皇兄传下来的,不能眼看着侄子受人蒙蔽,但自己只是一个闲散的王爷,不能干预朝政,虽然朝中大臣知道了宁王的野心,不过始终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一但宁王起兵,天下从此多事了,妄起兵戈受害的始终是百姓,兴王默默想到,暗暗下定了决心。
“王爷,事情已经打探清楚了,是不是把陆柄招回来了。”陆松说道:“最近世子总是向卑职询问陆柄行踪,卑职只能回答他出去办事了。”
“可以,熜儿这两天也总是向本王打听陆柄出去办什么事情,什么时候才回来教他习武。”提起朱厚熜,兴王的心情永远是那么喜悦,“熜儿喜欢武艺也是件好事,免得像本王一样身体虚弱,一点小毛病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
陆松并不是思念儿子了,而是看到兴王阴沉着脸,知道他心情不好,才故意提及陆柄,引出朱厚熜,果然兴王脸色好多了,继而奉承道:“世子天资聪明,无论是论学文还是习武,都进展极快,这都是王爷教导有方啊。”
虽然明知道是奉承话,但是听了舒服,兴王精神振奋起来,说道:“熜儿这两天也有些想念张信了,也是时候去请他回来了。”
“王爷何出此言?”陆松惊讶道:“直接派人通传一声即可,何须劳烦王爷亲自动身,况且王爷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尚须细心休养啊。”
“呵呵,没有想到莫学正居然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以张信的名义给本王写信的,说起来确实也是本王亏待了张信。”兴王笑眯眯道:“不过本王虽然做错了,但是情有可愿,不然莫学正早就早上门来了,没想到莫学正对张信这么器重,居然为了他而欺瞒本王,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本王就不与他计较了。”
“话虽如此,但是王爷也不必亲自前往,让袁先生跑一躺即可,张信与袁先生的关系这么亲近,想必会给他这个面子的。”陆松认为还是不妥,给兴王支了个主意。
“虽然本王对张信多有赏赐,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亏欠之意,索性就借这个机会弥补吧。”兴王笑道:“由本王亲自出面,更显得诚意,更何况本王这次去州学,找张信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王爷的意思是,借这个机会拜访费学士?”陆松问道。
“不错,既然得知费学士因何而来,那本王就要与费学士好好畅谈一番了。”兴王指示道:“陆松,你去准备一下,明天出发。”
此时的张信因为顺利完成兴王的任务,心中一片轻松,在学院内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满面春风的哼起了后世的流行小曲来,哼得最起劲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清亮的咳嗽声,张信转过身来,一下之下有些楞了,来人正是他的目标费宏费学士。
费宏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张信,不愧是莫学正满口称赞的少年才俊,长得相貌堂堂,只是不知其才学如何,刚才哼的小曲居然从来没有听过,与宫廷乐曲有所不同,也不是平常的乡间小调,旋律很新鲜,难道是他所创作的不成。
这时张信马上反应过来,上前行礼道:“学生见过费学士?”
“你就是张信?”费宏稍微点头,走进亭内,大马金刀的坐下,再观察张信一会,突然问道,“听莫学正说,你曾任职于兴王府。”
“回费学士,学生确实在兴王府协助过王府长史袁宗皋处理务事。”虽然不明白费宏是怎么知道自己是谁的,但是张信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自己刚刚打探人家的隐私,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语气非常恭敬。
“嗯,既然这样,为何不继续做下去?”费宏问道:“莫非另有隐情?”
难道是莫学正对他说了些什么,张信暗暗叫苦,莫夫子你可真是好心办坏事啊,也不迟疑,语气坚定道:“乡试之期将近,学生认为应该以学业为重,所以回学院勤修苦学,这才向兴王爷请辞,并无隐情。”
好,受了委屈还能如此隐忍,难怪莫兄对他如此看重,还央求我给予照顾,费宏对张信对答如流非常满意,但单凭这点还不能断定他是否可造之才,还须加以考量,费宏心想,也不理会张信,径直走出亭子,消失在他眼前。
看到费宏走了,张信松了口气,幸好莫学正没有把自己打听他的事情全抖出来了,不然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像费宏这种精明的人,一听便知道自己在打探消息,不行,看来要好好想想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向莫学正请辞回兴王府。
想到莫学正那顽固的脾气,张信不由头大,又是一件难题,看来最近运气有问题,不然怎么都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张信还没有找到怎么向莫学正请辞的借口,问题马上就得到完美的解释了,让张信直叹果然还是运气问题啊,当兴王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入州学院时,一切问题都得到了完善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