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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婚期

    在群臣的压力下,朱厚熜最终还是同意杨廷和的提议,因为此时他的心思非常简单,就是不能自己的父亲为叔父,能让母亲堂堂正正的进京,如今这个目标已经实现,朱厚熜也没再与群臣做过多的纠缠,一心把事情尽快定下来,然后派人去迎接母亲。

    而且最重要的是,初尝皇帝至高无上权力的滋味,朱厚熜当然不想放弃,刚才只是情急之下的气言,虽然被君臣非常默契的遗忘,但是朱厚熜还是很心虚的,既然朝廷百官肯妥协,给自己一个台阶,朱厚熜也乐得顺势而下。

    现在最让朱厚熜感到疑惑的是,怎么昨天还冷若冰霜的太后,今天怎么会转过头来帮助自己的,当然不仅是朱厚熜迷惑不解,就连当朝首辅杨廷和非常糊涂,而张太后解决此事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把张氏兄弟找来问话。

    “张信……。”不久之后,这个声音被某些人反复提起,有人心里感激,有人恨得咬牙切齿,有人哭笑不得,但是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定下来,再也无人可以改变,其实真的计算起来,这事情与张信一点关系也没有,真正促成此事的却是朱厚熜自己,如果没有朱厚熜要避位之言,杨廷和哪里会肯妥协。

    不管怎么说,崇礼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大明正德十六年十月初四日,兴国太后蒋氏车驾抵达京城,由大明门中门入,皇帝在午门亲自迎驾入宫,因朝议妇人不宜谒太庙,所以只拜见奉天、奉慈二殿,而朱厚熜也不愿意再在这些旁枝末节上计较,也同意礼部的安排,满心欢喜的把蒋后接回宫中团聚了。

    “子诚,兴国太后已经顺利进京,你怎么还是苦着脸啊。”张胜疑惑问道:“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子诚不是为这个担心,而是另有原因的。”袁方神秘笑道。

    “莫非是为了弟妹的事情?”孙进了然笑道:“可以理解。”

    “子诚,兴国太后不是已经同意你们的婚事了吗?难道事情又有变故?”张胜担心道。

    “婚事是同意了,但是却没有定下婚期啊,现在又把人带进宫里,叫我如何不伤心难过啊,早知道把事情拖久些。”张信抱怨说道,当然最后一句说得非常细微,其他几人也没有留意聆听。

    “爱莫能助,子诚你自己努力吧。”袁方幸灾乐祸说道,见到好友为情所困的模样,袁方不由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不要犯这种错误。

    “那是当然,你们在这里等着,我马上进宫面圣,向皇上讨个说法。”张信愤然而起,不理会几人的劝阻,直奔皇宫而去。

    其实皇宫也不是这么容易进的,平时除非是皇帝相召,不然臣子想进宫,不仅要通过层层的通报,还要在皇城外等着,如果皇帝最后决定不见你,那算你倒霉白等这么久,但是张信却不一样,因为他身上有通行令牌,经过宫廷侍卫的检查之后,可以通畅无阻的直接来到乾清门外,然后再让守卫这里的内侍前去通报皇帝。

    张信进宫的时间把握得非常准确,这个时候正是朱厚熜早朝结束后不久,重要的奏折已经批阅得差不多,刚好有时间接见大臣,或者处理其他事情,听到是张信求见,朱厚熜根本没有犹豫,直接挥手让内侍把张信带到乾清宫东暖阁内等候。

    暖阁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取暖的地方,京城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对常年生活在湖广南方的朱厚熜来说,确实有些不适应,所以早就开始在暖阁里面办公休息,皇宫里凡是叫暖阁的宫室,冬季都用地炕取暖,相对普通百姓家的火墙,可算作火地。

    暖阁南窗外地下,设地炉,炉口一米见方,深达一米五,取暖季节一过,用木板或方砖把炉口盖上,暖阁以外的宫或殿,用炉、手炉、脚炉或火盆取暖,暖阁是只有皇帝或者太后皇后才能享受的待遇,其他人还没有这个资格。

    随着内侍的带领进入东暖阁之后,张信也不禁叹服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在没有空调的情况下,用火炕取暖也就罢了,没有想到还弄出个温室出来,果然是奢侈之极啊,不过想到这只有在皇宫之内才有,张信也释然起来,为了给皇帝最高的享受,天下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臣张信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久之后朱厚熜满面春风的走进东暖阁之中,自从解决仪注的事情后,加上与兴国太后团聚,朱厚熜再也没有心里负担,平日里冰冷的表情消退许多,朝会的时候居然还破天荒的露出笑容。

    “张侍读这般拘礼,肯定是有事情求朕帮忙吧。”相处久了,不仅张信明白朱厚熜的心思,朱厚熜对张信平时的习惯也了然于胸,知道只有张信有事情的时候才会用这么隆重的大礼来参见自己。

    “臣确实有事相求,还请皇上为臣做主啊。”张信站了起来,语气却显得十分沮丧。

    “有什么委屈尽管道来,朕为你做主。”本应该很豪气的一句话,但是朱厚熜说的却有些底气不足,似乎已经知道张信前来的目的。

    “就是臣的婚事……。”反正这里也没有闲杂人等,张信毫无顾忌的直言道,没有想到却被朱厚熜给打断了。

    “张侍读,忽然忘记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朱厚熜笑道:“今日廷议,乔宇推荐费宏入阁,百官都表示赞成,上表交由朕圈定。”

    “那皇上的意思是?”张信无奈把话接下来,与私事相比,当然是正事优先啊。

    “朕当然没有意见,已经发下诏书,再遣人给费宏送去朝服金印,明日朝会的时候正式宣告费宏成为内阁学士,协理朝廷政事。”朱厚熜兴奋说道。

    “恭喜皇上。”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费宏哪里能与杨廷和抗衡,皇帝想让费宏掣肘杨廷和的想法根本不可能有效,不过张信当然不会说出来。

    朱厚熜志满意得的接受张信的道贺,但是片刻之后,忽然发现张信说了一句之后,就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这让朱厚熜感到很疑惑:“张侍读,你有什么事情吗?”

    “臣确实有事,却不知道皇上是否还有吩咐。”张信微微笑道,转移注意力的小花样自己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哪里会轻易上当。

    “多亏了你的帮忙,才能顺利解决仪注的事情,母亲知道后也非常感激。”朱厚熜稍微有些尴尬,但片刻之后又敛容说道:“朕也是如此。”

    “臣惶恐,只是尽绵薄之力,这事陈寅、王佐也帮了不少忙,而寿宁侯与建昌侯也出力甚多,最重要的是慈寿太后一语定乾坤,不然臣也毫无办法。”张信清楚,朱厚熜对这件事情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具体的过程却根本不明白,只是知道自己去了武定侯府,然后见了张氏兄弟,之后张氏兄弟进宫进张太后,最后张太后出面把这件事情解决,虽然事情最后还有瑕疵,但结果已经让朱厚熜十分满意了。

    “慈寿太后的恩情朕会铭记的。”朱厚熜点头道,只要事情结果让自己满意,具体的经过朱厚熜也不想深究,他相信张信会把事情处理妥当。

    “皇上以后也要注意啊,且莫再失言了,天无绝人之路,事情再困难也会有解决之道,遇事定要冷静对待。”张信诚恳的劝勉起来,当他听到朱厚熜要避位之言的时候,马上就明白朱厚熜的犟脾气又上来了,说这话的时候肯定没有经过深思,说出之后一定非常的后悔。

    “朕明白。”现在能让朱厚熜低头的除了兴国太后也只有张信了,当然张信也不会笨到继续教训皇帝,提醒朱厚熜之后,立即询问起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母后让朕转告你,绿绮姐姐的事情不用急,再说绿绮姐姐父母双亡没有亲人,迎娶的时候没有长辈在前,嫁给你之后让你欺负怎么办。”迟疑片刻之后,朱厚熜终于把实话说出来,嘴角再也掩饰不住笑意,没有想到母后对张信这般了解,前两天就告诉自己张信肯定会进宫说这事的,自己当时还不信,事实证明还是母后够睿智啊。

    “那娘娘的意思是?”张信的脑子开始急速运转起来,是不是解决这个问题,那就答应他和绿绮的婚事了。

    “母后的意思是再等等,不过你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可以考虑。”朱厚熜笑道。

    “娘娘已经考虑一年了。”张信抱怨说道。

    “母后说你连一年都能等了,那再等一年半载的也没有问题。”朱厚熜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幸灾乐祸意味。

    “臣的终身幸福全仰仗皇上啦,只要皇上下一道旨意,想必娘娘肯定会同意的。”张信期待的看着朱厚熜。

    “母后说,既然绿绮姐姐已经进宫,那就是宫里的人,而后宫的事情还轮不到朕来管,让朕安心处理朝廷政事。”朱厚熜无奈说道:“后宫里的事情都是由太后皇后管理的,朕也没有办法啊。”

    张信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推脱之言,后宫名义上当然是属于太后皇后管理,但是说连皇帝也管不了后宫,那谁会相信啊。

    “皇上,是否只要解决绿绮的长辈问题,那婚事就可以定下来啦?”找个女方长辈证婚人对张信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难的是兴国太后会不会满意随便找个人来充当绿绮的长辈,要知道兴国太后可是一直把绿绮当做女儿看待的啊。

    如果不是为了张信的前程考虑,兴国太后早就认绿绮为义女,前几天还想让朱厚熜给绿绮封个什么公主之类的,还好朱厚熜明白若是张信成为附马,那以后不要妄想在朝廷担任实权官职,慌忙打消她的想法,蒋后考虑片刻之后这才悻悻作罢。

    “母后似乎是这个意思。”朱厚熜也不确定说道。

    “皇上可否让人去询问下娘娘,也好让臣清楚明白啊。”张信请求道。

    这点小要求朱厚熜没有理由不答应,随口召唤黄锦进来,然后吩咐他到兴国太后居住的清宁宫询问清楚,黄锦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不久之后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娘娘说了,先把这件事情解决再谈以后的。”

    “黄锦,你没有听错吧。”张信叹气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张侍读,奴婢听得真切,娘娘绝对是这样吩咐的。”黄锦露出笑容,但怕张信瞧见,连忙低下头禀报道。

    “难道你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朱厚熜惊讶问道,虽然知道张信聪明,但这么快就想出对策来,还真让朱厚熜非常佩服。

    “其实这事非常容易解决,只是又要麻烦蒋王舅了。”张信点头说道,这点小事怎么可能把自己难倒呢。

    “说来听听,你准备怎么办?”朱厚熜饶有兴趣问道。

    “只要娘娘肯让王舅认绿绮为义女,以后绿绮就是皇上的亲戚了,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欺负她啊,娘娘这回应该满意了吧。”张信笑道,其实他很想当附马的,但是朱厚熜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真是遗憾啊。

    “办法到是不错,但却不知道母后是否同意。”朱厚熜笑道:“黄锦,你再跑一次,把张侍读的意思告诉兴国太后。”

    “奴婢遵旨。”刚才怎么不说,害得自己又要再跑一躺,黄锦心里埋怨起来,乾清宫与清宁宫看似很近,但是要转弯抹角的,绕起来也蛮辛苦的,但是皇帝的命令是不能拒绝的,黄锦只好深吸口气,继续努力小跑起来。

    “皇上,你不要笑,臣收到风声,最近有大臣准备向皇上提议,要为您选妃啦。”早就留意到朱厚熜幸灾乐祸的模样,张信可不会这么轻易吃亏,露出狡黠的笑容悠悠说道,准备看朱厚熜的笑话。

    “为朕选妃?”朱厚熜惊愕道。

    “不错,如今皇上后宫空虚,尚无统御后宫之主,朝中各位大臣也着急啊,为了江山社稷的安稳,皇上当然要尽快策立皇后。”张信微笑道,言下之意就是大臣们也怕朱厚熜和正德皇帝一样没有子嗣,他们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

    “策立皇后?”朱厚熜在这个年龄阶段已经开始明白些男女之事,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有些怦然心动,当然也有几分茫然不知所措。

    “前些日子兴国太后还对臣说,想尽快含饴弄孙呢。”张信笑吟吟道:“皇上可不要让兴国太后失望啊。”

    “朕怎么没有听母后说过。”朱厚熜疑惑道,似乎有几分羞涩之意。

    “因为兴国太后也知道这些事情自然会有朝廷大臣操心,她也不便干涉,自然不会向皇上提及。”张信笑道,也不怕朱厚熜真的去找兴国太后印证,因为张信知道,朱厚熜肯定会不好意思开口的。

    “兴国太后驾到。”暖阁外传来黄锦的唱声。

    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蒋后穿着盛装进了暖阁,坐在主位之中,等朱厚熜与张信见礼之后,也随之挥去左右。

    “刚才皇上与张侍读在聊些什么,怎么会这般喜悦。”进来之后,细心的蒋后马上察觉朱厚熜的异样,顿时把张信的事情抛开,关心的询问起来,而朱厚熜却唯唯诺诺的,根本不好意思回答,这让蒋后更加好奇起来,眼睛望向张信。

    “各位大臣准备为皇上选妃,臣在询问皇上的意思。”张信笑道,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谎言被拆穿。

    “这是好事啊,什么时候开始?”蒋后眼睛一亮,这段时间忙着为绿绮的事情操心,却把儿子给忘记了,还是朝廷里的大臣们考虑得周详啊。

    “这还要看皇上的意思。”张信恭敬的禀报道,心里却盘算待会出宫之后,马上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定要京城大小官员全部知道这件事。

    “皇上能有什么意思,这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让朝廷各位大人赶快筹划选择妃之事,不要再做耽误了。”与天下父母一样,蒋后对这样的事情格外热心,根本没有理会朱厚熜害羞尴尬的模样。

    “皇上认为如何?”张信却不得不考虑提皇帝的决定。

    “那就依母后之言行事吧。”朱厚熜“勉强”同意道。

    “微臣遵旨。”张信领命道,决定不仅要让官员们知道这事而已,不闹得满城风雨怎么对得起兴国太后的一番苦心啊。

    “张侍读,现在该说说你与绿绮的事情啦。”蒋后也知道选妃的事情着急不来的,当年她也是如此过来的,自然明白其中的繁琐之处,没有一年半载的选妃之事根本不能定下来,还是关心下眼前的事情吧。

    “臣恭听娘娘圣训。”原本还因为没见到绿绮而郁闷的张信,听到这话之后,心情立即好转起来,难道蒋后改变主意了。

    “十月二十一,这个是吉祥的日子,你回去准备吧。”盯住张信半响之后,蒋妃这才露出笑容说道。

    “微臣遵旨,谢谢娘娘皇上大恩。”抹了把虚汗,张信欣喜若狂道。

    在张信出宫不久之后,兴国太后有意为皇上选妃的事情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无数的官员这才恍然想起还有这件事情没有办呢,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意义之后,官员们不约而同的开始做一件事情,奋笔疾书写着奏折来。

    翌日朝会的时候,在朝廷百官的坚持下,朱厚熜答应现在可以进行选妃之事,即日起即派遣宦官到全国各地挑选适龄之人,当选妃诏书公布天下之后,不知道有多少民间少女怀着憧憬,想飞到枝头当凤凰。

    “李兄,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而这时张信也没有闲着,得到蒋后肯定的回答之后,第二天就找到正在工部某个作坊任职的李构,希望他帮忙把自己的府邸重新修葺一番,怎么说这府邸以前是人家住过的,以前张信不会在意这个,但是现在要迎娶绿绮,张信也觉得是该好好修整,翻新一下也好增加喜气啊。

    “子诚你放心好了,这事包在我身上。”李构毫不犹豫说道,经不过张信的热情,李构也改口称呼他的字了。

    “李大哥,这事情我没有经验,反正只要不越礼,怎么装修全由你拿主意,只要在二十之前弄好就可以了。”张信的要求比较简单,就是随便粉刷一遍即可,但是李构却不同意,他认为既然要修葺,当然破旧立新,在参观张信府邸片刻之后,马上就拿起笔纸划一张草图出来,而且还拿着一个罗盘指手划脚的说道着,如果再添把青须,还真有几分全真模样,但是张信对古代的风水学与建筑学丝毫不懂,干脆把事情全推给李构。

    “子诚,你怎么能这般不负责任啊,我看李兄的建议非常妙,如果你的府邸这样修整,肯定可以福禄双全,多子多寿的。”孙进对风水学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对李构的主意大加赞赏起来。

    “虽然我不怎么明白,但是我觉得李兄说的很有道理。”张胜也赞成道,如果早知道李约这么有才,而且与张信的关系又这么好,当年在安陆的时候,就应该请他到溪山村为村里在看下风水格局。

    “放心好了,只是推倒几段墙,然后再重新砌起而已,不费耗多少时间的,不会耽误你和绿绮姑姑婚事的。”这点事情对李构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不是看在张信的面子上,他根本不用亲自出马,只要吩咐几个徒弟一声就可以了,要知道李构现在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还在研究怎么样才能把笨重的计时器进一步压缩,变成张信所说的能戴在手腕上的精巧仪器。

    “我自然对李兄放心得很。”张信笑道:“府邸布局可以随李兄随意摆弄,可是卧房的装修李兄可要按照我的意思行事啊。”

    虽然不懂建筑,但是后世的时尚卧室装修摆设张信可是没少看,在充分了解古代的木料与装饰品之后,张信决定由自己精心设计卧室的装修,以便给绿绮一个惊喜,本来张信的设计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经过李构的肯定与修改之后,却变得可行起来。

    “放心,卧房的施工由我亲自来,肯定不会出差错的。”李构笑道,没有想到张信虽然不懂建筑,但是却有这样的巧思,虽然有许多的建议看似是异想天开,但细细考虑却是可行的,真想知道那卧房装修好后会变成什么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筹备

    众人经过商议之后,全部认同李构的方案,所以也没有再多做耽搁,立即着手寻找工匠准备开工起来,这反而非常容易,京城的工匠不仅多,而且手艺非常精湛,随便找一位匠师,没准人家还曾经修筑过皇宫陵园呢。

    虽然府邸修葺的事情由李构负责,但是张信也没有因此就得空闲,古代的婚礼可不像现在这么简单,该置办什么婚嫁用品张信根本就是一头雾水,找袁方孙进他们商量,却发现他们也对此也不了解,最后还是袁方机灵,提议去找张璁帮忙,这也得到众人的拥护,放着张璁这样精通三礼的人不用,自己在这冥思苦想做什么。

    “秉用兄,我们来看你了。”说实话,张璁的府邸确实要比张信的小,因为经常到这里,所以门房也没有阻拦众人,进入大门之后,张胜拉开嗓子大喊起来,声音响彻云霄,如果不是四周树木茂盛,恐怕方圆十里之内都听得到。

    “贵客盈门啊。”片刻之后张璁带着微笑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忽然发现人群之中有张信的身影,不由微微一楞,但瞬息之间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起来,互相见礼之后,张璁连忙把人请到客厅,命仆役奉上清茶待客。

    “今日前来找张兄,却是小弟有事相求。”张信客气说道。

    “请张侍读明言,只要在下能力所能及,绝不推辞。”张璁更加客气道,上次张信也这是这么客气,让自己做出人生最艰难的选择,虽然现在证明自己的选择非常正确,但张璁也害怕张信再来一次,所以格外小心谨慎。

    “小弟即将大婚,但是却对婚礼之仪知之不深,所以特前来求助的。”张信笑道,虽然可以随意在街上寻找一个熟知婚礼的人来为自己操办,但是相对而言,张璁更加让自己放心。

    “恭喜张侍读,却不知道是哪家女儿这般有福气啊。”张璁心里安定了,转而不停的道贺起来,当然也没有忘记打听新娘是谁。

    “是蒋王舅家的,一年前就与子诚有婚约,现在征得兴国太后的同意,子诚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袁方笑道,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真心为张信高兴起来。

    “日子已经定好了,就是这个月的二十一,时间不算宽裕,张兄可不要推脱哦。”孙进也一脸喜气笑道。

    “既然是这样的喜事,在下决然没有推辞之理。”张璁心中一震,没有想到张信这么幸运,不过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怎么说人家也是皇上的旧邸,能攀上这门亲事也不稀奇。

    当下一口答应下来,反正自从参加崇礼之争后,自己也没有再去六部观政了,现在兴王仪注已定,自己也没有其他事情,只等着吏部安排官职,帮张信的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张璁自然十分乐意。

    “那就有劳张兄了。”张信也没有再多说客气话,直接请张璁到自己府中筹备起婚事用品之类的东西来,反正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已经被张信一步到位全部完成了,张璁只要负责最后的亲迎仪式而已。

    还有就是婚礼时府邸该怎么布置也张信他们也不清楚,也要麻烦张璁指点,虽然现在府中忙着装修,但是也要先采办物品,这个才是主要的,把东西买回来之后,待府邸装修完毕,就可以布置了。

    “你们几个跟随着张先生出行,张先生买了什么,你们负责搬回来就行了。”回到家中之后,张信找了几个仆役和一名帐房,让他们跟着张璁出去采购,是自己要买婚礼用品,总不能让人家出钱吧。

    “子诚,我随张兄一起去。”张胜自告奋勇说道,反正在这里闲着也没有事,去见识下也好,说不定以后会派上用场。

    “子任一起去也好,可能再过不久你也要经历此事,多知道这方面的礼仪没有坏外。”袁方打趣说道。

    “放心,到时我肯定会帮你的。”孙进仗义说道,如果脸上不带那抹坏笑会更好。

    “子任,别听他们的,他们也会有那一天的。”张璁微笑道:“等你学会了,说不定以后他们还要求你呢。”

    “不错,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得意。”张胜点头笑道。

    “反正也是闲着,我们决定与张兄一同前去。”袁方与孙进面面相觑之后,非常有默契的开口说道。

    “子诚,要不要一起来。”张胜发出几声不明其意的笑声,也不理会那两人,转而询问起张信来,怎么说也是张信自己的婚礼,亲自采购显得有诚意些。

    “我还要与李兄商量点事情,所以只能麻烦你们啦。”张信歉意说道,这不是在推脱,而是真的有正事。

    “明白,那我们先走了。”袁方他们也知道张信在忙些什么,所以并没有感到失望,反而兴致勃勃的拉着张璁,带着几个仆役浩浩荡荡出门而去。

    张信向几人挥手致意之后,马上转身向自己的内院走去,这时张信府邸已经变成一个建筑工地,除了房屋的主体没有破坏之外,很多的墙壁已经被砸开一个缺口,每隔一段路总会见到堆砌着的砖头,还好这一切在李构的指挥下,变得非常有条不紊,这让张府有些行路不便之外,其他并没有太大问题,要知道京城里的工匠都是专业人才,要知道如果在修皇宫或者权贵府邸的时候弄出大动静来,那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李兄,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走到内院的卧室,张信打招呼道,因为要装修,所以房内的东西早就已经转移到其他地方了,这里显得非常空畅。

    “子诚,已经按你的意思把屋梁用薄板蒙起来了,你看可以吗?”李构指着上方说道,有时候他真弄不明白,室内的房顶并没有不妥之处,为什么张信有这个要求,却不知道张信在后世的时候已经习惯房屋顶是平的,而现在却要面对一个尖型的房顶,这让张信心里感到非常别扭,现在有机会,最主要的是有技术的支持下,当然要按自己的意思装修。

    “李兄,这不会掉下来吧。”看着平整的天花板,虽然知道木板很轻,而且相信李构不会出这个疏漏,但张信还是有几分担心,到时别把绿绮给吓着了。

    “子诚你放心,除非这房内的屋架蹋了,不然这些木板是不会掉下来的。”李构非常有自己的说道,相对精巧仪器而言,这点木匠活对李构来说不算什么。

    “我自然相信李兄。”张信赞叹道:“还是李兄的手艺精湛啊,任我怎么细看,都没有发现顶上是由十数块木板拼接而成的,还以为这木板天生就这般大呢。”

    “只是一些小手艺而已,当不得子诚称赞。”李购谦虚说道:“与子诚的计时仪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那地上的辅板也要麻烦李兄啦。”张信知道李构对手表的妄想还没有消退,但是在没有现代机械的帮忙下,想凭纯手工制作钟表,那纯属异想天开,所以张信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假装没有听懂李构的意思。

    “准备辅地的木板已经做好,现在正在油里浸泡着,待会取出来凉干之后涂上一层薄漆,明日就可以安装。”知道张信不想说,李构也没有在意,微笑解释起来,反正自己已经知道计时仪的运行原理,只要自己努力钻研下去,总有一天可以实现张信描述的那个情形。

    张信非常感慨古代工匠的办事效率,把自己的意思一说,才没过多久就已经把任务完成三分之一了,虽然为此张信付出不少银子,但张信觉得很值得,反正自己现在不愁吃喝,留那么多银子也没有用,还不如花出去,也算为促进大明经济增长作贡献啦。

    “李兄,你说我这样做,会不会很奢侈?”张信已经计算过,聘请工匠没花多少银子,管吃就可以,而购买装修材料却是一笔不少的开销,因为这些材料大多是奢侈品,这让生活相对简朴的张信有些困惑起来。

    “子诚你多虑了,这些饰品都是按照你的品佚仪注购买的,与其他权贵相比,你这不算什么,况且你又要准备迎娶,府邸为增添喜气而布置得奢华些,别人也不会非议的。”李构安慰说道,比起王府来,这简直不算什么,同时心里却加上一条,皇上这般宠信你,哪怕真的出格了,也不会追究的。

    “没有问题就好。”张信微笑道:“李兄不要见怪,我们都是从龙之臣,没有功劳而占据高位,注意些影响还是好的。”

    “子诚言之有理。”李构点头,自己从王府的九品工正,现在升为工部管辖的某作坊八品主簿,作坊之中眼红自己的不在少数。

    “李兄,你觉得这窗口再扩大点是否好些?”抛开担忧,张信又开始对卧室指手划脚起来,虽然已经习惯用蜡烛照明,但是张信还是希望房间内的光线充足一些,当下把印象中的百叶窗帘给李构描述下,看看他是否可以据此制作出来。

    “这个让我好好想想。”毕竟没有见过实物,加上张信有些词不达意的地方,李构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出来。

    “李兄不要在意,这东西也不急的,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再说吧。”张信提醒说道,却发现李构已经陷入沉思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听自己说话,只好摇摇头走了出去,开始巡视工匠们可有偷懒的行为。

    “大人,沈先生正在客厅,让小的询问大人可有空接见?”张信的行动还没有付诸实施,却被一个仆役给拦截下来。

    “沈园,他不是正忙着酿酒的事情吗?怎么会有空过来,难道是知道我准备结婚,所以特意过来送礼啦。”张信喃喃自语道,不过既然是沈园来拜访,当然要接见,张信打消巡视的念头,吩咐仆役代自己去督促工匠后,就转身朝客厅走去。

    可能是李构认为客厅的格局不用再修改,所以在张信的府邸中,只有客厅保持原状,还能继续接待客人,不然的话前来拜访的客人只能安排到偏房中招待啦。

    “听闻大人准备新婚,我特地前来道贺的。”见到张信之后,沈园满面笑容的恭喜起来,心里却寻思着是不是也该为从弟沈轩说门亲事了。

    “还是你消息灵通,我还想等请帖制作完成之后,亲自给你送去的,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收到风声了,早知道让文昴保密才行。”张信笑道,自己在京城里没有多少熟人,新婚筵席的时候当然要请沈园啊。

    “这事不怪文昂,若不是今日我有事前来拜访大人,恐怕还不知道此事呢。”沈园有些庆幸,早知道这事也好精心准备礼物,不然再过几天时间匆忙就来不及了,同时也是埋怨从弟沈轩不懂事,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通知自己,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的话,只怕现在自己还蒙在鼓里。

    “有什么事情找我啊?莫非是作坊出了什么问题?”张信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要赶快解决,不然再过几天自己真的没有时间理会这些琐事啦。

    “这是作坊最新酿制的酒,请大人品尝鉴定。”沈园虽然高兴,但还没有忘记正事,连忙从旁边拿出一个半斤装的酒瓶来,恭敬的递给张信:“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请大人不吝指点。”

    “有段时间没有去看过作坊了,现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湖广商会的伙计应该抵达京城了吧。”张信询问道,轻轻把酒瓶打开,顿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凭这香气张信就可以判断出来,沈园这段时间可没有闲着,确实在酿酒上用心了,虽然还没有品尝,但张信感到这酒明显要比上次的原酒要好。

    “已经到了,如今负责提纯酒的就是他们。”沈园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要交给自己心腹完成啊,不然把方法泄露出去,那岂不是亏死了。

    而这时张信已经吩咐仆役新拿来一个瓷杯,慢慢的把酒倒入杯中,那特殊的酒香更加浓烈,张信仔细观察发现,这酒酒质晶亮透明,但是还微有黄色,但是不细看的话还真察觉不出来,张信轻轻抿了一口,入口甘美、入喉净爽、似乎没有辛辣之感,但片刻之后,马上觉得有一股暖气在身上流荡,在这寒冷的天气下显得格外舒服。

    “大人觉得这酒如何?”沈园小心翼翼的问道,虽然他对这酒非常有信心,但却想得到张信的肯定。

    “色清透明,香气浓郁,风味协调,尾净余长,与宫廷御酒相比毫不逊色。”张信有些惊讶,没有想到沈园真的把蒸馏酒改进了,而且其品质只比宫里的酒差点:“只可惜这是新酒,若是再窑藏数年,待这酒再淳厚些,胜过御酒也不在话下。”

    “牛师傅也是这样说的。”沈园笑道,能得到张信的肯定,那说明自己这段时间没有白辛苦。

    “我说这酒的变化怎么这般大,原来你已经得到高人相助,不仅把酒的辛辣口感掩盖起来,而且还保持住这酒原来的质地。”张信明白沈园说的是曾经在宫里酿过酒的师傅,看样子沈园已经打动他们,让他们尽心帮忙啦。

    “有这样的的佳酿在,他们如何不尽心。”沈园得意笑道,只要把蒸馏好的酒一亮出来,根本不用自己多说什么,那三个酿酒师傅就答应帮自己啦。

    “现在这酒的产量如何?”既然知道结果,张信也不想追究解决事情的过程,还不如关心下产量问题,好调整营销策略。

    “现在一天才能酿出五百斤,主要是伙计们还不够熟练,我想再过一段时间,日产量达到一二千斤应该不成问题。”沈园思虑片刻后说道,如果不是由于人手不足,沈园早就想选址再建一个作坊。

    “物以稀为贵,现在还不急提高产量。”张信问道:“作坊现在有多少库存?”

