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畅言
这个问题对朱厚熜来说不难,当下回答道:“是宋朝大儒司马光先生。”张信赞许道:“正是如此,世子可不要轻视宋朝,名满天下的唐宋八大家可是有六位生活在宋朝的,刑不上士大夫,那可是文人的天堂啊。”
“先生,何谓唐宋八大家?”朱厚熜疑问道。
张信挠头,以为朱厚熜没有听说过,耐心解释道:“所谓唐宋八大家是指,唐朝的韩俞、柳宗元,宋朝的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曾巩八人。因为他们八人的文风相近,后人便把他们的文章编著成书,才有了这个称呼。”
“苏轼我知道,父王曾经和我说过,明月几时有和大江东去也会背诵。”朱厚熜面呈得意之色。“父王说苏学士才学很好。”
张信苦笑,只是很好而已,不过也没有反驳他,“世子,宋朝名士有如天上繁星,数不胜数,名臣将相层出不穷,与外敌想较可算是天壤之别。事物都有两面性,世子看到宋朝军事上的失利,却没有看到政治、经济、文化上的的辉煌,这是片面的,我们应该透过现象看出事物的本质,明白事物客观存在的道理……”
朱厚熜顿时楞住了,不明白张信在说些什么,但是看见他激动的样子,也不好打扰,只好努力的听着。张信洋洋洒洒说了半天,突然发觉身旁没有动静了,回过神来才发现朱厚熜正呆呆的看着自己,表情迷茫。
张信停这才明白,原来这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宿舍了,对方也不是与自己辩论的兄弟,而是明朝兴王府的世子,自己说的他是不能理解的,一时之间思虑恍惚起来。
朱厚熜在旁边不明白张信是怎么了,刚才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怎么突然之间就颓废了。正犹豫该不该出声提醒的时候,门外传来声音。
“世子,茶已沏好。”
朱厚熜挑了下眉头,吩咐说道:“进来。”
“吱”一声,门打开了,黄锦小心翼翼的托着两杯茶,慢慢地放到朱厚熜坐前,这才分开放置好,然后侍立于朱厚熜身后,默默不语。
“先生,既然宋有这么多的文臣武将,为何屡战屡败?”朱厚熜好奇问道,对于刚才不明白的也不在意,认为是张信一时激动胡言之语。
张信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闻言随口道:“还不是因为皇帝不放心……”
话刚出口就反应过来,这个话题可是忌讳啊,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是封建王朝,随意评论皇帝可是大大不敬,就算是前朝也不是自己一个平民百姓可以议论的,一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张信想到这,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逐闲口不语。
看着朱厚熜专注等待答案的表情,张信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聊,世子做功课要紧。”
“哦”朱厚熜失望点点头,也不强求,准备重新写一篇关于宋朝的休会。
朱厚熜想了一会,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新的见解,开口求助道:“先生,学生应该如何下手为好。”
躲过一劫,张信心情也大好,难得主动指点道:“既然宋名士众多,你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应该可以写出好文章的。”
“名士?”
“对,宋初有范仲淹的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名传千古,中有岳飞的精忠报国,《满江红》名扬天下,后更有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数不尽的风liu人物,让人景仰啊。”张信仰慕道。
“父王也曾赞誉过岳元帅,说他是个大大的忠臣。”朱厚熜说道:“只是秦桧那老贼太可恨了,害死了岳元帅,不然收复失地也是可能的。”
张信暗想,岳飞当然是忠臣,你们巴不得多一些像岳飞一样的笨蛋为你们朱家卖命。也不多说什么,道:“那你就写岳元帅吧。”
朱厚熜见张信信反应冷漠,不服气说道:“莫非先生不是这样想的吗,如果不是宋帝误信秦贼之言,岳元帅早就凯旋归来,平定天下了。”
张信本不想理会这事了,但见朱厚熜不死心,也激起争辩之心,情急之下哪还顾得许多,当下断然说道:“岳飞自取灭亡,怨不得他人。”
“先生何从此言?”朱厚熜大吃一惊,不可置信道。而站在他身后静听的黄锦也吃惊的抬起了头,随即低了下来。
张信本不想说下去的,但受不住朱厚熜怀疑的眼神,想想后觉得,说这个应该不算犯忌,整理了下思路,缓缓说道:“岳飞尽忠报国不假,却是犯了几个足以让他致命的错误,一是主战为皇帝所忌,二是拥二州之地心自重,三是提出迎二帝还朝口号。”
“只要不是昏庸无道之君,都可以知道岳飞抗金的重要性,但是岳飞实在是不会做人,拥兵自重,挥下只知有岳家军而不知有皇帝;同时不识时务,宋帝一心议和,而作为臣子的岳飞却不知,所以当金国同意议和时,宋帝怎么能不杀他以表议和的决心;更让宋帝下决心杀他的是,岳飞念念不忘迎二帝归朝,如果不是宋帝下令停战,可能已经成功了,如果二帝归朝,那宋帝如果自处?”
张信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歇了下继续说道:“岳飞是个英雄,也是个好臣子,可惜运道不佳,生不逢时。”
这些新奇的观点让朱厚熜心情激动起伏,虽然和其他夫子所说的差异很大,但在朱厚熜的心里隐约觉得张信是正确的。听到岳飞生不逢时之言,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岳元帅生在什么时候才好呢?”
张信闻言不襟皱眉,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刚才自己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过也不愿意在人前丢面子,灵光一闪,道:“说到英雄,大家都马上会想到岳飞,想到文天祥,也许是因为他们悲壮的死很有感染力。但是有一个英雄真正完成了岳飞,文天祥未能完成的事业,世子可知他是谁?”
朱厚熜使劲的想,绞尽脑汁怎么也猜不出张信说的是谁,不由说道:“请先生赐教。”
张信呵呵笑道:“完成了岳飞,文天祥等一大批仁人志士未能完成的光复国土的伟业的英雄就是——本朝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朱厚熜惊呼道。
“正是,抗击敌人英勇牺牲固然是英雄,但是消灭敌人,收复国土的同样是英雄。太祖皇帝不仅成功地光复了中原,进行了历史上唯一的一次空前成功的北伐,更是收复了沦陷达数百年之久的幽云十六州。在太祖北伐檄文中有‘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与‘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口号,实在是令人激动不已,如此丰功伟绩,不称得英雄之誉?”张信反问道。
朱厚熜兴奋的说道:“称得称得,太祖皇帝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说你祖宗的好话,你当然不敢发忤逆,张信笑道:“知道就好,时候也不早了,也该下课了,世子请回吧,明天我们再继续。”
朱厚熜忙起身行礼,平复心情后恭敬道:“谢先生教诲。”
兴王书房内
黄锦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
“这么说世子对张信很满意。”兴王把玩着一柄玉如意,像是自言自语,语气中透着一股威严。“张信不错,是个聪明人,领会了本王的意思,知道自己的职责。”
黄锦不敢出声,知道兴王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思路,想在王府里混出头,察言观色的本领是必不可少的,不然只能一辈子当个小杂役,黄锦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主子永远只是要一条听话的狗而已。
“黄锦,你是宫里派来给世子当伴读的,应该明白,在本王府中的规矩,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忘记。”兴王的话透出寒意。
黄锦顿时面色惨白,慌忙磕头道:“王爷,小人虽然卑贱,却也明白一臣不侍二主的的道理,能侍奉世子是小人修来的福气,决不敢做出背主之事,请王爷明鉴。”说完使劲磕头,以至头都碰出血印来。
兴王冷冷看着,把玉如意在手中转了下,才道:“好了,你知道规矩就好,以后用心服侍世子,退下吧。”
待黄锦慢慢退出书房后,兴王脸上露出微笑,喃喃自语:“张信啊张信,你真能给本王带来惊喜啊。哈哈,英雄太祖,亏你想得出来。”兴王本意是想找个与朱厚熜同龄的,陪伴他成长,没指望能起什么作用,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
第二天清早,朱厚熜兴致勃勃的拿着新写好的体会找到张信,想让他指正。虽然张信心中不停的埋怨朱厚熜扰人清梦,却有苦难述,只好忍了。
“先生,这是学生昨晚修改好的文章,还请先生不吝赐教。”朱厚熜经过昨天的事,对张信更加敬佩了。
张信勉强露出笑容,也不费话接过文稿,惯性的从右上角读起,感觉不对后定了定神,哑然失笑,这么久了还没习惯古代的书写方法。眼光顺着看了起来,随意性的浏览,不一会儿几页纸的内容已经全部读完。
看着末尾,张信刚想说话,突然神情一滞,使劲眨眨眼睛,定定的盯住文章末尾的落款著名,落款朱厚熜三字说明文章主人的名字,本来也没有什么出稀奇的,可就是这三字眩晕了张信。
第十二章 除夕
张信认为自己的历史成绩还是非常合格的,无论是历朝历代的正史野史都能随意说出一二,但这个时候张信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朱厚熜,很普通的名字,在明朝藩王世子肯定是性朱的,正德皇帝朱厚照的亲堂弟名字中带个厚字也不奇怪,按朱元璋定下的规矩,子孙取名依辈分按五行相生顺序取名,所以名为熜字没什么毛病。
问题就是这三个字连起来读,张信心中不由得掀起惊涛骇浪,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正德皇帝死后,登基称帝是应该是明世宗嘉靖皇帝了,而嘉靖帝的本名就是――朱厚熜。说起来也好笑,这么久了,张信从来不知道自己便宜弟子的名字,不过也不稀奇,在古代讲究避尊者讳,对于上位者,不能直接称呼对方的名字。所以他只知道有兴王世子,但是不知道兴王世子叫做什么。
朱厚熜见张信久久不出声,奇怪问道:“先生,怎么了,是否弟子文思不佳,不符先生心思,请先生指责。”
“哦,没事,只是没睡醒,头有些晕。”张信强忍心中的震惊,面不改色道:“世子文章比昨日好多了,没有什么可修改的。”
朱厚熜见他面色有点不好,真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歉意说道:“先生,学生打扰了,请先生见凉。请先生好好休息,等下再来倾听教诲。”
“好的,有事中午再说吧。”张信这时也顾不上礼节了,挥手说道。朱厚熜也不在意,躬身行礼,慢慢退出房门。
明朝由盛到衰,嘉靖当政是重大的转折点,《明史》在评价嘉靖皇帝时写道:“若其时纷纭多故,将疲于边,贼讧于内,而崇尚道教,享祀弗经,营建繁兴,府藏告匮,百余年富庶治平之业,因以渐替。”
嘉靖即位之初,革除先朝蠹政,朝政为之一新,他打击旧朝臣和皇族、勋戚势力,总揽内外大政,皇权高度集中,同时还重视内阁作用,注意裁抑宦官权力,兴修长城抵御蒙古人入侵,任用戚继光沉重打击倭寇,巩固了大明王朝的边关海防。这可以称得上是有作为的好皇帝,可惜的是中后期他日渐腐朽。
不仅滥用民力大事营建,而且迷信方士,尊尚道教,在嘉靖二十一年更是移居住在西苑,一心修道,以求长生,不问朝政,以至于首辅严嵩专权20年,吞没军饷,吏治败坏,边事废弛,倭寇频繁侵扰东南沿海地区,给明朝造成极大破坏。在用人上,嘉靖忽智忽愚、忽功忽罪,功臣、直臣多遭杀害、贬黜。
就是这样的一个皇帝,在位四十五年,使得明朝由盛转为衰落,张信内心起伏,犹豫不决,充满了迷茫,不明白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个现实。彷徨不安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张信
尤如被雷击而惊醒,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谁?请稍候。”
张信整理衣容,轻步走到门前,拉开门后定眼一看,原来是袁宗皋。袁宗皋微微笑道:“张少兄,世子说你身体稍安,特前来问候。”
张信引手请袁宗皋进房,分主宾坐下后抱拳说道:“承蒙袁大人关心,张信在此谢过了。袁大人是长辈,以后直呼我的名字就好,无须太客气。”
袁宗皋抚须笑道:“如此正好,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是要好好亲近亲近。”张信也笑容满面的客套几句,聊了半天说白了就是互相奉承,最后袁宗皋说明了来意。
“再有半月就是除夕夜,近日也该下雪了,天寒地冻的,你也应添置几件衣服了,王爷已经吩咐下来了,等下自有裁缝来为你量休制衣。”袁宗皋继续说道:“还有的就是,除夕之夜,王爷会按例设宴招待府中上下,你刚入府还不清楚,令我特意前来告知。”
除夕就要到了,张信心里不免有些伤感,袁宗皋以为他是触景生情,思念家乡,不由安慰道:“思乡本是人之常情,如今你在兴王府中做事,以后前途无量,相信你的家人也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张信感激道:“谢过袁先生关心,请袁先生替我谢过王爷厚爱。”
“嗯,这样就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经过袁宗皋这么一搅和,张信心中的思虑也就变得淡了,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朱厚熜现在还不是皇帝,怕他做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能攀上这棵大树,以后就衣食无忧了,哈哈。
张信越想越开心,等朱厚熜当上了皇帝,那自己不就成了帝师了。嘿嘿,到时不是想要啥就有啥了。嗯,想想也头疼,到底以后午餐是吃熊掌还是鲍鱼,张信马上陷入无限的幻想之中,时不时傻笑,如果让兴王看到了,可能马上就后悔自己的决定。
其实张信自己也清楚,这不过是自己瞎想罢了,不过也打定主意,以后更加要小心慎言了,毕竟未来皇帝可是得罪不起的。后世官场戏张信也看了不少,知道权谋之术不是自己能玩得起的,一不小心可能死得不明不白,而且伴君如伴虎可不是玩笑,这可是血淋淋的教训,是上千年来多少个人总结出来的真理,张信可不想以身犯险。
拿定主意后,张信在给朱厚熜授课的时候态度都是战战兢兢,一时也不敢松懈,而且话也变得少了,一般都是朱厚熜问到了才回答,答案也是经过再三思考,觉得没有问题才会告诉朱厚熜。因为其他人给朱厚熜授课的时候也和张信差不多,所以他也没有觉得不妥,况且与张信接触时日较短,也查觉不出。
转瞬间除夕到了,古代除夕之是必,士庶家不论大小,俱打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遇夜则备迎神香花供物,以祈新岁之安。兴王府也不例外,纷纷张灯结彩,王府上下装饰得喜气洋洋。
华灯初上,已然日暮,张信随着王府仆役来来了宴厅,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安定的坐在席上,大多是生面孔,张信只依稀认得几个,当然其中是以袁宗皋最为熟悉。看到张信来到,袁宗皋笑着迎接,引他坐落于席中,张信坐下后,环视四周,因为兴王一家未曾到场,所以气氛不浓,大伙都不敢高声畅谈。
因为张信每天都在伴着朱厚熜读书,所以对兴王府中的人还不是很了解,以至于同席的各人都不认识,不懂怎么打招呼。袁宗皋也看出张信的困境,起身引手为张信介绍道:“这位是陆松陆总旗,是王府仪卫司的典仗,陆总旗还有为公子,与你一般大小,以后可要好好亲近亲近。”
张信暗暗感激,忙起身行礼,道:“见过陆总旗。”陆松轻轻挥手,反应冷淡,道:“张教授多礼了,陆某愧不敢当。”
袁宗皋哈哈一笑,对着张信道:“陆总旗还是这个脾性,你莫要见怪啊。”张信心里正想自己是不是有哪些地方得罪人了,闻言向陆松施礼说道:“不敢不敢,百无一用是书生,陆总旗武艺超群,戍卫王府上下,比张信强多了。”陆松听后,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却也不说话,可见袁宗皋所言非虚。
席中一人出言道:“张教授有礼了,鄙人骆安,以后在府中有什么事,可以找我。”袁宗皋解释道:“这位骆管事,是王府的管家。”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对于自己名义上的上司张信可不能失礼,连忙奉承几句好话。袁宗皋一一为张信介绍,知道怎么称呼后,席上的气氛顿时缓解开来。
此时王府外已经积雪三分,可是在宴厅里一点也不觉得寒意,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小声的讨论着,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张信顿时恍惚起来,好像回到了以前,犹如隔世,听不到任何声音,寂寞的味道充满了张信的心灵,今天是团圆夜啊。
席中众人正忙着自己的事,一时之间谁也不曾发觉张信分神了。袁宗皋看着热闹的场景,不由有感而发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王荆公这道诗,可谓绝妙之作。”
众人纷纷叫好,袁宗皋矜持的抚须微笑,张信这才回过神来,也随着附和,随大流才是安身立命之道,张信明白这个道理。这时宴会气氛也越加浓烈,大伙虽不敢高声喧哗,却也放开嗓子,声波一浪高过一浪,但张信却觉得格格不入,冷眼旁观着,有人询问时才会露出笑脸,敷衍几句,因为众人兴致正浓,也不察觉。
正当众人渐入佳境之时,突然宴厅外有人高声喝道:“王爷王妃世子到。”最后一个到字,声调拉得长长的,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顿时厅中突然之间静下了,人人起身肃立,恭迎兴王一家的到来。
第十三章 盛宴
第十三章盛宴
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过了除夕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古时候的人们非常重视这天,虽为权贵之家,兴王也不例外,就藩于安陆之后,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设宴,款待府中上下,安抚人心。
众人行礼之后,兴王挥手示意让众人回坐,众人回席之后,也不敢出声了,静静的等待兴王发话。兴王巡视会厅,见状满意点头,说道:“诸位不必拘礼,随意就好。”话虽如此,但哪个敢轻易动,最多是偶尔说几句话,宴会气氛一时僵硬了。
这时就是考验袁宗皋的时候了,身为兴王府长史,这类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只见他不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说道:“王爷,难得如此盛会,不如让绿绮姑娘出来一起庆贺,不知王爷意下如何。”此话一出,厅内众人纷纷说言赞成,叫好声一片。
这时坐在兴王左边的宫装丽人掩嘴微笑道:“袁先生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袁宗皋也不在意,呵呵一笑,道:“王妃见笑了,不过这不只是老朽一人之意,府中上下可是期待已久了,盼着绿绮姑娘出来呢。”
张信听着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不由向旁边的骆安询问道:“骆管家,不知袁先生说的绿绮是何人?”骆安稍微楞了下,随即暧mei笑了笑,道:“张教授,你刚到府中不久,想必也不清楚,不过着下你就知道了。”说完做出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让张信暗自腹诽不已。
这时兴王失笑摇头道:“爱妃,莫与袁先生争论,怎么说都是他有理。”兴王妃笑道:“王爷英明,了解袁先生的脾性,臣妾总是记不住。”
“王爷说笑了,本来就是,不信您瞧瞧,大伙都等着心急如焚啊。”袁宗皋一边说一边指着旁边的几位年轻人说道。在全场人的注视下,被袁宗皋指出的几个人脸都红了,却也不反驳,像是默认了。
看着他们的窘态,众人都笑开了,宴会气氛也活越起来,没有那么拘谨了。兴王妃详怨道:“王爷,如果不答应,怕是连宴会都开不成了。”说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朱厚熜也一脸期盼之色,道:“父王,孩儿也想看绿绮姐姐跳舞。”
兴王赞许的瞧了袁宗皋一眼,趁势答应说道:“嗯,难得诸位如此同心,那就让绿绮出来弹奏一曲,以祝酒兴。”
张信这时才有些明白了,心里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弹曲的罢了,怎么弄得像是天上仙子一样。也不在意,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吃了起来,张信还是知道的,如果在这种宴会上大吃大喝是非常失礼的事情,引人注目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张信一边想一边美滋滋的喝着小酒,明代的酒不像现在蒸馏过,度数虽然不高,不过却比现在化工生产的酒纯香多了,张信喝了一口觉得不错,有点香甜的味道,干脆当果汁喝了。
明朝宴会还是保留分餐制,每个人前都放着几盘酒菜,宴客时有专人服侍,添菜加酒是他们的工作,所以张信也不担心没酒喝。而且王府美食虽说比后世想差许多,却也比普通人家好多了,张信已经吃了近半年的粗茶淡饭,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美食,哪还能忍得住,没有风卷残云已经是很有定力了。
当张信陶醉与美食美酒的时候,帘外传来了优美的音乐声,旋律从平淡慢慢转为急促,急促到极点时,又缓和起来,虽然张信不懂音乐,却也分得出好坏来,连张信这种在后世见过识广的也觉得不错,更不用说宴会的诸人了。
什么叫如痴如醉,看他们的样子就懂了,完全沉醉于音乐之中,让张信感慨不已,觉得古代的娱乐实在是太少了,一首不错的曲子就能如此感动,再好的曲子也会结束的。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曲散之后,袁宗皋一脸回味无穷的样子,道:“多日不见,绿绮姑娘的琴艺又进步了。”诸人纷纷点头,连一介武夫的陆松也与有同焉的模样,让同席的张信好笑不已,却也惊讶绿绮人气之高。
正想着她是何方神圣之际,张信听到朱厚熜开口说道:“父王,孩儿也想学琴。”
兴王沉吟片刻,以前朱厚熜也要求过,但怕他分心不好学习,所以不同意,现在当这么多人的面,兴王也不好回绝,也拿不定主意,把目光转向王妃,征求她的意见,可见对兴王妃的宠爱,也说明她在兴王心目中的地位。
兴王妃笑着对朱厚熜道:“熜儿,你的功课学得如何,学琴可是要花大心思的,耽误功课先生可是要见怪的。”
恐怕不是怕先生见怪,而是自己担心吧,张信默默想到,却听朱厚熜说道:“母亲,张先生都说孩儿功课很好,不用花太多时间学了。”
“哦,是这样的吗?”兴王妃眼睛一转,把目光转向张信,张信心一惊,冒出一股虚汗,完了,想偷懒却被捉住了。
“王爷,新请的教授先生妾身还没有见过,却不知是哪位儒家大贤啊。”兴王妃笑吟吟说道。兴王脸一沉,道:“张信,过来见过王妃,本王有话问你。”见气氛不对,宴会上喧嚣的声音也慢慢淡了,众人盯着张信,有不以为然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张信也顾不上他人了,连忙出席快步上前,躬身一礼道:“张信见过王爷,王妃,世子,却不知有何事情?”