    “这酒是最近几天才酿好的,因为不知道大人之意,所以只酿了三百斤左右。”沈园回答道,决定回去之后马上下令,让伙计放开手工作。

    “想好怎么样打开市场没有?”张信微笑问道,在现代的营销观念中,好酒也怕巷子深,若是想打开销路,广而告之是最好的选择。

    “请大人指点。”沈园已经听过张信解释什么叫做市场,自然明白张信这话的意思,见过张信新奇而有效的营销策略之后,沈园也不想再和以前一样,开个酒铺买起酒来,那样的话自己的酒不知道要多久才名扬天下啊。

    “让你订做的酒坛准备好了没有?”张信当然明白什么叫做包装,所以早就吩咐沈园特意去订做一批制作精美的坛子。

    “已经做好了,按照你的吩咐,一斤装、五斤装、十斤装、十五斤装的坛子各五百个,现在已经放在作坊的库房里。”想到制作这些坛子所花费的银子,沈园现在还有些肉痛,但想起这坛子的钱也算在酒里,也随之释然起来。

    “我新婚那天,会邀请不少同僚好友,这些人在京城还是有几分威望的,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吧。”张信笑道。

    “大人放心,定会让参加大人婚宴之客尽兴而归的,只是我担心到时各位贵客恐怕无力还家,打扰大人休息啦。”沈园露出暧昧的笑容。

    “……。”

    人在心情舒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非常之快,在众人的帮忙下,张信的府邸已经提前三天修葺完毕,然后再在张璁的指挥下仆役们开始披红挂彩起来,数个时辰之后,张信的府邸完全变成另一个模样。

    “子诚,你觉得怎么样,还满意吧。”李构笑道,如果不是时间紧迫的话,其实自己可以改修得更加完美的。

    “下次我建房子的时候,李兄一定要帮忙啊。”张胜赞叹不已,经李构这么一改,原来还觉得平常无奇的地方却变得美观起来,假山奇石流水变得分外吸引人,如果不是他们在这里住得日久,还能依稀辨认出几处熟悉之地来,恐怕根本不知道这府邸是张信的。

    “李兄真是巧思啊。”虽然不懂建筑,但是袁方还是能感觉出府邸,无论是从空间还是视觉上看都要比以前强。

    “谢谢李兄,我非常满意。”张信笑道,府邸的结构变化张信丝毫不在意,最关心的还是卧室,当看到修饰得美轮美奂的卧室之后,张信当然毫不吝啬的用最好听的言语赞美起李构来,而旁边几人也纷纷点头附和,认为张信称赞之言并不为过。

    “微末之技,当不得各位赞誉。”李构谦虚说道,但还是有几分得色。

    “子诚,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吗?”沈轩热心说道。

    “召集人马,三天之后出发迎亲。”张信挥手大笑道,听说绿绮已经出宫搬到蒋荣府上去了,如果不是时间没到,张信真想现在出发过去。

    …………………

    蒋荣最近很高兴,不仅是因为皇帝外甥赏赐府邸与千顷良田,最重要的是认了位乖巧的女儿,而且女儿即将要出嫁,女婿也让自己十分满意,随着迎亲之****近,蒋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

    “你楞在这里,去看看奴婢们把彩带挂上没有?”绿绮婚期来临,蒋后哪里能安心得了,向朱厚熜打过招呼之后,干脆自己亲自过来指导,当她看到蒋荣现在的模样之后,更加觉得自己果然有先见之明,前来指导那是正确之极。

    “已经挂好了。”知道妹妹不舍得让绿绮出嫁,所以在这个时候不能招惹她,蒋荣小心翼翼陪笑道。

    “那再去检查下绑紧了没有。”蒋后清声训斥道,难道没有看出自己想和绿绮说下私已话啊,还是想偷听之后告诉张信不成。

    “好,我这就去。”蒋荣乖乖的出去了。

    “不要理他,我们到房里说话。”蒋后拉着绿绮走进内房之中,从装饰摆设就可以看出这里是少女的闺房,是绿绮这几天暂时居住之处。

    “娘娘有什么事情要和绿绮说吗?”服侍蒋后坐下,绿绮轻轻的为其捏拿起肩膀来,小脸上不时露出甜蜜的微笑。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迎亲

    绿绮捏拿的手儿稍微掐紧,抚着蒋后肩膀上下滑动,舒爽的蒋后忍不住低吟一声,探手上去抓住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抚几下表示继续,绿绮明白其意,小手轻微用力起来。

    “绮儿啊,我现在有些后悔,这么快答应张信,定下你们的婚期。”蒋后幽幽叹气起来,等绿绮嫁人之后,还有谁能如此明白自己的心意啊,绿绮轻咬红唇,脸上迟疑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蒋后的话。

    “看你的模样,就算我不同意,等张信迎亲的喜轿一来,你也会乖乖的坐上去,随着他走吧。”蒋后哪里不知道绿绮的心思,哪怕心里有多么不舍得,但也不能因此耽误绿绮的终身幸福啊。

    “若是娘娘不同意,绮儿绝不会的。”绿绮放心下来,害羞垂头道。

    “如果我真的不同意,不知道张信会做出什么事来。”蒋后笑道,还真的有点希望见到这个场面。

    “他怎敢冒犯娘娘。”怕蒋后对张信的印象不好,绿绮慌忙解释起来,却没有想过,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蒋后怎么可能答应两人的婚事。

    “我还不了解那小子,别看平时他脾性十分平和近人的,若是生起气来,和熜儿一样,别人休想劝动他。”蒋后微笑道。

    “可是他从来都不生气的。”在绿绮的印象之中,从来没有见过张信的样子。

    “那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事情能让他生气。”蒋后笑道:“张信小心思虽然不少,但是却是真心喜欢你的,这点我可以保证,想看他生气也非常简直,从你身上入手就可以了。”

    经过长达一年的考验,蒋后自然明白张信的真心实意,特别是张信为了绿绮,愿意放弃前程留在兴王府,这点让蒋后十分欣赏,听到蒋后的话,绿绮小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呀,就是听不得好话。”看到绿绮满心欢喜的模样,蒋后笑道:“张信油嘴滑舌的,以后要小心他的花言巧语。”

    “他愿意说,我自然喜欢听。”绿绮小脸泛起晕红,低头小声说道。

    “唉,每次看到你这个样子,我总是在担心张信会欺负你。”蒋后叹气说道:“你肯定会心甘情愿让他欺负的。”

    “他对我这么好,肯定不会的。”绿绮小声反驳道。

    “还没有出阁就开始为他说好话了,真是女生外向啊。”蒋后调笑说道,虽然这话让绿绮小脸羞红不已,但却没有反驳,蒋后微笑,也没有再戏弄绿绮了,安心的享受起绿绮小手的服侍,不久蒋后沉吟起来,犹豫片刻之后,拍手示意绿绮坐在自己身旁,慢慢从怀里轻轻拿出一本精美的画册出来。

    “绮儿,这东西你看看,过两天你会用得上的。”蒋后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不自然,双颊浮起一片晕红之色。

    绿绮莫明其妙的接过画册,向蒋后表示谢意,不经意的打开,仔细的观看起来,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但是翻开几页之后,绿绮的小脸顿时变得滚烫起来,待再翻开一页的时候,双手再也拿持不住,画册“啪”的一声掉在地下了。

    “娘娘……。”绿绮微声叫唤道,有几分埋怨之意,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羞赧。

    “傻孩子,这是人之常伦,有什么好害羞的。”蒋后毕竟是过来人,勉强忍住心中的羞意,拣起地下的画册,继续为绿绮讲解起来。

    这三天时间里张信也没有闲着,拿着制好的请帖大肆派发起来,翰林院的同僚不管认识不认识每人都给一张,就连杨慎也不例外,反正人情是到了,至于人家来不来就是他的事情了,除此之外,就是锦衣卫啦,张信也没有避嫌,只要是认识的,每人给一张,但是事先说明到时候只是私事,不能穿锦衣卫华服来,不然把客人吓跑他们要负责。

    还有就是费宏,虽然说人家现在已经是内阁大学士,不一定有时间或者愿意参加自己的婚礼,但张信还是亲自上门拜访了,而费宏也没有拿架子,表示如果那天没有事情的话,一定前去祝贺。

    半天之后,手中的请帖才发出一半,这让张信感叹自己的人脉似乎不怎么行啊,思考片刻之后,张信马上想到郭勋,然后再联想到张氏兄弟,这些人都是有钱有势的主,但是以自己的名义去请人家似乎有些不妥当,这点小事当然不会难倒张信,回家之后马上让人重新写数十张请帖,署名却是蒋荣。

    张信的心思非常简单,你可以不给自己面子,但是皇上舅舅的面子你总要给吧,都把请帖发到你府上了,就算人不来,那礼物总要准备一份吧,当下毫不犹豫让府中仆役,把京城勋爵的名单列出一份来,再按着名单送请帖。

    事情正如张信料想的一样,京城里的勋爵在接到张信的请帖之后,虽然有人不想前去参加他的婚礼,但是却让仆役备好礼物,准备到那天送去,婚后张信清数礼物时发现,这些礼物折成银子加起来,可以让自己再举行一次婚礼。

    十月二十一日,张信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天还没有亮就已经起床了,然后马上去把好友唤醒,之后就是召集迎亲的队伍,最后就是等待吉时的到来,这么一等就是半天,终于等到中午过后,张璁经过盘算,觉得正是时候出发。

    听到可以出发迎亲,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喇叭、鼓锣声响起,张信穿着红色长袍,还挂着个大彩结,虽然感觉不自在,但是周围众人都理所当然的样子,并没有嘲笑之意,张信也就安心起来,入乡随俗,而且张信也觉得非常喜庆。

    听到可以出发之后,张信再也忍耐不住了,吩咐管家负责迎接客人,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让人抬起花轿,带着数十人浩浩荡荡出门而去,沿途引起无数人的围观与议论,毕竟百姓都是非常喜欢看热闹的,有些人因为好奇,所以也跟在张信的队伍后面,使得迎亲队伍更加显得隆重,声势浩大。

    因为张府离着蒋府不是很远,所以张信听从张璁的安排,特意绕了一个圈,迎亲队伍多走半个小时之后才来到蒋府,蒋府早有人等在那儿了,见浩荡的迎亲队伍之后,便一阵阵的喧闹起来,叫喊声响成一片,不过一会儿,附近已经涌来了一大群人来围观。

    附近围观的百姓,虽然不明白张信与蒋荣的身份底细,但是见到这样的场面,都明白迎亲的人身份不一般,所以只是小声的指指点点,丝毫不敢有所吵嚷,张信见状,觉得不够热闹,轻轻说道:“子直,是时候撒喜钱了。”

    “放心,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袁方微笑点头,向孙进、张胜、沈轩示意,每人拿着一大袋铜钱,在仆役的帮忙下,开始向四周围观的人群抛撒起来,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个情况,纷纷争夺起来,把铜钱拿到手之后,自然明白该怎么办,片刻之后人群中暴起阵阵的祝福之声,听到这些声音,袁方他们撒得更加起劲了。

    这时的蒋府也是张灯结彩的,显得格外喜庆,府里的蒋荣听到仆役的汇报,知道张信的迎亲队伍已经到来,连忙去请示蒋后,为了不损皇家体面,蒋后是秘密前来的,不能对外公布身份,只有藏身在绿绮的闺房之中。

    “妹妹,张信已经来了,现在该怎么办?”蒋荣虽然经参加过不少喜庆婚礼,而且自己都亲自体验过,但是在这个时候可不敢胡乱拿主意,害怕有什么疏忽之处。

    “还能怎么办,开中门迎接进来啊。”蒋后气结,这个事情还要请示啊。

    “那迎接进来之后呢?”蒋荣小心问道。

    “把人带到这里就没有你什么事啦。”蒋后吩咐道:“迎接的时候没事不要乱说话,张信自然会懂得该怎么做。”

    “那好,我先出去了,不能让人家等久了。”蒋荣也不恼怒,笑嘻嘻的快步朝大门走去,去看看新郎官啦。

    “绮儿,张信来了。”蒋后轻轻笑道,心里却有些失落感,但随即烟消云散起来。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绿绮现在身上披着霞帔,头上戴着凤冠,再盖着红布,根本看不出她现在的表情,但是从纠缠的小手可以知道,她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不平静,想必应该是分外的紧张、喜悦吧。

    而这时张信在门外才等候不过片刻时间,但却让他觉得格外的心烦,寻思着是否让人前去敲门,但马上听到府内传来一句十分洪亮的声音喊道:“吉时已到!”还没有等张信反应过来,蒋府的大门已经敞开,露出蒋荣憨厚的笑脸。

    “见过岳父大人。”张信连忙迎了上去,厚着脸皮叫喊道,见到张信这么乖巧,这让蒋荣乐得眉开眼笑的,当下秉承妹妹的吩咐,没有多说话,直接把张信领进府来,而后便听得敲锣打鼓,唢呐齐鸣,爆竹声响彻云霄。

    这时袁方他们也带着人涌了进来,纷纷把喜钱撒向蒋府的仆役以及庭院各地,接着就是把准备好的彩礼抬了进来,虽然知道蒋荣不会在意这些礼物,但这也是婚嫁礼仪,总不能把这个也省去了吧。

    “岳父,时候也不早了,我现在可以接绮儿回去了吧。”脸皮薄的话,哪里可以所媳妇接回去啊,张信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没有问题,你随我来。”蒋荣已经得到蒋后的吩咐,也没有为难张信,领着张信向内宅走去,怎么说内宅也是私人禁地,所以张信只带着几位好友前去,没过多久众人就来到后院的一座阁楼前,古代女子出嫁称为出阁,所以说未出嫁的女子都是住在阁楼上的。

    而这时阁楼前却有几个丫环在拦路,这并非是有心刁难,也是婚礼礼仪的一部分,这时候该由男方傧相作催妆诗,意思就是让新娘子赶快化好妆,该上花轿了,张信早就得到张璁的指点,看到这个情况,毫不犹豫的把袁方推了出来。

    而袁方也不负众望,不加思索的就吟出一首诗来,催妆诗作完之后,围着不让张信上楼的丫环接过喜钱,这才满意的散去,这时又是一阵爆竹声响,众人都知道新娘子该出来了,事实正是如此,待爆竹声尽之后,楼上的房门忽然打开,身披大红喜服的绿绮在丫环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下来。

    此时的张信脸上充满灿烂的笑容,可惜轿子不能抬进来还放在大门前,想到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张信当下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伸手拂开丫环,探手就把绿绮抱了起来,绿绮轻声惊呼,透过红纱布看到是张信之后,象征性的挣扎几下,随后僵硬的身子慢慢的变得柔软起来。

    ********的感觉非常不错,感受到绿绮柔嫩的身子,张信心中也急速的跳动起来,当下也不理会众人的瞠目结舌,就这样抱着佳人朝门口走去,这时绿绮也明白张信的意思,心里也充满喜悦害羞之色。

    “子诚这样做似乎不合礼制啊。”呆滞过后,孙进小声的说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袁方没好气的说道,现在说这话已经迟了,人家已经抱着新娘子走远了。

    “子诚的胆子也太大了。”沈轩话中似乎透出羡慕之意。

    “楞着这里做什么,还不跟上来。”张胜叫唤道,心里也苦笑起来,不知道待会人家怎么看这个情况,这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拥了上去,乐再次响了起来。

    “妹妹,张信这样做合适吗?”清醒之后,蒋荣跑上阁楼小心翼翼的请示起来,心里却大赞张信这娃就是有豪气。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蒋后嘴角绽开笑容,显得对这个情况非常满意,想必绿绮心里现在一定很甜蜜吧,而旁边的丫环也露出羡慕憧憬之色,如果自己出阁的时候,相公也这样对自己就好了。

    “那我就跟上去送亲啦。”见到蒋后没责怪之意,蒋荣也笑呵呵的跑了出去,女儿出门怎么能少了自己。

    抱着娇柔充满香气的佳人,张信越发精神起来,可惜路终究是要走完的,当把人抱到前院的时候,为了不惊世骇俗,张信轻轻的把绿绮放了下来,然后按照礼仪程序,拉着准备好的红绸带,与绿绮慢慢的走出门。

    见到新郎和新娘出门,在门外看热闹的人群欢呼起来,祝福声响亮之极,张信对此丝毫不理会,轻轻的把绿绮扶进花轿之后,张信总算安下心来,向跟上来的袁方几人打个招呼,再与蒋荣拜别,在张信的一声令下,迎亲队带领着送亲队以及非常丰厚的嫁妆,在众人的欢送声中,浩浩荡荡往张信府邸返回,前面还有更加复杂的礼节等着他们呢。

    当回到张信府邸之后,经过一系列繁琐的迎娶礼仪,终于在日落之后,把张信与绿绮送到洞房之内,当然事情还没有结束,在闹过洞房之后,作为新郎官的张信,还要出去招呼来客,毕竟来客现在还空着肚子呢。

    张信可能有些小瞧自己的影响力,或者说来人都给皇亲蒋荣的面子,邀请的客人基本上都已经前来祝贺,最为尊贵的当然是费宏,还有就是郭勋,连寿宁侯与建昌侯都来了,翰林院的李时、顾鼎臣、翟銮等人,与张信所想的一样,没有见杨慎的身影。

    “大人,恭喜。”见到新郎出来,众人纷纷围了上去,有些人心中还庆幸自己来了,不然也不能见识到这么多的大人物。

    “已经准备好酒宴,请各位入席吧。”担当傧仪的袁方清声叫喊起来,在仆役的引领下,众人纷纷按照位地位高低依次入坐,来的客人实在太多,客厅也容不下,只好把地位较低的人安排在院子里,客人们坐好之后,仆役们捧着炒制好的美味佳肴鱼贯而入,轻轻的摆放起来,菜肴是经过精心烹饪,色泽香味分外诱人。

    “张侍读,无酒不成宴,你该不会就这样招呼我等吧。”客厅内,坐在首席的张延龄有些讽刺道,如果不是兄长一再规劝,他才不愿意再看到张信呢。

    “当然不会如此。”张信微笑起来,低声向侍立一旁的仆役吩咐几句,仆役点头离去,片刻之后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客厅外又走进十数名仆役,仆役们手里都拿着一坛酒,在张信的示意下,纷纷打开酒坛,顿时客厅内充满浓郁的特殊酒香。

    “好酒,子诚,这该不会是宫廷御酒吧。”有数十年酒龄的费宏笑道,也怪不得他这样想,毕竟凭张信的关系,如果让皇帝赏赐几坛宫廷御酒也不是为难的事情,在场的众人一听也深以为然,当弥漫的香气飘入鼻子之后,口中的液体似乎分泌得更加快了。

    “是不是宫廷之物,那就要看各位自己品尝鉴定啦。”张信微笑道,挥手示意让仆役给客人斟酒,这才是刚开始,吃惊的还在后头,因为早知道张信的吩咐,摆放在客人面前的都是白瓷杯,当仆役把酒倒入杯中之后,特殊的酒香更加浓烈起来。

    “子诚,这酒似乎不对啊。”当仆役退下后,费宏迫不得已的起酒杯端详起来,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酒,没有想到却发现这酒与众不同之处来。

    “张侍读,你这是酒还是水啊。”一直直微笑沉默的郭勋也惊讶起来,但是那陌生而熟悉的酒香是瞒不了自己的,这分明是酒啊,但为何这般模样,经过提醒,在场的众人也纷纷发现其中奥妙,也感到很困惑。

    “张侍读不会拿注了水的酒来糊弄我等吧。”张延龄再次讽刺道,却被张鹤龄扯起衣袖警告起来,闻这香气就知道这酒不凡之处,况且以张信的身份,哪里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再说下去的话那岂不是让人笑话自己。

    张鹤龄虽然也恼怒因为张信的原因,被张太后训斥一顿,但是也承认当日张信的话十分的道理,特别是事后皇帝居然找借口嘉奖他们兄弟几句,而且还让他负责明年的春祭,虽然没有什么实质好处,但这也让张鹤龄心中的怨气消退许多,所以接到张信的请帖之后,这才拖着弟弟前来了。

    “待老夫品尝一下。”费宏根本没有理会张延龄的话,轻轻闻了下杯中的香气,小心的抿了一口,细细的体会起来。

    “费学士觉得如何?”张信微笑询问起来。

    “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沉吟片刻之后,费宏清声说道,然后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深深的陶醉其中。

    见到费宏这个模样,众人再也忍耐不住,纷纷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品尝起来,幸好经过酿酒师傅的加工处理,蒸馏酒中的辛辣味已经消除许多,虽然还有一些残留,但是在场的众人哪个不是资深酒国中人,这点辣味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反而觉得更加有味道。

    “子诚,这酒虽然好,但你不会这么小气,一人给一杯而已吧。”费宏笑道,虽然谈不上嗜酒如命,但是佳酿在前,费宏也忍不住再尝一口,再次感受那清香味道来。

    “张侍读,你把我们的酒瘾勾上来了,可不能放任不管,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相对而言,郭勋可是不折不扣的好酒之人,哪里肯轻易放过这样的佳酿啊。

    而这是众人也反应过来,才一杯而已,如何能过瘾啊,这时众人确认这酒是宫廷贡品无疑,而且还是最新品种,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品尝御用贡品的,想到这里,众人纷纷群情鼎沸的开口拥护费宏郭勋的话来。

    “各位放心,我还没有吝啬到这个程度,既然是酒宴,自然会让各位尽兴而归的。”张信笑道,轻轻拍手示意,仆役们听到信号,再次鱼贯而入为客人倒酒,退下之前当然是把酒坛留在席中。

    “各位,请。”身为主人,张信自然要以身作则,让仆役带着一坛酒,开始在宴席之中与来客碰起杯来,在客厅前院后院转了一圈后,细心的人忽然发现,身为新郎官的张信似乎已经不见踪影,相互提醒之后,众人纷纷露出暧昧的笑容,又把注意力移到宴席之中啦,人家去享受********,自己还是识趣一些,不要前去打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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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波澜

    锦衣卫与东厂情报准确的故事在民间可是大名鼎鼎的,而其中又以发生在明初的开国功臣宋濂身上的故事最有名,事情世人皆知,话说有一天晚上,宋濂家里来了客人,他自然要招待客人,陪其饮酒,次日上朝的时候,明太祖朱元璋问他当时的情况,宋濂一一作了如实回答,等宋濂回答完毕,朱元璋哈哈大笑,夸赞宋濂诚实,还把一幅画拿出来给他看,却是宋濂家待客时的情形。

    而现在张信非常有理由相信,这肯定是宋濂的客人出卖了他,或者那些客人之中肯定有一个是锦衣卫的,不然他哪里知道得那么清楚,当然也有可能其实这件事情就是朱厚熜与宋濂两人在演双簧,其目的就是让世人知道锦衣卫情报的厉害,让世人心存敬畏之心。

    不过也不能否认东厂能力不够,其实东厂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严刑逼供,欺压百姓,屈打成招,栽赃陷害之类的手段要比一般官府衙门强,情报当然也很准确,只不过要在事情发生十天半个月之后,等风声传到东厂时,他们就知道这件事情啦。

    其实也可以理解,东厂办事都是明来明去的,只要怀疑一个人,根本懒得去打探清楚事情的真相,直接破门去把人捉回来,然后再按自己的意思处理,说你有罪,就算你比天上的云朵还要清白,也可以把你染成黑色,知道自己接手的东厂是什么样之后,张信彻底无语起来,心中的敬畏全部消失而且有崇拜破灭的感觉。

    不过张信随之振奋起来,既然东厂与自己的想像中的不同,那么就把它改造成自己心中的样子,反正朱厚熜已经把东厂交给自己全权负责,那么自己怎么弄皇帝应该不理会的,在得到朱厚熜肯定的回答之后,张信就开始兴致勃勃的改革起东厂来。

    首先当然是东厂蕃子的素质问题,不过经过文官们的打击,东厂中的那罪大恶极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留下的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根本嚣张不起来,而且东厂中因而空缺出许多职位来,却没有人上来补缺,主要是没有保障的情况下,东厂的人数急速锐减,连人都没有,那也不用谈什么素质了。

    当然对张信来说,缺人而已,这有什么难的,借着地裁革锦衣卫的机会,张信找陈寅和王佐商议,然后在裁革名单上一圈,须臾之间东厂再次满额起来,如果不是顾忌因为动作太大,招朝廷百官非议,张信恨不得把锦衣卫裁下的数万人归于自己挥下。

    虽然属于裁革人员,但是锦衣卫中也不缺乏好手的,特别在陈寅与王佐的帮助下,张信招收的都是骨干级人才,基于张信的再造之恩,那些人对他自然都非常感激,所以张信指挥起来当然得心应手,况且锦衣卫与东厂虽然名称不一样,但是做的工作毫无差别,并没有新手之说,一补上实缺,马上就可以开始工作啦。

    人是有了,但是他们的素质还须提高,做秘密工作的怎么能暴露在世人面前呢,为了改变手下的观念,张信把后世的一些谍战故事改头换面的说给他们听,什么潜伏啊、秘密档案之类的,让他们认识到自己这行的本质,东厂蕃子头目们自然是听得如痴如醉,表示以后一定遵从提督大人的吩咐,做什么事情都要隐秘进行。

    张信何尝听不出他们这是言不由衷,观念从来都是非常难以改变的,张信也不要求手下马上接受新的行事方式,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答应这样做,起码这是好的开始,反正在张信的坚持下,东厂就这样渐渐的消失在京城百姓眼里,除了官署还挂着牌子,不时听到里面有动静表示那还有人存在之外,再也没有声息,也没有听到东厂蕃子欺压百姓的事情,百姓们自然而然的这功劳归于朝廷大臣们。

    如果有人关心京城变化的话,肯定发现似乎是在数天之间,城内新开许多的商铺之类的经营场所,而且掌柜伙计的脾气似乎非常暴躁,根本不像是在做生意的,这是因为张信把东厂分成一明一暗两个部分啦,明的就留守在官署听候差遣,暗的全部派出去打听消息,而且还规定,除非是特别严重的事情,如果没有皇帝或者自己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行动。

    反正在当时条件的允许下,张信已经把东厂弄得面目全非,要不是在现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东厂蕃子们早就抗议哗变了,当然,经过张信这么一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东厂再发展那么十几二十年,真的可能变成张信想像中的情报机构。

    “东厂朕已经交由你执掌,以后这类事情你就不要汇报给朕听啦。”张信呈上来的文案朱厚熜根本没有看,随意搁放在一旁,而站在旁边的黄锦自然小心翼翼的拿起文案,皇帝可以不在意,他可要把这东西保存好,以免皇帝以后要看却找不出来,那就是黄锦的责任了。

    “臣遵旨。”张信回答道,心里却盘算着待会也该把累积今天的情报送一份给皇帝啦,虽然不是什么重要情报,但是也好让皇帝对这些情况有所了解。

    “张侍读,听说你家有一种绝世佳酿,比宫廷贡酒还要香淳美味,可真有此事?”朱厚熜饶有兴趣的询问道,这几天费宏旁敲侧击的找自己要酒,朱厚熜才知道张信婚宴发生的事情,对费宏赞不绝口的美酒自然有几分兴趣。

    似乎是天性使然,大明皇室一脉,对吃的东西不怎么讲究,可能是与经历有关,明太祖和马皇后灾年常吃“麦饭野菜”,成祖祖朱棣最爱吃馎饦,就是一种菜饭合一、连汤带水的面食,以后历代皇帝对吃的也不怎么在乎,不管是山珍海味,还是五谷杂粮,只要可以填饱肚子,当然,皇帝的膳食自然是美味的。

    虽然不在意吃的,但是大明皇帝们对喝的却是十分钟爱,明宫御酒,由太监掌管的御酒房酿制,有荷花蕊、寒潭春、秋露白、竹叶青,金茎露、太禧白、金盘露、琼酥天乳等等,历经百多年来的发展,皇宫里的御酒已经有一百多个品牌了。

    而朱厚熜秉承先辈们的传统,对酒的抵制力非常低,虽然年纪小,但是兴致来了也喜欢喝上几两,还好朱厚熜只是把酒当成调味品而已,并不是爱酒如命之人,并不像正德皇帝一样,因为酗酒而耽误正事。

    “启禀皇上,臣家中确实有几坛美酒,但是却不能与宫廷贡酒相提并论。”张信诚实说道,宫里的酒都是经过千百年来酿酒大师们精心酿制的,自己的酒哪里能和人家比。

    “听说这酒与众不同,透明如水,清洌之中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却不知味道如何。”朱厚熜有些向往说道。

    “既然皇上喜欢,那待会可让宫里的内侍到臣府邸去拿。”张信笑道,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贡酒,到时再那么一宣扬,佳酿还不名声大振。

    “黄锦,这事就交给你办了。”朱厚熜吩咐之后,也没有再谈论下去,相对美酒来说,他更加在意的是这件事情:“张侍读,朕有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请皇上明示。”张信恭敬的回答,心里也有些困惑感觉。

    “朕想加封兴献帝为兴献皇帝,兴国太后为兴国皇太后,你认为如何?”朱厚熜期待说道,想得到张信的肯定。

    “臣当然没有意见,只不过朝廷百官必然会反对的。”张信沉默片刻,没想到朱厚熜还是没有放弃这个打算啊,虽然最后表示赞成,但张信还是劝说道:“皇上,既然崇礼之事已定,何必再节外生枝呢。”

    “张侍读,你不明白。”朱厚熜失望说道。

    “臣当然明白皇上仁孝,但若是因为此事与大臣们再生争执,恐怕……。”总不能说党争误国吧,张信开始绞尽脑汁的想起理由来。

    “朕心意已决,张侍读就不必多言了。”朱厚熜轻轻叹气,然后说道:“你先在乾清宫外等候,朕去帮你到清宁宫提醒下母后。”

    “微臣领旨。”知道皇帝在赶人,张信只好乖乖的告辞。

    不久之后,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绿绮娇羞的向张信走来,而张信也抛开心事,微笑的迎了上去,看来蒋后还是很体恤自己的,没有让自己多等。

    “绮儿,我们回家吧。”没有理会旁边的宫女内侍,张信轻轻握着绿绮的小手说道,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拉着绿绮朝宫外走去,而绿绮却害羞不前,小手用力的挣扎起来,毕竟按照古代的规矩,女人不许走在男人面前,也不能与之同行,在皇宫这样守礼的地方,绿绮不想给人留下无礼的印象。

    “绮儿,你是不是想相公我抱你出去啊。”看出绿绮的犹豫,张信轻轻笑道,况且自己在宫里那可是凶名赫然,若是谁敢胡乱散播传言,那休要怪自己不客气了,在张信充满威胁的目光下,旁边的宫女内侍连忙拧过头去,不敢再注视前方。

    实事证明张信的威胁还是很有用的,见到张信始终没有松手的意思,绿绮只好乖巧的垂头与张信并臂行走,白嫩的小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羞,像是涂抹了一层胭脂一样晕红起来。

    而这时乾清宫中,朱厚熜与蒋后正在密谈。

    “母亲,张侍读似乎不同意朕的意思。”朱厚熜叹气道,没有得到张信的肯定,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你不必在意,张信虽然是个聪明人,也明白几分治国安邦之道,但是见识经历尚浅,自然不会明白熜儿此举的深意。”蒋后微笑安慰说道。

    “可惜不能和他说明。”朱厚熜赞同说道,但还是有些失落感。

    “熜儿,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朝廷中能明白此事者不过数人而已。”蒋后微微笑道,心里却非常满意张信的不明白。

    “母后说的可是张璁几人。”朱厚熜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仅是他们,内阁,六部的大臣想必心里也是清楚的。”蒋后点头说道,明白又如何,却皆是顽固不化之徒。

    “看来朕要找张璁、霍韬他们商量下。”朱厚熜清楚,只要自己下此诏书,肯定少不了与群臣争论,这个时候轮到张璁他们出来站出来了。

    “熜儿你要记住,像张璁这样的臣子,可以重用,但是要时时敲打他们,让他们明白帝王之恩。”蒋后告诫说道。

    “朕明白母后之意。”朱厚熜点头,随后叹气说道:“可惜张侍读对三礼知之不深,不然也可以帮上忙了。”

    “熜儿你不让他参和这事是对的,张信性情太温和,根本没有争强好胜之心,若是让他出来与百官争执,恐怕没说上几句就服软了。”蒋后笑道,认为自己对张信的性情了如指掌。

    “可是张侍读主意多,总是在关键时刻为朕解决难题,上次若是不得他之助,恐怕朕也下不了台,母后也没有这快能进宫与朕团聚。”朱厚熜说道。

    “张信足智多谋是不假,但就是太过懒散,整天想做个清闲富家翁,这点非常不好,若如此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给绮儿争个诰命啊。”蒋后皱眉说道,显然很不满意。

    “绿绮姐姐若是想要的话,那朕马上下旨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朱厚熜笑道,如果不是张信的原因,自己还想给她个公主封号呢。

    “胡闹,也不怕让人笑话。”蒋后摇头笑道:“这是张信的事情,你没事别理会。”

    “张侍读的品佚不够,朕看什么时候给他再升一级,那绿绮姐姐就可以成为诰命夫人了。”朱厚熜提议道,古代一品至五品的官员称诰,六品至九品称勅,诰命夫人跟其丈夫官职有关,有俸禄,没实权,一至五品官员授以诰命,六至九品授以敕命,夫人从夫品级,故而有诰命夫人之说,现在张信官职是正六品,还没有资格为绿绮谋求诰命封号。

    “这是熜儿你的事情,我就不管了。”蒋后笑道:“但是对于张信,我还是很放心的,像他这样聪明而没有上进心的人,熜儿以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应该交给他处理,免得他太过清闲,总是在欺负绮儿。”

    蒋后说的含蓄,但是朱厚熜却明白她的意思,像张信这样忠心而且没有野心的人,可以放心的重用,不须要担心什么。

    “相公,你怎么了。”回到家中之后,绿绮发现张信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感觉。

    “没事,原先还以为你会被娘娘留在宫中,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放回来了,害得我一肚子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真是浪费之极啦。”张信叹气说道。

    张信暗示的情意绿绮哪里听不出来,心中自然欢喜之极,但还是与往日一样,柔情似水的规劝张信该到书房读书写字啦,还说学习贵在持之以恒,不能半途而废,温言柔语之下,张信也只能乖乖的再次到书房中刻苦学习了。

    “谁说我不明白的。”书房之中,张信自言自语说道,他自然明白朱厚熜为何这么坚持给兴王加封尊号的原因,朱厚熜所以掀起这场争斗,表面上看是因为他为兴王的封号、祭祀典礼和称宗入庙等问题,与大臣们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其实在少数人心里都明白,除去仁孝的原因之外,由于朱厚熜是以藩王世子身份入继大统,不像其他皇帝一样做过太子或者皇子,与朝廷百官有过接触,初到陌生的环境,自然心有疑虑,追封没有做过皇帝的兴献王为皇帝,目的是维护自己继承皇位的合法性。

    这是要表明他的皇位不是继承堂兄正德皇帝,而是来自他父亲这一脉的血缘关系,也就是直接上承他的祖父孝宗皇帝,只有证明这点,朱厚熜才会觉得自己继承皇位天经地义的,并不是因为给别人当儿子才可以即位的,心中才能坦然执掌朝政。

    只可惜杨廷和等几个大臣虽然隐约明白朱厚熜的心理,但是却不能接受,常年接受传统理学熏陶,大臣们心中自然会有自己坚持的信念,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接受朱厚熜决定的,所以只有当做不明白朱厚熜的意思。

    当然,张信也明白,这也与皇权与相权之争牵扯上关系,想必朱厚熜心里也不能容忍大臣们多次封驳自己的旨意,也有想通过这件事情确认自己的权威的意思,可能连那些大臣们自己心里也不清楚,自己之所以屡次三番反对皇帝意见,除了坚持理念之外,还有想向世人证明朝廷之中,还是士大夫与天子共天下的,私人感情、信念、权力,种种因素结合起来,礼仪之争哪里会轻易解决啊。

    现在最让张信觉得庆幸的是,现在朱厚熜与大臣们还算保持克制,虽然争论不休,但还能处理朝政,并没有说因为礼争而延误政务的事情,只不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反正张信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虽然担心这个情况发生,但是张信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劝得动皇帝或者大臣们放弃这场争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一样,站在特殊的高度看待这个问题的,恐怕只有当朱厚熜觉得自己的绝对权威没有人可以挑战的时候,这场礼仪之争才会结束吧。

    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朝廷大事了,张信哑然失笑,看来与袁方他们混久了,也受到他们的影响,不知觉中有了为国为民的念头,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自己想办些实事,恐怕也没有这个机会,现在自己唯一能做就是,尽力约束自己的手下,少给百姓添麻烦,这时候张信感觉有些无助,不由在心中恨恨想到,哪天把自己惹毛了,让锦衣卫把那些反对皇帝的大臣全部捉起来,看他们谁还有话说,可惜连张信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幻想而已。

    “子诚,在里面吗?”这时门外传来孙进的声音。

    “请进。”张信迅速收拾心情,高声说道。

    “就猜到你在这里。”轻轻推开房门,孙进笑着走了进来,听仆役说张信不在内宅,他就明白自己应该到哪里找人了。

    “像我这么刻苦努力之人,在书房中苦读那是当然之事。”张信大言不惭说道,把孙进逗得哈哈大笑。

    “子云兄,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该不会是特意过来让我听你笑吧。”张信不在意说道,反正天才总是不能为俗人所理解的。

    “子诚,我们准备回去了。”谈到正事,孙进收敛笑容,语气有些伤感。

    “回去?什么意思?”张信惊讶道。

    “回家,回湖广。”孙进轻轻笑道:“可能过两天就走。”

    “为什么,在我这里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想回去了呢?”张信皱眉问道,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进京都快两年了都没有回家探望父老,叫我们情何以堪。”孙进追思说道:“再不回去恐怕连家乡的模样也记不清楚了。”

    “那也不用这么急,留下来陪我过完春节再走也不迟啊。”张信点头,不过还是提议道。

    “我也有此念,可是家父一再来信催促,说若不能在春节之日赶回家中,就再也不认我这个不孝之子,为之奈何啊。”孙进苦笑道,看来回家后肯定少不了一顿责骂了。

    “子直他们也是如此吗?”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人家父子感情不和,张信也叹气起来,虽然询问,但是张信也知道,他们肯定是商量好了。

    “袁伯父已经派仆役进京接子直了,而文昴受沈园兄之托,要回去探亲,至于子任,见我们都回去了,他也想顺道同行。”孙进微微笑道。

    “我看你们早商量好了,就是瞒着我。”张信埋怨起来。

    “哪里,我们也是昨天才决定的,今日清晨刚想和你说,没有想到你夫妻二人都被召见入宫了。”孙进忙解释道。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起程?”张信问道。

    “子直他们已经去集市买马了,再打听下有没有最近回湖广的商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或者后天应该就可以出发。”孙进轻声说道。

    “缺马就和我说一声,还去什么集市。”张信摇头说道,集市里的大部分是次等马,还不如自己弄几匹军马呢。

    “我们不想太过招摇,况且出了直隶,我们就改坐船了,马匹就地处理,若是好马的话,我们舍不得时该怎么办。”孙进笑道。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求援

    袁方他们终究还是回去了,张信虽然心有不舍,但是却没有阻止,才分别几个月,自己都有些怀念溪山村里的父老乡亲们,还有州学里的莫夫子,更加不用说他们几个久别家乡的游子,那思念之情只怕更深。

    虽然孙进说不想招摇,但是张信哪里让他们这么轻易回去,在京城集市中大肆采购一番之后,给了众人大约三辆大车的礼物,不仅是溪山村里的父老,还有安陆州学的夫子先生,连袁方几人的家人都有份,如果不是怕几人带着不方便,张信恨不能再买上两大车呢。

    “相公,不要难过了,你可以时常给他们写信啊。”看到满脸忧思的张信,绿绮心里也觉得不好受,柔声的安慰起来。

    “这几个就是太死心眼,想举荐他们在朝廷上当个官儿也不愿意,不然直接让他们把家人带进京城,哪里还用回去啊。”张信轻骂道。

    “若是如此,相公怎能与他们结交为友。”绿绮柔媚笑道,如果自己相公的朋友是这类的人,自己肯定会劝他不要与之来往,免得受其影响。

    “绮儿说的是。”人都走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张信抛开不快心情,伸手把美人搂在怀中,还是绿绮最好,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放我下来,让人看到不好。”虽然在自家卧室内,但是绿绮还是羞涩说道,自己这个相公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搂搂抱抱的,而且也不分什么场合,每次都是这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话自己。

    “放心,这里就你和我,别人哪里会看到啊。”张信轻轻笑道,况且在自己家中,看到又怎么样,羡慕死他们,说完也不理会绿绮的娇嗔,准备调戏下自己可爱的小妻子。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这时一位丫环进房中说道。

    “是谁啊。”张信疑惑起来,而这时绿绮轻巧的挣脱张信的怀抱,也不顾丫环惊诧的目光,连拉带扯的把张信推开房门,让他赶快去办正事,自己却快速把门拴上了,做完这件事情之后,绿绮这才轻微娇喘,当看到丫环圆睁的眼睛后,才记起原来房中还有人的,一时之间小脸马上粉红起来。

    “夫人,您的衣裳有些斜了。”丫环眨着可受的眼睛,善意的提醒道,心里却异常羡慕起来,绿绮顺着丫环手指一看,隐隐约约露出几处白皙,羞得更加不知道如何自处,只好惊慌失措的跑回屏风之后整理起来。

    丫环说得不清不楚的,这让张信有些疑惑,所以干脆加快步伐向客厅走去,到了之后才发现来人却是沈园,既然是熟人来了,张信当然是连忙迎了上去,仔细算来,袁方他们一走,张信在京城之中,可以称之为熟人好友的话,也只有沈园和李构啦。

    “见过大人。”不管张信有多么的客气,沈园还是紧守自己的身份,人家与自己称兄道弟那是平易近人,如果自己不识趣的话,那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文昴他们刚走不久,你来得有些迟了。”张信微微叹气道。

    “那个场面我出现不合适,请大人不要见怪。”沈园垂头说道,送别沈轩孙进他们的都是些文人学子,或者是一些进士官员,自己不过是个商人,若是一同前去,场面肯定会有些尴尬的,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为好,反正该交待的事情自己早就和沈轩说了。

    “明明有机会谋个出身的,你偏偏就放弃了,现在后悔可能有些晚了,不过你要是回心转意的话,我还是可以帮你试下的。”张信微笑提议道,反正到时帮沈园出示个兴王府家仆的证明,然后再往吏部那么一递,九品官吏还是可以谋求得来的,等过几年再找个机会破格提拔一下,不过以沈园的才学与出身,五品以上官佚恐怕是终身无望了。

    “谢谢大人挂心,但我还是觉得做个商人比较舒服。”沈园满脸笑容推辞道,如果没有张信的照应自己当然会选择当官,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攀上张信的关系,自己看一个人脸色行事就可以,何必再去找其他罪受呢。

    虽然从来没有做过官吏,但是以沈园的见识,怎么能不清楚那些低级官吏们的待遇以及情况是怎么样,每天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无非就是希望能得到上司赏识,然后能可以再上一步,但哪怕是再上一步还是有人管着,整天忧心忡忡的,哪里像自己这般轻闲自在。

    况且沈园自己也知道,自己最大的本事不是做官,而是经商,为官可能是在受罪,而经商却是自己的兴趣,既然在前途有保障的情况下,沈园当然希望继续经营自己的产业,实现自己的目标。

    “你不防再考虑下,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张信有些郁闷,怎么每次自己主动想帮人,总是被人拒绝呢。

    “谢谢大人。”沈园真诚行礼道。

    “作坊那边有什么事情吗?”张信问道,知道以沈园的性格,没有事情的话,肯定不会轻易上门来拜访。

    “大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作坊库房中已经存有万斤佳酿,还有五万斤普通好酒,而且还在不停的酿造中,不知道大人下一步准备如何行动。”沈园激动的说道,在得到张信的肯定之后,自己马上下令让作坊伙计加班加点,终于达到张信制定的目标了。

    “京城中的权贵们已经知道佳酿的名声,也清楚这并不是宫廷御酒,而且皇上对这酒也有些兴趣,已纳为贡品,也是时候打开市场了。”张信微笑道,准备这么久,花了不下上万两银子,现在应该是回本的时候了。

    “请大人吩咐。”沈园习惯性的拿出纸笔说道。

    “按原计划行事,找京城各大知名酒楼,给他们一点好处,让他们代为销售,待佳酿的名气销路打开之后,再在已经盘下来的商铺中出售。”虽然美酒的名声已经在京城上层权贵中留传开来,但相对京城百姓而言,都不知道有这种酒,想要让佳酿声名远扬,那还得依靠最广大的人民群众。

    “大人放心,三天之内我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沈园信心满满说道,只要酒楼的东家掌柜不是笨蛋,自然知道在自己店中出售这种佳酿会有什么样的好处,起码可以吸引许多权贵上门,这可是双赢的事情啊。

    “那事情就交给你了。”张信笑道,这种事情当然是沈园负责,难道说还要自己亲自出马不成,那样的话不知道有多少御史弹劾自己呢,毕竟虽然朝廷中不知道有多少大臣与京城商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谁也不敢摆在明面上,因为大明律规定,官员是不许经商的,虽然现在这一条规定已经形同虚设,但是大家都保持默契,不然传扬出去肯定会损害自己的名声,不知道天下人怎么看待自己呢。

    三天之后,一种绝世佳酿的名声忽然在京城市井之中迅速流传开来,据人传言,这酒透明似水,而带着特殊香气,放喉之后有一股辛辣刺激的口感,进入肚子之后那火辣的感觉久久不散,全身的热血沸腾起来,再喝上两中,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流言传出之后,京城百姓们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是不少人誓言旦旦的保证,这绝对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看到人家指天立誓的模样,百姓开始半信半疑起来,然后自然而然的到附近酒楼去看看,反正最算不买,也好增长下见识啊。

    但是转了几家酒店酒铺之后,却发现没有这种酒啊,后来再那么一打听,才知道这种佳酿是在京城里的知名酒楼之中有出售,知道这个消息,囊中羞涩的百姓自然望而却步,但更多的人见酒的名气这么响亮,就带着无比的好奇去观看下,抱着如果价格太贵,哪怕是天上的琼浆玉液也不买的心理去看热闹。

    去到之后再发现,原来这种佳酿也是分成几个品级的,价格最贵的是一种名字叫做五粮液的酒,这种酒价格不菲,听说只有权贵之家才有能力购买,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几种价格相对便宜的好酒,像什么二锅头、白干、烧酒之类的。

    好奇是人性之中的弱点,当有人忍痛掏出钱,买了一瓶便宜的烧酒时,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之中把酒瓶打开,那特殊的香气果然飘散出来,然后再倒入杯子,发现这酒果然如传言的一样,酒液居然是透明无色的,和普通的水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时谁都心存疑虑,这会是酒吗?该不会是上当了吧,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自然端起杯子把酒一饮而尽,这下子就麻烦了,烧酒,顾名思义,这是张信特意吩咐沈园制作的高度数蒸馏酒,原酒只是简单的处理下,那火辣的味道根本没有消去,连张信也是浅尝辄止,根本不敢多喝,那人一杯下去,马上给呛着了,喉咙冒火,半天没有缓过来。

    正当围观的众人以为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时候,那人却再次品尝起来,经过询问之后众人才知道,才知道这酒居然有驱寒的效果,看到那人在严寒天气之中额头上居然还冒着热汗,几杯之后居然当敢露出胸膛来散热,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当看到那人满面通红,以及身体上的那股热气腾腾,谁都明白他不是在做假。

    大冷天有什么比能驱寒的东西更让人想拥有,经过无数的人大胆尝试之后,证明这酒确实非同一般,那家中富裕的百姓还有什么犹豫的,怎么能让隔壁家的那个混蛋在自己面前炫耀呢,自己也要买一瓶来尝尝。

    其实不只是百姓而已,早对五粮液有所耳闻的权贵们,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吩咐仆役买几坛回来,喝过五粮夜之后再品尝其他黄酒,总是觉得不是滋味,一边是清澈透明的淳香佳酿,一边是浑浊沉淀的清淡黄酒,是人都会做出选择,特别是在宴请客人时,你居然拿不出几坛五粮液招待来客,这哪里还有面子,自然吩咐仆役再去多买十几坛,以放在家中库存,反正佳酿当然是越久越淳,也不怕说佳酿会变质。

    想到这点也当然不会只是一个人,当权贵们都起这个念头的时候,各大酒楼中的五粮液销售一空,见到生意兴隆,酒楼的东家掌柜哪里不知道该怎么做,连忙联系沈园,这次不是要帮代售了,而是想从来沈园那里进货,以赚取更多的利润,而沈园当然明白什么时候该放弃一部分利益,为了更好的打开销路,沈园自然愿意与京城里的酒楼合作。

    当然,看到沈园的生意做得这么火暴,也有不少人开始打起主意来,如果自己能分上一杯羹,还那不是财源滚滚而来,如果能把作坊归于自己名下,那更加完美了,要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要摸清对方的底细,有能力的人,自然很快的把沈园身份的来龙去脉都调查清楚,看到资料之后,什么念头都烟消云散起来,而有些人还没有这个本事,当知道沈园不过是从湖广来的一个外地商人之后,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开始动起歪脑筋来。

    实事证明,没有实力的人最后总是会吃亏的,听到沈园的汇报,张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上礼物到陆松家作客半天,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当自己府邸前面总有锦衣卫路过徘徊的时候,只要不是白痴,都明白要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知情人的点拨下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备好礼物去找沈园协商起来。

    经营的事情张信自然全部交给沈园负责,自己自然在家中坐享其成,专业的事情还是由交专人处理吧,自己还是不要给人家添乱为好,毕竟自己还在渡蜜月之中,虽然与几位好友离别有些伤感,但是如今府邸只有自己与绿绮,张信当然乐在其中,每日与妻子柔情蜜意的吟风弄月,把其他事情都抛诸脑后。

    而此时朝廷上风波再起,与张璁等人商议过后,朱厚熜给内阁下一道诏书,其生父母兴献帝、后分别为兴献皇帝、兴国皇太后,再度引发朝廷百官的哗然,没有多久,大学士杨廷和、礼部尚书毛澄、吏部尚书乔宇、侍郎贾泳、给事中朱鸣阳等百余人上疏力争。

    杨廷和认为,兴献王、妃加帝、后,与以前各朝各代相比,都已经是尊称已极,若加“皇”字,就是忘所后而重本生,任私恩而弃大义,乔宇也认为,若加“皇”字于本生之亲,则与正统溷而无别,揆之理则不合,验之人心则不安,非所以重宗庙、正名分。

    而张璁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上疏支持皇帝的主张,反正刚刚平静一阵的朝廷再次为崇礼之事争论不休起来,面对这样的情况,张信也没有办法,哪里自己说的再有道理,再怎么说明内耗之祸,恐怕也没有人理会自己,毕竟历朝历代无数的事实告诉张信,哪怕在面临亡国之祸时,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坚守“真理”的士大夫们还是希望证明自己是对的。

    每天收到东厂蕃子送来的情报,都是皇帝与大臣们争论的内容,要不就是大臣们聚在一起商议该怎么应付眼前的情况,幸好无论君臣们怎么争辩,但是还没有影响京城百姓的生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与大官们在争吵什么,但是他们非常明智的闭口不谈这些事情。

    而读书人却不一样了,知道皇帝与百官争论的内容后,赞成有之,反对有之,纷纷开始对回家翻阅古籍,希望能从中找到证明自己观点,而又能反驳对方评论的圣人之言,久而久之因为这场持续的辩论,也间接促成了研究历史先例,以及古代掌故和研究本朝历史的风气在民间形成。

    当然,礼争的坏处更加多,朱厚熜与大臣们忙着争辩,在朝政上当然没有再多花心思,只是匆匆忙忙的草率把政事处理完,然后就掏出奏折,开始与皇帝抗争起来,虽然明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流血事件在所难免,但是不想惹朱厚熜生气的张信只能保持沉默,其实明哲保身在这个情况下只能是贬义词,只不过张信不愿意承认罢了。

    “相公,你在想些什么?”绿绮皱眉问道,素丽淡雅的小脸上露出忧虑之色,虽然张信近些天总是眉开眼笑的,脸上总是充满灿烂的笑容,但是凭着敏锐的直觉,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张信平静的背后隐藏着沉重的心事。

    “我在想,将来我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才好。”张信笑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也不能让绿绮为自己担心,这是张信坚信的原则。