“可是你说世子不用再学功课了。”兴王妃问道,语气虽然和蔼可亲,但张信却感到一股寒意,虽然这是想偷懒找的借口,不过不得不想个理由,不然后果很严重。
张信暗暗吸了口气,镇定自若说道:“启禀王妃,世子天资聪明,学习速度极快,该学的功课已经学完了,俗语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可见生活上的许多知识是在书本上学不了的,况且世子经常跟随在王爷身边,言传身教之下,比我授课强多了。”
这番话有些字词兴王夫妇虽然听不懂,但大致意思却是明白了,闻言脸上稍霁,也没那么生气了,特别是听到张信最后奉承话,兴王大为高兴,笑道:“张教授可是在怪罪本王抢你的工作啊。”
“不敢不敢,这是我的福气,别人羡慕不来的。”张信笑道。
兴王王妃蒋氏,是朱厚熜的生母,北京大兴县人,生于成化十二年。弘治七年十二月,被册立为兴王王妃,于弘治七年与兴王就藩安陆。蒋氏为锦衣卫中兵马指挥蒋敩之女,是一个通情达理,知文弄墨,日诵诗书,挺有主见的贤淑之人,很得兴王宠爱。
听到张信的辩解,她认为很对,世子是要继承兴王府的,没必要读太多书,多学兴王处理事情才是正道,能多积累经验,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常言道,爱屋及乌,蒋妃现在怎么张信怎么顺眼,不由打趣道:“王爷,没想到我们家的教授先生这么能言善辨,而且还这么小,模样倒也长得俊俏。”兴王哈哈一笑,道:“爱妃,不要小瞧张教授,他可是县里院试第一,名列案首的秀才公啊。”
“哦,真的。”蒋妃兴致更浓了,笑道:“才学好,人也长得俊,小秀才可有媳妇了,要不要介绍一个给你啊。”
虽然心里年龄过了二十多了,但身体年龄还是十六岁,加上前世也没交过女朋友,所以闻言张信也“刷”的脸红了,唯唯诺诺不敢出声。这时宴会上的僵硬气氛也随之融解了,众人也跟着起哄,现场也热闹起来。
看出张信的害羞,袁宗皋出来解围道:“有志不在年高,况且张少兄也准备参加乡试,如能高中,那可就双喜临门啊。”
“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张信不要令本王失望啊。”兴王也打趣道。张信心中苦笑,怎么个个都认为自己一定能中举,也不能明说,看来到时要找个借口走人才行了。
回到席上,张信也没了继续吃喝的兴致,但别人却是兴致勃勃,觥畴交错之际,宴会更热闹了,袁宗皋借着微微酒意站身举杯说道:“除夕年夜,与君同乐,春节对联,本是人间佳事,袁某偶得一联愿与诸位同赏。”
兴王还没说话,朱厚熜就迫不及待说道:“请袁先生指教。”兴王也不在意,颔首点头,表示赞同朱厚熜的意思。
“那我就不客气了,请听上联:瑞雪莹莹,百片千片万片血碧心丹,描绘三湘图案。”袁宗皋得意洋洋,为了今天现一下,自己可是苦想几日,终于想出这个对子,就是想在今晚大出风彩,力压群人。
宴厅上一时之间悄然无声,个个安静思考,想在兴王面前露一次彩,况且这么多人在场,对不上不是很没面子。张信虽然鄙视袁宗皋爱现的样子,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上联是有点难度,一时之间也难以对上的。
不过这难不倒张信,毕竟在大学那几年,整天没事上网聊天,什么对联没有见过,春节晚会更是经常有,加上他对这方面也感兴趣,所以早就胸有成竹了。
第十四章 绿绮
第十四章绿绮
虽然说知道怎么应对,不过张信也不打算出这个风头,看着袁宗皋一脸得意之色,张信也露出一丝笑容,经过刚才的事,他想了很多,看到袁宗皋高兴的模样,突然间想通了,就像后世所以说的,既然改变不了生活,那就去享受生活带来的乐趣吧,总是杞人忧天,总有一天会郁闷死的,反正总是死,还不如放开心情呢。
张信像是顿悟了,觉得以前自己顾虑太多了,把自己想太过重要了,觉得世界缺了自己就不转了。其实在明朝还是不错的,起码能教出一个皇帝学生出来,以后史书应该也有我的名字吧,张信看了朱厚熜一眼,得意的想到,全然不顾自己没教过人家哪方面的知识,也好意思贪功。
放下包袱的张信,忽然觉得自己很轻松,看什么都觉得顺眼,随即拿酒杯喝了一口,兴致勃勃的看着众人苦苦寻思袁宗皋下联的样子。坐在主席上的兴王也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可见对这联有点难度。
借着这次机会,张信不由仔细打量起宴会上的诸人来,从衣着打扮看来,都是王府上的人员,神态各异,不过精神面貌不错,笑逐颜开,对兴王设宴满意,都是诚心诚意的前来祝福的,从这点可以看出兴王安抚人心还是蛮有一套的。
张信特别注意了下陆松,发现他正襟危坐,对袁宗皋所出的下联丝毫不在意,目光巡视四周,当张信望着他时,似有所感,讯速看向张信的方向,可以知道他的警惕性很高,不愧是锦衣卫出身的,看见张信举杯示意,把酒一饮而尽时,这才收回目光。
张信自顾无聊乱看的时候,却听到朱厚熜说道:“袁先生的上联是:瑞雪莹莹,百片千片万片血碧心丹,描绘三湘图案,道出了如今寒冬腊月的景色,有诗云: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上联有雪无梅,所以我的下联是:红梅灼灼,一丛二丛三丛花香鸟语,装点四面关山。”
“好”
不管懂不懂,还是本来就不懂装懂,不过人家世子既然对出来了,哪个敢不给面子,还想不想混了,众人一片叫好声,掌声雷动。兴王也赞许的点头,表示满意,袁宗皋更是连声称赞:“世子对得妙,此联上下承接,有雪有梅,可谓天成啊。”
管家骆安出来奉承道:“世子虽说天生聪颖过人,才思敏捷,不过也正如张教授所言,这也有王爷教导有方之功啊。”张信一听,觉得不妙,好好的提起他做什么,不是引人注意吗。果然,兴王说道:“张信,既然袁先生已经抛砖引玉了,你也应该作出表率来,也道一联出来,让诸位鉴赏一番。”
张信虽然有点不情愿,不过也只能顺其自然答应下来,不好幸好对联对张信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想都不用想,说道:“既然有雪有梅了,自然应该有竹,竹报三多,绿竹千竿同茂盛奋斗毕生,励志勤磨三尺剑。”
“好一个励志之联。”袁宗皋称赞道:“张教授果然胸怀大志啊。”张信鄙视看了袁宗皋一眼,随便一个对联也能说出大志来,不愧是儒家门徒。还没等张信自我谦虚几句,宴厅外传来一句清脆悦耳的声音。
“梅开五福,红梅万朵共芳菲纵观今古,豪情雄唱大江东。”
众人闻音看去,只见一个少女穿着淡绿衫子走来,这少女约十六七岁模样,挽一个高耸乌黑的云髻,云髻下一张雪白娇媚的小脸,眉如新月,眼含秋水,一抹红霞均匀地染在两颊,一张小嘴紧抿,似笑非笑、似嗔非嗔,淡妆素裹,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却别有一番风韵,少女一进来,厅中众人只觉满屋平生春guang。
袁宗皋眼睛一亮,笑容满面说道:“我道是哪位贤才反应如此快速,原来是绿绮姑娘啊。”
“就是就是,我等可是盼着绿绮姑娘早点出来与大伙同贺除夕呢。”骆安笑眯眯说道,张信怎么看都觉得两个人都是一脸猥亵的模样。
绿绮轻盈的走到兴王夫妇跟前,行礼道:“绿绮见过王爷、王妃,世子。”
蒋妃掩嘴一笑,伸手搀扶,说道:“不必多礼了,刚才听你弹奏一曲,就知你琴艺又进步了,世子还吵着要与你学琴呢。”
“是啊,绿绮姐姐,我跟你学琴可好。”朱厚熜请求道。
“王妃过奖了,琴乐虽然可以陶冶性情,总归是小道,世子如今正是向学之际,所学的都是经国治世之道,不可为小道而分心。”绿绮后退一步,避开蒋妃的搀扶,施礼后一脸正色说道,语气认真诚恳,真心为朱厚熜考虑。
兴王笑道:“绿绮所言极是,子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现在熜儿正年幼,正是学习的时候,不应该分心。”说完还瞄了张信一眼,表示对他偷懒表示不满。
“就依王爷。”蒋妃笑道,神情妩媚,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作为一个聪明的女子,她懂得怎么尊重男人的决定。兴王呵呵一笑,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住蒋妃的手,对蒋妃的明智而感到高兴,真是伉俪情深,众人对于两人调情的行为视若无睹,可知是司空见惯了。
真正的美女,张信心想,而且也有些心动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毕竟是生活在资讯满天飞的时代,什么美女没见过,不过张信也感到一阵迷糊,不知道这位绿绮是什么人物,有王府中居然有这么高的地位,一出场众人好像都围着她转一样,什么对联之类的都忘记得差不多了,没有人提起。
“刚才听到这位公子所出上联,一时忍不住对答,还请各位不要见怪。”坐在蒋妃下首后,绿绮柔声说道。
还没等张信有所表示,袁宗皋迫不及待说道:“没事没事,绿绮姑娘,刚才只是游戏之作罢了,既然绿绮姑娘已经对上了,还请出下一联。”
“支持绿绮姑娘。”
“请绿绮姑娘出对,我们在等着。”
“哈哈,轮到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袁宗皋此言一出,宴厅气氛顿时火热起来,众人纷纷扰扰,神情激动,从这里可以看出美女的威力来。张信虽然一直认为自己要低调,避免引人注意,不过被这么多人轻视也不由激起了好胜心,盯着绿绮,看她怎么说。
“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客气了。”绿绮笑语盈眸道:“细雨无声,滋润满园锦绣书作良田,百世耕之不尽。”
“春风有意,妆成一树玲珑勤为至宝,一生用则有余。”还没等众人思考,张信马上对出了下联,同时脸上也荡起一圈红晕,酒总归是会醉人的,张信喝了那么多的酒,后遗症终于显露出来了。
绿绮惊奇看了看张信,不动声色道:“红梅献岁,鹊立枝头歌盛世村村寨寨,琼楼玉宇风光好。”
张信拿起酒杯,把玩了下,举杯对道:“绿柳迎春,莺穿陌上唱中兴家家户户,红花绿叶气色新。”
这时众人也看出了点苗头来了,袁宗皋正准备开口缓场时,兴王轻轻挥手示意,让众人静观其变,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的表演。
绿绮眉梢微锁,转眼看到厅上所挂的花鸟图,灵光一闪,指着画道:“百朵灿灿,老枝催发新绿,芝兰葶葶,翠崖犹见沉稳,忽显奕奕牡丹,姹紫嫣红辉富贵。”
张信本来信心满满,闻言不襟眉头一皱,这个上联难度大,好像是看过,但记忆力还是很模糊,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见张信一时语塞,厅中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赞扬绿绮才学过人,机智无双。
张信见状,虽说输给一个女子虽然没有什么,可气的是众人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安慰自己,让张信感到很孤寂,心情忿忿不平,更加思念家人了,也怀念溪山村里的人们。当张信暗自生闷气的时候,突然一杯酒递到了他面前,张信定神一看,却是朱厚熜。
“先生,承蒙你指点多日,弟子在此谢过了。”
张信心中一阵温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把酒杯随手一放,扬声道:“十鸽诚诚,绽翅播撒嫩青,嘴眼爽爽,黄土再浮夏冬,更劳潇潇功巧,辛勤坚苦种和平。”
说完温柔的拍了下朱厚熜的臂膀,扬长而去。
众人大哗,陆松大怒道:“小子,无礼。”欲追上去擒拿张信,兴王轻轻击掌,微微笑道:“陆松,张信醉了,随他去罢。”
“正是正是。”袁宗皋出来打圆场道:“张秀才年幼,不胜酒力,一时失礼也是情有可原的,请王爷不要怪罪。”
“是啊,父王,张先生刚才喝了许多酒,请父王不要责罚于先生。”朱厚熜也求情道,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对于张信他已经很有认同感了,平时很少给自己布置功课,为人很随和,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不像其他先生动不动就摆出为人师表的架子。
其实朱厚熜好像也有点感觉到,这位先生有点不同,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觉得与张信相处的时候很轻松,对自己不像其他人一样唯唯诺诺,好像是害怕自己的样子,虽然总是偷懒,自己请教问题的时候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直接回答自己,逼急了才说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见解来,让自己受益匪浅,想到这里朱厚熜心中一笑,更加不希望父王生气之下,把张信赶走。
第十五章 访客
第十五章访客
对于张信的无礼,兴王当然不会怪罪,反而觉得很高兴,在兴王的心目中,张信确实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从指点朱厚熜写作就可以看出来,但是性格过于沉稳了,平时总是彬彬有礼的模样,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反而更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兴王认为这是功于心计的表现,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本想找个借口把张信扫地出门的,如今看到张信气愤的神情不似作假,知道他也是个有性情的人,这样兴王也放心了。
原来不是功于心计,而是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呵呵,有趣。兴王乐不可支的想到,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行了,不提张信一事了,读书人总是有点持才傲物的,本王还是有这点容人之量的。”
“王爷明鉴。”袁宗皋见没事了,也不多言,回到席中。经过这事,宴会气氛也没有那么浓了,虽然还是那么热闹,但众人总是觉得少了些乐趣,除了几个大胆的年轻人时不时偷偷瞄了绿绮几眼,没有什么可值得称道的。
当兴王在处理事情的时候绿绮沉默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绿绮觉得有些好奇,具她了解,袁宗皋虽然是个老好人的模样,但是绝对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而冒险触怒兴王的,而且世子虽然表现和气,其实却是很自傲的,能让这两人为那位秀才求情,可见那人肯定有过人之处,不然兴王也不会轻易把事情放下。
宴会气氛继续低迷下去,兴王的兴致好像也不怎么高,最后索性与蒋妃携手退席而去,陆松紧跟随其后。继而绿绮也借故离去,最后朱厚熜也以明日要做功课为由退席,随即袁宗皋拿着瓶喝着小酒,一步三摇的走了,管家骆安忙上去搀扶,两人就摇摇晃晃的走了。
虽没说要散席,不过众人也没有那个兴致了,一个接一个的慢慢退席了,至此兴王府除夕晚宴就这样,说不上成功也谈不上失败而结束了。
张信扬长而去后,直接回房感到一阵头晕,倒头便睡。第二天一早清醒后,回想昨晚的行为,不由苦笑叹道:“醉酒误事,诚不我欺。”不过张信也不后悔,既然上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不能活得精彩开心坦荡潇洒,整天像个女人似的忧心忡忡,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到这张信释然一笑,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如果兴王真的不能容人,那自己还是走吧,凭自己的本事不怕以后会饿死。
突然外面传来雷鸣般的鞭炮声,一浪接一浪,使人震耳欲聋,张信知道,新的一年开始了,一年之计丰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新年新景新气象,整理仪容后,张信随手打开房门,慢步到到后院,小院积雪初融,寒气扑面而来,张信不襟紧了紧衣服,轻轻吐了口气。
“先生早安,学生前来拜年了,祝先生身体安康,鸿运大展。”
张信一看原来是朱厚熜,与昨晚的盛装打扮不同的是,今天的朱厚熜穿着一件做功精良的棉衣,显得有些臃肿,脸上粉红粉红的,可能是由于天寒揉搓所至,见到朱厚熜来拜年,张信心中更安定了,这么说兴王不准备追究昨晚的事了。
“世子有心了,外面天寒,到屋里说吧。”张信淡淡说道,安心是安心,不过也不能表现太过热情,不要让人觉得自己心虚。“让世子久候了,应该早点唤醒我的。”
朱厚熜也不在意,说道:“先生昨晚酒意颇浓,应该好好休息。”
张信心中一动,越发看朱厚熜顺眼了,进房坐定后,说道:“今天是元旦,世子为何不陪王爷接待访客?”