    “哪里有这么快啊。”虽然已经习惯张信不时的调戏,但绿绮还是忍不住为这话羞红起来,佳人娇嗔妩媚的风情让张信与之授魂,正当张信怦然心动准备再继续与绿绮进一步交流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丫环敲门之声。

    “大人,客厅内有位宫里的公公求见。”俏丽的小丫环低头清声说道,可是眼眸却悄悄的看着绿绮,注意到绿绮小脸上的晕红之后,心里却窃喜起来,待会出去又有话题可以与其他姐妹说了,不过让她奇怪的事,怎么绿绮夫人身上的衣裳居然穿戴得这么整齐。

    “既然是从宫里来的,可能是皇上有事召见,相公快些去迎接吧。”还好没有被丫环看到,绿绮努力想摆脱羞意,可是从小手上传来的异样让她根本无法保镇静。

    “那好吧,我去去就回。”张信恋恋不舍的松开绿绮柔嫩滑腻的纤细小手,心里也认同绿绮的说法,在宫里在这个时候来人,想必是为崇礼的事情吧。

    “奴婢参见大人。”来到客厅之后张信才发现,从宫里来之人却是鲍忠,自从张信辞去内帑的职务之后,内帑就交给鲍忠接管,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内帑处理事情啊,怎么跑到自己家来的,更让张信感到困惑的是,怎么没有听说鲍忠已经被调到司礼监工作了。

    “鲍公公,好久不见了,怎么高升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啊。”张信微笑道,怎么说司礼监也是二十四衙门之首,从内帑调到那里,说是高升也不为过。

    “大人说笑了,承蒙大人提携,让奴婢接管内帑房,尽心尽力还来不及,哪里敢言高升啊。”鲍忠谦卑笑道,有些不明白张信的意思。

    “那你不在内帑中好好的办事,怎么有空前来传旨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调到司礼监任职了呢。”张信笑道,要知道宫里的太监想出皇城,要比大臣们进宫难许多,如果没有通行令的话,根本走不出皇宫半步。

    “奴婢不是来传旨的。”鲍忠有些尴尬道。

    “不是传旨,那鲍公公前来所为何事啊。”张信感到莫明其妙,虽然说自己曾经是他的上司,但是两人的交情还没有好到没事登门拜访的地步,如果是黄锦来了还可以理解。

    “奴婢今日前来是有求于大人,还请大人予以援手。”鲍忠四顾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闲杂人员,扑的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悲切的说道。

    “有话好好说,你先起来。”这个情景让张信十分惊诧,连忙把鲍忠扶起,但是却没有答应什么,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张信可不敢胡乱应承,在张信的再三劝慰之后,鲍忠这才抹哭勉强起身。

    “到底有什么事情啊,你不说我怎么帮忙啊。”说句实在话,看着鲍忠在自己跟前哭哭啼啼的模样,张信心里真是恶寒之极,但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总不能撒手不管吧,况且要是让府里的仆役看到这暮,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谣言了。

    “大人,你可要救救奴婢啊。”鲍忠哀求道,这件事情对自己来说非同小可,若是让皇上知道后生气了,那自己这辈子的前途都没有了。

    “你再不说我真的不管了。”张信不悦道,有什么话还不快说,吞吞吐吐的让人恼火,如果待会说的是什么鸡毛蒜皮的琐事,那休要怪自己翻脸不认人啦。

    “大人息怒,请听奴婢细细道来。”看到张信要生气,鲍忠哪里还敢拖延,连忙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张信说明了,其实这事说开了也非常简单,只不过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江南征收的金花银贡赋减少近半而已。

第一百五十三章 筹划

    事情说起来简单,可是后果却非常严重,要知道金花银的作用不仅是供皇室花销而已,还要养着京城各卫所的官兵将领,还有无数的权贵勋爵的年俸,张信执掌过内帑,自然知道每年百多万两的金花银刚好合适应付这些开销,有的时候还要从户部的太仓库之中借调几十万两才能满足内帑的需要。

    如今却少了近半,就算皇帝不在乎,但是如果因为这样,使得京城卫所将领或者勋爵拿不到属于自己的银子,这后果没有人可以承担,现在鲍忠身为管理内帑的太监,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皇帝拿他出来顶罪,那也是正常的事情,以鲍忠的聪明才智,哪里会想不到这一点,思来想去之后,觉得能帮自己的只有张信啦,这才跑上门来求援的。

    “消息已经确认了吗?税银为什么收不上来?是天灾还是人祸,或者因为某些原因,赋税是收起来了,一时之间没有转到京城而已?”张信冷静询问道,反正没有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张信当然不会紧张。

    “奴婢已经再三确认了,从江南转运使司传来的消息说,地方官员已经尽力征收了,但是只有那么多。”鲍忠哀声说道。

    “没有说原因什么而使赋税减半吗?”张信问道,上交的银子突然之间少了近半,怎么说也有个理由吧,不然如何让人信服。

    “他们说各地的赋税真的只有这么多,还有赋税地藉为证。”鲍忠有些无奈说道。

    “那以前怎么能收得那么多的。”张信皱眉说道,难道借口都懒得想了,这也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吧,他们怎么有这个胆子啊。

    “他们说那是因为以前各地中官为了讨好皇上,对百姓课以重赋,欺压良民,搜刮民脂民膏,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赋税,但是现在圣明天子在位,招回天下守备太监,他们自然按照朝廷规矩征收赋税。”鲍忠吞吞吐吐说道,心里却暗恨之极。

    “你认为这是真的吗?”张信淡淡问道,心中半信半疑。

    “奴婢不知。”鲍忠迟疑说道,自己同僚是什么得性他心里自然清楚,这些事情他们真的没少做,所以也不敢肯定,但是不管理由是真是假,现在倒霉的是自己啊。

    “那你想我怎么帮忙啊。”张信轻声说道:“银子收不上来,我也没有办法啊。”

    “大人,这件事情奴婢还没有敢向皇上汇报,就是害怕皇上雷霆之怒,那样的话奴婢性命难保,还请大人救奴婢一命吧。”鲍忠悲泣说道。

    “你回去把各地上报的赋闲凭证收集起来,分类整理好,然后再查查弘治年间江南地区的赋税到底有多少。”张信沉吟片刻,觉得只要核对下就明白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说两样没有多少差别的话,那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有极大差距的话,不用想就知道其中必定有猫腻。

    “奴婢明白,谢谢大人指点。”关心则乱,鲍忠拍拍脑门,怎么没有想到这个,连忙起来向张信告别,想赶紧回去把事情给核对清楚啦。

    “不管事情到底是如何的,还是赶快把情况向皇上禀报,不然皇上治你个知情不报之罪,我也帮不了你。”送鲍忠出门的时候,张信好心的提醒道。

    “奴婢晓得,谢谢大人。”鲍忠感激笑道,如果是自己的同僚,哪里会有这么好心,恨不得马上把事情报给皇上知道,好把自己拉下来,自己今天来找大人果然没有错,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大好人。

    张信默默的回到书房,又再次陷入沉思,其实绿绮的猜测没有错,最近张信在为朱厚熜与大臣们争论的事情心烦不已,总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办法可以把君臣之间的隔阂消除。

    张信知道虽然杨廷和有些顽固,心胸不够广阔,有时候还很小气,容不得别人对他有意见,最重要的是,仗着自己是拥立功臣,对朱厚熜虽然平面上恭敬有礼,其实觉得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总想独揽朝政,觉得皇帝应该多听下自己的谏言,这样才是社稷之福。

    当然,以上只不过是张信自己推理出来的结果而已,杨廷和心里是否如此像,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张信可以肯定一点,如今朝廷中的大臣们,除去坚守朱子理学这点让张信觉得烦之外,从他们的所作所为看来,说是对大明一片忠诚也不为过,有的时候还是考虑下民生问题的,平定地方叛乱,赈济地方之灾之类的事情他们也很积极的。

    其实张信一直很是疑惑,明朝中前期的大臣们,不管他们存有什么样的缺点,但是只要占据高位,相对而言很少有为自己谋私利的念头(不是说没有),一心一意开始实现自己治国平天下的理念,考虑的都是什么大局、江山、社稷,以杨廷和、毛纪、蒋冕等人为例,在道德人品方面,东厂锦衣卫还真找不出半点可以攻讦的地方。

    特别是在正德朝期间,太监们什么手段都敢使出来,不断的往这些大臣身上泼污水,栽赃陷害,但是不仅朝廷百官以及民间百姓不相信,连正德皇帝都使劲摇头,表示根本不相信有这种事情,张信也不希望因为大礼争的原因,使得这些清正贤明的大臣退位,让一些不务正事的人得以上位,只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想做到这点非常困难。

    考虑半天之后再次一无所获,张信苦笑擦着额头,自己果然是大好人啊,居然费心的为别人着想,而且别人也不知道,看来自己果然有成为圣人的潜质啊,张信自嘲的苦笑,决定先放松下再说。

    放松?张信眼睛一亮,朝廷上皇帝与大臣争吵得这么厉害,不就是因为他们太过清闲了吗?如果给他们点事情做,那么虽然不能消除争端,但也可以让他们消停些,想起廷推阁臣与祭奠正德皇帝那段时间,君臣之间可是难得的和睦相处啊。

    给他们做些什么事情呢?张信随之沉吟起来,不过以张信的聪明才智,眼睛一转马上就有了主意,狡黠一笑之后马上招呼仆役进房。

    “大人有何吩咐。”仆役进房之后行礼说道。

    “去把王杰给我叫来。”张信指示说道,说得十分含糊,也不怕仆役不明白。

    “遵命。”仆役似乎非常明白张信的意思,根本没有仔细询问,向张信告退之后,毫不犹豫的出门而去,不久之后就带着一身常服装扮的王杰返回,然后知趣的退出书房,顺手轻轻的拴上房门,就站在门前警戒着。

    “卑职参见提督大人。”等仆役退出之后,王杰立即跪拜道,心中一片喜色,立功的机会又来了。

    “从锦衣卫调到东厂还好吧?若是不习惯,我可以和陈寅说一下,再把你安排回镇抚司里。”张信轻轻笑道,知道王杰肯定是不会愿意的。

    “谢谢提督,卑职非常适应东厂的事务,无须再让提督劳心。”王杰露出感激之色说道,自己现在在东厂之中可以说是手握实权,怎么想回到锦衣卫中当个小百户。

    “习惯就好,东厂现在正属于重组时期,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事务繁忙一些,你以后就多多担待吧。”张信微笑说道,似乎在许诺什么。

    “卑职绝对不辜负大人期望。”王杰哪里听不出张信的暗示,虽然心花怒放,但脸上却充满坚定之色。

    “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激起手下的上进心之后,张信也没有再废话,直接开口说道。

    “请大人吩咐。”王杰昂首挺胸道,只有笨蛋才会推辞。

    “我想了解下成祖皇帝和宣宗皇帝时期及近几年全国的田地情况,还有就是这几个时期的赋税是多少。”张信微笑说道:“只是我与户部的大人们不熟悉,所以也不好冒昧去打扰人家,你有什么办法吗?”

    “大人放心,卑职马上就去办。”王杰毫不迟疑的说道,根本没有露出为难之色,也没有询问张信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要因为我的一时好奇,而惊动朝廷啊。”张信暗示说道,最好是秘密行事,若是给御史言官知道了,虽然也不用怕他们,但是少些麻烦还是好的。

    “卑职明白。”王杰点头说道,看到张信再没有说什么,也知趣的告退离去,况且这件事情虽然不难,但是也不是轻而易举办到的,也要回去好好筹划才行。

    其实按张信的意思,恨不得把大明开国到现在,一百多年来的田地变化情况,还有全国赋税征收总额的资料都要的,但是想到这些资料量一定非常大,所以就特意挑选几个有代表性的时期,毕竟也要为手下考虑啊,不仅要从户部浩如烟海的文档资料之中挑出自己所需要的来,而且还要秘密行事,这还是有些难度的。

    所以张信也没有给王杰定下日期,也没有下死命令,就是希望他不要有心理负担,如果实现不行的话,大不了自己亲自出马,去拜访户部尚书孙交,如果他不给自己面子,还就去找朱厚熜要道圣旨,看谁还能阻拦自己。

    事实证明,张信还是小看了东厂的办事能力,两天之后,在仆役的帮助下,王杰把一箱子的资料交到张信手上,而张信当然大加赞赏起来,随口打发满心欢喜的王杰离开之后,张信马上埋头苦干,开始分析整理起这些繁杂的典册来。

    虽然不知道张信最近在做什么事情,但是见到他每日都在书房之中不停忙碌,绿绮心里有些失落之余,对些却表示支持,当张信每日劳累的回到房中时,总是迎来绿绮无边的柔情以及体贴入微的关怀,让张信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乾清宫,朱厚熜例行公事的把龙案上的奏折批阅完成,准备稍微休息下,去清宁宫给蒋后请安,却听到内帑太监鲍忠的求见,朱厚熜知道宫里的太监奴才没有什么事情肯定不敢来打扰自己的,所以也没有多想,吩咐鲍忠前来觐见。

    “奴婢参见皇上。”鲍忠行参拜大礼的事情身体在颤抖,这显然不是因为激动,毕竟他身为内帑太监,没少在宫中拜见朱厚熜,情绪哪里会反应这么激烈啊。

    “什么事情?”朱厚熜根本没有用正眼看跪拜的鲍忠,更加没有说免礼平身之类的话,只是用冷淡的声音问道,在朱厚熜心里,太监都是奴才,要让他们时常记得自己的身份。

    “这是江南承运司上交内帑的金花银,还请皇上过目。”鲍忠双膝紧贴地面,腰也不敢伸直,颤抖的将奏折奉上,而站在一旁的黄锦也不等朱厚熜示意,知灵的走下台阶从鲍忠手上拿过奏折,轻快的呈给朱厚熜。

    “今年江南地区的收成不好吗?怎么才收上来三百万石税粮,折银七十万两而已。”由于张信在接管内帑的时候,时常向朱厚熜汇报内帑收入的情况,所以朱厚熜对这些事情并非一窍不通,随意一翻看,马上就发现其中不妥之处。

    以前江南各省每年起运粮共五百万石折金花银一百二十多万两,现在却少了近一半,要知道金花银只是少部分作军官傣禄,大部都归宫廷消费,说白了就是朱厚熜自己的私人财产,经过张信的熏陶,朱厚熜现在对钱财可是非常重视的。

    “启禀皇上,除去江西因为兵乱,部分州县免去田赋之外,其余各省一切正常,而且还是难得的丰年。”鲍忠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若是地方收成不好,早就上报户部了,想在这点上欺瞒皇帝,那是在找死。

    “那是怎么回事啊。”朱厚熜平淡问道,而黄锦却知道,这时候朱厚熜心里已经动怒了,连忙后退两步屏气凝神起来。

    “皇上,据承运司汇报,那是因为……。”鲍忠心惊胆战的禀报起来,虽然不了解皇帝的习性,但是凭着敏锐的直觉,鲍忠知道现在皇帝肯定是生气了。

    “事实真是如此吗?你查证过没有?”朱厚熜皱眉说道,这似乎有可能,但是他也不敢确定,毕竟自己没少听说镇守太监欺压百姓的事情。

    “请皇上恕罪。”鲍忠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反而连连磕起头来。

    “有事就说。”朱厚熜冷漠说道,最讨厌有人在自己面前卖关子,但是心里却有些莫明其妙,好奇鲍忠的奇怪反应。

    “其实奴婢前几天已经收到承运司的汇报了,但也在怀疑事情真伪,所以特意出宫去请教张侍读,然后……。”鲍忠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到张信那里的经过给皇帝交待了,毕竟自己出宫的事情恐怕早就落入有心人眼中,与其让人揭发,还不如自己向皇帝禀明呢。

    “哼,待会自己到杖刑房领十板子。”不管是否事出有因,朱厚熜都不打算放过胆敢隐瞒自己的内侍,如果不是看在这奴才还算老实的份上,自己绝对不轻饶。

    “奴婢谢皇上开恩。”鲍忠心里顿时放松起来,既没有掉脑袋,也没有除去内帑太监的职务,挨十下板子也值了。

    “核对的结果是什么?”朱厚熜问道,心里也认为张信的主意不错。

    “启禀皇上,奴婢得到张侍读的指点后,连忙查寻弘治年间江南赋税,发现那时上交的数额与现在的并无多大的差异,误差才不过几万两而已。”鲍忠忐忑不安的回答道,不知道等会皇帝有什么反应。

    其实也说明,为什么大明朝这么多皇帝都喜欢向各地派出守备太监,实在是因为这些太监实在是太得力了,虽然明知道他们在地方为非作歹,但是他们上贡的财物可以满足自己的享乐花销,所以皇帝们也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有这些太监弄人群情鼎沸的时候,那就推他们出来做替罪羊,以安抚民愤,然后隔段时候再换上一批新的太监,如此反复继续,反正骂名都由他们顶着,而好处却是自己获得的,皇帝们自然乐此不疲。

    “下去吧。”朱厚熜默然挥手,表情淡定,让人猜测不出他此时心中的想法,再轻轻翻看奏折一眼之后,也没有再耽搁,摆驾前往清宁宫了。

    虽然相信鲍忠没有这个胆子敢欺骗自己,但是总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辞,在事情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朱厚熜不打算有所动作,况且江南离京城太过遥远了,消息来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事情总会明白的,也不急于一时。

    大明正德十六年十二月,京城下起了鹅毛大雪,天气越加寒冷起来,寒风呼啸的天气中,除了特殊原因之外,谁都宁愿待在家中取暖,也不愿意在外面走动,也是在这个时候,沈园蒸馏酒的生意也变得非常红火起来,就算不怎么富裕的人家,也愿意花钱到商铺之中购买一瓶烧酒驱寒。

    随着口口相传,沈园的生意也不在局限在京城里,慢慢的开始向直隶扩散,相信只要这个冬季结束,佳酿可以直销向全国各省,那就是沈园大展鸿图的时刻,现在沈园已经在着手新建作坊的事情了,争取在过完春节之后马上动土施工。

    而这个寒冷的天气才是考验朝廷官员们意志的时候,每日清晨,天还没有亮起来,他们就要冒着冰寒刺骨的冰雪天气,穿着不是很保暖的朝服,三五成群的来到午门前来列着班队等候皇帝升殿,虽然还没有说服朱厚熜改变心意,但是有不少忠心正直的大臣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往年这个时候,自己冒着严寒风雪在这里等候时,正德皇帝还是后宫里安然大睡,根本不理会他们焦急的心情,让他们站了几个时辰,最后才出来一个太监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今日皇上不上朝,请各位大人回去吧。

    那时百官心里那个恨啊,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他们每天都不得不来,毕竟谁知道皇帝哪天心情好,要上朝的时候自己却没有来,那就是玩忽职守之罪啊,相对而言,现在的皇帝性子虽然孤傲,但还是很体恤臣子的,见百官在这里受冻,居然命令太监准备好炭火让他们取暖,有不少官员决定,待会少和皇帝辩论几句,哪怕是进谏,语气一定要温和些,让皇上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当然,冒着风雪上朝的官员肯定不包括张信,现在这个时候他还在房中抱着美人温暖娇嫩的香躯做着美梦呢,怎么会愿意起来受罪,除非此时有人用香艳无比的方法唤醒他,不然张信可以一直睡到午时,才因为饥肠辘辘而起床。

    卯时,绿绮轻轻的睁开眼睛,看着枕边还在安然入睡的张信,娇媚的小脸上露出亦喜亦羞之色,人虽然睡着了,但是手却不安分,跟主人一样坏,与以前一样,为了能更快的把张信唤醒,绿绮伸出纤指……

    辰时,神采奕奕的张信出现在书房之中,把已经整理好的资料收拾好,再在书房之中消磨一段时间,在巳时末的时候,觉得朱厚熜这个时候应该把奏折批阅完了,便向仆役吩咐一声,回房中穿戴整齐,微笑向绿绮告别,然后踩着街上薄薄的积雪向皇宫前进。

    抵达皇城的时候,张信也不想在外面受着寒风等候通传,从怀中拿出通行令牌,然后在宫廷侍卫的护送下,直接来到乾清门外,而乾清宫的太监们对张信也不陌生,向张信行礼之后,也没有多加盘问和刁难,立即转身进宫殿内向朱厚熜汇报了。

    不久之后,在太监的陪同下,张信驾轻就熟的走进乾清宫,也不等太监的指引,直奔东暖阁而去,这么寒冷的天气,如果朱厚熜不在暖阁处理政务,那才是怪事。

    事实证明张信的猜测并不是完全正确的,这个时候朱厚熜正忙碌着,书案上还摆着十几本没有批阅的奏折,见到张信行礼之后,只是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张信坐下,然后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奏折之中来。

    张信也没有客气,坐在黄锦搬来的椅子上,仔细的端详起朱厚熜来,一段时间没有见,原来沉稳的朱厚熜越发显得威严,在不断的与百官争执中,不仅迅速变得成熟,而且举手投足之间充满自信,特别是眼睛之中不时闪过的睿智,使人完全忽略他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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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田赋

    怪不得后人常说,大明朝能当上皇帝的绝对没有一个是昏庸的,只不过是有作为和没有作为而已,想想也是,在朝廷大臣的洗礼下,皇帝岂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要知道这些大臣可是坐低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没有奸滑手段没有见过,平时的时候当然会不自觉这样应付皇帝,皇帝看过了自然明白其中的奥妙,马上心领神会,反之灵活应用到大臣们身上,朱厚熜就是经过这样的锻炼,迅速成长起来。

    “张侍读,找朕有什么事情?”把最后一个奏折批阅完,朱厚熜轻轻活动下身体,在张信面前他非常轻松,连询问的语气也非常随意。

    “皇上,兴献帝的仪注可曾确定下来了?”张信收敛心神,明知故问道,就是因为加一个皇字,朱厚熜与大臣们已经吵上近一个月了,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事情再次僵持起来没有得到解决。

    “还没有,张侍读可是有妙计解决此事?”朱厚熜摇头说道,随后露出喜悦之色,见张信无缘无故提起这事,以为他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啦。

    “连朝廷百官都无法为皇上分忧,臣哪里有办法啊,臣只是听说皇上为了此事,经常不眠不休,长此下去,皇上身体怎能吃得消啊。”张信叹气道,这话虽然有点夸大其词,但还是有事实根据的,朱厚熜为了抽出时间与张璁他们商讨对策,时常把批阅奏折的时间挪后,偶尔因此忙碌到深夜,张信执掌东厂,对这些事情自然了解得清楚。

    “那帮奴才又向你乱嚼舌头了。”朱厚熜心中一暖,脸上却露出不悦之色。

    “他们也是关心皇上龙体。”张信轻轻笑道:“若是皇上生气的话,那尽管责罚微臣好了,毕竟这些事情是臣授意的。”

    “看在绿绮姐姐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回。”朱厚熜微笑说道,若是换成其他人敢干涉自己的事情,自己毫不犹豫给予严惩。

    “那臣在此代绮儿谢过皇上啦。”张信笑呵呵说道,多笑一下可以解除疲劳的,经过张信这么一拨弄,朱厚熜的精神振奋许多,眉间的倦色散去不少。

    “母后最近可是时常惦记绿绮姐姐啊,总是抱怨你霸占着她,不让她进宫来探望母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天,母后可能会召绿绮姐姐进宫的。”朱厚熜狡黠笑道,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露出符合自身年纪的笑容。

    “娘娘难道就不能体恤臣下不舍之情吗?”张信满脸悲容道,夸张的表情再次让朱厚熜欢笑起来,如果让其他官员见到,张信弄臣的名声肯定跑不了了,而站在旁边的黄锦也越发佩服张信的手段,居然这么容易的把皇上逗笑啦。

    “好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朕相信张侍读没事可不会进宫来的。”朱厚熜微笑说道,显然对张信的性格早就了解明白,也在考虑什么时候给张信授一个实缺,免得他总是清闲自在的待在家中享福。

    “皇上圣明,臣是为了江南赋税之事而来,不知道鲍忠可已把事情向皇上禀报?”想起进宫的目的,张信忙敛容正色说道。

    “朕已经知道此事了,没有想到各地中官这般为非作歹,居然敢如此欺压百姓,欺瞒君上,横征暴敛。”经过多方查实之后,朱厚熜知道鲍忠没有说谎,而且江南的官员更加没有问题,心中有些失望之余,对太监更加厌恶起来。

    “所以说皇上裁革镇守中官,百姓人心大快,皆道有圣明天子在位,真是天下苍生之福啊。”张信也不在意多说几句奉承话,反正这知也不是自己编造的,而且还有一点张信没有提及,在赞美朱厚熜的同时,百姓也在称赞杨廷和促成此事,体恤民情,使得他的声望在官场民间更加高涨起来。

    “张侍读什么时候也学会阿谀奉承了。”朱厚熜喜悦笑道,虽然明知道张信这是在奉承自己,但是提及到自己得意之色,哪里能不高兴啊,况且张信又是自己人,那就不用再掩饰自己愉悦的心情了。

    “微臣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若皇上不信,可命人到民间采风,必然知道臣之言是否有假。”张信辩解说道,如果没有一点根据的事情,自己肯定不会说。

    “张侍读为何提起此事?”朱厚熜当然不会为了这件事情特意查证,笑过之后朱厚熜也疑惑起来,张信早就已经辞去内帑的职务,事情与他无关,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对这事感兴趣啦。

    “当初鲍忠找臣商议此事时,臣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江南官吏贪污腐败,居然敢动内帑之银,后来臣仔细思虑,觉得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所以让鲍忠查勘前朝弘治年间的江南赋税,事实证明臣的判断还是准确的。”张信认真说道,哪怕再笨的官员也知道动皇帝内帑库银的后果,况且还一次贪污数十万两,这简直就是在找死,当然,张信也不相信他们一点都没有贪,不过最多敢拿几万两而已,毕竟明朝官员的薪俸实在是太低了。

    一个官吏如果不贪不拿,他连自己家人也养不活,唐宋两代算是官员薪俸最高的,而名臣韩愈推辞国子监祭酒不做,宁可去当幕宾,这说明当国子监祭酒的薪俸无法养活全家,当幕宾的收入却是国子监祭酒的三十倍,由此可见唐代所谓的高薪到底是何情况了,而宋代官员做到退休,如果他是个清官,能储存起回家的路费或者死在他乡,有钱将棺材送回家乡安葬就很不错了。

    想做清官,首先要能狠下心来置妻儿老小于饥寒而不顾,想想看,一个对自己亲人能狠心的人,又怎么能爱民如子呢?于是乎,中国历史上就有这句话:“自古清官皆酷吏”,翻看一下史书上的酷吏传,绝大多数都是清官。

    当然这话可能说的太绝对,但是不可否认,清官一般都是或者可能丧失了基本人性和人之常情的,铁面无私,大义灭亲说起来非常动听,但是真正实施的话,那要多么大的决心还有无情啊,换成是一般人,肯定没有这个铁石心肠,当然不管哪个朝代,在不灭到自己头上的情况下,百姓总是希望清官多一些的。

    况且明朝官员薪俸属于历代最低一类的,尽管大明开国初期太祖朱元璋动用了许多残酷手段来打击贪官,甚至容许百姓动用群众****手段,将贪官直接绑押到京城,但还是无法杜绝贪污,到了现在,贪污现象就越来越严重,不贪无法过上像样的日子,也无法应付官场上的送往迎来,所以贪污受贿已经成为大明官场上的潜规则,像杨廷和、毛纪这样的直臣,家中也不敢说清贫如洗,毕竟要坐上大学士这个位置,不是凭着清正廉洁就可以了。

    拿张信自己为例,大明朝正六品官员,月俸才十石,一年不过一百二十石,想要给绿绮买匹上好的丝绸,再贴上一年的俸禄未必够,像这样低廉的俸禄,不贪污受贿才怪,而且低薪不能养廉,历代的皇帝们当然心中有数。

    但是官员贪,就是做官的和百姓在发生矛盾而不是朝廷,其次官员贪了,才能确保官员对朝廷的忠诚,朝廷统治官员才容易,所以皇帝历来对不贪不拿的官员最不放心,不过官员贪污也得有个度,贪得太厉害把百姓压榨得太苦,天怨人怒,天下一样会大乱,皇帝统治术就是既要肃贪,又不能肃得太干净彻底,不然谁还愿意为皇帝打工啊。

    “确实是如此。”朱厚熜点头说道,当日他的反应和张信差不多,也以为赋税不足是江南官员贪污所致,但是经过再三查证之后,发现事情与江南官员无关,在赞成张信看法的同时,心里更加好奇起来,难道张信进宫就是为了向自己表功不成?

    “江南赋税不足,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皇上却无动于衷?”张信忽然惊诧问道。

    “张侍读,此话何解?”朱厚熜疑惑道,既然不是天灾人祸,也不是地方官员贪污,再怎么不足也能认了,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出尔反尔,再往各地派出镇守太监吧。

    “看来皇上还没有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张信叹气说道,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该怎么说才能把事情描述得再严重些。

    “严重?请张侍读明言。”朱厚熜皱眉说道,只不过少几十万两银子而已,再过一段时间,全国各地的夏税粮银就运进京城,归入太仓库内,到时国库也不差那些钱吧。

    “且容臣为皇上算一笔帐。”张信也没有多言,请示过朱厚熜之后,让黄锦拿出笔墨纸砚来,开始为朱厚熜讲解起来:“因为江南赋税之事,臣前些天让人从户部借来一些历朝历年的赋税典册,臣经过仔细查阅后,发现今年的全国赋税,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为二千二百余万石,这个数额只会少不会多。”

    “朕相信张侍读不会估计错误的。”朱厚熜点头同意道,在兴王府的时候,他就明白张信对数字帐目之类的非常敏感,如果不是非常肯定的话,张信绝对不会说出精确的数值,同时对张信从户部借典册的越权行为视若无睹。

    “按照往年惯例,这二千二百余万石粮赋中,地方各省存留粮约一千万石,其中八百万石作宗室禄米。”张信说道,心里佩服大明皇室那恐怖的生育能力,从大明开国初期的数十人发展到现在的上万宗室子弟,各省的地方存粮的百分之八十用来养活越来越多的大明宗室子孙,想必以后这个数额还会增加的。

    “居然有这么多啊。”还是宗室子弟的时候,朱厚熜当然不会觉得这个数额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现在成为皇帝,考虑的角度当然不一样了,听张信这么一说,马上觉得用全国赋税的近半,来养皇室子弟,似乎、好像、可能有些不对,而且朱厚熜没有怀疑这是张信胡言乱语,因为这种事情一核对就明白了。

    “还有就是,每年江南的起运粮中三百万石折金花银七十余万两,其中部分作军官及勋爵傣禄,其余归入宫廷内帑供后宫支用。”张信继续说道,这部分钱明显不够,可能要从太仓库银中支取了。

    “整治二十四衙门之后,宫内的花销也节省许多。”朱厚熜也意识到可能这七十余万两不够应付宫里开支吧。

    “每年槽粮四百万石,供应京军、蓟州驻军和朝廷各署官员俸禄,还有白粮十七万石,供内宫消费,南京岁费粮一百万石左右,“九边”岁费军粮三百万石至八百万石左右,这个随北蒙是否犯边而定,林林总总加起来,大约在二千一百万石至二千六百万石之间。”张信仔细分析说道。

    “这么说来,今年的赋税不仅没有节余,可能还会亏空?”朱厚熜额眉紧锁,毕竟财政赤字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这只是臣大略估算而已,各地的汛情旱灾不断,还有暴民作乱,赈灾平叛也是不少的开销啊,还有就是明年皇上可能大婚,婚仪用度之资也不能省,……。”张信开始滔滔不绝的叙说起来,把财政赤字严重扩大。

    “大明朝风调雨顺的,哪里有这么多灾祸。”见到朱厚熜脸色不断变差,担心张信因此被斥责,黄锦连忙在旁边提醒说道。

    “是臣失言了,请皇上恕罪。”张信醒悟过来,连忙行礼说道,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自己这样说,岂不是在诅咒吗。

    “不然,天有不测之风云,张侍读考虑得很周详。”朱厚熜明白张信这是为自己着想,当然不会有责怪之意,只是听到张信这席话,身上的压力倍增,每日百官的奏折都没有提过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张信提醒,自己一直以为大明是太平治世,没有什么严重问题呢,毕竟地方上的动荡,根本没有影响到大局,朱厚熜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事情还不仅如此,皇上即位时曾下诏书,明年天下田赋减半。”张信苦笑提醒道:“不知道皇上到时如何应付这此开支?”

    朱厚熜脸色一变,当时自己只顾着与民同乐,下发这首诏书之后,得到百官的拥护,没有想过问题居然这么严重,如果真如张信所说,那去哪里找这么多粮银来填补亏空啊。

    “既然张侍读知道这事情,肯定有解决之道吧。”朱厚熜期待问道,现在太仓和内帑加起来也不过百多万两银子,哪里有余钱啊。

    “亏空之事暂且不提,皇上,臣近日来翻查户部典册的时候,偶然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让臣震惊之极。”张信严肃说道。

    “你发现了什么?”朱厚熜询问道,知道张信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一些无关紧要事情的,这这现肯定与赋税有关。

    “臣发现,自洪武朝到弘治朝百四十年间,天下额田已减强半,按理说,当年开国之初,因为战乱之故,人烟稀少,耕田不多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百多年来,大明国力日盛,人丁众多,开垦荒地的应该不在少数,怎么额田反而比洪武朝的时候更加少了呢?这真让臣百思不得其解啊。”张信一脸疑惑说道。

    “张侍读,此话当真?”朱厚熜脸色铁青起来,经过张信在安陆开垦梯田之后,他自然明白额田数目只会增加,绝对不会减少的,这肯定是有人把自家的耕田隐瞒不报,以逃脱朝廷的征税。

    “皇上可令户部的孙大人查证,若是臣有半句虚言,任凭皇上处置。”没有把握的事情,张信从来不愿意做的。

    “朕自然是相信张侍读的。”想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自己的收入减少近半,朱厚熜的火气也逐渐冒了上来。

    “皇上,此事关系国本,可不能轻而视之啊。”张信提醒道,这不是他在危言耸听,要知道大明朝可是全靠农业支撑起来的,若是田赋日益锐减,早晚会出问题的,只不现在张信提早几年向朱厚熜汇报而已。

    “朕心里明白,还是张侍读忠心为国,总是在提醒朕治国安邦之事。”朱厚熜感慨说道,朝廷百官之中,能有一半像张信这样为自己考虑,自己哪里会总是生气。

    “臣身为大明朝廷的臣子,虽然职微位低,但自当上报天子朝廷,下为民间百姓,这是臣的本份,当不得皇上夸奖。”漂亮话谁不会说,张信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知道此患,张侍读可有解决之法?”朱厚熜虚心请教起来,心中闪过上次清庄田之事。

    “皇上,此事关系重大,不如召集各位大学士加以讨论,几位学士经验丰富,自然明白该如何处理此事的。”张信推脱说道,事情都由自己说了,还要其他官员做什么,况且若是出主意肯定会得罪人的,能撇清关系自然最好。

    “张侍读言之有理。”朱厚熜点头,也认为像这种涉及到国本的事情,确实要和几个重臣商量一下,听取他们的意见,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朱厚熜心里也明白,与几个老臣相比,自己在处理朝政上,确实还显生嫩。

    “皇上,若是各位学士问起您是怎么知道这事的,皇上可否不提及微臣。”张信讪笑说道:“臣从户部借取典册的事情,怎么说也不够光明,若是让御史言官知道,少不了再参微臣几本,这话的话,微臣都不知如何自处。”

    “放心,朕到时就说是鲍忠查证江南赋税情况下发现的。”朱厚熜微笑道,心中却是为之一动,觉得张信立了这么多功,自己总是在口头上夸奖而已,也是时候把张信的职位挪动一下了,不仅要升一级,还要给他安排个实缺。

    张信离宫之后,朱厚熜马上吩咐太监去把几位大学士召过来,这件事情虽不急不来,但是非常重要,朱厚熜不想再拖下去,想尽快解决。

    “臣等参见皇上。”几个大学士听到朱厚熜的旨意,来到暖阁后按礼拜见皇帝,被赐座坐下之后,心里也随之疑惑起来,除去刚官复原职的费宏不说,其他几人已经好久没有被朱厚熜这样单独召见过了,想见皇帝也只有在太和殿里。

    “不知道皇上为何事召见臣等。”沉默片刻之后,杨廷和首先开口说道,心里已经决定,如果朱厚熜是为了兴献王仪注事情的话,还是坚持已见。

    “今日召见几位学士,是想与几位商讨一件关及国本之事。”朱厚熜平淡说道,但是眉间还是露出一缕忧虑之色。

    “关及国本?臣不明白,还请皇上明示。”毛纪额头一皱,根本不想信有这样的事情,以为是哪个官员在皇帝面前危言耸听,想以惊世骇俗之论向皇帝邀功请赏。

    “大明开国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在历代先皇励精图治之下,虽然不敢说盛世大同,但也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朱厚熜轻轻说道:“更是把大明世敌北蒙拒之关外,太祖皇帝金戈铁马打下来的江山不曾丢失寸土。”

    “皇上所言极是。”几个学士唯唯诺诺起来,这样的话可不能反驳,心里却越加困惑起来,弄不清楚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国内无忧,外患又不能危及社稷,那怎么天下额田怎么会减半的。”朱厚熜皱眉说道,田地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减少的,其中必然是有原因的。

    “额田减半?皇上何出此言。”杨廷和心眼眉一动,心里不平静起来,自己身为首辅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疏折报告,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可不能听信谣言啊。”毛纪还是不怎么相信,事实证明阁臣们从来没有统计过历朝耕田数量,也没有这个兴趣去理会,就连户部尚书,最关心的也是每年的赋税粮银,从不会去追究耕田增多还是减少。

    “朕已经让人查实取证,事情绝无虚假。”朱厚熜非常相信张信,认为张信统计的数据根本不会错误的。

    “皇上,不如召户部尚书孙交前来一问,便能可知道此事是否属实。”蒋冕提议道,心中也相信皇帝不会无的放矢的,肯定有自己的依据。

    “黄锦,去把孙尚书请来。”朱厚熜吩咐道,看到几个阁臣淡定的模样,他心里有些不乐意起来,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传言

    当孙交来到暖阁时,朱厚熜连忙询问起来,却发现孙交居然对此情况丝毫不知情,在朱厚熜怒视之下,孙交慌忙请罪起来,最后在朱厚熜的命令下,马上返回户部,开始让户部的官员们调查这件事情来,而朱厚熜与几位大学士的廷会也随之草草散去。

    不过事实证明张信并没有胡说,经过户部官员加班加点的翻阅查寻之后,孙交惊奇的发现,皇帝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连忙写一份奏折上报朱厚熜,看着一份准确详细的奏折,朱厚熜当然表示满意,再次召见几位大学士。

    几个大学士看到折子之后,这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民间土地兼并以及隐瞒自家耕田的现象他们早就有所耳闻,只是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严重罢了,居然有全国一半耕田这么多,这才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几位学士可有解决此事的办法?”满意的看着几人沉重的脸色,朱厚熜轻轻的询问起来,虽然他已经明白该怎样做,但还是希望能从几人的口中说出来。

    “事关重大,臣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对策来。”看到朱厚熜咨询的目光,蒋冕轻轻垂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在场的几人不是什么热血青年,自然明白能这件事情复杂之处,胆敢隐瞒耕田不上报朝廷的,除了地方的一些豪强乡绅,那就是名门大族,权贵之地啦,这些人的关系与地方及中央错综复杂,不是那么容易动的。

    “杨首辅认为如何?”朱厚熜没有听出蒋冕推脱之意,便询问起杨廷和来。

    “此事涉及国本,不如召集群臣廷议决定吧。”沉吟片刻,杨廷和抚须说道,为官多年他自然明白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需要思考,协调,不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调查清楚,那就没有办法解决此事。

    “你们也是这个意见?”费宏、毛纪点头之后,朱厚熜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平时有事情的时候,这几人总是争相献策,今天怎么推脱起来。

    “皇上,这件事情很……复杂,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解决的。”察觉到朱厚熜的愠色,费宏吞吞吐吐的解释起来。

    “你们先回去吧,容朕再思虑清楚。”朱厚熜面无表情的摆手说道,待几个阁臣离去之后,心中的火气慢慢的升腾起来。

    “黄锦,摆驾清宁宫。”勉强批阅几本奏折之后,朱厚熜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拂袖说道,声音之中带着一股怒气。

    “皇上起驾清宁宫。”黄锦不敢怠慢,连忙高喊起来道,暖阁外的太监宫女纷纷涌了进来,为朱厚熜披上冬衣之后,在太监的开路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清宁宫,而清宁宫的内侍宫女们听到动静,等朱厚熜的抵达时,已经站在宫外两旁迎候,在众人的参拜声中,朱厚熜走进了清宁宫内去向蒋后请安,见礼之后,朱厚熜沉默不语,面无笑意,一看就知道是心情不好。

    “你们先下去。”蒋后细心的发现朱厚熜脸上愁虑之色,不由轻轻挥手吩咐说道,雍容华贵之气毕露,服侍一旁的宫婢们自然明白怎么回事,迈着轻盈的步伐退了下去。

    “熜儿,怎么了?”蒋后慈声问道,不管朱厚熜如今是什么身份,但还是自己儿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能让他受委曲。

    朱厚熜叹气,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蒋后,虽然说后宫不许干涉朝政,但是这条规矩从来没有被皇帝们遵守过,哪怕是当初的制定者明太祖朱元璋,有的时候也会听从马皇后的意见行事,况且内宫之中寂寞非常,皇帝也是人,有的时候也想找个人倾诉,但是软弱的一面当然不能在臣子面前流露出来,那只有向自己亲人述说了,希望能从亲人那里得到安慰。

    “赋税不足,额田减半,这问题确实很严重,一定要尽快解决啊”蒋后并非是对世事一无所知的人,自然明白国库空虚对于朝廷皇帝意味着什么。

    “连母后都知道这事不能耽搁,但是内阁的几个辅臣却在推诿不已。”朱厚熜刚刚恢复平静的脸上又泛起红潮来,情绪激动不已。

    “熜儿,想必几位学士也有他们的顾虑,毕竟这件事情也不好办啊。”蒋后幽幽说道,想起兴王府中的庄园田册。

    “再怎么难办也要解决,张侍读说了,再拖延下去的话,明年朕的太仓内帑恐怕连一两银子都找不到啦。”朱厚熜忧虑夸大其词说道,显然对张信的话深信不疑。

    “张信是怎么说的?你和我说说。”蒋后皱眉说道,事情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朱厚熜郑重点头,把张信的那一番话转述给蒋后知道。

    “明年的赋税减半,都不知后年该如何度过。”想到国库里聊聊无几的存银,朱厚熜不禁发愁起来,其实朱厚熜只要去找户部尚书孙交询问一遍,就知道事情根本不会如此,因为张信所说的都是平均定额,是把正德朝十几年来的赋税使用情况综合起来之后得出的平均数,而实际情况根本不会是这样的,朱厚熜的担心不可能实现。

    “那熜儿你可有解决的办法?”若是论起权谋手段蒋后也不差,但是对数量概率之类的知之不深,听完朱厚熜的复述之后也觉得事情真的非常紧急,连忙关切的询问起来。

    “朕决定清量天下田地,重新编造鱼鳞图册,以后就按图册征税。”朱厚熜语气坚定说道,清查出被隐瞒住的额田,这样的话虽然赋税减半,但是实际的收上来的粮银不会少,而且后明再征收,国库岂不是充裕起来。

    “熜儿,这样做恐怕很难。”蒋后沉吟片刻,最后才叹气说道:“我虽然不懂治国之道,但是也明白你这样做,肯定会有许多人反对的,恐怕也包括各地的宗室。”

    “这与宗室有什么关系?”朱厚熜疑惑问道,现在的朱厚熜因为执政日短,还没有完全清楚自己这么做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若是再过几年,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听信张信的话,而是和几个内阁学士一样,要等考虑周详之后再做决定。

    “胆敢隐瞒额田,而当地官衙却不敢追究的,恐怕不是宗室,就是当地的豪门大族,或者就是权贵勋爵。”蒋后苦笑叹道:“民间百姓哪里敢如此做啊。”

    “什么!”朱厚熜怒目圆睁,片刻之后勉强冷静下来,咬牙切齿说道:“看来是朕稍欠考虑了,怪不得几个大学士这么为难,原来如此啊。”

    “那熜儿你打算怎么办?”蒋后劝慰几句后,询问起来。

    “国库每年支出一千万石税粮供养他们,他们难道还不满足吗?”朱厚熜怒道,却没有想过宗室子弟这么多,而且都过着奢华的生活,一千万石平均下来,每个人都没有得多少,哪里能满足他们的奢侈之欲啊。

    “熜儿不要动气,小心伤身。”看到朱厚熜这个模样,蒋后心痛起来,哪里还顾及什么宗室勋爵,连忙说道:“既然是他们不对在先,熜儿你就下旨清查吧。”经过蒋后安抚之后,朱厚熜心中的怒火慢慢的散去。

    “如果内阁不同意,朕下旨有何用啊。”朱厚熜恨恨说道,圣旨多次被封驳之后,朱厚熜也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很憋屈。

    “听熜儿刚才所言,几位大学士并非是反对,只是觉得事情关系重大,不敢轻易决定而已,熜儿可以再和他们商议一下。”蒋后提议道,虽然不满几人反驳自己的仪注问题,但是她也明白朱厚熜想处理好朝廷政事,肯定离不开他们。

    “如果他们还是不同意呢?”朱厚熜问道,显然是对几个大学士没有信心。

    “那你去问张信,看他有没有解决的办法。”蒋后眼睛一转,轻轻笑道:“如果他想不出来,那就把他留在宫里不准回家,直到他想出为止。”

    “母后说的是。”朱厚熜也露出笑容。

    “如果再想不出来,那我就把绿绮接进宫去住几天,看他怎么办。”蒋后笑道,显然对自己的主意非常有信心。

    “母后,朕想安排张侍读进六部历练一段时间,您觉得如何?”朱厚熜轻轻的笑了起来,然后对蒋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熜儿的决定不错,张信确实是应该好好的历练下了,免得总是待在家中无所事事,惹人非议。”蒋后点头同意道。

    “那您觉得把张侍读安排进哪部好?”朱厚熜问道,这个问题困扰他一段时间了。

    “熜儿,这事你可以问下张信自己的意思,或者你也要询问六部尚书,看他们部下是否有空缺。”蒋后微笑提醒道。

    “谢谢母后提醒,是朕一时糊涂。”朱厚熜微笑起来,眼中尽是孺慕之色。

    从清宁宫离开之后,朱厚熜经过坤宁宫之时,心中一动,吩咐内侍宫女直接进去,虽然张太后对自己还是这么冷淡,但是也不妨碍朱厚熜心里的感激,闲暇之余,摆驾坤宁宫的次数也逐渐增多起来,对张太后的态度也恭敬有礼。

    从坤宁宫返回之后,朱厚熜再次召见几位内阁学士,向他们阐明自己的决心,表示自己已经明白这件事情其中的困难,但是为了社稷和百姓,希望几位大学士可以支持自己。

    “既然皇上明白,那也应该知道,此事若是处理不当,会闹出动乱来的。”看到少年皇帝眼中的坚毅,杨廷和心中暗暗叹气,站了出来说道。

    “杨学士所言极是,各地的情况错综复杂,若是全面清量,费时费力不说,可能还会有人趁机扰民啊。”蒋冕担心说道。

    “事情不宜操之过急,还须从长计议啊。”费宏也点头赞成说道。

    “老臣是赞成皇上主张的,但这件事情只可缓缓图之,或者与朝廷百官商议,集思广益,听取他们的意见再做决定吧。”毛纪提议道。

    “既然几位学士都认为事情不可过急,那就暂且放下吧,日后再召集百官廷议。”朱厚熜平静点头说道。

    “皇上英明。”几个大学士欣慰朱厚熜能听从他们的意见,没有像正德皇帝一样急躁,只有杨廷和眼睛闪过一丝疑虑,这可不像皇帝的风格啊。

    “诸位学士先回去吧,朕还要批阅奏折,此事以后再议。”朱厚熜说道,脸上淡定从容,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之色来。

    “臣等告退。”几位大臣依令起身告辞,身为阁臣,他们手头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的。

    “黄锦,让人把事情告诉张侍读,朕希望听到他的好消息。”待几个阁臣走后,朱厚熜脸色一沉,放下手中的朱笔,对身旁的黄锦吩咐道。

    “奴婢遵旨。”黄锦点头,行礼之后轻轻离开,不久就悄无声息的返回,继续服侍朱厚熜批阅奏折。

    “大人,皇上希望你尽快解决此事?”张府书房之中,一位仆役打扮的人正恭敬的向张信汇报说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要考虑一会。”张信挥手说道,仔细的思考起来,看来内阁的几个大臣还是很聪明的,知道这样做会产生什么影响,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不是谁都有这么大的魄力主持这件事情的。

    当初杨廷和主持朝政数十日时,不过是恢复弘治旧治,革除正德朝期间的弊而已,就有人心生不满,要除之以后快,而像清查天下田地这样的事情,触动这么多人的利益,这后果不是谁都可以承担得起的,无数的事实证明,一旦触及到权贵地主们利益时候,这些人的怒火可以把任何人毁灭,哪怕你的地位有多么的高,所以张信也只敢悄悄的向朱厚熜进言,根本不敢明目张胆的上疏,就是害怕受到攻讦。

    “既然他们不愿意,那就把他们逼到只许进不许退的地步,看他们如何应对。”不久之后张信心中有了主意,脸上尽快狡黠之色。

    几天之后,京城的大街小巷谣言四起,虽然说京城里的坊市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地,但是什么流言蜚语都是传过就算,过两天就给人们遗忘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言论反复被人提起,就算不关心时事之人,经过反复听到之后,也慢慢的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更加不用说关系到自身利益之人。

    “兄弟,你听说了吗?”酒馆中,好友重逢,一人小酌几杯后神秘的说道。

    “什么事情啊?说来听听。”另一个当然好奇问道。

    “听说明年皇上要加税了。”先前一人小声的说道,但是音量似乎非常高,连邻桌的客人都听到了,谁都有好奇心,所以纷纷竖起耳朵聆听起来。

    “不是吧,皇上不是下旨说明年要减税的吗?怎么可能又要加税啊,要知道现在的赋税已经非常重了,再加还让人活吗?”另一人报怨起来。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当心官府找你麻烦。”虽然是警告声,可是这位仁兄的嗓门声确实够大,酒馆大厅都差不多听到了,不过两人也不知觉,继续“小声”讨论起来。

    “是是是,小弟知错了,大哥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皇上金口玉言,总不会出尔反尔吧。”另一人小心的赔罪说道。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怪皇上他老人家,要知道皇上即位以来,做的哪件事情不是大快人心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老人家也不会这样做的。”大哥哀叹说道,居然还有模有样的抹起泪水来。

    “大哥,你别卖关子了,快和我说说。”小弟显然是个急性子,见此情况心里难耐,连忙往大哥杯中添酒。

    “还是白干带劲,可惜就是贵了些。”举杯一饮而尽之后,大哥心满意足说道,然后在小弟的催促下这才慢慢的述说起来,反正事情还是赋田的事情,就是把人物改头换面,全部归功于户部尚书孙交身上,就说他忠心正直,在公干的事情,忽然发现赋税一年比一年少,经过核查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额田少了,立刻上报给皇上知道,皇上当然是把大臣们都招集起来商议这件事情,可是却没有结果。

    “朝廷里的大老爷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怎么可能没有主意呢,大哥你是在骗我吧。”小弟显然不相信大哥说的话。

    “骗你的是王八,我表哥的二舅的四姐夫的……邻居大伯家的儿子,可是在朝廷里当大官的……仆役,这话绝对没有假。”大哥结结巴巴的说道,有时还趁人不注意,悄悄的从怀里换出一页纸,瞄过之后又迅速塞了回去,然后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小弟聊起来。

    “可是这和皇上要加税有什么关系啊?”小弟眨眼问道,脸上非常疑惑。

    “这你还不懂,赋税减少,皇上都没有钱养活自己,当然要加税啊。”大哥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非常古怪,若是有人留意的话,就会发现他口音再也没有乡下的土气,反而是纯粹的官话。

    “原来是这样啊。”小弟似乎还没有听懂,一脸困惑之色。

    “我还听说,其实朝廷里有一个叫做杨学士的大老爷,官很大,很多人都听他的。”大哥低声说道:“他向皇上做了个主意,不用加税就可以解决这件事情,可是很多人反对,皇上也没有办法,只好不同意了。”

    “不是说很多人都听他的吗?怎么会有人反对啊。”小弟疑惑道。

    “我怎么知道。”大哥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感觉,恼羞成怒道:“你还要不要听啊,要听的话就给我闭嘴,再吵我就不说了。”

    “别啊,大哥你说,我不说话了。”小弟似乎有些害怕,连忙用手把嘴巴摭起来,大哥这才满意的继续说了下去。

    “杨学士大老爷说,田又不会跑,怎么可能会减少了呢,里面一定有隐情,要皇上派人去量一下,看看少的一半田跑去哪了,只要找到那些田,从那些田里征税,就不用再加税了嘛。”大哥得意说道,似乎这个办法就是他想出来的。

    “杨学士好见识啊。”小弟赞叹不已,随后疑惑说道:“这么好的主意,朝廷里的大老爷怎么会不同意呢。”

    “我哪里知道,吃饱了没有,我们准备回去了。”大哥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趣,扯着小弟向伙计结帐之后,迅速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之中,而这时酒馆内有些无聊的人也开始讨论这件事情来。

    一连几天,同样的事情在京城各个大街小巷,商铺酒楼上重复上演,有时候讨论的是两个乡下人,有时候说话的是两个文人学子,有的时候还见两个衙役打扮的人在谈论,就这样京城数十万人,除了还不懂事的孩子之外,谁都知道这件事情,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害怕皇帝真的加税之人更是焦虑不已。

    事情不可避免的传到官员权贵耳中,心虚的官员权贵自然大骂谣言,而满腔热血正直的官员开始认真考虑起来,纷纷向户部打听这事是否属实,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立即给皇帝写起奏折来。

    虽然说谣言止于智者,但问题是这个谣言却是真实的,与普通百姓相比,京城之中自然有许多见识不凡之人,知道清查天下耕田对朝廷社稷的好处,纷纷在自己的圈子内发表自己的看法,希望得到好友们的赞同支持,而这些人又以读书人居多,其中又不乏是京城各个官学书院或者是国子监的,回去再那么一宣扬,年轻热血、不谙世事诡谲的学子们哪里受得了鼓动,激昂指点之余,甚至上书给朝廷各官署,希望得到他们的肯定。

    反应京城就因为这件事情沸腾起来,各个阶层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至于前几日关于兴献帝仪注的事已经被人暂时遗忘,这是张信非常乐意见到的情况,在命令手下收敛之时,没有忘记再添加一把火。

    接着流言再起,说朝廷里官员之所以不同意杨廷和清查天下田地,就是因为那些官员害怕清查到自己家中时,发现让人自己不法的事实,所以才会反对的,这个流言传出之后,百姓们都觉得十分有道理,当在大街之上看到一个官员时,也忍不住在其背后指点起来,这让心虚的官员脸色铁青,正直清廉的官员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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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责问