春节拜年是一件正常的事,拜年是中国民间的传统习俗,是人们辞旧迎新、相互表达美好祝愿的一种方式,但在上层权贵中的拜年已经变味了,成为一种拉关系的行为,已经失去原有的意义。
“刚才还和父王一起接见客人的,但是宁王叔的使者投谒拜访后,父王就让我回来学习了。”朱厚熜回答道。
还以为是专门来拜年的,原来只是顺带的,张信心里嘀咕着,朱厚熜的院落在张信的不远处,方便授课。宁王,不就是那个准备造反的宁王吧,张信怀疑,不由打探道:“世子所说的宁王,可是就藩于江西南昌的宁王。”
“对,先生也知道宁王叔,不过也是,宁王叔礼贤下士的名声已经传遍天下了,人人都说王叔是个贤王呢。”朱厚熜兴奋道,看来这位宁王是他心中的偶像。
张信不置可否,宁王礼贤下士?确实,为了谋反,不表现好一点谁会跟随,想到以后某部经典电影,张信不由笑了。不过真奇怪,江西到湖广虽说不远,却也不近啊,宁王怎么会找上门的,没听说过兴王会和他扯上关系啊。
而且正是由于宁王起兵,才导致正德皇帝的死亡,所以说朱厚熜能登基称帝也是要感谢宁王的。想不通的张信决定询问道:“世子,宁王使者为何事而来?”别不是想联合兴王一起谋反吧。
“上次福州三卫兵变,地方官不想惊动皇上,求父王疏通朝中关系隐满这事,那时正是宁王叔写信给父王求的情,不然父王也不会答应这事的。”朱厚熜说道,神情平静,对欺君这种事也不以为然。
张信也没想这么多,反正欺上满下的事,后世也已经是屡见不鲜了,从这事张信知道宁王已经把手伸到福建了,这么说他也准备反了。去揭发?张信从来没想过,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宁王造反关自己什么事,还是安心当个有前途的教授先生吧。
“世子,王爷有令,请你去见宁王使者。”当张信发楞的时候,一名王府仆役进门向朱厚熜见礼后说道。
“不是说让我回来做功课了吗,怎么又要去?”
“小人不知。”仆役答道。
朱厚熜挥手让仆役回去,感到奇怪,下意识的带着疑问的眼光看向张信,希望张信能给他一个答案,不过张信哪知道啊,也一脸迷惘之色。
“先生,一起去如何。”既然也不清楚,朱厚熜索性邀请张信一起去,张信也觉得奇怪,不过也想见识一下宁王的使者,顺水推舟道:“正有此意,世子请。”
两人也不费话,一起来到了客厅,却发现兴王也请了袁宗皋,此外还有一位文士打扮的陌生人,应该是宁王的使者了。看到两人的到来,兴王伸手招呼朱厚熜道:“熜儿,过来见过宁王府的刘先生。”
刘先生忙起来见礼道:“不敢不敢,鄙人刘养飞,见过世子,常听宁王提起世子天资聪明,今日一见果然风度不凡。”
“宁王叔过奖了,小侄愧不敢当。”朱厚熜回礼道,随即走到兴王身后,站立一旁,默默不语,兴王也不说什么,可见不用回避。张信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却也不敢怠慢,上前一揖道:“见过王爷,袁先生,刘先生。”
兴王淡淡应了一声,挥手示意张信坐下来,张信也不多言,乖乖坐下,静静等待兴王的指示。刘养飞暗暗嘀咕这个年轻人是谁,好像颇得兴王的宠信,刚才没见叫他来啊,却不好询问,不由暗恼手下那帮是饭桶,居然没好好打听兴王府的情报。
“嗯,人都来齐了,刘先生所说的稀世珍宝,该拿出来了。”兴王不动声色的说道,“也好让本王长长见识。”
“王爷言重了。”刘养飞陪笑道:“这只是宁王给您带来的新春贺礼,虽然新奇,却也不值一提,供王爷一笑罢了。”
“刘先生不要卖关子了,老夫虽然不敢说见多识广,却也不算孤陋寡闻,倒也要好生景仰所谓的稀世珍宝。”袁宗皋说道,神情有些不屑。
“呵呵,袁长史不要着急。”刘养飞得意一笑,扬声说道:“来人,把宝贝抬上来。”
话刚落下,四个彪形大汉抬着一口长五尺高三尺的大箱子走进了客厅,轻轻放下后,刘养飞挥手让他们出去,厅中众人纷纷猜测这么大的箱子装的是什么珍宝,黄金白银肯定不是了,如果是珍珠、玛瑙、翡翠之类的也算不上稀世珍宝,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么大的箱子能装多少啊。
刘养飞很享受众人注视的感觉,不过这里有位王爷在,不敢太过放肆,朝兴王拱手道:“还请王爷亲自打开箱子。”
兴王迟疑不决,最后觉得刘养飞不可能在这箱子里做什么手脚,走几步来到箱前,箱子没有上锁,兴王慢慢把手放到箱盖,在众人的注视下稍微一用力就把箱子打开了。正如众人意料的是,箱内既不是黄金白银,也不是珍珠玛瑙,而是一箱骨头。
袁宗皋神情很是激动,用抖动的手指着刘养飞说道:“无礼之徒,竟敢戏弄王爷,你该当何罪。”
刘养飞冷笑道:“本以为袁先生是个才识渊博之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罢了。”
第十六章 辨别
第十六章辨别
兴王面无表情的回到座位,冷眼旁观两人的争吵,宁王不可能随便拿几根骨头当稀世珍宝送给自己的,肯定有什么含义,端起杯喝了口茶,兴王说道:“刘先生,恕本王眼拙,未能慧眼识珍,还请先生赐教。”
刘养飞忙揖手说道:“王爷过谦了,在下可不敢期瞒王爷,这箱内所装确实是无价之宝,如果是寻常之物,宁王哪敢献给王爷啊。”就是知道他不敢,所以才问你,不然早把你乱棍打出去了,兴王心想,却默默不语。
“不过是几根骨头罢了,说什么无价之宝。”袁宗皋不以为然,随便捡几根骨头就当稀世之宝,自己可不是这么容易唬弄的。
“若是寻常骨头,哪有这么大的。”刘养飞辩解道。
众人一看,确实也是,五尺方长的箱子差不多有成人高了,不过也只是装几根骨头罢了,可见这些骨有多大,袁宗皋也是,一见是骨头,就吵起来了,也没注意骨头的大小,现在仔细观察,才发现这骨头大的有点不合常理。
朱厚熜觉得诧异,走过去用手摸了下,发现这些骨头比较硬,而且比一般的骨头要重许多,对袁宗皋说道:“袁先生,这的确不是一般的骨头,有些奇异。”袁宗皋闻言也过来仔细打量起来,思量片刻后突然惊呼道:“莫非这是传说中的蚩尤骨。”
“蚩尤骨?是什么东西啊。”朱厚熜疑问道。
“哈哈,袁先生果然见识不凡,一语道出天机。”刘养飞击掌笑道,神情很是得意,可见他对这宝物非常看重。
“老了,眼睛不行了,不然早就想到了,刘先生,刚才得罪了,莫要见怪。”袁宗皋抚须长叹道,虽然语气谦虚,可藏不住心中的得意之色。
“呵呵,袁先生过谦了,袁先生忠心护主,乃是我辈楷模啊。”刘养飞奉承道,怎么说袁宗皋也是兴王府的长史,是兴王的心腹,得罪他对自己没有好处。
刘养飞恭维袁宗皋后,也不忘记回答朱厚熜的问题,解释说道:“世子,蚩尤骨就是蚩尤的骨头,传说中,上古时期黄帝与蚩尤的大战,黄帝依靠神的力量打败了蚩尤,据说,蚩尤被杀后,全身骨头被肢解,分散到三山五岳。”
刘养飞神采飞扬说道:“宁王在前些时候,偶尔得到这些骨头,专门找了十几个知识渊博的夫子,经过几个月的考证,引经论典,终于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蚩尤骨。这可是稀世奇珍啊,宁王素闻兴王平日尊礼重道,对上古之物颇有喜爱,特名鄙人专程把这蚩尤骨送予兴王,希望王爷笑纳。”
兴王虽然对这蚩尤骨很好奇,不过也不能表现得太热心,闻言只是平平应对道:“嗯,宁王有心了,回去后请刘先生转告宁王,说本王很喜欢这些礼物,代本王谢过宁王了。”
朱厚熜忽然兴奋说道:“刘先生,我记起来了,古书有记载,在汉朝时候,翼州曾经有人挖出一些坚硬的骨头,还有两尺来长的牙齿,这牙齿坚不可催,可比拟钢铁,据说那就是蚩尤骨和蚩尤齿。”
“世子果然熟读经典,宁王府里的几位夫子也正是看到这记载,然后经过多番争论,才确认这正是蚩尤骨的。”刘养飞笑道。
众人纷纷称奇,都上前围观,这可是传说中的宝物啊,难得一见,要好好的摸几下,说不定能给人带来几分运气呢。
刘养飞神情得意的看着众人,圆满完成献宝任务,兴王很满意,回去可以好好的向宁王交差了,就是不知道刚才的提议兴王到底答不答应,嗯,这是个问题,返程前要再找个机会询问一下兴王,最好能得到明确答复,这事关宁王大计,马虎不得。
刘养飞意满志得的环视客厅中的布置,想等众人看完了再说话,突然发现有一人没有随众人围观,定定的坐着,表情轻蔑的看着蚩尤骨,好像对这蚩尤骨非常不屑。这让刘养飞很不满意,他很重视这些蚩尤骨,宁王决定送给兴王的时候,刘养飞可是心痛了好久,不过为了宁王大计着想,才不得不忍痛割爱。
心爱之物容不得别人有半点玷污,刚才袁宗皋只是质疑就被刘养飞反驳了,现在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这骨头可是传承几千年的蚩尤骨,真正的稀世奇珍,居然还有人敢不屑,刘养飞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轻视。
“王爷,这位小兄弟是何人,似乎对这宝物还存有异议,何不让他指正出来,好让我们学习,受教一番。”刘养飞冷笑道,原来还在观赏宝物的众人,闻声回头一看,发现刘养飞所说的正是张信。
张信觉得自己很无辜,只不过是随朱厚熜过来见识一下而已,突然有人说要献宝,原本想可以近距离好好的观赏所谓的宝物,以后也可以炫耀炫耀,哪知道抬一个大箱子,装的都是些骨头,居然还说是什么蚩尤骨,这摆明是玩人嘛。
蚩尤骨就蚩尤骨吧,虽然经常见,不过这东西也算得上奇珍了,既然已经见过了,当然也不好和他们挤吧,让他们好好看吧。哪知道坐着也不得安生,无缘无故的就被人找麻烦了,这也让张信非常的不爽。
兴王有些惊奇的看着张信,想了想对刘养飞说道:“这位是本王为世子新聘请的教授,张信张秀才,年纪虽小,但才气过人。”
乳臭未干也敢称才气过人,刘养飞蔑视想到,不过还是很给兴王面子,随意拱手行礼,说道:“原来是张教授,失敬失敬,却不知道张教授对这珍宝有何看法,似乎是不屑一顾啊,莫非是对宁王有所不满?”
随便扯就扯上宁王了,果然能说,怪不得人家常说文人腹黑,不是没有道理的。张信腹诽,又是一个李林甫的角色,少得罪为妙,“不敢,只是在下年纪尚轻,对上古之事了解不清,而且珍奇古玩之物见识不足,所以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上古之事谁能知道,那就是在怀疑这是假的了,刘养飞阴暗的想,不由出言冷冷讽刺道:“既然有自知之明,那就不要在这里献丑了,还是回去多读几年书,不要误人子弟。”
张信一听,火气顿时上来了,管你宁王不宁王的,最后还不是被灭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跳梁小丑也敢出来吱声,行,我忍。抱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想法,张信微微一笑,也不争辩,随手拿起杯茶喝了一口,平息心情。
刘养飞见张信不接招,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里是兴王府,不好过于强势,免得让兴王觉得自己以客欺主,那就得不偿失了。这时朱厚熜不甘寂寞的开口了,“张先生,这真的是蚩尤骨吗?”
看着朱厚熜信任的眼神,兴王略带狐疑的表情,袁宗皋皱眉思索的样子,张信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说呢,一说肯定会得罪宁王,虽然宁王造反被杀,可现在还没有造反啊,随便就可以捏死自己了。
兴王说道:“张信,你有何见解,说出来,让刘先生指点一二。”
“是啊,张信,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错了也不要紧,权当学习啊。”袁宗皋虽然认为这是蚩尤骨,但也不敢全信,想听听旁人的意见。
“就是,有疑问就说出来,我还是可以指点你几下的。”刘养飞对众人怀疑蚩尤骨而感到不满,也不顾忌那么多了,直言轻蔑说道。
张信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终于忍不住说道:“请问刘先生,这蚩尤骨可是从云南所获?”刘养飞一惊,他怎么知道,难道真的有内情,不过还是强笑道:“是又怎么样,蚩尤被黄帝所杀后,其族移居南方,云南有蚩尤之骨,理所当然。”
就怕你不承认,张信暗笑,悠悠说道:“云南禄丰离这可是万里之遥,宁王为了这些蚩尤骨,想必是辛苦了。”
张信不理直冒冷汗的刘养飞,继续说道:“能从穷山恶水之中,运出这蚩尤骨,宁王真是费心了,王爷确实应该好好感谢宁王。”
刘养飞惊慌失措,颤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就算是锦衣卫也不清楚蚩尤骨之事,你一个小小的秀才如何能知道的。”
张信避而不答,反问道:“请教刘先生,传说蚩尤相貌是如何的?”