    而此时候,身为谣言主角的杨廷和却一脸无奈,心中大骂造谣惑众之人,自己什么时候向皇帝提议清量田地了,不过杨慎可不这么认为。

    “父亲的提议纯属为国为民,没有半点私心,却不想得到小人污蔑。”杨慎义愤填膺说道:“皇上不应该听信谗言啊。”

    杨廷和没有说话,总不能和儿子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做这件事情,外面的都是流言蜚语不可相信,只不过这样有损自己清誉,杨廷和可不愿意破坏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心里对捏造流言之人更加恨得咬牙切齿。

    “孩儿准备上书皇上,再议清丈田地之事。”杨慎坚定说道。

    “你不怕有人反对?”杨廷和淡淡说道。

    “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孩儿不怕任何阻挠。”杨慎兴奋说道:“况且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已经上疏给皇上,孩儿也不甘落后。”

    “那去写奏折吧。”杨廷和点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恐怕由不得自己把这件事情抛开不管,不然多年的清名就毁于一旦,况且在杨廷和心里也很重视这件事情。

    待杨慎喜悦的回房之后,杨廷和静静的思考起来,额田之事原本没有几人知道的,而且知情之人都明白这事的复杂,以他们的城府,肯定不必泄露出去,从谣言的流传迅速来看,杨廷和知道肯定是有人从中推波助澜,能一夜之间在京城里散布消息的,除了锦衣卫和东厂之外还能有谁,看来这事应该是皇帝授意的。

    想到事情是朱厚熜授意的,杨廷和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怨意,反而感到一丝喜悦,有这样英明果断的皇帝,对大明社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不用担心因为皇帝昏庸,而宠信奸佞之徒祸国殃民。

    最重要的是,自己可以通过这件事情了解到皇帝的决心,连小皇帝都有这个魄力解决这事,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天下百姓与朝廷百官都在等自己的动作,自己怎么可以令他们失望,杨廷和微笑起来,也起来回房写起奏折来。

    翌日清晨,朝廷官员冒着风雪在午门等候上朝,趁着还没有上殿这段时间,官员们分成若干个小团体,悄悄的议论起来,内容当然是近日来的流言,上朝官员把午门挤得满满的,可是有一个地方却空出一大片来,因为那里站着四个朝廷上的重臣,没有资格的人是不会轻易上前去打扰的。

    “诸位学士,近日来可曾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啊。”费宏微笑问道,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气,虽然流言的主角是杨廷和,但是却附带着其他几个大学士,谁也没有缺少,还好都是正面形象,不然的话,费宏心里恐怕更加苦恼。

    “流言都已经传出直隶,老夫怎么可能没听到。”毛纪沉声说道,杨廷和和蒋冕也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清楚。

    “想必也有不少官员向皇上汇报此事啦,真可谓直达上听啊。”费宏感叹说道。

    “总不能放任流言不管,待会老夫要向皇上进言,请皇上下令顺天府衙,通告安民,不许再提及此事。”蒋冕皱眉说道,什么时候朝廷大事轮到市井小民妄加议论起来了,最好是借机揪出造谣之人严加惩处。

    还没有等其他学士对这事发表自己的看法,太和殿内钟声响动,在值勤太监的传唱声中,文武百官列班站好,有条不紊的进入金銮殿内,片刻之后朱厚熜出现在龙椅之上,百官依礼参见之后,返回自己的位置站好,等待朝议的来临。

    “皇上有旨,有本紧奏,无本退朝。”值勤太监例行公事喊唱起来,声音在殿内不停的回荡着,连殿外的守卫都可以听到。

    “启禀皇上,臣有本上奏。”沉默片刻之后,大学士蒋冕站出来行礼道。

    “所为何事?”朱厚熜冷淡说道,心里却十分喜悦,认为蒋冕参奏的肯定是额田之事,这个自己可要好好的处理。

    “皇上,近日来京城流言四起,议论之人皆是朝廷重臣,而且对朝廷施政妄加指责,长此下去必将损害朝廷威严,还请皇上下旨张榜,勒令如有谁胆敢妄议者,处以笞刑,再寻出挑起此事之人,予以严罚,惩一儆百。”蒋冕严肃说道。

    “有这等事情?”朱厚熜皱眉说道,心里却有些恼怒蒋冕不时时务,放着正事不理,却在小事上纠缠不清。

    “启禀皇上,蒋学士所言属实,近日来民间传言,因为天下额田减少,皇上准备加税,而杨学士向皇上提出清丈天下额田,效仿太祖当年,重新编造鱼鳞图册,以增赋税,这样就可不用向民间加税了,这等言论已经传向四方,想必其他各省已然知道。”通政司的一位官员站出来证实道。

    “岂有此理,司礼监这帮奴婢居然胆敢泄露朝廷机密,朕必将严加惩治。”朱厚熜勃然大怒道,冷哼一声盯着旁边的太监,让太监冷汗直流,若不是顾及这里是朝会,恐怕早就忍不信跪地求饶,向皇帝解释事情与自己无关啦。

    内阁的几位大学士眼睛里闪过疑惑之后,那时候皇帝找他们商议的时候,明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啊,随后露出了然之色,看来皇帝已经知道民间的传言,现在这样说,就是想把这件事情坐实下来,让几个大学士有口难辩,而杨廷和此时更加确定起来,流言之事与皇帝肯定有关。

    “皇上,杨学士清丈田地的提议十分有理,不知道皇上为何会拒绝,况且妄加征税会使得民间百姓心有怨言,有损皇上圣明啊。”一位御史站出来说道,得到不少人的响应,引起一片附和之声,激起几个清流心中不愤,立刻站出来向皇帝进言,希望皇帝能体察民间疾苦,不要任意加税,支持杨廷和的提议。

    当然,朝廷之中不可能是一堂言,随后又有几个官员站了出来向皇帝进言说,清丈田地之事关系重大,不可以操之过急,不然会造成地方人心惶惶动荡不安的,请皇帝要三思后行,当然,这些人之中有些是老成持重的,有些却是心有鬼胎的。

    而这时朱厚熜却十分喜悦的看着殿下百官为这事争吵起来,就是怕没有人理会,争论就说明官员非常重视这件事情,只要加以引导,那么事情就可以按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不过朱厚熜也留意到,朝廷上的几个大臣还在沉默不语,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使得不少官员也唯唯诺诺,正站在旁边观望。

    “杨学士,事情因你而起,却不知道你有何想法。”等到争论慢慢的平息之后,朱厚熜开口询问道。

    想法?杨廷和心里苦笑,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澄清,说明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但是看着数十个官员期待灼热的眼神,这话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

    “臣坚持已见。”杨廷和沉声说道,知道皇帝肯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虽然朱厚熜明白,但是朝廷的官员却不知道事情真与杨廷和无关啊,以为他所谓的坚持已见,就是坚持在清查田地,一心为国的官员都露出笑容,也有不少人是垂头丧气的。

    其实在杨廷和心里还是很支持这个主张的,不然现在就开口委婉表示反对了,哪里用含糊其辞,这分明是心软嘴硬而已。

    “当初朕之所为不同意杨学士的提议,就是担心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会给地方造成不良影响,但是既然诸位卿家如此坚持,那朕也不好反对,不过正如刚才几位卿家所言,事情不能过急。”朱厚熜轻轻说道:“事情就交给内阁处理吧,几位学士与诸位大臣商议之后,再拟定一个折子给朕批阅。”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接着朱厚熜再处理几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心情舒畅的宣布退朝,如果有官员细心留意就会发现,刚才朱厚熜就只是询问杨廷和一句,没有再询问其他官员,然后就把事情给决定了,这与他平日的习惯根本不同。

    朝会结束,不少官员围在杨廷和身边,祝贺他又为社稷百姓做了一件好事,而杨廷和心中虽然无奈,但是还得微笑应付起来,慢慢了出了皇城,这里官员也不好再纠缠下去,纷纷向杨廷和打过招呼,然后朝着自己的官轿走去,而这时杨廷和发现吏部尚书乔宇正站在自己的轿子旁。

    “杨学士。”乔宇拱手道。

    “乔大人有何事情?”杨廷和微笑还礼问道,这里漫天风雪寒冷刺骨,如果没有事情的话,谁不想早点回府取暖啊。

    “昨日皇上向下官询问六部各司是否有空缺,想让翰林院的侍读张信进去任职,吩咐下官斟酌安排。”乔宇轻轻说道。

    “张信?”杨廷和沉吟起来,随后问道:“皇上可指定安排张信进哪部吗?”

    “皇上的意思是让张信进户部,让下官查寻户部各清吏司中是否有缺。”乔宇恭敬回答起来,忽然间似乎想起什么,再次说道:“皇上还有吩咐,希望张信在户部之中,担任郎中或者员外郎之职。”

    “既然皇上有吩咐,那么就让张信进工部担任主事吧。”考虑片刻,杨廷和指示道。

    “下官明白。”乔宇点头道,接着也没有再废话,恭敬的向杨廷和行礼告辞,然后也回到自己的轿子之中,吩咐轿夫打道回府。

    大学士蒋冕的提议最终还是得到执行了,朱厚熜吩咐顺天府官员,即日起马上张榜禁止百姓议论朝政,至于捉拿散布流言之人,却交给锦衣卫办理,百官也无话可说,毕竟与官府衙役相比,锦衣卫做这个才是最在行的。

    得到皇帝旨意之后,锦衣卫指挥使陈寅和王佐呆楞起来,谁是挑起流言之人,他们心里面非常清楚明白,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按照皇帝吩咐的去办,第一个不放过自己的就是皇帝,但是圣旨不能不执行啊,考虑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去找张信商量。

    想到张信府中的佳酿,两人再也按捺不住,立即吩咐手下准备好礼物,然后带上几个护卫,直奔张信府邸而去,抵达张信府邸之后,门房仆役问明意,直接把两人请到客厅等候,然后去书房向张信汇报,而张信也没有让他们久等,片刻之后就出现在客厅,与两人见礼。

    “大人,皇上有旨,让我等查寻散布流言之人,严加惩处,不知道大人的意思是?”寒喧几句之后,陈寅知道张信的秉性,马上切入正题道。

    “既然皇上吩咐下来,我们当然要按旨行事。”考虑片刻,张信笑道:“但是贸然出动锦衣卫在京城大肆搜查,说不定明日御史言官又要参奏你们啦,不如在镇抚司诏狱挑几个犯人让他们认罪,随意打几板子后交差了事,况且皇上与朝廷大臣们日理万机,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过两天就忘记了。”

    “大人有所不知,现在诏狱之中的犯人都已经在刑部备过案,这样做的话,恐怕有些不妥。”王佐尴尬笑道。

    其实事情也不怪他们,杨廷和把江彬拿下后,顺便对锦衣卫清理一次,其中自然最关照恶名远扬的诏狱,经过重新审讯之后,把无辜受冤枉的犯人都给释放出来,这下子锦衣卫的诏狱之中只留下区区数十个江洋大盗之类的犯人,或者准备候斩的重刑犯,这些人的名字都记载在刑部的档案里。

    而且这几个月来,锦衣卫被都察院的御史盯着特别紧,又要忙着裁革冗员之事,也没有再胡乱捉人,张信吩咐的事情还真不好办。

    “那好办,想必京城之中也有不少游手好闲,欺压百姓之徒,你们派人几个把他们带回来,这些人平日里无所事事,挑弄口舌是非的事情应该没有少做,散布流言蜚语怎么可能少得了他们。”眼睛一转,张信又找出个理由来,况且把这些人捉起来,也是在做好事,说不定京城百姓还要感谢锦衣卫呢。

    “大人所言在理,我等明白怎么办了。”陈寅笑道。

    解决此事之后,已经接近午时,张信吩咐仆役准备膳食,热情的留客,而陈寅和王佐正有此意,客气的推脱两句就顺势答应下来,席间两人不停的向张信述说近日来锦衣卫的重组情况,还针对某种问题请求张信的指点。

    锦衣卫虽然名为情报机构,其实却是特殊的警察部门,对此张信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只是吩咐他们,平日里忠君爱国,出动的时候不要扰民,其余一切照旧即可,如果可能的话,整顿下军纪,严加训练,免得锦衣卫上下清闲无聊总是惹是生非。

    其实张信也有自己的顾虑,东厂已经被大臣们清理得差不多了,自己接手可以说是重新再组建一个部门,只不过这个部门是挂东厂的牌子而已,锦衣卫却是不同,实行的是军户制度,卫所的关系错综复杂,若是轻易改动,肯定触动不少人的利益,恐怕连陈寅和王佐也不会支持自己的。

    酒足饭饱之后,陈寅与王佐满意而归,回到镇抚司之后,马上派手下按照张信的意思,捉了一批流氓地痞无赖回来,经过审讯之后,这些人都承认自己曾经和他谈论过流言的事情,既然连当事人都承认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陈寅和王佐命人写好供词之后马上让他们画押,然后向朱厚熜汇报此事。

    朱厚熜似乎也没有追究的意思,直接认同陈寅和王佐的汇报,让他们去和刑部及大理寺说一下,就可以结案,至于那些散布流言之人就没有那么好运,每人被打二十大板不说,还要关上一个月。

    有了官府的通告,京城百姓心中害怕,也不敢再谈起这件事情,可是禁止百姓谈论,却没有禁止权贵和仕林学子议论啊,听闻皇上同意杨廷和的提议之后,学子们一片沸腾,开始写文章声援杨廷和,赞扬皇帝和大臣们关心百姓疾苦。

    而权贵们却反应不一,不怕清查的自然不会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有时候甚至会在暗地里幸灾乐祸,而家中大量未呈报田地的却恼怒起来,平白无故祸从天降,他们哪里会愿意啊,开始联合起来,准备阻挠此事的进行,可以想象,清丈田地的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就可以解决的,况且事情才在京城里流传而已,若是扩散到大明各地,恐怕更加热闹非常啦。

    而这时候张信也没有清闲下来,因为武定侯郭勋已经找上门来,看这气势似乎是来兴师问罪来的,张信当然不会害怕,热情洋溢的把人请到客厅,让仆役奉上香茶之后,也没有说话,就这样笑吟吟的看着郭勋。

    “张侍读,你可知道你已经把大明的勋爵都得罪了。”郭勋无奈叹气道。

    “郭侯爷,我胆子不大,你可不要吓我啊,我连一个勋爵都不敢轻易冒犯,更不用说得罪天下勋爵啦。”张信敛去笑意,惊慌失措道。

    “你若是胆小,那天下没有胆大的啦。”郭勋摇头说道。

    “郭侯爷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进门先是沉默不语,然后就拿这句话吓唬人。”张信满脸疑惑问道。

    “张侍读就不要在小侯面前装糊涂了,先是向皇上禀报天下额田减少的事情,然后散布流言,将事情栽到杨首辅身上,自己却从中撇清,真是好算计啊,若是杨首辅知道之后,肯定会火冒三丈的。”郭勋微笑道。

    “郭侯爷,话可不能乱说,传扬出去会让人笑话我恬不知耻,居然往自己身上揽功,这事情明明就是杨学士所为,而且锦衣卫已经把散布流言之人都捉住了,这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张信眨眼说道:“不管郭侯爷怎么说,天下人都不会相信的。”

    “天下人不信,但是有人会相信的。”郭勋轻笑道:“朝中几位学士现在心中想必恼怒得很,到时知道是拜张侍读所赐,就算全然不信,但是半疑之下,自然会对张侍读格外照顾的,而且勋爵之中,寿宁侯与建昌侯肯定会深信不疑,到时只要再往外这一说,不知道会不会给张侍读添麻烦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信轻轻笑道:“相信皇上会还我一个清白的。”

    “这个小侯也相信。”郭勋点头同意,心中叹气起来,这个张信实在是太低调了,也没有仗势惹是生非,京城之中虽然知道有这号人物,但是对他丝毫不在意,认为他不过是凭着关系占据高位而已,而自己刚才说的话都是推测出来的,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事情与张信有关系,恐怕没有多少人会相信自己的。

    “郭侯爷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番话?”张信笑道,自己做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欺瞒住天下之人,偶尔有知情者也不奇怪,大不了公开自己身份罢了。

    “当然不是。”郭勋笑道,却在心里叹息自己的计较全盘落空,原来以为自己可以吓唬一下张信,然后再说出自己的想法,还以为张信行事低调,害怕曝光呢,没有想到他居然丝毫不为所动,真是失算之极。

    “请郭侯爷明言。”张信轻轻笑道:“如果不难的话,我不会借故推脱的。”

    “小侯为刚才的失礼,向张侍读赔罪了。”郭勋没有急着说出来意,反而诚恳的行礼说道,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想必郭侯爷也是听信流言,这才来向我问明情况,哪有失礼之言啊。”张信笑道,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就是如此,让张侍读见笑了。”郭勋愧疚说道。

    “这说明郭侯爷是在关心我,不然也不会着急上门询问啦。”张信笑道:“只要郭侯爷明白事实真假,那我就安心了。”

    “还明张侍读明白小侯心意啊。”郭勋感慨叹道,脸上露出感动之色。

    “此事就止揭过,休要再提。”张信笑道:“郭侯爷可还有其他事情吗?”

    “小侯今日前来,确实有一件事情想与张侍读协商。”郭勋微笑道,心里在盘算着该怎么和张信开口,张信微微点头,也没有说话,直接看着郭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听闻张侍读有一位朋友,在牛栏山村开了一个酒作坊,酿造的正是近日来在京城引起轰动的五粮液。”郭勋回味说道:“这酒小侯在张侍读婚宴当日有幸品尝,与天上的琼浆玉液相比也丝毫不差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合作

    “若是郭侯爷喜欢,我府中还有几坛,待会就送给郭侯爷,让你回家慢慢品尝吧。”张信笑道,心里却明白郭勋的来意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要知道这五粮液在京城商铺之中都有出售,虽然价格昂贵,但是以郭勋的身份,想买多少坛都可以,怎么会特意来和自己提及。

    “那就多谢张侍读了。”郭勋拱手笑道。

    “郭侯爷客气了。”张信笑道,却仔细留心起来,他知道郭勋还有下文。

    “小侯还听说,张侍读的朋友正准备再建一个作坊,不知道是否有此事?”郭勋微笑说道,心里竟然有几分紧张之色。

    “这话不假,不知道郭侯爷是什么意思啊?”张信心中一动,以郭勋的能力,难道不知道自己和沈园到底是什么关系吗?难道还想去打沈园的主意不成?

    “正巧小侯也有一位朋友,在京城郊外也有几亩地,非常适合建造作坊,若是张侍读的朋友感兴趣,小侯可以代为引见。”郭勋笑道。

    “郭侯爷贵人事忙,这些琐事就不必烦劳你了吧。”张信轻轻笑道,知道郭勋肯定不会为这点小事来的,等着他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其实小侯的朋友是想与张侍读的朋友合作,只是难以启齿,所以这才小侯前来说项,不知道张侍读认为如何?”看到张信还在装糊涂,郭勋无奈之下,只好委婉的说明来意。

    “合作?怎么样合作?”张信似笑非笑道,看来自己小瞧贩酒的生意了,连郭勋都动心,可见这其中的利润到底有多么的大。

    “小侯的朋友说,可以自己出资建造好作坊,然后可以将建造好的作坊免费赠予张侍读的朋友,待张侍读的朋友酿造美酒出售之后,可以从中分他一些红利。”郭勋说完之后,期待的看着张信,与其他权贵不同,郭勋对经营之道十分清楚,毕竟要维持郭氏家族百多年不倒,不是单凭家中的成千上万亩庄园田地就可以了。

    与家族经营的商铺相比,收上来的田租还不够郭家一个月的消费,所以郭勋对朝廷要清查田地丝毫不担心,反正自己又不是靠田租度日,郭勋已经打算好,过几天就把自己隐瞒的田地都上报给皇帝知道,就推说是一时疏忽大意,不清楚府中居然有这种事情,还是听到流言之后,才让家人查清的,这样做不仅没有罪过,反而会让皇帝嘉奖的。

    凭着长年经营的经验,郭勋非常明白蒸馏酒的价值,特别是让手下打听清楚生意的红火程度之后,开始的时候也想打主意,后来查到沈园与张信的关系之后,虽然不舍也只好放弃起来,但是听到清量田地的事情,经过仔细查实,郭勋推测出来事情肯定与张信有关。

    这时手下把沈园准备开新作坊的事情汇报给他知道后,想起美酒生意的火暴,郭勋心中一动,干脆找上门来,也中也有凭此让张信妥协的心思,但是现在早就已经烟消云散,本来就想起身告辞的,但是见张信追问起来,只有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虽然知道事情肯定不会成功,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京城的生意就这样红火,那么要是销售到大明各地,这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其实郭勋心里还有一个打算,也是想借此机会与张信正式的攀上关系,要知道只有利益一致的关系才是最为稳固的,不像现在的只是点头泛泛之交。

    “如果换成是郭侯爷,你会怎么样做?”张信微笑说道,看来郭勋的眼光非常高,别人只是知道沈园的生意兴隆,却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么的赚钱,郭勋也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坦然自若的微笑,这还用说,当然是婉拒啊。

    “是小侯冒昧了,张侍读不要见怪啊。”郭勋陪礼笑道,心中却没有半点怨恨之意,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换成自己也是如此做的,只不过心中失落也是难免的。

    “郭侯爷也是这样做也是为了朋友,我怎么会怪你,反而觉得若是与郭侯爷成为朋友,那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张信诚恳笑道。

    “张侍读赞誉了,有负朋友所托,小侯心中有愧啊。”郭勋自然笑道,虽然没有达成所愿,但是郭勋虽然因此而失落却不是难过,如果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那何谈混迹官场,随即放下心思,准备与张信畅谈一番,以弥补自己的过失。

    “侯爷的朋友是哪里人啊,不知道平日经营什么?”张信好奇问道,这话问得非常直白,郭勋都没有说自己的朋友是商人,只是说手中有几亩地而已。

    “是徽州人,就是经营些典当、刊刻出版之类的生意。”郭勋也没有在意,纵观京城权贵,哪个不认识几个商人啊。

    “早就听说侯爷喜好整理先人文稿,而且还以自己的名义刊刻了唐代香山居士的诗集、文集,所以认识的朋友也是风雅之人啊。”张信笑道。

    “小侯有自知之明,这只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张侍读可不能见笑啊。”郭勋谦虚说道,脸上闪过一道得色,就是因为这样做,郭勋得到不少文人学子的肯定。

    接着这个话题,两人开始聊起先贤逸事起来,非常有默契的不再提及合作的事情,半个时辰之后,郭勋找了个机会向张信告辞,虽然张信再三挽留,不过郭勋可能真有急事要办,坚持要走,张信只能遗憾的起来送客了。

    “真是失礼了,若不是小侯还有公务在身,一定要和张侍读把酒言欢。”准备到门前之时,郭勋也是一脸不舍说道。

    “郭侯爷放心,肯定有机会的,说不定过两天我就要登门拜访呢,到时郭侯爷可不能拒而不见啊。”张信笑道。

    “一言为定,那小侯就在府中恭候大驾了。”郭勋喜笑道。

    “不过到时我可不是一人前去的,会把沈园也带上,郭侯爷不要见怪啊,同时也希望到时可以见到郭侯爷的朋友。”张信轻轻笑道,知道郭勋肯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沈园?郭勋稍微迟疑,马上想起怎么回事,眼睛一亮,看着张信微笑点头的模样,自然明白张信话里的意思,心中喜不自禁,连声答应说道:“张侍读放心,小侯明白。”不过还是有些困惑,不明白张信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有什么不明之处,我们到时再谈。”张信也没有解释,只是笑着与郭勋挥手告别,在这种情况下郭勋当然不好询问,只有露出笑容行礼,心中却是半喜半疑骑马而归。

    “来人,去把沈先生请来。”等郭勋离开之后,张信招来一个仆役说道,因为作坊现在已经交给自己心腹管理,沈园不过是隔三五天才过去巡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销售方面,在京城之中安家置业,整天与商铺酒楼的东家掌柜商谈业务,所以张信要找他非常方便。

    不久之后,沈园冲冲赶到张信府邸,在客厅之中见到沈园之后,张信也没有废话,直接把情况告诉沈园,而且还表明自己的态度。

    “大人,既然生意这么兴盛,为什么要和他人合作啊。”虽然不清楚郭勋的身份,但是沈园也可以猜测出来,肯定也是一位大人物,不过听张信的意思,这人是没有威胁的,那么为什么还要和他合作,想到近日来财源滚滚的情形,还要以后美好的前景,沈园再的不希望有人插进来分一杯羹,所以才鼓起勇气询问起来。

    “听说现在作坊里的酒已经卖到断货,有人已经预订到明年三四月份了。”张信微微笑道,看来还是在京城里开商铺赚钱啊。

    “大人说的不错,这只是直隶各府而已,待到明年开春,各省的商人肯定闻风而至,到时生意更加火暴的。”沈园喜悦说道。

    “你的生意这么好,那眼红嫉妒的人自然不少吧。”张信问道。

    “这还要多亏大人维护。”沈园连忙起来感谢道,想到前些日子收到的一拨拨权贵名刺,知道如果不是张信从中出力的话,自己现在肯定变得一无所有了。

    “沈兄,虽然我知道这种酒的生意肯定会很红火,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么兴盛,居然连那些豪门世家都对这感兴趣来。”张信摇头叹道:“作坊那边没少有人前去窥视吧。”

    “不仅如此,还有人出高价想从几位师傅那得到秘方,而且我手下的几个伙计也有人许之以厚利,还有几个新来的伙计经不住诱惑跟人走了。”沈园苦笑庆幸说道:“还好听信大人之言,秘方只有我和几个心腹知道,连负责处理酒的师傅也没有告诉,这才没有让人得逞。”

    “沈兄,天下智者如海,你真的以为秘方可以千年不泄吗?”张信笑道:“民间奇人异士何其多,你敢保证这些人之中没有一个知道秘方?你不要忘记,这秘方可是我从古籍上看到的,既然有记载,那说明肯定有人知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张信说的十分有道理,想到一夜之间各地建起成千上万家作坊,沈园不由抹了把汗,连忙求教起来。

    “以前我就已经说过,这生意只能保证兴盛数年,既然如此,那当然是抓紧时间扩展生意。”张信说道:“但是全国市场这么大,你认为自己可以一个人占据吗?”