“铜头铁额,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刘养飞弄不清楚张信问这做什么,不过勉强回答道,这时兴王等人也看出点苗头来,这蚩尤骨怕是有问题的,却也不明白张信是怎么知道蚩尤出处的,不过也不妨碍众人倾听的yu望。
张信微微一笑,径直走到装着蚩尤骨的箱前,指着其中一块骨头说道:“既然是人身牛蹄,那这又作何解释。”
众人好奇,上前一看,却是一块爪状的骨头,而且还有四块一样的,刘养飞强辩解道:“传说而已,不可尽信,何况这可能是手骨也不一定。”
张信轻笑道:“那这个呢。”
第十七章 曼舞
刘养飞急了,几次张嘴也发不出声音来,额头真冒汗也顾不得擦拭,原来张信指的正是一段尾骨,按常理说蚩尤不可能长着尾巴吧,虽然刘养飞可以用上古传说奇人异相来反驳,不过这样一来就前后矛盾了,更解释不清。
既然是不可尽信,那就是说可信可不信了,而兴王选择了怀疑,不过也不能直接明说,而是向张信问道:“张信,你言下之意这不是蚩尤骨,那是何物?”
众人一听,正是如此,不是蚩尤骨,那是什么啊,普通的兽骨不可能是这样的。张信心念急转,说道:“我无意之中得到一本古书籍,里面记载了这种骨头的来历,当初本以为不过是荒诞之言,如今看到实物才得知确有其事。”
“那本古籍在何处?”袁宗皋急切问道,对这书非常感兴趣。
“不知去向了,当时我觉得此书满纸皆是荒唐之言,就随手扔了。”张信面不改色道。兴王对书也不在意,只想知道真实的情况是什么,问道:“这东西是何来历?”
“书中提到,这是上古时期,一种猛兽之骨,这种猛兽身高十丈,力大无穷,每走一步右使大地震动,而且皮坚肉厚,箭矢不可伤,可谓兽中之霸。”张信说道:“按书中记载,这猛兽是用双脚走路的,前肢很小,头非常巨大。诸位请看,箱子中的四个爪骨可是两大两小,与记载相符。”
朱厚熜好奇的对比,发现真如张信所说,不由佩服道:“正如先生所言。”
“呵呵,刘先生,这箱内怕是少了几根骨吧,怎么没有颈椎骨啊,这猛兽的脖子有些长,也是辨别真假的证据哦,是不是不想让王爷看到啊。”张信顺势打击道,经过张信一番解释,兴王信了九分,冷哼一声,看着刘养飞,虽然天气寒冷,但刘养飞被吓得大汗淋漓,内衣都湿了,欺骗一位藩王可不是小事,况且还有求于他。
正当刘养飞提心掉胆之际,张信呵呵一笑说道:“恭喜王爷了。”众人一听都有些糊涂了,不明白张信是什么意思,难道被骗了还值得称贺吗。
“这猛兽名叫恐龙,我想应该是恐怕是龙的意思吧。据古书记载,在夏商之时,为王室养龙的人姓刘,可惜未能考证!”张信侃侃而谈道:“《左传•昭二十九年》有云:公赐公衍羔裘,使献龙辅于齐侯。《拾遗记》也说:舜时,南浔之国献毛龙,一雌一雄,放置豢龙之宫,至夏代,豢龙不绝,因以命族。”
兴王呼吸忽然有点急促起来,但是朱厚熜就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了,忍不住惊道:“先生的意思是这是龙骨。”恐龙的骨头,应该算是龙骨吧,张信心想,缓缓点头说道:“如果没错的话,正是如此。”
“王爷鸿运啊,新春之际,获此奇宝,可谓上天赐福啊。”袁宗皋这个老狐狸不管张信所说是真是假,马上跑出来敬礼说道。
“恭喜父王,福寿绵绵。”朱厚熜乖巧说道,让兴王不由喜笑颜开,管他是不是龙骨,既然张信所得有理有据,那就是了,不是也得是。而且是一举两得,也顺便卖个面子给宁王,本是同宗,一家人嘛,如果真是普通货,宁王在脸面上也不好看。
“嗯,刘先生,回去后你禀报宁王,说我很满意他送的礼物。”
刘养飞现在的心里真是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闻言只能恭敬道:“是,鄙人自当如实禀告宁王。”虽然事情最后峰回路转,不过气氛也僵了,随后闲聊了几句,刘养飞就告退了,兴王也没挽留,嘉勉几句,感谢他来拜年,同时准备在晚上设宴招待他,希望刘养飞接受邀请云云,刘养飞当然不会拒绝。
“张信,你所说可是真的。”待刘养飞走后,兴王觉得有必要好好的确认一下这龙骨的真假,张信带着真诚的语气说道:“不敢欺瞒王爷,那书确实是这样记载的,至于真假,我也难以分辨。”
“王爷,张信所言有理有据,虽不可考,却是可信的。”袁宗皋说道,支持张信的意见。兴王点点头,在他心里还是有七八分相信的,说道:“张信,晚上设宴你也来吧。”张信虽然不情愿,却不好逆兴王之意,答应了下来。
转眼之间就是晚上了,兴王设宴招待刘养飞,陪客不多,就早上的几个而已,毕竟皇室也忌讳藩王之间的来往,所以不能大张旗鼓的,而且刘养飞也是以私人身份来的。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所以席中有些沉闷,闲聊几句后一时找不到话题了,身为主人的兴王当然不能失礼与人,轻轻一击掌,府中歌女舞姬轮番上阵,轻歌妙舞,使得众人眼花撩乱,目醉神迷。
张信虽然在后世经常观看歌舞表演,不过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充满古代艺术魅力的宫廷舞蹈,一时也沉醉于其中。论场面这兴王府的自然难与现在动辄千人万人的媲美,但在风情尺度上,就远远地超过了现在拘谨的模式,大约是一种新鲜的感觉,也许是歌女舞姬临席侑酒而不拘形迹,总之,使得张信有些飘飘然了。
看着张信的样子,刘养飞不由冷笑,回去后他特意找人的询问了,才知道使自己丢面子的真的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不过是攀上了兴王这棵大树而已,如果不是为了宁王大计着想,哼哼,刘养飞决定暂时放过张信,等大局一定,必让那小子知道厉害。
可能早就习惯这个歌舞了,在场的众人除了张信,其他人只是以平静的眼光看着,时不时喝口酒,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她穿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她一出场,歌声娇脆,舞姿轻盈,若空谷莺鸣,似仙子凌波;再看她纤眉如画,秀发如云,尤其是一对流星般的眸子,含情脉脉地回身一瞥,闪烁出无限诱人的风情与醉人的媚力,顿使宴会之人如痴如呆。
张信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沉醉于中,但马上就清醒过来,定神一看,原来是昨晚的绿绮,张信一楞,没有想到是她,真的是能歌善舞,而且还会弹琴,一想到昨晚,张信心情马上就低落起来,索性一转头喝酒,赌气不看了。
绿绮一舞真是不同凡响,兴王等人莫不沉醉于中,不过她却感到一阵气闷,在幕后的时候她看得很清楚,那个与她斗联的张信,明明很陶醉的看着歌舞,而她一出场却扭头不看了,这明显是说她技不如人嘛。
昨晚正是张信最寂寞的时候,所以情绪非常的不稳定,才敢那么大胆的不经兴王同意就退席,这给绿绮留下了印象,对于这位年纪不大,却才华出众的秀才,她可是有点欣赏的,很佩服张信的才气和胆气。
谁都希望自己能得到别人的承认,绿绮也不例外,她自认舞技不错,从兴王等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偏偏张信居然不看,这不是在众人面前落她的面子吗,想到这里更加气愤了,眼睛直直的盯住张信看。绿绮却不知,她这一动作使得众人误会了,在兴王等人眼中,绿绮那一对迷人的眼睛频频向张信望去,却像是在暗送秋波。
看到这种情形兴王额眉一皱,而袁宗皋着是眯着眼睛,时不时抚须点头,像是完全陶醉了。而刘养飞却咬牙切齿起来,绿绮出场时,刘养飞马上觉得一阵惊艳,起了爱慕之心,如今看到这情形不由嫉恨张信,真是旧仇未消新恨又起啊。
歌舞结束,众舞姬纷纷退场,而绿绮则留了下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款款走到张信面前轻轻万福,说道:“莫非是奴家的舞技有所欠缺,还请张公子指正。”
张信愕然,不明白绿绮是什么意思,道:“姑娘何出此言。”
“刚才看到公子独自一人在喝闷酒,以为是奴家舞技不佳,让公子不屑一顾。”绿绮轻言细语说道,语气中带着幽怨,让人怜惜。
美女的魅力是无穷的,连朱厚熜也受不住,出言仗义道:“绿绮姐姐舞姿曼妙,让人神往,哪有欠佳之言,张先生,应该向绿绮姐姐赔礼。”兴王等人莫不点头,认为朱厚熜所说十分有道理。
假,这是张信对绿绮表演的评价,经过无数影视剧的轰炸,张信对各种做作的表qing动作早已了然于心,嗯,嘴角再弯点,眼睛多点泪痕就更完美了。
“那我该如何向姑娘赔罪啊。”张信淡然说道,语气带有一点嘲讽。
绿绮闻言感觉张信语气好像不对,抬头发现张信表情略微有些讥讽,明白他已经看破自己的小伎俩了,轻轻笑道:“赔罪倒是不敢当,昨晚对联未能尽兴,以后再与张公子切磋一二即可,公子莫要推辞就好。”说完不再理会张信,向兴王一揖,告退而去。
张信一楞,他还以为绿绮会趁机为难,哪知道只是小事,呵呵,看来自己气量还不如一个小女子,最近疑心太重了。
刘养飞现在可谓是怒火冲天,来以为绿绮会在客厅作陪的,当然是陪自己这个客人,哪知道连问候一声都没有,只是和那个小秀才在那里勾勾搭搭,毫不知羞,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待绿绮一退席,刘养飞怒气终于暴发了,说道:“原来张教授也喜欢对联啊,那鄙人倒是要好好请教一番了。”
第十八章 对联
第十八章对联
先秦有诸子散文,字字珠玑,汉有史记,号称无韵之离骚,更有赋,赋萌生于战国,兴盛于汉,在汉时期,有只作赋而不写诗的文人,却几乎没有只作诗而不写赋的才子。接下来就是唐诗宋词元曲,到了明朝,文人们突然发现,各种各样的文体已经被前人写尽了,那我们怎么办,如果不写怎么能显示自己与众不同啊。
有些聪明人纷纷写小说了,但是在文人们的心中,小说作为消遣还可以,终归是上不了台面的,对联虽是小道,却是大雅的行为,所以对联在这个时候就兴盛起来了。对联源远流长,相传起于五代后蜀主孟昶,他在寝门桃符板上的题词“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谓文题桃符。
到了明朝时期文人们纷纷效仿,相传明太祖也好此道,平时文人聚会的时候如果不对上几句,就显得淡薄了,所以刘养飞一听张信与人斗联,不由起了争胜之意,准备在对联上好好羞辱他一番。
张信暗暗嘲笑刘养飞自己找死,说道:“请教倒是不敢,大家切磋切磋吧。”
刘养飞冷笑,好大的口气,让我掂量一下是不是个花架子,轻轻拱手说道:“还请王爷与袁先生作评判。”兴王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颇有兴趣的点点头应承下来,袁宗皋笑道:“此等风雅之事,可助酒兴,哪有不尊之理。”
“日晒雪消,檐滴无云之雨。”刘养飞出联试探,准备看看张信的深浅,所以出的对子有些简单,张信一笑说道:“风吹尘起,地生不火之烟,谢刘先生相让了。”
刘养飞也没在意,意料之中的事,如果张信对不上反而奇怪了,指着茶杯说道:“茶香高山云雾质。”
“水甜幽泉霜雪魂。”
接下来刘养飞连续出对,张信都轻松自如的应上了,没有白看这么多的书,刘养飞见状,知道张信确实是真才实料,说道:“张教授果然才学不凡,失敬失敬。”没等张信客气几句转言说道:“鄙人前几天夜观明月,偶得一对,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张信不假思索对道:“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後始逢春。”
“好,张教授果然才思敏捷,反应过人。”袁宗皋称赞道,兴王也点头赞许,刘养飞不由抹了把额头,决对不能输,可越急越是想不出对联来。张信笑了,决定反击道:“昨晚乃是除夕,不才也得一对,还请赐教。”
“尽管道来。”刘养飞傲慢道,张信也不生气,径直说道:“昨夜年尾,今日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除夕是一年最后的一天,今天是正月初一是新一年的第一天,所以说是年年年尾接年头,这联难度极大。
此联一出,众人以为不过如此,但是仔细品味后,才发现不易对下联,看似简单却实难,正是对联精妙之处,过了不久,袁宗皋摇头说道:“此联不易对,老夫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下联来,真是绝妙之作啊。”
朱厚熜也说道:“张先生此联,读起来简单之极,对起来难啊。”
刘养飞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出答案,紧紧捉住椅子的扶把,血管张裂,隐隐约约看到青筋,深吸一口气后,勉强笑道:“张教授怕是也对不出下联吧。”
闻言众人给刘养飞投以鄙视的眼光,兴王也略带不满,不过也不好出言,对张信道:“张信,可有下联。”袁宗皋解释说道:“张信,妙联难求,下联想不出也不要紧。”
张信微微一笑,故意说道:“原来我也是对不出的,还要谢谢刘先生刚才的提醒,才勉强想出答案来。”
“哦,真的此事,刘先生给你什么提点了?”兴王颇感兴趣问道。
“刚才刘先生说起明月,点醒了我想到中秋,我对的下联是: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张信轻笑道,朝着刘养飞拱手道。
中秋佳节,月圆之夜,天上的月亮当然是圆的,而在人间,却是八月十五,十五就是一个有的一半,所以是月月月圆逢月半。
“昨夜年尾,今日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好联,对仗工整,妙不可言啊。”袁宗皋赞扬道。
“幸亏刘先生提点,不然也不会有此联。”张信一句话让刘养飞差点吐血,压着心中的怒气,刘养飞强笑了笑,说道:“小道终归是小道,偶尔玩玩无伤大雅,不可较真,有空还是多读些经典古书,陶冶品性为佳。”
众人更加鄙视,张信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招手,吩咐一名仆人帮他拿笔墨纸砚过来,仆人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按张信的吩咐做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信反摊开宣纸,执笔染墨,一挥而下,写完后搁笔说道:“刘先生归期将近,学生特赠一联以示相送之情,微微薄礼,还请先生不要见笑,礼轻情义重。”
刘养飞惊讶,没有想到张信会这样做,不过当他接过仆人递给他的礼物,看到张信书写的内容后,脸色不由变为铁青色。
兴王等人惊奇,不明白张信写了什么,袁宗皋上前一看,发现是一道对联,轻声念道:“对非小道,情真意切,可讽可歌,媲美诗词、曲赋、文章,恰似明珠映宝玉;联本大观,源远流长,亦庄亦趣,增辉堂室、山川、人物,犹如老树灿新花。”
张信哈哈一笑,起身告辞,兴王也不阻拦,放行而去。
袁宗皋像是看不见刘养飞涨得发青的脸,径直说道:“好句啊,上下联一字连成对联一词,道尽对联之义,可谓是二语工丽,天然奇偶啊。”
宴会散,刘养飞顾不上什么再次询问兴王了,灰溜溜的走人,此次出行可谓功亏一篑,没有得到兴王的明确答复,不过时不我待,离宁王大计之是不远,也要回去为宁王好好谋划一番了,至于张信,哼,伶牙俐齿之辈,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不值一提。
刘养飞走后,张信在自家的小院中练字,练字贵在坚持,如果没有毅力可是练不出一笔好字来的,在古代讲究字如其人,由字可观人的观念可是深入人心,如果没有字体不端正,会被人耻笑的。
“先生可是讨厌那个刘养飞?”朱厚熜捧着一本论语,低头不语看着,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希望张信解惑。
“何出此言?”
“先生总是针对他,而且没给他好脸色看,怎么说他也是宁王叔的使者,如果先生不是讨厌他,应该会给个面子王叔的。”朱厚熜说道。
“我为什么要给宁王面子?”张信漫不经心道。
朱厚熜一楞,张信与宁王素昧平生,互不相识,张信理所当然不用顾虑太多,但是朱厚熜总是感觉不对,张口欲言,但是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张信轻轻一笑,说道:“世子可是想说宁王地位尊贵,岂是我一个小秀才所能比拟的,我应该努力的讨他的欢心才是,为何处处与他使者为难,对吧。”
朱厚熜闻言脸上带着一丝红晕,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默认了,随后低声吟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虽然小声,但张信还是听到了,明白朱厚熜是误会了,不过也不点破,保留自己光辉的形象是有好处的。嘿嘿,现在宁王正忙着自己的大计,哪有空管自己,能他有空的时候,也该完玩了。
“先生大可放心,宁王叔宅心仁厚,不会怪罪于先生的。”朱厚熜自认为了解宁王,对张信说道,可惜事实往往是残酷的。张信也不分辨,笑了,执笔顺势写了一首白居易的诗,放下笔后,对朱厚熜说道:“世子看我写的字如何。”
朱厚熜一看,张信的字端正自如,但是很普通,谈不上出众,不过他还是奉承道:“先生字风大气,笔锋架构鲜明,真是好字啊。”张信哈哈大笑,说道:“既然你说好,那就送给你了。”说完留下疑惑的朱厚熜回书房看书去了。
“刘养飞真的走了吗?”王府书房内,兴王像是随意问道。
“是的王爷,卑职亲眼所见,跟着他走出了安陆境外才回来,而且还派人继续盯着,一有情况马上回来汇报。”书房角落,一人恭敬对兴王说道。
“看来宁王真的准备起事了,不然刘养飞不会这么急就赶回去了。”兴王说道,语气很平淡,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角落的那人沉默不语,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沉默了一会儿,兴王才说道:“查出宁王的探子了?”