    “大人,我可以马上再兴建几家作坊,反正只要作坊建好,不用多久就可以回本,这与计时仪的生意不同,哪怕秘方泄露,一样可以营利啊。”沈园说道,计时器的成本高,被人模仿之后就没有多少利润了,但是酒水生意却不一样,因为酒是消耗品,喝完之后肯定还要来买,哪怕同行再多,竞争再强,也会盈利的。

    “沈兄,你迷失了,可还记得自己的志向?”张信认真说道。

    “当然记得,可这有什么关系啊?”沈园迷惑不解的问道,只要自己的生意继续兴盛下去,那离自己的目标又前进一步,这不是很好吗。

    “那当你成为名商时,想得到同行的敬佩,还是嫉恨?”张信问道。

    “大人的话我有些明白,但是还不是完全清楚,请大人明示。”沈园眼睛转动,似乎明白几分,但更多的是糊涂。

    “虽然你是凭着本事才会把生意经营得这么兴盛,但是却一人占据天下的市场,你的同行只会心存嫉妒,久而久之就会疏远你,经营最讲究交游广阔,难道你不担心以后成为一个独商,落难之时想找个人帮忙也不行。”张信说道:“你平日不是羡慕京城里的大商人出入权贵府邸,也想融入其中吗?这也是一个机会。”

    “大人是想我舍去一部分利益与京城商人交好?”沈园也明白,自己在京城里经营这么久,虽然京城里的商人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但是那是看在自己有资源的原因,其实根本没有接纳自己成为其中一员。

    “不错,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商帮团体,京城也不例外,如果你以为想在京城发展,那自然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况且他们在京城经营多年,人脉资源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有他们的帮忙,你现在的生意利润起码可以提高几成。”张信微笑道,沈园沉默起来,虽然张信说的有道理,但是他还不能这么轻易的下定决心,正在仔细的考虑着其中利弊。

    “和他们合作,你不用像之前一样,辛苦寻找地方建造作坊,招募伙计,还要去官府办理繁琐的商籍凭证。”张信笑道:“凭他们的实力,一个月就可以在京城建十几个大作坊,其他事情也不用你操心,只须要安心等着分红即可。”

    “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经营。”沈园露出笑容,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定,然后说道:“但是也不介意与其他人合伙。”

    “这是明智的选择。”张信笑道。

    “大人说过,做生意一定要看得远,不能局限眼前的利益,要考虑以后的发展,这个道理我一直铭记。”经过考虑之后,沈园觉得应该听从张信的意见。

    “能记得就好,那你回去仔细考虑,该怎么与对方合作,在能让对方接受的情况下,尽可能取得最大的利益。”张信笑道,这些事情当然是交给专业人才来处理。

    把沈园送走之后,张信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将事情妥善解决了,看来以后行事要小心一点,不要让人捉住把柄,不然就麻烦了,要是让人知道最近的流言事件是由自己策划的,虽然还不至于害怕,但是指责漫骂声太多也烦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正如郭勋想和张信的关系更加密切一样,张信何尝不想如此啊,多一个像郭勋这样的朋友,说不定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流言的事情告一段落,但是清查田地的事情却没有这么快解决,虽然朱厚熜不停的催问,但是内阁还是拿不一个方案来,然后再几经廷议,但是有不少官员持反对意见,最后朱厚熜也忍不住生气了,训斥几句之后,内阁这才拿出办法来,办法是有了,但是在怎么执行方面却又引起百官的争论。

    有的官员认为应该由朝廷委派官员去清查,有的官员认为这样做会扰民,坚持让当地官员自己执行,也有官员表示反对,认为当地官员可能会欺上压下,此言一出又有官员跳出来说这是污蔑,应该要相信大明的官员都是清正廉洁的……

    到了最后,事情没有解决,百官反而吵成一团,而朝廷中的几位大臣似乎也没有理会的意思,放任官员们争论,朱厚熜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宣布散朝,以后再议此事,但是即日再议的时候,没有说上几句,官员们又开始争吵起来。

    渐渐的朱厚熜也明白,这肯定有内情,但是没有官员们的支持,清查田地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虽然再三勒令百官赶快平息争端,尽快着手清量田地,但是得到的却是敷衍推脱,以及一片诚惶诚恐的谢罪声。

    “这些人平日里争权夺利,但朕有事用到他们,却诿托推辞,他们眼中还有朕吗?”乾清宫之内,朱厚熜怒斥道。

    “皇上息怒,可不能因为这些小人而伤身啊。”张信劝慰起来,朝廷百官之中也有不少真心为民的,只不过为了让朱厚熜宽心,张信只好把他们都骂进去了。

    “平日里一个个都说自己忠心为国,有治国安邦之能,但是在关键时刻,怎么他们都退缩起来了。”朱厚熜气呼呼说道,声音变得缓和一些。

    “难道几位内阁大学士也没有表示不成?”张信皱眉问道,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情,难道他们也不赞成吗?

    “当然没有,每当提起这件事情时,他们全部都是不执一言,沉默不语,任由百官吵闹不休。”朱厚熜不满说道:“朕问策之时,也是唯唯诺诺,语焉不详,说了半天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就是因为他们这样纵容,百官这才争论起来的。”

    “可能事情真的十分复杂,几位学士暂时没有办法解决。”张信轻轻说道:“毕竟这事涉及天下的宗室勋爵。”

    “有朕在背后支持,他们有什么可害怕的。”朱厚熜心中一动,马上明白张信话里的意思,当下语气坚持的说道。

    “皇上可以再与几位学士商讨下,只要皇上表示自己的态度,相信几位学士肯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张信进言说道。

    “黄锦,去把几位学士请来。”思考片刻,朱厚熜吩咐说道。

    “既然皇上要与几位学士商议国事,那微臣就此告退了。”张信行礼道,不想参和到这件事情来。

    事实证明张信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听到张信的进言之后,朱厚熜诚恳的和几个内阁大臣商议起来,几人感受到朱厚熜的坚持,迅速达到统一意见,在第二****会的时候,宣布即日起开始清丈天下田地,首先从直隶入手,然后再一步一步的推及到各省,让各省的官员做好准备,消息传开之后,郭勋立即把自家的田地数额上报给户部,补上亏欠的田租,然后上表请罪,朱厚熜当然不会有任何责斥,还予以嘉奖。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郭勋这样聪明的,当知道真的要清查田地之后,纷纷上表给朱厚熜,说自家的田地都在户部已经备案,不用麻烦官员再清量了,朱厚熜当然是置若罔闻,还特意吩咐官员在清量时特别留意这些人。

    有了上次清庄田的经验,户部当然很快的在直隶八府开展行动,当地百姓当然非常乐意配合,但是当清查到地主勋爵的耕田里,却倍受拦阻,有人还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让家丁把清量之人拒之田外,不许他们丈量,当然也有些手段温和的,提着礼物到主管官员那里,希望他们可以手下留情。

    可惜在张信的提醒下,朱厚熜已经料到有这个情况,吩咐都察院出动全部御史,严厉盯住那里的情况,要知道都察院的御史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敢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上到内阁大臣,下到九品小吏,都受过他们的弹劾,在他们的注视下,负责清量的官员哪里敢有所动作。

    同时朱厚熜还打着祖制的旗号,下令各地百姓,只要发现有人贪污受贿,马上可以向当然的御史汇报,一经核实,马上予以嘉奖,在这个时候,百姓对皇帝的信任度还是有的,有的时候还真抖出几件事情来,让接到消息的御史大喜过望,当即让官员予以夸奖。

    至于胆敢拦阻清量官员办事的勋爵,朱厚熜知道之后也没有为难他们,只不过是把这些人都招进宫来,亲切的和他们谈话,希望他们明白,自己这样做也是为了朝廷社稷,在朝廷百官和若干锦衣卫的注视下,这些人纷纷承认自己的错误,表示以后一定洗心革面,不再犯这种糊涂了,请皇帝原谅,朱厚熜也不停的安抚着,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责怪的,最后还依依不舍的,安排锦衣卫护送这些勋爵回家。

    而那些敢贪污受贿的官员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朱厚熜让御史把贪污官员名单交给自己,根本没有让刑部或者大理寺出动,直接命令当地的锦衣卫把人捉起来,之后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些人的下场到底是怎么样的。

    其实清量额田的事情这么容易顺利进行,说明大明朝廷对直隶的掌控力非常强,若是换成其他地方,恐怕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处理完成,要知道有皇帝和朝廷大臣们同心协力盯住,京城中的权贵勋爵哪怕心再有不甘,表面上也只能退让,当然背后肯定会弄出小动作来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主事

    工部,六部之一,长官为工部尚书,在六部之中权势最低,因为明朝的六部尚书没有定制,连为皇帝修筑陵园的工头匠役,有时候也可以挂上一个工部尚书的官衔,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朝廷的官员一般不会到工部任职的,或者说只是在那里持个职,然后几个月之后再调走或者提升,这样还可以接受。

    大明的工部设有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个清吏司,每司设有郎中、员外郎、主事,其中郎中、员外郎各一人,而主事却没有定额,尚书和侍郎都接受皇帝直接管辖,一般具体负责工部事务的是四个清吏司。

    而如今,经过杨廷和的吩咐和乔宇的推荐,张信光荣的兼任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虽然朱厚熜是不怎么愿意的,但是在乔宇的坚持下,询问过张信之后,这才同意起来,就算成为工部主事,不过张信还是正六品,没有升级,也不值得庆贺,所以低调的张信只好默默的在清晨,冒着严寒风雪走进工部官署去向尚书林俊报到了。

    “下官参见林尚书。”毕竟是自己的上司,张信可不敢无礼,以后还要在人家低下任职,可不能轻易得罪。

    “张主事有心了。”林俊点头说道,脸上并没有露出多过的情绪,既没有高兴张信的到来,也没有表示反对。

    “下官初来驾到,若是有疏忽之处,还请大人多多指点。”张信谦恭的说道,这次自己来真的是来历练的,对工部的运作情况一点也不了解。

    “只要张主事能在处理公务时认真琢磨,多向同僚请教,就不会出现疏忽的。”林俊淡淡说道。

    “谢谢大人指点,下官会时刻铭记的。”张信恭敬行礼道。

    “这里记载着工部的一些情况,张主事可以拿去观看,如有不明之处,可以询问本官,也可以向你的上司讨教。”有些满意张信的有礼,林俊从书案下拿出一本书籍递给张信。

    “下官明白,谢谢大人。”张信双手接过,感激笑道。

    “以后同在工部为官,不必这么客气。”看到张信身上还挂着翰林院侍读的官职,林俊当然明白皇帝的心思,只要张信没有无礼骄横,林俊也不想为难他。

    “是的,大人。”张信微笑道,礼多人不怪,自己刚来可不能给人留下坏印象。

    得到工部尚书林俊的认识,张信在工部的第一天上班总算有个好的开始,再在几个小吏的引领下,张信沿着工部四个清吏司一一拜访,认识以后的同僚以及上司,在张信热情洋溢的招呼下,各司的官员浩浩荡荡的在中午时分来到京城太白楼联络感情。

    虽然在结帐的时候让张信有些肉痛,但是效果还是很明显的,第二天再上班的时候,张信马上感觉同僚热情许多,比起昨日的冷漠,今日见到张信起码还点头示意,虽然不清楚人家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但是只要不在自己面前明说,张信也不会计较这么多的。

    工部的主事,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有做的,连续几天,张信都是在浩瀚的文档资料中度过,在了解清楚工部营缮清吏司的工作程序之后,张信这才明白自己这些天简直就是白忙活,看了这么多的注释其实对自己一点帮助也没有。

    营缮清吏司,就是掌管典经营兴作之事,凡是要大明各地要建筑宫殿、陵寝、城郭、坛场、祠庙、仓库、廨宇、营房、王府邸第之类的事情都与营缮司有关,就是要负责购买材料,或者派遣官吏去监督建造的进程,或者有无偷工减料的情况等等,就连官衙里面的刑具也是由营缮司负责制作的。

    当然,这些都是由专人负责建筑的,像张信这样能担任主事以上的官员,自然不会亲自出马,最多遇到大型建筑物的时候,才会根据皇帝或者尚书的命令前去视察,如还在修建完善之中的康陵,连尚书林俊也要不时前去督促检查,至于京城街道哪个地段的路面有损之类的小事,派些未入流的小吏前去解决即可。

    像主事这类官员,在工部之中地位非常尴尬,大事轮不到他们出马,办些小事也有失身份,平日里就是在工部之中抄抄写写而已,记录一下某项工程的进度,或者当某个工程顺利完工,主事前去祝贺,顺便上工头签字确认,连结帐也不属于营缮司的管辖范围,这是人家都水司的事情,可不能越权。

    有时候干脆把记录的事情丢给手下的文案去做,主事就负责最后确认上报,那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现在张信就是这个情况,开始的几天还兴致勃勃的翻阅档案资料,现在却坐在椅子之中无聊叹气,想找个人来聊天,却了现同僚似乎有许多事情要忙,埋头工作之中,张信也不好打扰。

    实在清闲的情况下,张信拿出工部尚书林俊给的工作手册,想看看自己管辖之内还需要做什么事情,经过仔细的查阅,张信终于留意到一条内容,主事有闲暇之时要监督司下各个所局作坊的运作情况,张信一看,哪里还按捺得住,连忙向同僚上司打个招呼,叫上两个熟悉门路的小吏,开始巡视督察工部的作坊起来。

    神木厂、琉璃厂、颜料厂、台基厂等等,只要是营缮司管辖的机构部门张信都走访过一遍,转了一圈下来,张信却没有发现自己感兴趣的事务,不过既然已经出来,张信也不打算这么快就回到官署之中去,自然而然的想起好友李构来,心中意起,张信马上转道前去李构任职的地方。

    工部虽然以四司为主要部门,但同时还管辖着文思院、皮作局、鞍辔局、宝源局、军器局、节慎库、织染所、杂造局等部门,而李构如今在军器局之中任职,张信虽然是营缮司的主事,职权虽然比军器司官员要大,但是毕竟不是同一部门,而且军器局也是属于禁地,所以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只能乖乖的向守卫说明来意。

    怎么说张信也是名义上的上级,守卫当然也不敢得罪,客气的将引入官署内厅,小心提醒张信不要胡乱走动,自己就去汇报情况了。

    看到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情形,张信心里非常满意,虽然朝廷里的那些文官们不喜欢奇技淫巧之物,但是对于军用之物还是很重视的,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可以轻易从中窃取机密,然后从容逃离的情况。

    “子……张侍读。”不久之后,李构喜悦的走进内厅,见到张信连忙招呼起来,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妥,连忙改口起来。

    “李大人,今日本官奉令前来巡察军器局,还请李大人指引一番啊。”张信轻轻眨眼笑道,上前几步靠近李构,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见识下大明朝兵器的风采,况且只要是男人,难免会对武器有几分向往的。

    “奉令?”李构有些疑惑,当看到张信身上的官服时候,这才明白过来,“张侍读,你什么时候改到工部任职了?”

    “也是前不久的事,如今我可是营缮司的主事,以后就是你名副其实的上司了。”张信悄声笑道,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张侍读,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怎么被降职了?”自从帮张信解决府邸的问题后,李构一直在军器局之中忙碌,对张信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所以这才担忧的询问起来,要知道翰林院侍读和工部主事相比,虽然大家的品佚一样,但待遇可是天壤之别啊。

    “承受皇上器重,让我进工部兼职历练。”张信微笑小声的解释说道,表示自己还是翰林院的下属官员。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李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被贬就好。

    “进了工部才知道那里比翰林院还要无聊,所以就出来走走。”张信报怨起来,然后轻轻笑道:“如今来到你的地盘,你可要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啊。”

    “没有问题,既然张主事奉令巡察,那请出示通行令牌。”李构笑了起来,虽然义正词严,但是声音却不大。

    “进去参观还要通行令?”张信惊讶问道,这军器局的管理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严格啊。

    “那当然,如果没有皇上的旨意,或者工部尚书的批令,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随意进出军器局,这里可是军事重地啊。”李构小声笑道:“连我们出入都要经过搜查,就是害怕有人把军物携带出去。”

    “这么严厉啊。”张信轻轻嘟喃起来,随后说道:“看来今日我只能失望而归了。”

    “那也只能如此了,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李构点头说道,脸上露出歉意,就算自己是军器局的官员也不能无视规矩。

    “居然这么神秘,那么我一定要进去看看。”张信笑道:“明天我可能还会来的,李大人可要做好接见的准备哦。”

    “那下官恭候张主事前来啦。”李构也没有怀疑张信的话,礼貌的把张信和两个小吏送出军器局,然后挥手告别。

    回到工部官署之后张信也没有耽搁,直接找到工部尚书林俊,先是向他汇报自己近日来的工作情况,然后再禀明自己今日的行程,最后才小心翼翼的说明自己对军器局非常好奇,恳求林尚书给一个通行批令。

    看着张信充满期待的眼神,林俊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真是不够沉稳啊,林俊在心中评价道,虽然很想直接拒绝张信的请求,但是想到皇帝近日来暗示自己要顾虑下张信,林俊为难起来。

    按理说自己可以直接拒绝一个下级官员毫无理由的申请,但是考虑到皇帝的态度,林俊心中有了决定,反正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到军器局巡视了,权当让张信代自己前去吧,林俊微微摇头,提笔写好一份批令,吹干墨迹之后,再附上自己的印章,然后递给张信,当张信千恩万谢的离开时,林俊更加叹气起来,越发认为张信没有培养的前途,不过起码不是一个骄纵之人,这点值得肯定。

    翌日,张信准备出现在工部官署,然后把昨日积压的文档处理完毕,再向同僚打个招呼,接着就兴冲冲的带着林俊的批令向军器局走去,当然,雪天路滑,心里再怎么兴奋,张信还是注意脚下的。

    拿着批令经过守卫的检查之后,张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入军器局内院,在李构的陪同之下,开始先从兵器库参观起来,与张信料想的一样,兵器库内十八般兵器样样具全,张信好奇的随手拿出一把刀,仔细的观看起来,当然也不免对着空处比划几下。

    “李兄,这把刀刃质量怎么样?”虽然对怎么鉴定兵器一无所知,但是张信也感觉到这刀应该不错,劈向空处的时候非常顺手,只不过这刀和陆炳身上佩带腰刀相比,似乎显得非常轻巧。

    “还行,比铁片锋利一些。”李构轻蔑说道,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要是使劲用力的话,应该可以砍断枯枝树叶的。”

    “不是吧,这么差啊,看起来应该很锋利的啊,刀身亮白顺滑的,不就是你常说的寒光闪闪吗?”张信抚着刀问道。

    “我在兴王府时随手打造的柴刀也要比它锋利。”李构笑道:“两者若是对砍的话,我敢保证,断的肯定是这把刀。”

    “居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张信失望之极,随手把刀放好问道:“难道诺大的仓库全都是这种货色不成?”

    “当然不会,你随我来。”李构微笑说道,上前几步把张信带到一个隐秘的暗房之内,然后点燃放置在墙壁四周的油灯,借着灯光,张信仔细的观看起来,出乎他意料的是,暗房之内只是摆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盒子,根本没有兵器。

    “不错。”张信摸着盒子赞叹不已,“做工非常精美,可见是下了大功夫的。”

    “你能把盒子看穿?”站在一旁的李构惊奇问道。

    “没有,我是在说这木盒。”张信面不改色的说道,随后也不理会李构哭笑不得的表情,从众多盒子之中挑出一个比较顺眼的,然后搁放在暗中的桌案之上,轻轻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摆放着一把带鞘的剑。

    得到李构的允许之后,张信伸手拿出剑来,发现与刚才的刀刃相比,这把剑入手较沉,解开剑扣,张信轻轻抽出剑身,刚露出半截锋刃张信就知道其中不凡之处来,总算明白什么叫做流光四溢,寒光闪耀。

    “子诚,你可要小心些,这把剑可是非常锋利的,说是吹毫断发也不为过,别伤着自己。”看到张信准备用手抚摸剑身,李构连忙提醒说道。

    “李兄,这上面的纹理是怎么回事?怎么刚才的刀上没有啊。”手执神兵利器,和刚才的感觉立刻不同起来,经过仔细的观察之后,张信询问起来。

    “子诚的眼力不错,这个一时半会和你解释不清,不过你要记住,以后辨别一件兵器的品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它有没有这些纹路就明白了,纹理自然舒畅,而且紧密的,那就是上品,反之,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构微笑赞扬说道。

    “李兄,这些全部都是这个级别的吗?”因为身处室内,所以张信也不好拿剑比划,只好依依不舍的把剑归鞘,然后放进盒子里,兴致勃勃的询问说道:“与外面的兵器相比,这里要少上许多,其中的用途应该不简单吧。”

    “那是当然,外面的是给小兵卒使用的,而这里的却是御用之物,若是有哪位将军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皇上才会据其功迹从中挑选一把当做赏赐之物。”李构解释说道。

    “没有想到兵器还分这么多的等级啊。”从暗房之中出来后,张信感叹说道。

    “那当然,刚才你抽出的那把刀,只配给军卒使用,这里还有给伍长、哨长、把总、游击、参将等军官配带的兵器呢。”李构指着库内陈列的兵器说道。

    “这是怎么区别的。”张信问道。

    “举个例子,如果说给总兵配带的兵器,三个月才可以打造一把的话,那给军卒用的这些,一天可以打三百把。”李构笑道。

    “如同这些兵器真如你说的那么差,这么才能打胜仗啊。”张信摇头叹道,怪不得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小兵的装备待遇这么差,不是炮灰才怪。

    “子诚,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大明官兵何止百万,若想全部配上好兵器,这恐怕只能是痴人说梦啊。”李构也随之叹气起来。

    其实张信也明白,在有限的技术支持下,能做到这点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刚才只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而已,也不想因此改变什么,应该说还没有进入工业化的时代,张信再怎么有心也不能改变这种情况。

    谈到这里,张信也没有兴趣再继续参观下去,转身与李构一同朝库门走去,闲聊几句之后询问说道:“李兄,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如果不顺心的话可以和我说,反正这里也算我的管辖范围,我可以把你调到其他部门。”

    “我在这里很好,不用你费心了。”李构笑道。

    “直的假的,这里都是打造兵器之类的,而你擅长的却是机关建筑,留在这里也没有用武之地,要不我把你调到营缮司的神木厂怎么样?”张信说道,知道李构心中的疑虑,末了还多加一句:“当然,只是建造宫殿而已,绝对不会让你去修陵园的。”

    “谁说我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的,我在这里过得非常惬意,而且还认识一位朋友。”李构似乎想起什么来,喜悦说道:“子诚,再过不久,我可能把你提过的腕表给做出来啦。”

    “李兄,你不是在说笑吧。”张信惊讶的说道,仔细的打量李构,发现他一脸正经,似乎不像是在撒谎。

    “那还能有假,不相信的话,你随我来就知道了。”不理会张信的怀疑,走出兵器库房之后,李构拽着张信继续往内院里走,转了几个角落之后,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内,也不等张信细看,就拉着他进到院子的一间房中,然后从散落四周的物件之中,驾轻就熟的拿出一个锦盒来,再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子诚,你瞧这是什么?”李构摊开掌心笑道。

    “微型弹簧,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张信惊叹道,小心翼翼的从李约手中拿起弹簧观看摆弄起来,体积只比后世的稍微大些,但是强度和柔韧性能都不错,真的不知道李构是怎么捣弄出来的。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要谢谢鲁兄。”从张信手中接回弹簧,小心翼翼的放好之后,李构这才开怀的笑道。

    “鲁兄,谁啊?”张信疑惑说道,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就刚才我说在这里认识的朋友。”李构轻笑解释起来:“你在王府的时候不是怀疑我是什么鲁班后人之类的吗?人家鲁兄可是名副其实的鲁班嫡传。”

    “李兄,我已经和你说过许多次了,我虽然家住山东滕州,和祖师爷同一个地方,但是未必就是祖师爷的血脉,要知道山东滕州姓鲁的不只我一人。”这时,一个无奈的声音从房外传来,片刻之后走进一位相貌清奇,眼睛炯炯有神,三十岁左右模样的人来。

    “他就是鲁成。”李构轻快的朝张信说了一句,然后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谁叫你身怀《鲁班营造法式》的,这么稀罕的书籍你都有,说自己不是鲁班后人谁会相信啊。”李构朝鲁成拱手行礼之后笑道。

    “李兄,这书明明是宋朝之人掇拾附会而成,我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获得,这已经解释清楚了,为何李兄总是不相信呢。”鲁成摇头叹道。

    “难道和祖师爷扯上关系委屈你了吗?怎么总是推脱不承认,是不是害怕墨家的人找上门来啊?”李构露出诡异笑容说道,怪不得子诚当初总是喜欢询问自己这个问题,这种感觉真爽啊。

    “就是因为不能有辱祖师爷,所以我才不敢承认啊。”鲁成叹气苦笑说道:“况且还是听李兄之言,我才知道原来祖师爷竟然与墨子有仇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火器

    “李兄,这位大人是?”见到李构还想继续说下去,鲁成连忙询问起来,再说下去还会继续纠缠不清的。

    “在下营缮司主事张信,见过鲁兄。”张信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又是一个民间科学工作者,居然连微型弹簧都可以做出来,真是强悍之极啊,这样的奇才自己可要好好结识一番。

    “不敢不敢,鲁成见过主事大人。”鲁成淡淡回礼说道,并没有其他匠役见到张信时那种阿谀奉承的味道。

    “鲁兄,在下与李兄可是多年好友,你就不要拘礼了,不然李兄可要见怪的。”张信轻轻笑道,脸皮越发显得增厚起来,不过才和李构认识两年而已,就敢称为多年啦。

    “子诚说的在理,鲁兄,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张信张子诚。”李构在一旁点头附和道,认为张信这话一点也没有错。

    “就是发明计时仪的那个。”鲁成惊喜说道。

    “等等,计时仪可不是我发明的,这是李兄的功劳。”张信连忙反驳道,自己只不过是说明原理而已,真正把东西做出来的是李构,功劳可不能冒认,不然待会人家要自己当场制作一个出来,这岂不是给自己丢脸。

    “子诚就是喜欢谦虚。”李构摇头笑道。

    “在下有眼无珠,真是失礼之极,主事大人可不要怪罪啊。”看到李构肯定之后,鲁成连忙行礼说道:“自从年前知道有计时仪之后,在下就十分佩服设计之人的巧思,认识李兄之后才得知原来是大人制作的,一直想找个机会与大人相见,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都说了,这是李兄的功劳。”看到鲁成崇拜的眼神,张信微弱的说道,心里开始打起鼓来,知道接下来事情肯定不妙了。

    “大人,其实在下一直很好奇,您是怎么想出计时仪有原理来的,其中有什么根据?是一时灵感还是多年的苦心研究?………。”没有理会张信的辩驳,鲁成滔滔不绝的询问起来,而李构不仅没有解围,反而在一旁帮腔起来。

    没有办法的张信,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起来,刚开始还好一些,只是一些比较简单的问题,以张信的物理知识还可以勉强应付,但是后来鲁成的问题越来越深奥,张信绞尽脑汁才回答出一两个疑问,最后实在是超出张信的知识水平了。

    “两位大哥,小弟才疏学浅,直的不知道空中为什么会有摩擦力,你们就饶了我吧。”张信额头冒汗说道,再回答下去就不是物理的范畴,而是分子结构了。

    “大人果然见识不凡,在下受教了。”见到张信如此模样,鲁成和李构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弃询问,脸上充满遗憾和意犹未尽的神情,这句话让张信在心中汗颜不已,庆幸没有人听到,当然,久经锻炼的张信是不会脸红的。

    “李兄,军器局我已经巡视过,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张信害怕再待下去不知道有什么难题在等着自己,连忙找个借口准备走人。

    “大人莫急,刚才你巡察的不过是外库,还有内库你都没有看呢。”李构轻笑说道:“而内库的负责人正是鲁兄,难道大人不想去见识一下吗?”