“已经查明,随时可以拿人,不知道王爷想什么时候解决他们?。”
兴王呵呵一笑,说道:“不急,过段时间再说,可能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量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随即语锋一转,说道:“陆松啊,你说本王是否该应承宁王的提议?”
“王爷决定即可,卑职自当从命。”
兴王很满意陆松的回答,虽然不否认陆松对自己是忠心耿耿,不过兴王不能容忍下属有自己有思想,对自己惟命是从才是兴王最希望看到的,忽然看到陆松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说道:“还有何事?”
“王爷,张信知道您与宁王相往来,恐怕会泄密啊,要不要卑职派人?”陆松冷若冰霜地说道,随意比划一下灭口的手势。
兴王皱眉,说道:“这倒是不用,你派人继续派人监视就好,有什么动静再来汇报,注意,不可私自行动。”
“是,王爷。”陆松答应,正准备告退之时兴王说道:“熜儿也不小了,身为我朱家子弟,怎能不谙武艺,陆松,过几天你让炳儿辛苦一下,去教世子弓马骑射之术。”陆松脸上划过一丝激动的神色,恭声道:“王爷,那是犬儿的荣幸,何苦之有。”
兴王点头,挥手让陆松退下,随手拿出一样东西出来,正是张信送给朱厚熜的那幅字,喃喃自语道:“熜儿啊,张信不是叫你看字,而是想让你看诗啊。”
诗云: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第十九章 演武
第十九章演武
兴王府后院,这里的场地非常的宽敞,积雪早已被王府的仆人扫除,显得更加空旷。兴王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决定让朱厚熜健身,决不会拖泥带水,春节刚过不久,就安排时间让朱厚熜学习了。
“世子,我们先练扎马步如何?马步武术的根基功夫,强身壮体的入门。站马步桩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练腿力,二是练意力。”一个约十五岁,身高面红的少年对朱厚熜说道,语气很是尊重。
“马步怎么扎啊。”朱厚熜穿着章衣,冻得真颤抖,不过还是强忍着寒意说道,对于兴王的命令,他一向是认真对待的。
“世子,请先把两腿平行开立,两脚间距离三个脚掌的长度,然后下蹲,脚尖平行向前,不要外撇,两膝向外撑,含胸拔背,两手可环抱胸前,如抱球状,对了正是如此。”少年认真的教导朱厚熜,在一旁时时纠正朱厚熜的动作。
“这很简单嘛。”朱厚熜面呈得意之色,少年也不反驳他,只是说道:“确实如此,马步非常简单,所以请世子坚持一柱香时间。”
“没问题。”朱厚熜满不在乎应道,一边的张信坐着太师椅,正悠然自得的看着论语,闻言不由叹息,可怜的孩子。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朱厚熜马步扎了不过十几分钟,马上就觉得脚麻了,酸痛之极,不过却强忍住。
一柱香不过烧完三分之一,朱厚熜的腿已经抖动得更厉害了,脸上的汗珠哗哗的往下流,张信暗暗佩服,不愧当皇帝的料,坚忍无双啊。
后院亭中,兴王夫妇正一旁观看,蒋妃看到朱厚熜辛苦的模样,心疼的对兴王说道:“王爷,熜儿尚且年幼,过几年再练吧。”
“妇人之言,须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没等兴王说完蒋妃就打断道:“不要和妾身说什么大道理,妾身只是个小妇人,熜儿是妾身的孩子,作母亲的不忍心看他受苦,有什么错吗。”语气幽咽,表情哀怨。又来了,兴王苦笑摇头,无可奈何,安慰道:“好了别哭,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一番磨砺,熜儿以后怎么撑管兴王府啊,这是为了他好。”
“那也不该受这般苦啊。”蒋妃拿着手绢擦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哀声说道。毕竟是十几年夫妻了,兴王哪不知道蒋妃心理已经同意他的观点了,连忙哄上几句,不一会儿蒋妃马上破涕为笑。
“转眼间熜儿已经这么大了!”蒋妃伤感道,兴王嘴角绽出温柔的笑容,捉住蒋妃的柔荑,和声道:“是啊,熜儿大了,本王也老了。”
“胡说,王爷正值壮年,还是那么风度潇洒,怎么能说老呢。妾身才是人老珠黄了,王爷看不顺眼了。”蒋妃笑吟吟说道,略微带一丝紧张,兴王心中暗笑,女人果然最在意青春了,马上奉上甜言蜜语,逗得蒋妃娇笑不已。
且不说两人在这打情骂俏,一柱香才过一半,朱厚熜的身体摇摇欲坠,像随时随地会倒地的样子,张信不由起了怜悯之心,实在是忍不住说道:“陆炳,武学之道讲究循序渐进,不急不燥,现在世子已经快撑不住了,应该缓缓了。”
那少年,也就是陆炳闻言也觉得张信说的有道理,毕竟朱厚熜不像自己一样,从小就练习武艺,不能把他给累坏了。
“张先生说的对,世子可以歇息了。”
朱厚熜感激的看着张信,一收马步身体晃了晃,差点没摔倒,正准备到椅子上坐下时,张信快步上前扶住他,说道:“世子,劳累过度之后,不可马上休息,要走几步舒展一下身子,促进血液循环。”
虽然不明白张信在说什么,朱厚熜也知道是为自己着想,说道:“谢谢先生指点。”
张信轻轻一笑,扶着朱厚熜走了片刻,这才让他坐下。看到张信的动作,陆炳眼睛一亮,这可是习武之人才懂得的道理啊,张信不过是一个秀才,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明白的,父亲说的对,果然不能小瞧张信,陆炳冷静的想到,默默的站在一旁观看着。
“世子可还能坚持下去?”张信给朱厚熜递了一杯暖茶,然后笑问道。
朱厚熜想了想,表情坚毅的说道:“父王常言,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从苦寒来,我决不会让父王失望的。”
张信看着朱厚熜坚定的神情,决心帮他一把,说道:“陆炳,你学的可是少林外家功夫,讲究根基稳健,强身练神。”
“先生如何得知?”陆炳心中一震,询问道,张信笑了笑,做高深莫测状,其实在心里偷笑,废话,天下武功出少林,反正不懂,只能往少林那扯了,错了还是沾边的。
“世子可知,少林除了武术极强外,还有一样绝学。”
“佛经?我对这个不感兴趣,父王喜欢道家,我也是一样。”朱厚熜说道。张信呵呵一笑,道:“不是佛经,是一种打坐的方式,叫禅定。入定后对身体有好处的,可以凝神养气,益寿延年。”
朱厚熜大感兴趣,说道:“这不是和道家服气之法一样吗?”
“还是有差别的,道家服气讲究清静空虚,而禅定却不一样,在扎完马步后,马上入定效果会更好。”张信笑道,露出最终目的。
张信住进兴王府后,发现以后朱厚熜以后迷信道家修练之术是有根源的,这是受到兴王的影响,兴王非常崇敬道教,每天都会抽空打坐服气,斋戒祷告,朱厚熜很孝顺,在他心里兴王的形象是非常高大的,所以不知不觉中深受其影响,对这些也感兴趣起来。
所以朱厚熜明知张信是在帮他,本不想理会,但一听与服气有关,也忍不住诱惑说道:“先生莫要骗我,真的要这回事吗?”
“不信你可以问陆炳啊。”
在朱厚熜期待的注视下,陆炳想了想,最后说道:“世子,少林却有禅定之说,至于其效果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呵呵,有就行了,既然这样,以后世子先随你练半柱香的马步,而后随我练禅定吧,这样世子进步更快。”张信笑道。陆炳明白张信这是在帮世子偷懒,不过他也拿不定主意,虽然他也存心放水,但也怕对兴王那不好交待。
“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如向兴王请示一下吧。”张信说道,胸有成竹的样子让陆炳很是疑惑,不明白他哪来的信心,不过也依张信所以说,径直向兴王走去。
“父王能答应吗?”朱厚熜担心道。张信自信的笑了,也不说话,难道对朱厚熜说,你父王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按照张信的推断,在蒋妃面前向兴王提出这个请求,成功率为百分之百。
果然,在蒋妃频频的暗示之下,兴王无奈的答应了,在兴王心里,练武不过是磨练朱厚熜的一个借口罢了,既然目的达到了,也不在意效果如何。毕竟兴王府要的是一个能统领全局的世子,而不是要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像某人一样整天想当一名将军简直是不务正业,丢朱家子弟的脸,兴王腹诽着在北京皇宫的某人。
听到陆炳带回的消息,朱厚熜兴奋极了,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出身的,突然间要吃苦,是谁都受不了,不过是听从兴王之令,不得不练,虽然半柱香也是辛苦难受,不过忍忍就过了,而且是名正言顺的偷懒,不用担心被责罚,哪能不高兴啊。
“世子不要高兴太早,禅定之术也不是那么容易练的,传说中的少林达摩祖师曾面壁九年禅定为之大成,从这可知入定有多难了。”张信好心提醒道。
“先生放心,不过是打坐罢了,我还是可以的。”这不是朱厚熜在夸大其词,师从兴王的他,对道家养生服气打坐还是满有天份的,坐一两个小时不成问题。
张信打算教朱厚熜的禅定术,其实说白了就是瑜伽,在这大学时张信曾经选修过这门课,所以对瑜伽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练了一个学期,因为有太多高难度的动作而放弃了,现在有机会把当年吃的苦施加给别人,张信当然是十分乐意的。
不得不承认,天赋这东西还是存在的,朱厚熜一学就撑握了瑜伽技巧,每天扎半柱香马步后,再随着张信练瑜伽,一下子就进入了所谓的禅定境界,让张信大呼天道不公,却无可奈何,也让朱厚熜十分得意。
“张先生,有人找你,来人正在客厅,骆管理请你过去。”这天张信正在指导朱厚熜练习瑜伽时,黄锦跑来对他所说道。
“知道是谁吗?”张信问道,觉得很奇怪,在安陆没认得几个人啊,谁会来找自己呢。黄锦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张信看了看已经入定了的朱厚熜,决定去看看是哪个找自己,对黄锦说道:“你在这里服侍世子,我去去就回。如果世子先醒了,就让他到书房温习功课,不可懈怠。”
“是,先生。”
张信点点头,直奔客厅而去,当然以王府的格局布置,客厅不下于十个,有正厅,宴会厅,偏厅等等,找张信的人只能是在一个偏厅相候。张信来到客厅时,看见一个人正在好奇的打量厅中的装饰,欣赏墙上所挂的字画。
“胜子。”
张信看到那人不由喜出望外,大呼一声,冲上去紧紧抱住他,已经有数月没有见过熟人了,如今一见张胜,张信的情绪很是激动。
“哈哈,信子,怎么才几月不见,变得这般热情了。”张胜笑道,紧紧的搂住张信,放手之后使劲的拍了下张信的臂膀,“不错,身体结实了。”
“再不结实的话,还不让你打爬下了。”张信笑着说道,放开手,两人相视一笑。
“村里还好吧?”
“你在这里好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张信笑了,抢先说道:“我在这里很好,有吃有住,外加看歌舞表演,你说能不好吗。”张信激动了,口不择言。
张胜笑道:“尽说些怪话,村里上下一切安好,就是掂记着你,老太爷说你有出息了,也不要忘记你是溪山村的人,不能忘本啊,让你抽空回去呢。夫子说你虽然给兴王世子当教授了,但要记得今年正是乡试之期,要注意学习……”
张信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静静的聆听张胜复述的话,有心关心的感觉真好,即使在寒冬也能温暖人心。
“七婶说天气寒冷,记得晚上睡觉要多盖层袄。”张胜顿了口气,说道:“累死我了,要记这么多话,还不给我倒杯水来。”
第二十章 探亲
这些朴实无华的话比任何时候更能打动人心,张信险些流出了泪水,不过是强忍着罢了。张胜见了故意说道:“不是吧,偌大的王府,难道连杯水都没有啊。”张信闻言笑了,说道:“王府没有水,只有茶,喝吗?”
张胜听了咋舌,虽然说他家境还不错,那也是相对而言,是喝井水长大的,茶是非常罕见的。虽然说中国是产茶大国,明朝时候制茶工艺更是得到发展,不过茶叶价格居高不下,不是平民家庭所能承担得起的,在西北少数民族地区,更有些茶马市场,以茶易马,可以说茶叶价比黄金。
“不愧是王府,真阔气。”张胜羡慕说道:“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里真美,以后我要是有这样的一幢房子,就不往此生了。”张胜所说的房子,指的是偏厅外的独立小院,他是从后门进来,直接到这里的,没有见完王府的全貌,不然会更加惊叹。
张信从茶室冲了两杯茶,端出来分置放好,听了张胜的志向,没有取笑他,而是鼓励说道:“今年你能中举,总有一天会实现这个梦想的。”古代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出人头地,锦衣玉食,张胜能有这样的志向很符合这个时期的标准,也代表了明朝千万读书人的想法,十年寒窗苦读,还不是为了一举成名天下知。
“嗯,我要奋发图强,今年乡试一定会榜上有名。”张胜坚定道,看得出他是深受刺激了,张信对此持乐观态度,说道:“你有这样的信心当然是好的,不过也要注意方法啊,不要学人家头悬梁,锥刺股自虐啊,”
张胜哭笑不得说道:“人家贤人好好的励志之举,让你给说成自残了,不过你放心,我最多是闻鸡起舞而已,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张信鄙视说道:“说白了还不是怕痛,亏我还提醒你有悬梁刺股这招呢。”
“不是不让我用的吗。”
打趣几句,然后张胜再说说州学的情况,袁方和孙进的消息,最后说明了来意:“信子,过两天就是十五了,除夕你不能回村,上元节应该有空了吧。村里人很想念你,希望你回去一躺,可以吗?”
张信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嗯,你先到我房里住一晚,我马上向兴王请假,今晚我们要秉烛夜谈,明天一早出发。”
“好的,我也想看看你住什么地方,到底有没有吃苦。”张胜笑道,语气却透着真诚,张信笑笑,径直带他到自己居住的小院,一路上王府的景色让张胜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直呼不虚此行。
安顿好张胜后,张信直接走向兴王书房,他已经摸清兴王的作息时间,知道他这个时候一般会在书房里看书,所以说古代的人娱乐生活真是极度缺乏啊。到了书房前,张信让一位仆人去通报,不一会兴王有令请他进去。
“见过王爷。”张信向兴王行礼道,对于兴王张信还是蛮敬重的,毕竟像兴王这样不鱼肉乡民的藩王实在太少了,虽然不知道是否真心实意,起码名声还不错,这说明兴王治下百姓过得还是可以的。
“嗯,张胜来了,你不好好陪他聊聊天,来找本王所为何事?”兴王注意力从书中移开,抬头向张信道。对于兴王知道张胜的到来,张信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兴王府上下有什么事情兴王都了然于胸。
“你可是来请休的。”不等张信回答兴王就径直说出自己的推测,语气很肯定。张信微微一笑,奉承道:“王爷慧眼如炬,正是如此,过两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我想回去探亲,万望王爷恩准。”
“思乡乃人之常情,本王岂能不准,不过世子功课也是重要的,你要快去快回,不要耽搁。”兴王突然语气一转,说道:“张信啊,教导世子你辛苦了,数月来你的努力我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等下你到骆管事那领这几月的束修,给家里添置点东西吧。”
终于发工资了,张信很感动,还以为是免费劳力的呢,眼眶里转着泪珠,兴王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打动了张信,不由大为得意,心想就算张信怎么有才学,还不是一个小孩,几句话就可以收买了。
“谢谢王爷。”
张信道谢完毕正想告退之时,兴王突然说道:“唐宋八大家这个称呼可是你想出来的,本王觉得很贴切。”张信迷糊了,不明白兴王说些什么,忽然醒悟过来,这不是前阵子自己授课时对朱厚熜所说的吗,兴王提这个做什么。
“自从前朝朱右先生攥成《八先生文集》后,世人都没有想到用唐宋八大家来称呼他们,只有你想到了,不错,韩柳苏王等前人文风相近,文章已经大成,以大家之称非常合适。”兴王笑道:“张信,你不愧是个聪明人啊。”
张信糊涂了,难得现在还没有这个称呼,闻言说道:“王爷过奖了,这不过是一时之得,算不上聪明。”兴王轻轻一笑,也不理会,续而说道:“张信,这八位先生中你最佩服的是哪位,为什么佩服他,说说原因。”
张信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兴王扯这个做什么,想了一下说道:“我最佩服的是苏洵,三字经有云: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读书籍,我很敬佩他这种精神。”
兴王大讶道:“本王还以为你最敬佩的是苏轼呢,熜儿说你很推崇苏学士。不过也好,这更说明你是个聪明人,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回去收拾一下,别让张胜久等了,本王就不送了。”
“王爷,这样放他回去恐怕有些不妥当啊。”陆松目送张信远去的背影,从书房角落里走出来对兴王说道。兴王笑而不答,说道:“陆松,你可知苏洵的生平事迹?”
“卑职不知,还请王爷赐教。”
“苏洵,字明允,号老泉,是四川眉州眉山人,少年时屡屡应试不举,据说二十七岁才发愤读书,经过十多年的闭门苦读,学业大进,后经当时权贵的荐任才得以致仕。”兴王解释道:“最让人称道的是他生了两个与他一般有才学的好儿子,真令本王羡慕。”
“这何张信有什么关系?”陆松弄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变得迷糊起来。
“还不明白啊。”看着迷糊的陆松,兴王只好耐心说道:“张信说他佩服苏洵,不就是想说他希望在这次科举失败后,求助于本王,推荐他进仕途。张信不错,未算胜而先算败,为自己谋一条后路,所以本王就说他是个聪明人啊。”
陆松有点明白了,但是还是感到疑惑,说道:“那张信如果说他佩服的是那个苏轼呢,王爷该怎么做啊?”兴王冷笑道:“如果张信真的和苏轼一样,一肚子不合适宜,不识时务,怪莫要怪本王翻脸无情了。”
“卑职明白了,张信一但有什么动作,必汇报王爷,请王爷定夺。”
“嗯,去吧。”兴王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手中的书上,恢复了儒雅的风度。
兴王真可怕,张信一边走一想,幸好自己机灵,回到小院后也不多说,马上收拾行礼,然后到骆安管事那你领钱,再跑到朱厚熜那里告辞,吩咐他要好好学习,最后在镇上雇了辆马车,与张胜悠哉的赶路了,毕竟安陆离应城虽然不远,但要也花时间的。
一路无话,到了应城县,张信带着张胜开始了大采购,全村老老少少都有礼物,让张胜直报怨东西太多太重了,最后这些礼品整整装了一马车,挤得两人差点坐不下。
近乡情怯,越是接近溪山村,张信的心就跳得更厉害,张胜可管不了那么多,马车一到村口,他马上拉开嗓子直吼道:“有人在吗!我带信子回来了,快点出来迎接啊。”声音之大,回声十里,更不用村子了。
“信子回来了。”村人们众口相传,纷纷跑到村口去相迎,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张信差眯掉下眼泪来,围观的众人一下就把张胜挤出去了,急得他哇哇大叫,直说村人们偏心,村里的人们不管他在那乱嚷嚷,围着张信在那嘘寒问暖,拉拉扯扯,热闹非常。
直到村里太字辈的老爷子出言喝道:“都围着信子做什么,还不去做饭,信子也累了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长辈有令,莫敢不从,众人这才渐渐散去。
“太爷,我回来了。”张信脆下,磕头说道:“过年过没有回来,让您失望了。”
“呵呵,傻孩子,有出息了。”老爷子伸手扶起乐呵呵笑道:“能帮王爷做事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怎么能说回来就回来啊,何况夫子也说了,以后你当大官了,回来的时间就更少了,到时莫要忘记村里才好。”说完语气有些伤感。
“太爷,瞧你说的,做再大的官还不是要回来,祖宗牌位都是放在这里的,能跑哪去啊。”张胜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其实还是蛮会安慰人的,经他这么一说,老爷子的心情好转了,笑道:“大官你就指望不上了,还要看信子的,到时让他提携你一把,光宗耀祖也算上你一份,以后在族谱上也写上你的名字。”
“太爷又在打击我的信心了,不和你说了,我回家看看爹娘。”张胜面不改色,可见这话听多了已经有免疫力了,况且他也觉得老爷子说的有道理,张信做官的希望确实比他大多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这孩子,说几句就走了,还把我放在眼里吗,以后找个机会教训你一下。”老爷子详怒道,张信笑呵呵上前扶住老爷子,说道:“胜子不把你放在眼里,他是把您放在心里啊,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还是信子回说话,好了你回去吧,你爹娘也该等急了。”老爷子听得喜笑颜开,挥挥手对张胜道:“不要打扰我和信子说话。”
张胜笑呵呵的也不反驳,闻言一溜烟的跑了,瞬时不见踪影。
第二十一章问题
溪山村地处德安府应城县南,与其他南方地区一样,这里多是山陵高地,四面环山绕水,风景不错,村民们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这里,民风自然是纯朴之极,得知张信回来后,大家自觉的准备好食物为他接风洗尘,靠山吃山,食物虽然说不上丰盛,都是一般的野味,但也是逢年过节才会有这样的情景。
晚上时候,村民风载歌载舞,歌舞肯定是比不上兴王府的,却是村民闲暇时候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累的时候听上一段就觉得浑身有劲了。宴席是在老太爷家举办的,桌子上有菜有酒,张信坐在主位的下首。
“信子,来吃块肉,才去了几个月,怎么像是变瘦了。”老太爷说道,张信连忙点头答应,正待说话,张胜插嘴道:“太爷,信子在王府里做事,每天大鱼大肉的,怎么会瘦啊,你再看看我,才是浑身没有二两肉呢。”
“这孩子,净说瞎话,在王爷身边做事,哪里吃得好啊,每天不是战战兢兢为他老人家办事,深怕哪里出忿子,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呢。信子对吧。”老爷子说道,觉得应该好好的教育一下张胜,这样才显得自己见过识广。
张信苦笑,难得告诉老爷子自己是在那里混而已,其实是很轻松的,只能含糊其辞说道:“太爷您说的对极了,在王府里面做事的人差不多是这样。”当然不包括我,张信在心里偷偷加了一句。
“我就说是这样嘛。”老爷子开怀大笑,旁边的几个都出言奉承,纷纷称赞老爷子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懂的就是多。这让张胜郁闷不已,可惜最有发言权的张信叛变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认了,谁叫人家的辈份高呢。
席间气氛融洽,时不时有人问起张信这几个月的情况,包括王府的情形,张信都耐着性子一一作答了,当然涉及到兴王机密之事肯定是只字不提。村里人没有什么讲究的,吃完酒席就散场了,但张信总是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
看到纷纷离去的村民,张信这才醒悟过来,忙向老爷子追问道:“太爷,怎么不见杨夫子啊,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以后杨夫子对张信的期望,张信回来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给耽误了。
老爷子沉吟一下,最后展颜笑道:“杨夫子能出什么事,好着呢,这会儿正在祠堂里忙点事,你去看看他吧。”
这时候能有什么事,张信很奇怪,向老太爷告辞后提着个小灯笼向祠堂走去,祠堂是村里最重要的地方,除非有重大事情商议或者祭祀之外,平时很少人到这里的,杨夫子在这里说明他在做的事情一定是公事,所以张信心里安定了。
走近祠堂时,隔着窗张信就看到杨夫子坐在书台前正俯着身子,旁边放个算盘像是在计算些什么,时不时用毛笔记录下来。张信轻轻推开房门,看着杨夫子忙碌的样子,不敢出言打扰于他,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
专心致志,聚精会神的杨夫子丝毫没有察觉张信的到来,还在摆弄着算盘,张信也默默的等待,直到杨夫子算完本子的最后一页搁下笔,这才上前恭敬说道:“夫子,张信回来了,特前来拜访。”
忙完工作的杨夫子正待起身,闻声眼睛一亮,寻声一看正是张信,不由露出笑容,说道:“早听闻你回来,原想去看你的,可惜被这琐事耽误了。”
“身为弟子,理应前来看望,夫子近来可好。”张信心里暖洋洋的。杨夫子轻轻笑了,说道:“一切依旧,在这能有什么问题,听张胜说你现在在兴王府里给世子当教授,有何感受,这虽然是好事,却莫要忘了本啊。”
张信解释道:“弟子只是给世子当伴读而已,平时就是督促世子读书,闲暇之余自然是认真苦读,必不忘记今年制举之期。”说这话的时候张信自己也心虚之极,不过为了不让杨夫子失望,只有这样说了。
“嗯,兴王府有众多大贤,你当教授之职一事定然是虚传,听闻其中的袁先生更是享有盛名,你能在王府做事,近水楼台先得月,要多多向他请教啊。”杨夫子欣慰道。
“哪是自然,对于袁先生,弟子也是仰慕不已,平日更是礼敬有加,不敢怠慢。”袁宗皋真的这么有名么,怎么没感觉啊,张信很是疑惑。为了怕杨夫子继续追问下去,张信转移话题道:“夫子在忙何事,有事弟子服其劳,夫子直接吩咐就行了,学生自当尽力。”
一提这事,杨夫子脸色暗淡下来,叹息说道:“张信,你一定要争气啊,村子以后就要看你们年轻一辈了。”
张信疑惑不解,怎么又扯回来了,“夫子,怎么回事啊?”
“刚才我在计算上一年欠邻村的粮食。”杨夫子说道:“上一年村子的收成不好,又要交田租,只能向邻村借了,如今正准备春耕,也要还给人家了。”
张起初还不以为意,问道:“欠了多少啊。”
杨夫子有些苦恼道:“欠了大约有一百石吧,春耕快到了,只能苦一阵子了,到了夏丰之日应该好点了。”
“这么多啊。”张信惊讶道,毕竟在明朝待久了,张信自然也懂得了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知道明代纳税分两种,一种是田租,一种是徭役。明代的土地的种类有田、地、山、塘等,其性质则有官田、民田之分,官田课以重税,民田轻税。
明朝的税法是继承唐的两税法,就是交纳夏粮和秋粮,夏粮不过八月,秋粮不过明年二月,如今正是交粮之期。徭役不提,间说田租就够农民受的了,加上现在正是正德年间,皇庄遍布全国,与民争田,本来靠地吃饭的农民们连最后的生存希望都没有了,只能纷纷选择造反了。
说实话张信对明朝的钱没有什么概念,一配来就在蒙学,衣食不愁,到了州学后更是如此,因为他是廪膳生,大明律有规定,考上了秀才每人每天给一升米,刚够两人吃,给鱼肉油盐,优待秀才时甚至可以拿到每月1两白银的廪膳费。
以后更不用说了,进了兴王府,每天有肉吃,还加一壶酒,兴王开给他的工资是每月五石米,这才比七品县令少二石多而已,折合成银子也有二两多,所以张信才有钱采购。有人觉得一百石很少,但是《明史•食货二》有记录:“於是户部定:钞一锭,折米一石;金一两,十石;银一两,二石。10升=1斗;10斗=1石。
明朝正七品县官每月俸禄才7.5石或一年45两白银,一百石就是50两白银了,溪山村不过一个小村子,全村不过30户人家,税和徭役加起来,肯定是负担沉重。张信有些后悔了,如果知道这事,就不应该采购太多东西了。
“没事,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熬过这段时间就好多了。你不要为这个分心,早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才是正理。”杨夫子安慰道。至此两人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兴趣,况且天色已晚,就一同回到蒙学,各自回房安歇了。
躺上chuang上张信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愧对村民们对自己的厚望,希望能帮助他们,可惜的是自己真的无能为力,有钱没钱,有势没势,怎么帮啊,这是个问题,就算有多少想法,可都是不现实,一切都是建立在空想之上,没任何实现的可能,张信带着烦恼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张信洗漱完毕后给杨夫子请过安,借口在村子里走走,便自一人跑到村外了,看着还算熟悉的一草一木,张信感到迷茫,不明白有什么办法能帮助村里的人们。已经是新春之季,村外的积雪渐渐融化了。
走着走着张信不知不觉就跑到山上了,从高处眺望,清析可以看到村子里的田地,一块接一块,都是在丘陵山地之间,难怪收成会不好。可惜我不会培育杂交水稻,张信暗暗想到,不然这些田起码能增产一倍以上。
当年要是选农业大学读书就好了,现在真是后悔莫及啊,当张信在悔恨之时,突然在山角下传来了张胜的喊声:“信子,你在哪?”张信探出头远远就看到张胜正往山上爬来,也懒得说话,只是挥挥手示意自己所在的地方,然后呆呆的看着远方。不一会儿,张胜气喘吁吁的爬到张信这里,说道:“好好的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没事,只是烦得慌,来这里静一下。”张信淡淡说道。张胜迟疑片刻,然后道:“夫子和你说了?”张信转头看着他,醒悟过来,张胜早就回来了,哪可能不知道这回事。张胜叹息了,随即充满坚定道:“信子,今年科举我一定要榜上有名。”
张信虽然欣慰张胜的信念,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张胜中举,也要明年才能上京赶考,能不能做官还是另一回事,不过张胜能在这份心是值得提倡的,也不好打击他,只是轻轻点头说明赞同他的话。
“信子,我们回去吧,夫子也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现在无能为力,但是以后就不一样了。”张胜充满信心地说道。
“嗯”
张信失落的答应了,准备和张胜一到回去,无论见识有多高,没有物质基础都是空中楼阁,一肚子主意,可惜都是不符合实际的,还不如去求兴王,但兴王凭什么帮自己,张信更苦恼了,一不注意脚下不稳向前跌倒,幸好张胜眼明手快,一伸手拉住了,不然肯定滚下山去,不死了也重伤。
“小心点,别神不守舍的,吓死我了。”张胜嚷嚷道:“别想太多了,回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也准备春耕了,田里也要翻一翻了。
张信感激的向张胜笑笑,回过神后小心翼翼的慢慢走下山,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虽然这山不算陡峭,只是一般的山丘而已,不过山上积雪融化,天冷地滑的,一不小心真的可能跌倒,这样麻烦就大了。
“如果这里有个阶梯就好了,这就方便多了。”张胜报怨道,阶梯,张信精神一振,突然想到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第二十二章 梯田
第二十二章梯田
张信停下脚步,巡视四周,果然这山的坡度不大,积雪融化后土壤结构也变得疏松起来,正适合挖掘,想到这点的张信欣喜若狂,不时来回走动,观看山上山下的情况。看到张信的样子,张胜心一惊,说道:“信子,你怎么了?”
张信自信的笑了,道:“我想到怎么解决村里的问题了,我要在这里修阶梯。”张胜第一反应就是张信是不是糊涂了,但看他的表情也不像啊。张信所说的阶梯其实就是现在所说的梯田,既然不能提高粮食产量,那增加种植面积总可以吧。
张胜的一句话提醒了张信,以前学地理的时候,看到那神奇的梯田图片让他赞叹不已,忘记了如今身在湖广地区,怎么就不记得这地方的特色了。据张信了解梯田是在山区丘陵区坡地上,筑坝平土,修成许多高低不等,形状不规则的半月形田块,上下相接,象阶梯一样,有防止水土流失的功效,对于扩大耕地面积,增加粮食总产量起到积极的作用。
张信不理会迷惑不解的张胜,兴冲冲的跑回村子,找到了杨夫子,和他说了梯田这个办法,想听听杨夫子的意见,毕竟他在这里住了十年,了解的情况比自己多,行不行就靠他的一句话了。
听完张信的描述,杨夫子沉吟了,在村里待了近下年,杨夫子不像一般腐儒那样,四体勤五谷不分,这种他为村子算帐可见一斑,过了良久杨夫子才说道:“此法可行,但如何灌溉,你想过没有,按你所言,这梯田可是在山上到山下,山上无水,这不免让村人们来往多次浇水,虽然有瑕疵,但却为良法。”顿了下后露出宽慰的笑容。
“那就劳繁夫子出面与村中长辈商讨了,弟子年少言轻,不宜谈及这事。”张信松了口气,又想偷懒了,厚着脸皮对杨夫子恭敬的说道。杨夫子若有所思道:“是我欠虑了,你已经是秀才了,确实不宜沾染农事,这事就交给我吧。”
事不宜迟,杨夫子马上召集全村有威望且能说得上话的,把张信的思想与大家一说,村民们经过讨论,一致认为张信的想法确实可行,纷纷赞成修筑梯田。村人们确实很朴实,既然决定了那就做吧,马上就把全村青壮年集合起来一起行动。
开荒一直是明朝政府的政策之一,得知溪山村要开垦荒地,管辖溪山村的保长和里长们纷纷提供方便,开垦的工具费话不说马上借来。看着这执火朝天的场面,张信和张胜也不好闲着,想下场去帮忙,哪知道被村民们推了回来,最后还是杨夫子出言说道:“信子、胜子,你们现在的身份不同了,要注意影响。”
虽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是在文人们的心目中,不论是经商还是务农,都是让他们看不起的,如果张信他们还是白身,当然可以这样做,如今他们已经身负功名,还这样做,那会被士人们鄙视的。
张信无奈只能听从意见,看着众人在努力开荒,而自己却在一旁观看,张信也感到一阵羞愧,眼不见心不烦忧,索性随意走走避开他们。按照张信的猜测,现在离春耕还有一段时间,以大家的工作速度,到时应该能开垦出不少农田了,刚好赶上春播,到了夏季收成时候,负担就能减少许多了,可惜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张信也尽力了。
张信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慨然解决问题了,那就走走散散步,过几天又要回兴王府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张信毫无目的的随意闲逛,不知不觉就爬上了山顶,登高望远,豪气自生。
张信也想放肆一回大声喊叫,发泄一下的,可惜山顶虽说无人,但山脚下全是忙碌的村民,张信也丢不起这个脸,也没有这个勇气。山顶还是寒冷的,几尺厚的积雪还覆盖在山头,春阳融雪后,还留下斑斑水渍,一阵寒风吹过,张信不由打了个冷颤,正当下山之时,张信脑中灵光一闪,眼睛直盯着山上的积雪。
如果把山下挖掘的泥土运到这里,在山坳里围成一个池塘,再就地取材把积雪都放到池塘里,等这些雪融成水后,池塘里不就有水了吗,而已春天正是雨季,修了池塘正好蓄水,一举两得,那山下的梯田的灌溉问题就不用愁了。
梯田由于地势较高,主要依靠天然雨水灌溉,由于靠天吃饭,一旦天不下雨,或雨季提前、推后,都容易造成干旱,为了利用有限的水源,所以人们也采取了一定的措施,这便是修筑陂塘,选择地势较高,而水源又相对集中的地方,开挖池塘,用以蓄水,张信因为解决村里难题时太兴奋一时之间忘记了。
灵感一来,张信马上回忆起后世农村修筑池塘的好处,池塘深广,可以容纳更多的水,为梯田提供灌溉水源,而且可以在池塘周围的堤上种植桑、柘,桑柘等植物,还可以种果树,过几年果树成长后还有一定的经济价值,真是好处多多啊。
想到这里张信立刻奔下山去,兴致勃勃和杨夫子说起了自己的构思,杨夫子听后笑逐颜开,但为了保持形象矜持笑道:“嗯,主意不错。”说完只是轻轻拍拍张信的臂膀以示赞赏。
“这都是夫子教导有方,弟子只是偶一为之,还须夫子在旁补漏拾遗。”张信轻轻奉承了一下杨夫子,拍得杨夫子喜上眉梢,连声叫好。
“你在此等候,待我去与太翁说明此事。”杨夫子交待张信后,像是年轻了几年,步伐轻盈稳健的走了。这时张胜一脸苦恼的来了,对张信说道:“信子,我不是不很没用,一点忙也帮不上。”
“你怎么这样想?”张信有些惊讶,不明白这位性格开朗的族兄怎么有这样的心思,前两天还壮志豪情的说要奋发图强呢,怎么变得这般消沉了。
“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说我们手无缚鸡之力,我本以为他们是在妒忌,哪知道果真如此,本想偷偷的给村人帮忙开垦,哪知道……”张胜悲叹道。
张信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经常读书不运动的后果就是这样了,笑道:“这样就受打击了,如果这样不要去参加乡试了。”连这样的小挫折都承受不住,按乡试时的竞争程度来说张胜还不如放弃算了。
“就知道瞒不过你。”张胜突然展颜笑道:“其实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州学假期已经尽,村子的问题也被你妥善处理,我也该起程前往州学了。”
“保重,好好努力。”张信笑着祝福说道,又不是生离死别,用不着悲伤。
“那是当然,下次重逢不知是何时,你也保重啊。”
张胜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因为村人们正忙着工作,所以也没特别通知他们,带着坚定的信念回到书院,张信觉得下次见到张胜时,他应该是举人了吧。张胜走后的第二天清晨,张信收拾好行礼,独自一人向村外走去,自己留在这已经没有用了,该做的已经做了,以下就是靠村民们自己努力了,兴王给的假期已经到了,也应该走了。
“就这样走了,也不打个招呼。”张信椤住了,映入眼帘熟悉身影正是杨夫子。
“若不是昨晚见你整理衣裳,也不知你今日要走。”
张信不好意思上前施礼道:“夫子莫怪,弟子见村中各位长辈已经劳累不堪,不忍打扰他们安睡,所以打算悄悄离去。”
“你能这样想是好事,他们确实是累坏了。”杨夫子说道:“这次多亏你出的主意,如没有什么意外,今年丰收在望,不过你不能因此而感到骄傲自满,做人要谦虚谨慎才是。”
张信连忙道:“弟子不敢,学生以后自当认真钻研儒家经义,必不让夫子失望。”
“如此甚好,须知努力考取功名才是正途。”杨夫子满意点头,续而拿出一个包袱,对张信说道:“这包袱里是我多年收集而来的乡试资料,重点我已一一在书中标名,你拿去认真观看,如有不明可向兴王府中的各位大贤请教,请教时态度要诚恳,看在你尚且年幼的份上,我想他们不会为难于你的。”
这包袱有如千钧之力,把张信压得喘不过气来,也感动得几乎流泪,语调幽咽说道:“学生自当紧记夫子教诲。”
“你且去吧,有空可拖人寄信过来,免得村人们挂念。”杨夫子淡淡说道,但还是留露出一丝丝伤感的表情,回村的时候春风得意,可是现在的张信却带着悲凉之意走向安陆兴王府,这心情可谓天差地别。
一路上的颠簸张信已经慢慢习惯了,反正古代的路就是这样,没有办法改变就只有忍了,坐了一天的马车终于在夕阳西下之时赶到了兴王府,既然已经这么熟了,张信也顾不得自己满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径直走进王府。
幸好门房还认得张信,不然以他现在的样子肯定被拒之门外,张信也不多言,直接找到王府骆管事那报个到,互相闲聊几句,张信就以因为赶路劳累过度为由回房了,也不到兴王那请个安,让某个人暗忿不已。
张信回到房里倒头便睡,一夜无话,第二天响午时分张信才醒,洗漱完毕后才慢慢的走进客厅,却发现早就有人在此等候了。
“张信,你可知错。”
张信闻言一惊,定神一看,原来是袁宗皋,顿时安下心了,但感到疑惑,昨晚自己刚到兴王府,怎么可能犯错啊,肯定是在吓唬人,当下也不理会他,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随手倒了杯茶,说道:“袁先生大驾光临,有何要事啊。”
“王爷让老夫前来责问于你,休假为何如此之久,是否忘记你的职责了?”袁宗皋厉声道,张信无动于衷,白了袁宗皋一眼,道:“袁大人不是不知道,在下居住在应城溪山村,那里路途遥远,能赶来已经不错了。”
“休要狡辩,那你为何不提前归来。”
第二十三章 升职
在溪山村的时候,因为杨夫子很推崇袁宗皋,所以张信特别向杨夫子请教了袁宗皋的事迹,才知道原来袁宗皋也是个猛人,
袁宗皋字仲德,是弘治三年进士后被选充兴王府长史,期间励精奉公,除弊惩奸,部属畏服,不敢强取民财,深得兴王赏识,弘治十年,兴王奏升他为通议大夫,授正三品,正德十年又称他清廉谨慎,政事练达,兴王请其功,朝廷特进他为江西按察使。
虽然了解袁宗皋的事迹,可是袁宗皋给张信的印象实现是太深了,一个普通好色超老头的形象已经在张信心里扎根了,所以听到袁宗皋的训斥也不害怕,只是懒散的道:“在下认罚,却不知袁大人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袁宗皋避而不答,瞬息变脸笑道:“宋•范成大在《骖鸾录》中有云:袁州仰山,缘山腹乔松磴之危,岭陂之上皆禾田,层层而上至顶,仰坡岭坂之上,沟壑之间,漫山遍野皆田,层层而上,至顶名梯田。”
“比范成大稍前的方勺在《泊宅编》中也有云:垦山垅为田,层起如阶级然,每援引谿谷水以灌溉,据《宋会要•端异二》载,嘉定八年福建籍的官员奏称闽地瘠狭,层山之颠,苟可置人力,未有寻丈之地不丘而为田,泉溜接续,自上而下,耕垦灌溉,虽不得雨,岁亦倍收。五代时期,福建泉州即有晋江两趁春风,耕破云山千万重的说法,一岭复一岭,一巅复一巅,步丘皆为穑,掌地也成田。”
张信勉强听出袁宗皋是在说自己在溪山村里弄的梯田,在以前就有人这样做了,这让张信有些郁闷,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在历史书上留个名字呢,郁闷之余对袁宗皋更加没有好脸色看了,“袁先生为何拿此说事?莫不是在下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先生指正。”
袁宗皋轻轻笑道:“张信,梯田虽说前人已经修筑过了,可是你能巧妙应用于山村荒野之中,可谓心思缜密。”
张信惊讶,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疑惑道:“袁先生一早为何而来?”
“老夫虽称不上见多识广,但也曾听闻过在江西福建一带有这等奇事,但也想不到要在安陆境内修筑梯田,真是糊涂了。”袁宗皋有些伤感道,“老夫向安陆百姓谢谢你了,有了你这个梯田之法,今年必将丰收,安陆百姓也能安稳生活一阵子了。”
“袁先生言重了,这只是在下一时偶得,担不起如此夸奖。”张信肃然起敬,能心想着百姓的官都是值得尊重的。
“呵呵,这是利国利民之举,怎么能说担待不得几句夸赞之言。”袁宗皋笑道:“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不要太过矫情啊。”
张信笑笑,也不辩解,话锋一转道:“袁先生就是为此事而来?”
“这只是其一,兴王请你死到书房一叙,有事相商。”
张信感到惊奇,什么时候兴王变得这么有礼貌了,真是怪事啊,难得用请的方式来唤人,张信带着疑虑的心情与袁宗皋一起来到了兴王书房中。
“见过王爷,昨晚到达王府,未能给王爷请安问好,万望王爷恕罪。”张信一到书房,马上向兴王请罪道,先把事情说白了,兴王也不好意思怪罪吧。
兴王轻轻点点头道:“你一路辛苦,休息是应该的,何罪之有。”
“谢王爷,却不知王爷找张信所为何事?”张信懒得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道,兴王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谈话方式,使了个眼色给袁宗皋。
“咳咳”
袁宗皋清了下嗓子,和声说道:“张信,可能这样做对你有些不公正,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希望你不要生气。”
张信皱眉道:“请袁先生明言,在下洗耳恭听。”
袁宗皋面带难色,看了看在装聋作哑的兴王,勉强说道:“给世子授课的几位先生,认为你年纪尚轻,未能熟读经文典义,向兴王建议让你辞去世子教授一职。”
“哦,那兴王的意思是?”张信淡淡说道。
兴王有些头痛的看了张信一眼,假装在闭目养神,其实在心里大为烦恼,由于朱厚熜的教授因事去职,兴王在遇到张信时,不由突发其想,为朱厚熜找个伴读,所谓教授不过是戏言罢了,事实证明朱厚熜与张信相处得也很好,而且张信也颇有才干,兴王也很满意。
可是不知道王府中的几个老夫子是怎么想的,认为与一个毛头小子处于同一个职务是一种羞耻,纷纷向兴王提出,留下张信,那他们就辞退,弄得兴王头都大了,最后与袁宗皋商议,认为如果真的把几个老夫子辞退,未免会得不偿失,只能牺牲张信了。
在兴王心中,张信不过是个有些才气的少年罢了,不过出尔反尔的名声也不太好听,幸好张信的名气不显,不然也有些麻烦。
袁宗皋心中暗骂装模作样的兴王,呵呵笑道:“王爷的意思是,你今年要参加乡试,如果再为世子授课,难免会顾此失彼,为了你前途着想,你还是辞去教授一职吧,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张信的感觉是有些失落也有些伤感,毕竟是第一份工作,现在被人辞退了,换哪个心中都不好受的,不过张信也感到一丝轻松,一丝解脱。说实话,给朱厚熜当教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个学生太聪明了,总是不停的向张信请教问题,如果不是张信机灵,早就被拆穿了,如今有这个好借口走了,起码没有那么丢脸吧。
是该回村子还是去州学呢,这是个问题,张信很苦恼,不过也不妨碍张信向兴王请辞,既然被辞退了,那就干脆点,别招人烦。
“既然是王爷的意思,学生自当应从,这几月来承蒙王爷与袁先生的照应,学生深表谢意,那就告辞了。”张信站起来笑道,转身就想回房收拾包袱,还好昨晚没有弄乱,随便整理一下就可以走人了。
不错,虽面临挫折却不失本色,袁宗皋赞赏的点头,出言道:“且慢。”
当初袁宗皋也一同意兴王让张信担任教授一职,毕竟在王府的众多属官中,教授,是掌以德义迪王,校勘经籍的,明史职官志有云:凡宗室年十岁以上,入宗学,教授与纪善为之师,引礼,掌接对宾客,赞相威仪。
教授一职,从九品官职,也算是官员了,张信只是个秀才,没有资格担任的,只是兴王一时兴起,就半真半假给张信这个职务,现在终于惹出麻烦了,这也有张信的过错,因为他在除夕宴上大出风头,招人嫉妒,才有人在王府中的几个教授面前煸动。
袁宗皋虽然有所怨言,不过也不想放弃一个人才,叫住张信道:“张信,老夫所辖尚缺典簿一人,你可有兴趣代理。”
张信在王府待这么久了,也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知道典簿,那可是王府长史的副手,正九品,按级别来说比教授高半级,袁宗皋也是征得兴王的同意后,才敢如此放言的,因为兴王还有事情让张信帮忙。
张信疑惑,什么意思,看了还在假寐中的兴王,发现他还没有动静,只能向袁宗皋请教道:“袁先生,这是何意?”
袁宗皋笑道:“张信,你以后也要走仕途之路,这王府典簿之职,权当历练吧,况且这只是代职,乡试过后,王爷也要解除你这个职务的,你意下如何?”
张信讯速在心里权衡利弊,也认为这是个机会,反正自己回村也会被赶出来的,还不如继续在王府混日子,应该是兴王觉得愧疚,所以才安排个轻闲的职务给自己吧。张信心想,装着迟疑道:“这样做合适吗?”
“本王说你合适就合适,不要多言。”这时兴王睁眼说道,语气透出一股威严,不可置疑,“这事就这样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张信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怎么选择,闻言开口道:“谢王爷栽培,我自当坚守职责,不让王爷失望。”
“如此正好,眼下有一事,须要你帮忙。”袁宗皋笑眯眯的说道。就知道会这样,张信暗暗腹诽道:“袁先生请说,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王府庄田有许多山地,可修筑梯田,你到时去指导一番。”袁宗皋一脸狡黠的笑道:“莫要让王爷失望啊。”
明代的庄田种类很多,有皇庄、诸王庄田、公主庄田、勋戚庄田、大臣庄田、中官庄田、寺观庄田等。王府庄田产生缘起于明代的分封制度,明朝建国之初,明太祖朱元璋为了慎固边防,翼卫王室,下诏定诸王国邑与官制,开始分封宗室。
明太祖建藩国的视点,在于维护皇权的最高统治地位,而其实质则是皇室内部一种权力分配与财产分配。诸位亲王不仅拥有特别丰厚的经济待遇,而且拥有相当的特权。除常禄外还直接拨给田土,或者让其经营商业活动。亲王长大就藩之国以后,都会得到朝廷拨给的大片土地,甚至多是肥沃优质田,作为养赡之用,时称王府庄田。
兴王是正德的亲叔,前任皇帝的亲弟,自己是受宠无比,经过多次的封赏,兴王庄田已经占据安陆州近半以上的土地了,依附在兴王府有佃农数之不尽,相对而言,兴王还算是比较仁慈的,没有太过剥削佃农们,他们过得还不错,起码温饱不成问题。
虽然兴王如今衣食不愁,但谁也不嫌自己财产多,通过陆松得知张信在溪山村弄了个梯田之后,兴王第一时间想到在自己这里也修筑梯田,增加田产,随后招来袁宗皋商议此法是否可行,袁宗皋经过查实,认为这方法可行。
兴王所想是增加田产,袁宗皋认为这对百姓有好处,但两人对梯田修筑之法都不怎么了解,加上王府教授这么一闹,兴王顺水推舟决定任用张信来负责修筑梯田,同时解决两个问题,兴王心中得意不已。
兴王是得意了,但张信却烦恼之极,迫于兴王与袁宗皋两人的压力,张信无奈之下只能答应负责在王庄修筑梯田一事,可是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溪山村,张信只是出个主意,真正实行的是杨夫子,轮到张信自己负责这事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难。
况且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不然兴王大怒,自己可承担不了,张信一时之间无从下手,最后决定带几个人实地考察一番后,再做决定。
第二十四章 准备
第二十四章准备
没有看过走过,就不知道兴王的庄园有多大,占地有多广,张信在兴王府仆役的带领下,沿着王庄走了一圈,勘察地形,以便修筑梯田。看完之后,张信感慨不已,怪不得后世人常说,明朝亡国之因,正是由于土地兼并,搞得贫民无立锥之地,只能造反了。
而土地兼并的风气,正是源在皇家,皇帝及其皇子皇孙、皇家亲戚和帝后身边的太监们,也就是所谓的皇庄、王庄、公主庄田、勋戚庄田、大臣庄田、太监庄田、寺观庄田等,这些庄田都是在不段的侵占农民们的土地,这不仅破坏了正常的经济秩序,激化了社会矛盾,而且也威胁到国家的税粮收入,由此引起了广大官民的不满和愤恨。
张信虽然知道,但对此也只有叹息,毕竟自己还在兴王手下混饭吃,现在说要反对兴王,这不是自找麻烦啊。感慨归感慨,事情还是要做的,张信勘察完兴王王庄的情况后,对修筑梯田之事有了一定的了解。
回到兴王府,张信直接找到了袁宗皋诉苦道:“袁先生,王爷庄田我已然看过,虽有定计,可却无从下手啊。”
袁宗皋轻轻笑道:“这是为何?”
张信一肚子火,决定不和袁宗皋打官腔了,直接说道:“袁大人,就算我想修筑梯田,可是没有人手啊,难道让我一个人自己挖啊。”
“这也未尝不可。”袁宗皋笑眯眯道,看着正待发火的张信,语锋一转,道:“张信,你不必着急,这事老夫早就安排好,就等开始修筑了。”虽说把事情交给张信去执行,但兴王也不放心,当然让袁宗皋在旁指导,确保事情的顺利进行。
虽然很高兴,但张信还是不放心问道:“都是些什么人啊,我这次是挖土开山,都是要些身强力壮的人,如果是流民的话,等梯田修筑好后,可以安排他们当佃农,修筑之事就不用他们了吧。”
正德年间,有许多地方很动乱,所以流民很多,随随便便就可以招一大批劳工,可是张信不希望这些流民做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以他们那种虚弱的身体状态,是不可能承受得住的,弄不好会因劳累过度致死。
袁宗皋微笑道:“不只你有仁慈之心,王爷也知流民的状况,不会雇用他们的,这次招的人都是王庄里的佃户,春耕之日还未来临,他们也有空闲,王爷决定征用他们帮忙开垦,定要在春耕前修筑多一点梯田。”
“佃户?能征用几人,工钱怎么算?”张信皱眉问道,佃农肯定是身体素质肯定不错的,不然怎么耕种,但是如果没有好处的话,肯定会磨磨蹭蹭的不愿出力。
“具体还没计算,应该能征用三百人左右吧,这要等骆管事回来才知道。”袁宗皋解释,随后迟疑说道:“这些佃户都是依附王爷才得以安身,现在王爷有事征用他们,管吃就可以了,不用工钱吧。”
张信无语,怎么忘记了在封建社会是最没有人权的,佃户们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仰仗地主给土地他们耕种,每年定期交纳田租,而且还要给地主们当杂役,短工,一年到头图个温饱而已,哪还敢有诸多要求,既然这个时代的规则是这样,如果没有能力改变的话,那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还有的就是,王爷决定让一个人协助你。”袁宗皋笑嘻嘻道,张信也没有在意,能多个人帮忙也是好事,不必要弄得自己太辛苦,说不定这是兴王不放心,找个人来监督自己,张信一琢磨,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不由说道:“好的,我正缺人呢,谁来都欢迎之极,不会是袁先生您吧,那就太好了。”
“呵呵,老夫不再年轻了,哪还有精力爬山啊。”袁宗皋一脸岁月不饶人的神情,让张信暗暗鄙视不已,每天盯着小姑娘看,精神得很呢,居然还厚着脸皮说自己没精力。
“却不知是哪位同僚,以后一起共事了,要好好亲近亲近才是。”张信对这个可能是监督自己的人感到很好奇,先好好结交一番,不能让他找机会找自己麻烦。
“这个人你也认识的。”袁宗皋一脸神秘之色,看到张信不动声色的表情,也不再卖关子了,扬声道:“世子,你出来吧,张典簿想见你。”
朱厚熜一脸喜色的从屋外走进来,朝张信施礼道:“见过典簿大人,以后我就在大人挥下做事,请大人多多指教。”张信更加无言,不是来了个帮忙的,而是来了个包袱,打了个哈哈,道:“见过世子,世子近来可好。”
“多谢先生关心,自从练习先生所传授的瑜伽之术,弟子感到每天都精力充沛,武艺也觉得进展不少。”朱厚熜诚恳说道:“虽然先生已辞去教授一职,但在弟子希望能经常聆听先生教诲。”
张信一脸严肃认真的点头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王爷聘请我为王府教授,我自当尽心教导世子,如今我已辞职,但承蒙王爷赏识,让我暂代王府典簿一职,身为王府属官,世子有何问题,我自会为世子分忧。”
“正是如此,世子,张典簿如今责修筑梯田之事,王爷想让世子见识一下民间疾苦,世子可要认真向张典簿请教啊。”袁宗皋笑道。
既然兴王想让朱厚熜吃点苦,张信也只有听之任之了,“那是自然,但我们要在王庄农户家住十天半个月,却不知世子是否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朱厚熜一脸坚定之色,说道:“请先生稍候片刻,我马上回去收拾包袱,下午我们就可以起程了。”
张信笑道:“不必如此着急,骆管事还没有回来,那边的情况尚未明确,我们明天再起程吧,世子先去向王爷王妃告别吧。”
朱厚熜的房间内,蒋妃正指挥着仆人收拾行李,而兴王正与朱厚熜在交谈。
“父王,张先生说明天起程赶赴王庄,可能要住上那么十来天,如有事情,父王派人去传话就可以了。”朱厚熜恭敬道。
兴王露出慈祥的笑容,道:“熜儿,这次出行辛苦,你可有怨言?”
“王爷既然知道辛苦,那还让熜儿去。”蒋妃在一旁抱怨道,未等兴王出言解释,朱厚熜已经抢先说道:“孩儿已经大了,为父王分忧是孩儿的责任,不敢言苦。”
“你能这样想最好,身为兴王府的世子,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次出行权当做提前处理王府事务,也算父王交给你的功课。”兴王赞许道。
“熜儿自小住在王府,就没有在其他地方睡过,现在要出行,而且还是去操弄些贱役,肯定是受苦受罪了。”蒋妃说着不由拿着手绢抹泪。兴王父子面面相觑,正准备安慰她之时,一个声音出言说道。
“不经历风雨,世子怎么能担当起兴王府之责,雏鹰展翅之时,也谁也拦不住的,王妃您不应伤心,世子已经长大了,您应该高兴才是。”
三人闻声看去,原来是绿绮,今天她乌黑的头发上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分外惹人怜爱。
“见过王爷、王妃。”绿绮轻移脚步上前施礼,语笑嫣然道:“如果王妃真的怜爱世子,就应该让世子出去磨砺一番,需知玉不琢不成器啊。”在兴王府敢如此对兴王夫妇说话的也就只有绿绮了,而且兴王等人对绿绮突然插嘴的无礼行为视若无睹。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是心里就是放不下熜儿。”
绿绮盈盈一笑,道:“那就多派几个仆役随身侍候即可,反正世子离王府不远,到时让下人一天汇报一次世子的状况于您,如果世子果真受苦,您大可亲自去接世子回来。”
“还是绿绮明白我的心思,王爷您看?”蒋妃娇声对兴王道。
兴王苦笑,还能怎么办,当下扬声道:“陆炳、黄锦。”
陆炳、黄锦闻声快步进入房中,依次行礼后,一言不发,恭敬等候兴王命令。未等兴王发号施令,蒋妃抢先说道:“陆炳、黄锦,这次世子出们在外,你们两个贴身跟随,可要好好照顾世子,如果世子有任何差池,你们俩就不用回来了。”
陆炳、黄锦抬头看向兴王,见兴王点头,这才同声说道:“遵命,我等决不让世子有任何闪失。”朱厚熜郁闷极了,但也不敢违逆蒋妃的意思,只能默默忍受了。
兴王也看出朱厚熜的无奈,吩咐陆炳、黄锦道:“你二人虽然跟随世子,但只负责照顾世子的生活起居,正事由世子自己负责,明白吗?”
“遵令。”陆炳、黄锦二人再次答应道。
朱厚熜闻言大为高兴,感激的向兴王说道:“孩儿自当歇尽全力,不负父王之托。”
“这次事情由张信全权做主,你只要在旁边看就行,如果张信让你做什么,你就听从他的安排,不要自作主张。”兴王说道。
“孩儿明白。”朱厚熜也不失望,毕竟能出去就不错了,而且真的让自己负责事情,都不懂从何下手,还是乖乖让贤吧。
“王爷,妄身虽不懂农事,但也明白开荒拓野也是件大事,您让张信负责怕是不妥当吧,要不然让袁先生主持,可好?”蒋妃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见解。
兴王面带愠色看了蒋妃一眼,不让妇人参与王府决策是兴王一向的主见,哪怕是自己最宠爱的王妃也不行,蒋妃诺诺看了兴王一眼,马上低头不敢出言。
绿绮见状解围说道:“王妃的意思是,张信不是府中的教授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典簿,真是奇怪,请王爷解绿绮之惑。”
兴王这才露出笑容,沉吟片刻才说道:“熜儿学业已经小成,以后的就看经历了,张信的任务也该结束,而且张信颇具才干,能够在乡野之中想出梯田之法,解决村中土地之限,何况府中几个教授不屑与他为伍,本王索性顺势让张信辞去教授职务,暂代典簿,负责修筑梯田,这也是知人善用之举。”
其实兴王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明,兴王不希望事事都由袁宗皋撑控,想培养张信成为朱厚熜的心腹,按兴王的想法,今年等张信中举后,就疏通朝中关系,直接让张信成为名副其实的兴王府典簿,以后接替袁宗皋的职位。
第二十五章 统筹(一)
清早,在兴王期待的目光中,蒋妃依依不舍的哭泣中,朱厚熜带着十几个王府仆役,乖乖的跟着张信出发了。
途中,朱厚熜坐在马车上兴奋的看着四边的景色,真有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的感觉,虽然兴王也常带他出行,不过这次感觉分外不同,这让朱厚熜很有成就感,因为这次出行是做正事的,朱厚熜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张信没有心思理会朱厚熜在想些什么,而是烦恼的想等下到了目的地后,该如何下手,幸好兴王派了位得力助手过来,不然真的两眼抹黑了。这个助手当然不是朱厚熜,而是王府管事骆安。
“骆管事,拓荒这段时期,可要多仰仗您的指点了。”张信尽量搞好与骆安的关系,毕竟自己也没有信心把这事情做好,真心希望骆安的帮忙。
“呵呵,张典簿多礼了,骆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有事您吩咐就好,骆某自当照办。”骆安对张信有些嫉妒,他在王府干了十几年,本来很有希望坐上典簿之职,可是居然让一个毛头小子给抢走,这让骆安很不忿。
看你怎么服众,如果事情办不好,王爷肯定会把你撤职,到时典簿之位还不乖乖落到我手中,骆安在心中等着看张信的笑话。张信也听出骆安话中带刺,但一时之间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好默默赶路。
“张典簿,还没有到地方吗?”再兴奋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也会累的,朱厚熜有些不耐烦了,想早点大显身手。
“世子不必着急,不久便到了。”张信收回心思,专心应对道。虽然是早春,但是天气也开始转暖了,坐了许久马车,朱厚熜也感到疲倦不堪,闻言精神一振,道:“修筑梯田之事,张典簿打算从何入手,需要我做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吧。”
张信一脸从容不迫的模样,说道:“见过佃户之后再说,世子放心,肯定不会让你闲着的,这次修筑梯田,还需世子鼎力相助才行。”
朱厚熜眼睛一亮,说道:“如此甚好,我听从先生的安排。”
骆安心中一阵高兴,世子你也敢使唤,只要我一汇报给兴王知道,看你死不死,典簿之位也做不长久了。朱厚熜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也提不起聊天的精力了,就安定的坐回马车上,闲目休息,旁边服侍的黄锦也不敢打扰,只是慢慢的给养神中的朱厚熜扇扇风。
到了中午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是兴王府管辖内的小庄园,主人是个还算富裕的佃农,得知世子准备来到,特意让出这个地方让他休息所用,沾了朱厚熜的光,张信一行人不用再住那简陋的农户房了。
经过张信的勘察,这庄园附近的山地最适合修筑梯田,所以第一阶段就由这里开展了,以后慢慢在兴王的领地上蔓延开来。坐了一个上午的马车,一行人早就累坏了,庄园已经收拾干净,所以众人也不用再打扫,直接住了进去。
这时从兴王府带来的仆役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抹桌、挑水、烧水、煮饭,不过半个时辰,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就准备好了,看着色香味具全的大餐,早已饿坏了的众人也不客气,纷纷放开肚子吃了起来,全然不顾礼仪了。
吃完午餐,又经过一番修整,众人也恢复精力了,客厅里张信开口说道:“骆管事,修筑梯田所征用的佃农在哪,叫他们的领头过来,我有事相询。”
当着世子的面,骆安也不敢放肆,闻言说道:“这次所征用的佃农之中,有个叫赵伍的威信较高,曾经在王府做过长工,所以佃农们把他推做领头的,他现在就在外面等着世子召唤。”说世子不说张信,表明骆安只服从朱厚熜的指挥。
这让张信恼怒不已,不过也不好在这时候翻脸,强忍怒气淡淡说道:“既然这样,就请赵伍进来吧,世子有事相召。”
骆安看向朱厚熜,看他点头示意后,这才不情愿的慢慢站起来走出去了。一会儿领了个人进来,那人大约四十上下,蓄着须,皮肤黝黑,可见是长期在太阳照射下才会如此,一进门就朝着朱厚熜跪下道:“小民赵伍参见世子。”不愧是在王府中干过的,认得朱厚熜。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朱厚熜这时表情很严谨,透露出一股贵气,颇有兴王的气度,说话语气得体,不愧是经过长期培养教育过的皇室子孙。
“小民谢恩。”赵伍站了起来,头还是低着的,双手不懂得怎么放,一副拘谨的样子。张信这时才明白什么叫畏惧之心,难怪袁宗皋他们总说自己年少安稳,性格老成,原来在普通百姓心里这么敬畏权贵的,自己虽然对兴王很有礼节,但却缺少一颗敬畏之心。
这是教育问题,张信也不打算研究下去,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当下出言说道:“世子车马劳累,先回房休息,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有朱厚熜在,赵伍肯定很拘束,回答问题可能会出错,还不如让他离开。
朱厚熜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闻言说道:“那这里就有劳张典簿了,黄锦,前面引路。”说着就站起来走了,黄锦、陆炳等人纷纷跟随朱厚熜左右,这时客厅中只留下张信与赵伍两人,骆安也借机走了。
“坐下说。”张信淡淡说道,“这次征召你们做什么事情,你应该有点了解吧。”
见世子这么礼遇张信,赵伍也明白这位典簿大人在兴王府中的地位,不敢怠慢说道:“是的大人,已经听骆管事提过了,这是为王爷修筑梯田。”
“嗯,明白就好,王爷十分重视这件事情,不然也不让世子前来监督。”自己可不是什么大人,不过也懒得纠正错误了,张信说道:“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兴王怪罪下来,不是你我能承担得起的。”
赵伍表情紧张,急忙表忠心道:“典簿大人请放心,为王爷效劳是小民的荣幸,决不会耽误王爷大事的。”不愧是在王府待过的,见过点世面,知道该说什么话。
“你明白就好。”张信满意点头道:“这些佃农由你责任,你等下回去后,让他们每十人分成一个小组,自己推荐一个组长,同村同屯的安排尽量安排在此一起,晚上你把名单交给我,然后带人到骆管事那里领挖掘工具,明天一早动工。”
赵伍大喜过望,连声说道:“谢典簿大人赏识,小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了,你下去做事吧,有什么状况就马上向我汇报。”
“张典簿,你准备安排我做什么事情啊。”赵伍一走,朱厚熜马上走到客厅问道,神情兴奋不已,迫想表现一番。在路上的时候张信早有定案,如今趁此机会索性召集大家分配任务,待众人坐定后,张信首先开口道:“王爷既然把这事交给我负责,这是王爷对我的信心,想把事情做好,那就要大伙同心协力,往后这段日子,有劳大伙的扶持了。”
张信环视众人,发现除了朱厚熜之外,众人都无动于衷,明白自己还不能服众,也不多言,当下直接分配任务,“骆管事,兵法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见后勤的重要,能者多劳,后勤工作就有劳您多费心了。”
“那是自然,典簿你就放心好了,后勤交给我没有问题的。”后勤可是撑管钱财的,有一定的油水,骆安当然乐意做,也对张信的识趣很满意,其实张信也无奈,一行人中就骆安有管理经验,是负责后勤的最佳人选,不选他选谁。
“李工正,上次多亏您帮忙勘察地貌,这次还要麻烦你了。”张信客气的对兴王府工正李构说道,工正,掌缮造修葺宫邸、廨舍,所以对地形地貌有一定的了解,张信特意请李构前来指点佃农动土。
“遵命。”
李构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张信认为能专注于自己领域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也不在间,继续发号施令,一会儿就把事情分配完,有条有理,令众人十分满意,因为他们的工作都是与自己的本职工作有关的,很容易上手。
“张典簿,那我做什么?”见张信干脆利落的把事情分配好,朱厚熜不乐意了,难得自己来这里就是干坐着,没有事情做吗。
张信怎么会忘记朱厚熜呢,这才是真正的麻烦,不可能真的安排一份劳累的事情让他干,不然兴王肯定不放让自己好过的,如果让朱厚熜清闲的在这里游玩,不要说朱厚熜自己本人,恐怕连兴王也不满意了,倒霉的还是自己,真头疼啊。
张信想了很久,决定给朱厚熜一件既繁琐,又轻松的工作,当下笑道:“世子不必着急,有一件事情,十分棘手,还须世子亲自出马才可成功。”
“是何事情,我一定会办妥的。”朱厚熜对于有挑战性的事情很感兴趣。
“其实事情也不算难,就是请世子把庄园附近的田地清丈一下,核实一下当地人口,梯田修筑完成后,也要佃农来耕种的,所以要对这些问题有个详细的了解,这事要涉及到官府,只能由世子出面了。”
“好的,没问题。”朱厚熜干脆答应道。
这时众人看张信的目光中都带着鄙视,还说不难,这可是件最得罪人的事情,就算是世子亲自核查,未必能有结果,不过看朱厚熜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众人也不敢明言。天地良心,张信哪知道古代隐瞒人口是件正常的事情,还以为只要到官府随便对一下户籍就可以了,最多是烦躁一些,但也很轻松。
既然分配好任务了,那下一步就是考虑该如何下手动工了。
张信这几天一直在查阅袁宗皋给的几本,关于修筑梯田的古籍,发现前人对修筑梯田已经有一定的经验,值得自己借鉴。有本书提到元代有位王祯不仅提出了梯田的概念,而且还最早总结了梯田的修造方法。
根据记载张信已经了解,梯田的开辟分为三种情况:一是土山,这种情况只需要自下而上,裁为重磴,即可种艺;二是土石相半,有土有石的山,就必须垒石包土成田;三是如果山势非常陡峭,似乎就不能按照常规去开辟梯田,则只好耨土而种,蹑坎而耘。而兴王庄园附近的山地属于第一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