    “内库?”张信疑惑起来,连兵器库也分内外库?怎么和内帑差不多啊。

    “大人不要听李兄胡言,内库只不过是局内匠役们玩笑之语罢了。”鲁成解释说道:“因为火器不可与外面的兵器混杂在一起,所以另设一库存放,为了确保其安全,特意把仓库建造在僻静的角落内,久而久之就称为内库了。”

    “火器?就是火药铳炮吗?”张信惊喜问道,早就听说京城三大营中的神机营就是使用火器的,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今天可要好好见识一番。

    “不错,鲁兄可是铸造铳炮的大师,局中一半以上的火器都是出自他之手。”李构赞扬说道。

    “李兄此言不实,大师之名我可不敢担当,况且若是没有局内兄弟们的帮忙,只凭我一人怎么可以铸造出来啊。”鲁成连忙谦虚说道。

    张信听得清楚,从这句话就可以知道李构的话没有错,看来军器局里的其他匠役,在关于火器方面,只有给鲁成打下手的份,不过也不是奇怪的事情,能让李构感到佩服认可的,又岂会是简单之人。

    “可否让我去见识一下?”看到两人准备争论下去,张信连忙打断说道。

    “没有问题,大人随我来。”鲁成爽快答应道,伸手一引在前面带起路来,这里附近应该是军器局的作坊,没走几步张信就听到叮当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清晰可闻,现在张信可以肯定李构的话完全正确,因为这里的匠役见到鲁成之时,纷纷恭敬的行礼问好。

    不久之后,一行人来到一个守卫森严的仓库外,在检查鲁成的腰牌和张信的批令之后,守卫这才放行给他们进入,最让张信感到惊奇的是,仓库大门居然是双重锁,当鲁成从怀中掏出钥匙插入孔隙之后,一个守卫才拿出另一把钥匙交给鲁成。

    其实所谓的仓库,其实就是一间扩大化的房子,当鲁成打开房门之后,张信马上感到一股火药味扑面而来,当稍微适应这气味之时,张信好奇的开始打量起这幽暗的火药库来,可惜房内太过昏暗,什么都看不到。

    “请大人在这里稍候。”鲁成微笑道,驾轻就熟的走进库房之内,不久之后从里面把库房紧闭的窗子都打开了。

    “大人,这里是禁止烟火的,所以在建造库房时要多开几个窗口,以便照明之用。”李构在一旁解释起来,张信当然理解的点头,借着几缕阳光朝仓库内望去,可是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出一些轮廓,根本睢不清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

    “大人,请进。”把窗子都打开之后,鲁成走到门前微笑引手道,好奇心已经达到顶点的张信当然不会客气,快步迈进库房,和刚才在外面冷兵器库看到的情景不一样,这个库房内全部都是一个个木箱,分成几个排列堆积在一起。

    “大人,这是为了方便运送。”看出张信的疑惑,鲁成在一旁解释起来,因为火器一旦损坏就非常难以修复,所以时常要从库房内领取,但是火器规格不一,如果单个拿的话实在是太费劲,况且要用火器的不只是京城里的神机营,有的时候还要运往大明各省,路途遥远且不说,若是在路上磕碰而使火器损坏就麻烦了,所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个匠师想出一个方法,就是把火器用箱子装好,里面再上干稻草,这样即可方便运输,也能防震。

    “那我若是要看的话,岂不是要烦劳鲁成拆开再装回去,这样实在太麻烦,不如还是算了,待日后有机会再前来见识吧。”张信在佩服前人智慧之时,也不想麻烦鲁成,要知道火器都是用铜铁铸造的,搬来搬去实在费劲,不如等下次还没有装箱的时候再过来看,当然还有一个办法,若是能亲眼看到鲁成怎么铸造火器那更好了。

    “大人放心,那边还有些没装箱的火器。”鲁成指着前面笑道。

    张信好奇的走上前去,十几步之后才看到鲁成所说的火器,当仔细看清之后,张信心里也谈不上兴奋或者失望,毕竟早就有心里准备,知道明代的火器当然不可能与后世相比,只是好奇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到底都有什么功能。

    “鲁兄,这个怎么用?”张信好奇的拿了起一件由三个铁管组成的似乎像是火枪的火器询问起来,如果不是看到上面有些机关装置,张信还以为是加粗的铁棍条呢。

    “这是三眼铳,它可以连续释放铁弹,那样使用的军卒打完一发,就就不必费时再重新装弹了。”鲁成兴致勃勃的说道:“不过与一窝蜂相比,这个就差了点。”

    “一窝蜂?是什么啊?”张信好奇问道。

    “就是这个。”鲁成指着附近一件炮型的火器说道:“点燃火引时,可以连发一百发火箭,威力十分惊人,可惜就是容易损坏。”

    这岂不是和后世的机关枪一样,张信这才有些惊奇起来,对于鲁成说的损坏,张信也明白怎么回事,这应该是管壁承受不住高热量面炸膛,虽然惊奇,但是张信也没有在意,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张信也不敢肯定连发一百个火箭的威力是怎么样的,谁知道会不会和百响烟花鞭炮差不多啊。

    “这应该是火铳吧。”张信从火器之中拿出一件类似步枪的东西询问起来,当初在王守仁的军队之中,张信偶尔也看到过士兵携带过这样的东西。

    “大人说的不错,这是神机营最常配带的火铳。”鲁成点头说道,然后开始一一为张信介绍起这些火器来,除去刚才的火器之外,还有什么十眼铳、拐子铳、迅雷铳、五雷神机、鸟枪、抬枪、铜铳、铁铳等等各式各样的火器,其功能有类似的,也有不同的。

    张信留意的听着,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但是却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毕竟光听鲁成在这里说,没有经历或者实践过,张信也不敢肯定这些火器的威力是否像鲁成说的这么厉害,毕竟两人站在的高度是不一样的,可能鲁成所说的惊人是指在百步之外能把人炸死,而张信所认知的厉害可没有那么简单。

    “鲁兄,你刚才所说的都是铳型火器,难道说这里就没有火炮吗?”当鲁成解说完之后,张信疑惑的问道,要知道与火铳相比,火炮的杀伤力更加惊人。

    “可能要让大人失望了,铸炮的作坊不在这里。”鲁成解释说道:“因为要时常试炮的原故,害怕惊扰附近的百姓,所以铸炮作坊建在别处。”

    “呵呵,不要紧,我不过是好奇而已。”张信不在意说道,既然已经满足心中的好奇,张信也不打算继续再观看下去,“鲁兄,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一起去外面用膳如何?”

    鲁成当然明白张信的意思,爽快的应承下来,把库房的门窗紧锁之后,与张信和李构一起到军器局附近的酒楼用膳起来,与大多技术人员一样,席间自然说起自己工作时候的逸事,谈谈成功解决问题时候的喜悦。

    “子诚,有了这个弹簧,是否就能做出你所说的腕表出来?”小酌几杯之后,李构脸上泛起红晕,心情舒畅的询问说道,不像刚才在军器局那么拘束了。

    “这个我可不敢担保,不过没有尝试的话怎么知道做不出来。”虽然喝了不少酒,不过张信还保持清楚,不敢轻易下论断,按理说以现在的工艺水平,应该不可能做出来的,但是谁知道凭着天才般的能力,李构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成功做出腕表来啊。

    要知道后世之中,最名贵的手表都是纯手工制作的,当然后世的纯手工和现在的纯手工是否同一回事,张信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他就想象不出来,李构是怎么能用微细坚硬的钢丝拧成弹簧的。

    “大人说的在理,就像我当初一样,连火药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懂得打造一些简单的农具,现在我随手就可以做出一个火器来。”鲁成赞成说道,反正是在厢房之中,他们在这里谈论什么也不怕泄露出去。

    “因为你是鲁班后人,继承祖师爷的手艺。”李构轻轻笑道:“天生心灵手巧,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李兄这话说的不对,想当初我就是因为配置火药,不知道把自己烧伤多少回。”鲁成摇头说道:“若不能刻苦铭记,经过千百次的练习,再聪明也没有用。”

    “鲁兄这话在理,智慧就是经验的积累。”张信笑道,干脆利落的为两人斟上酒,再敬他们一杯,与朝廷中那些争名夺利的官员相比,这两人还能为国为民做些实事。

    “大人说话才有道理,你们看我的手心。”鲁成亮出自己的手掌来,从布满手掌的厚茧就知道他平日的辛苦。

    “这有什么稀奇的,与我的一样啊。”李构也亮出自己充满厚皮的手说道,而张信非常有自知之明,借喝酒的时候,用袖子把手给摭起来了,还是不要亮出自己光滑细嫩的手出来丢人现眼了。

    “什么一样,再看清楚些。”鲁成提醒说道:“看我的掌纹。”

    “鲁兄,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你的掌心尽是烧伤的痕迹,连掌纹都不见了。”李构惊讶的问道,要知道打铁时,火星再怎么四溅也只是灼伤手背,不能把手心也烧伤啊,看到鲁成那伤痕累累的手掌,张信也有些不忍相看。

    “你们看了就明白了。”鲁成神秘笑道,伸手从怀里深处掏出一个小瓷瓶出来,然后拔开瓶塞,从中倒出一些粒状的黑色粉末在掌心里,然后在李构和张信好奇的注视下,再掏出火折子吹燃之后,轻轻朝着粉末凑近,只见火光一闪而过,接着白烟升起,一股轻微的火药味弥漫在厢房之中,片刻之后随风而散。

    “鲁兄,你这是何意啊,点火药为何不放在桌子上,或者地上也可以啊。”李构这才明白鲁成掌心怎么会烧伤的,不由关切的报怨说道:“何苦与自己手心过不去。”

    “李兄所言在理,若是火药再烈一些,岂不是把手都烧燃了。”张信点头赞成道,觉得鲁成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两位有所不知,这是检验火药是否上佳的方法。”鲁成微笑解释道:“军器局常年与火器打交道的前辈说过,在手心擎药二钱,燃之,而手心不热,即可入铳,但燃过有黑星白点,与手心中烧热者,即不佳,不佳者只能舍弃,不可存入库中。”

    “这岂不是经常要被灼伤。”李构皱眉说道,虽然他没有配置过火药,但是也知道不可能所有的火药都符合标准的,肯定要时常试验,烧伤的机率当然会更加多。

    “鲁兄,可能让我看看瓶中的火药啊。”对于鲁成随身携带火药张信并没有感到奇怪,就像李构一样,随手就可以从身上拿出几把尺子出来,让张信好奇的是,刚才的火药似乎是颗粒状的,难道在明朝的火药已经发展到这个阶段了?

    “这是我最近新配置的,所以一直带在身边。”把瓶子递给张信之后,鲁成有些尴尬说道,毕竟军器局有令,不许任何人把局内的东西带到外面的。

    “真的是颗粒状的。”把瓶内的粉末倒出一些在桌子上,仔细观察之后,张信自言自语说道,这可比普通黑火药的威力要强,如果刚才库房的火器都是用这种火药的话,鲁成刚才所说的威力应该没有夸大。

    “大人,怎么了?这火药有问题吗?”鲁成询问道。

    “库房内的火药都是这种粒状的吗?”张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起来。

    “只有一部分是。”鲁成激动说道:“大人好见识,你也明白这种火药要比其它的强吧。”

    “既然你也清楚,为什么不把库房的火药都配成这种类型的。”张信说道,却没有回答鲁成的疑问。

    “这种火药的配置过程非常繁琐,许多人都不愿意这样做。”鲁成有些无奈说道,虽然自己在军器局之中有些地位,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听自己的。

    “哼,一群混蛋,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做可以让多少官兵获救吗?”张信生气起来,又是一帮见识浅薄的家伙。

    “大人此话何解?”鲁成有些拐不过弯来,虽然明白火药性能提高会对火器的使用有帮助,但这与救人有什么关系啊?

    “火药好,那么火器的威力就大,威力大就可以取得战场上的胜利,胜利了就不用再继续打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不用丧命,这岂不是救了许多人吗?”张信理所当然的说道。

    “大人说的有道理。”鲁成和李构从来没有上过战场,都认为张信的话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决定以后一定要多配置这样的火药。

    “可惜我的职权不够,不然我让那些偷懒的人好看。”张信感叹说道,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他也没有想过真的要执掌军器局,况且只凭他一个人努力也不能改变什么。

    “大人放心,回去之后我一定会提醒他们的。”鲁成拍胸说道。

    “不说了,来,我们喝酒。”这时窗外只来一阵寒风,张信顿时清醒过来,觉得再谈论这下话题似乎有越权的嫌疑,连忙举杯说道。

    “大人,请。”一口把杯中之酒饮尽之后,鲁成兴奋说道:“没有想到大人不仅对机关之术精通了解,而且对火药也知之较深,真是让我佩服啊。”

    “与鲁兄相比,我只不过是米粒之光而已。”张信知道自己不过是知道理论,真的让自己具体操作,恐怕连刚入门的学徒都不如。

    “大人过谦了。”鲁成摇头说道:“如果大人不了解火药,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粒状火药与普通火药的区别。”

    “这是我胡乱猜测的。”张信轻轻笑道,而鲁成和李构根本不相信。

    “既然大人不愿意承受就算了,何必在敷衍我们。”鲁成叹气说道:“不过也是,大人能屈尊与我们结交已经是难道之事啦,我们怎敢奢求许多。”

    “好吧,我坦白,我确实对火器有所了解,不过可不像鲁兄说的那样知之精深。”张信苦笑承认说道,不然再说下去就显得自己虚伪了。

    “为大人的坦诚喝一杯。”鲁成举杯欢笑说道,从那迷离的眼睛就知道他也有几分醉意了,所以才会这么失态,张信轻笑起来,看来这鲁成也是心思单纯之人。

    “那大人可否和我说说,你对火药的了解。”借着酒意,鲁成热心说道,准备好好指点一下张信,毕竟这是他的专长,也有得到别人认可和炫耀的心理。

    “火药的起源已经不可考,听说是从战国至汉初,一些方士道士在炼仙丹的过程之中,丹炉偶然发生爆炸,这才知道有火药这回事。”张信这次可没有藏拙,仔细的把他知道的关于火药的来源、产生、怎么运用到军事方面详细的述说起来,还特意指出,最初的火药只是用于戏法幻术表演的,后来才在长期的实践过程中,运用到军事上来。

    “大人这样还说是有所了解,那我岂不是要羞愧至死。”鲁成虽然明白怎么制作火药,但是从来没有查过火药的发展历程,理论知识肯定比不上张信,不过就算张信知道理论,但是要让他制作出成品,恐怕非常困难,这就是两人的差异之处。

第一百六十章 公务

    要问张信怎么制作出火药来,张信肯定一头雾水,但是问他火药的发展史,张信再怎么也能说道几句,毕竟这实在是耳熟能详,时常有人在自己耳边提及,想不记住都困难,当然,前提是张信对中国文化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不然也不会记得这么详细。

    “无聊时候时常翻阅典籍,而且对这也比较感兴趣,一不小心就记住了。”张信小心翼翼的辩解说道,一下子给忘记有许多事情都是经过人家数十年的考证才得出结论,而自己却全部述说起来,应该不会让他们怀疑吧?

    “大人真是博闻强记啊。”鲁成当然不会怀疑,反而觉得张信果然是有心人,居然肯花费这么多精力查阅考证,怪不得可以考上科举,得到皇上的信任,成为工部的主事。

    “一般而已。”张信掩饰笑道,再说下去也没词了,连忙为两人添酒。

    “刚才还妄想指点大人,没有想到受教的却是自己,让大人见笑了。”鲁成也是坦诚之人,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刚才的打算,看到张信火药知识如此渊博,他自愧不如。

    “子诚总是这么出人意料,久了鲁兄就会习惯的。”李构笑道,对于这点他可是深有感触的,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听大人所言之意,现在的火药还是可以改进的,还请大人不吝指教。”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鲁成总是格留心的。

    “却不知道鲁兄可有留意,点燃火药之时,冒起的烟云越淡,而其威力就会倍增,若是鲁兄能将火药改进成无烟火药,恐怕火器将为此而改变。”张信在心里默默说道,如果能成功的话,改变的将不只是火器而已,当然,前提是有人善用,而不是将其留在库房之中任其发霉变烂。

    “无烟火药?”鲁成喃喃自语,迷离的眼睛之中闪过一缕清明。

    看着鲁成和李构如同软泥一般瘫在椅子上,张信摇头叹气起来,招呼伙计进来结帐,然后再给伙计一些赏银,让伙计搀着李构,而自己扶鲁成朝军器局走去,当听到鲁成口中的咛喃,张信心中叹气,心中虽然不认为鲁成能成功发明无烟火药,但是他愿意朝着这方向前进钻研,自己何必要阻止,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还想推波助澜一番呢。

    见识过大明的兵器之后,张信一时之间也失去兴趣,把批令还给尚书林俊,汇报巡察情况,张信继续恢复在营缮司上下班的日子,虽然还是觉得清闲无聊,起码官署之中还有炭火取暖,要知道现在外面可是冰天雪地的,衣服虽然保暖,但是寒风扑面的感觉可不好受啊。

    如往常一样,张信来到工部官署之中,向几个正在忙碌的同僚问好一声,接着回到自己的座位里惬意的看起书来,这么长时间了,张信也清楚明白,自己之所以这么悠闲,纯粹是有人不想让自己干涉工部的事务,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强求,难得几位同僚这么好心帮自己把公务处理完成,自己应该心存感激之情,怎么能揭穿他们。

    朝会结束,林俊回到自己的官署尚书官房内,开始处理新一天的公务,批示着手下呈上来的公文,这可不能粗心大意,要知道工部在六部之中排名虽然是在末尾之处,但可是与户部一样都是最有油水的部门,只不过户部是收钱,而工部总是花钱而已。

    摆在林俊面前的每一份公文,都可能关及成千上万两银子,若是不认真查阅的话,让人中饱私囊贪污受贿,身为工部尚书的林俊也难逃责任,虽然林俊担任工部尚书没有多久,但是对此情况早就明白,批示公文的时候总会再三核实。

    半个时辰之后,看着书案上最后一份公文,林俊觉得轻松下来,随手翻开一看,正如自己所料,并非什么大事,想到自己已经坐了半天,也该出去走动走动,巡察下属官员办公之余,也顺便让人把这件事情解决啦。

    喝口茶之后,林俊慢慢的走出尚书官房,开始巡视起工部官署来,当看到下属正在认真仔细的忙碌着,林俊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可是当他巡察到主事房时,立即发现与众不同的张信,不由得皱眉起来,接着走了进去,主事房内的官员发现尚书大人前来,纷纷站立行礼问候,因为张信坐在一个较偏僻的角落,加上沉迷在阅读的快乐之中,对此丝毫没有察觉,看到这个情形,不少人在心中窃喜,认为张信这次要被训斥了。

    “张主事。”林俊朝向自己行礼的下属轻轻点头,慢慢的走到张信桌前开口叫道,张信猛然惊醒,发现前面站的是林俊之前,连忙起身行礼起来。

    “不知道张主事在看什么书籍啊,居然这般痴迷。”林俊说道,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朝廷大臣,说这话的时候房内的官员都听不出来,他现在到底是否生气了,上官询问,张信也不敢怠慢,连忙把手中的书籍奉上。

    “鲁班营造式。”随意翻开几页之后,林俊点头说道:“这书不错,偶尔看看也无妨,但也要注意时间场合,其他同僚正在忙碌工作,你一人在此悠闲翻书,这成何体统。”

    “大人教训的是,下官知错了。”张信满脸羞愧说道,却没有向林俊辩驳什么。

    “既然你已经把手中的事情处理完毕,那本官就给你指派一个任务吧。”也是低层官员出身的林俊,怎么可能不清楚其他主事的伎俩,虽然在心中已经认定张信不可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材,但是对他现在的态度非常满意,觉得有必要提点他一下,也不负皇上之托。

    “请大人吩咐。”张信严肃认真说道。

    “据负责修缮乾清宫与坤宁宫的官员汇报,这两处宫殿已经修缮完成,你去检查清楚具体情况,然后再向本官汇报。”林俊指示说道,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当然就是把负责修缮的匠役给撤回来,虽然这些匠役不用支付薪饷,但是每日也要消耗粮食啊,几年下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下官遵命。”张信应承下来,然后在其他官员羡慕的眼光之中飘然而去,以他们的身份,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进宫的,现在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在自己面前飘过,让几个主事在心中悔恨不已。

    对于林俊的指示张信也没有什么觉得奇怪的,毕竟时常进宫,张信也偶尔看到有匠役正在乾清宫的附近忙碌着,经过打听询问之后,这才知道事情还是与正德皇帝有关,正德九年元宵节的时候,正德皇帝用了由宁王呈贡的烟花礼炮,也不知道是宁王包藏祸心,还是意外事件,反正因此导致乾清宫走水,火随风势,顺带也把坤宁宫的几间楼房给烧毁了。

    按理说火情没有那么严重的,但是当时的正德皇帝采取不作为的行动,看到乾清宫走水之后并没有命令宫女太监或者侍卫去扑灭火源,反而饶有兴趣的在旁边观赏烟火美景,看到爽快之处还赞叹不已,还好在闻讯而来的张太后与百官的同心协力下,火情这才没有漫延,不过乾清宫肯定是保不住了,在熊熊大火之下化成灰烬。

    本来正德皇帝的意思,乾清宫是不用修复的,但是百官见皇帝以此借口常年待在豹房之中不愿回宫,或者出宫游玩,况且乾清宫是皇帝就寝办公之处,事关天子威严,百官怎么可能同意正德皇帝这个提议,在几个大学士和太后的决定下,根本没有理会正德皇帝的提议,让工部赶快派人修复乾清宫。

    经过几年时间,花了数十百万两银子,在正德十五年的时候,乾清宫的主体结构终于修缮完成,再经过一年时间的完善修整,现在总算可以竣工,有人因此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遗憾之极,因为若是再修下去,他们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就是这一次修建乾清宫,不知道填饱多少人的肚子。

    既然是顶头上司派发下来的任务,张信也没有耽搁,在营缮司找了几个专业官吏,然后就踏着洁白的雪花,朝向乾清宫方向前进,一到来皇宫内城,感觉立刻不同了,脚踏实地的感觉非常不错,看着还带着扫痕的石板,张信心中感慨万端,什么时候也让负责清扫内宫积雪的内侍,也到宫外大街上清除下啊,免得等下自己回家又是与以前一样,踩着厚薄不均的积雪总感觉不舒服。

    “不知道这雪融化之后,宫里的内侍怎么清理积水。”张信自言自语说道,当然这也只是他心中的疑惑而已,并没希望有人回答。

    “大人不用担心,公公们都希望这些雪尽快融化,那么他们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在张信身后,营缮司的一位官吏开口笑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信好奇问道。

    经过官吏的解释,张信这才明白自己的孤陋寡闻,要知道皇宫可不比其他地方,经过千百年来建筑大师们的努力,在建造皇宫的时候早就把排水这点考虑清楚,皇宫内拥有一套非常完善的排水系统,张信所说的积水事件根本不可能发生。

    看到上司对此有兴趣,官吏自然热心的解说起来,皇宫之中的排水系统主要分为地上明沟排水和地下暗道排水两部分,地上主要借助皇宫总体上北高南低的地势排水,而暗道排水就是石板道上的镂空,还有分布众多的钱眼。

    在皇宫宫殿台基处常见的“螭首”,口内有凿空的圆孔,不仅是精美的装饰物,也是巧妙的排水孔道,尤其是在三大殿周围,当大雨滂沱时,雨水从三重台基上一千多个螭首的唇内喷出,层层叠落,会形成千龙喷水的壮观景象,台基之上的雨水瞬间会被排泄干净,这就是实用与美观相结合的典型设计。

    这个时候张信才明白,什么叫做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平时总是在赞叹皇宫的雄伟美观,却忽略建筑构造中蕴涵的巧思与哲理。

    特别值得一提的的是,皇宫明沟暗道纵横交错,联通了每个宫殿院落,形成四通八达的排水网络,但内金水河无疑是所有排水的最后归处,而金水河里的水也是成为皇宫救火的用水来源之一,可见当初负责建筑皇宫的匠师们,已经懂得什么叫做循环利用了。

    张信就是在官吏的指点下慢慢的走到乾清门,向乾清门的侍卫说明来意,还出示由林俊亲笔写的公文,因为宫中的侍卫是轮值制的,所以他们也不认识张信,按规矩核查搜身起来,确实没有危险之后,这才放行让张信一行人通过。

    因为不是进宫面前朱厚熜,所以张信经过乾清宫之时,只能绕道而走,来到一个偏僻的房中听取负责修缮宫殿官员的汇报,其实所谓的检验只不过是走一道程序而已,毕竟皇帝已经进入乾清宫之中住下,自然经过反复仔细的检查,以保证皇帝的安全,不然出了什么意外,这些负责修缮的官员匠役可是要诛族的。

    其实张信的任务就是看这里看看最后完工的几间偏房建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符合规格的地方,当然最主要的是检查有没有偷工减料的事情发生,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修筑皇宫从来都是加工加料的,恨不能把天下的材料到搬进皇宫里,但怎么也要走个形式,好给皇帝和朝廷百官一个回复。

    “你们几个去看看,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来向本官汇报。”这种事情当然是要专业人才出马,张信朝一同前来的几个官吏说道,自己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喝起茶来,与负责修缮的官员闲聊起来。

    乾清宫之中,朱厚熜正在与张璁商议着在京城之中给兴献帝立家庙的事情,随着各地的漕粮与税银运进京城,加上在直隶清查出被隐瞒的额田,国库再度充裕起来,朱厚熜心里的忧虑开始放松起来,觉得再继续清量下去,也不用担心国库没有银子。

    这个时候熊浃给朱厚熜上了一道折子,是建议皇帝给兴献帝修建家庙的,朱厚熜一听,立刻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连忙找张璁商讨起家庙的规格仪注起来,而张璁自然热心的为朱厚熜筹划起来,一连给皇帝说了几个方案,这让朱厚熜犹豫不决,不知道采取哪个才好,似乎每个都不错。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轻轻的走进暖阁,见到皇帝与张璁正热烈的讨论着事情,迟疑片刻之后,悄悄的转身准备离去,却让眼尖的黄锦给发现了,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上前拦住小太监,示意他有什么事情赶快汇报,太监在黄锦耳边小声的汇报起来,然后在黄锦的挥手下,行礼退了出去。

    虽然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黄锦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之色,也没有向皇帝禀报,只是安然的回到朱厚熜身边侍立着,准备随时听候皇帝的差遣。

    “黄锦,可是有什么事情?”听完张璁的述说,朱厚熜沉吟起来,似乎在考虑采用哪个方案为好,可是忽然出声却是向黄锦询问,显然朱厚熜已经留意到刚才的情形了。

    “启禀皇上,张侍读已经进宫了。”黄锦小心翼翼的回话道,并不是他有心隐瞒事情,只是见到朱厚熜正在思考,所以打算稍候再向他汇报而已。

    “既然如此,为何不向朕汇报,还不快去把他请进来。”朱厚熜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说话的时候带上几分训斥的味道。

    “皇上,这次张侍读进宫是有公务在身,并非前来求见的。”黄锦解释说道,如果不是这样,自己怎么敢隐匿不报啊。

    “他进宫能有什么事情?”朱厚熜疑惑问道。

    “听说乾清宫已经修缮完毕,张侍读是奉令前来检验的。”黄锦回禀道。

    “这些事情自然会有专人来处理,检验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你去把他给朕召来。”朱厚熜皱眉,随后吩咐说道,心里却埋怨起来,虽然吩咐林俊让张信多加历练,那是指朝廷政事,可不是让他处理琐事的。

    “奴婢领旨。”黄锦恭敬说道,然后向皇帝行礼告退而去。

    黄锦离开之后,朱厚熜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继续拿起张璁提出的几个方案仔细的比较起来,似乎已经忘记身前还有一个人,而被冷落在一旁的张璁,其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从激动兴奋到苦涩的滋味是无法形容的,还好张璁的养气功夫十足,在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之前,还是恭恭敬敬的站着听候圣训。

    不久之后,黄锦领着张信返回暖阁之中向朱厚熜交差,看到身穿棉袄,显得越发臃肿的张信,朱厚熜嘴角绽出一缕笑意,开口让张信免礼起身,这一切自然落入张璁的眼里,心情也更加复杂起来,但是见到张信的点头示意之后,也只能强笑回礼。

    “黄锦,赐座。”朱厚熜淡淡说道,黄锦稍微迟疑,马上知机的吩咐内侍搬出两张椅子出来,放心在张信与张璁身前,两人自然恭敬向皇帝道谢,只是张璁的心中真的提不起任何激动的谢意来。

    “却不知道皇上召见微臣所为何事?”张信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抚弄着黄锦奉上来的热茶,心里开始盘算着朱厚熜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脸上却恭敬的问道。

    “你认为哪个方案比较好?”让黄锦把事情复述一遍之后,朱厚熜询问起来,同时让黄锦把几个方案图纸递给张信。

    “这些事情臣不在行,交由张大人处理即可。”看着几页纸上写的那些专有名词,张信马上败退下来,心中却预想到消停不久的朝廷恐怕再次沸腾起来,而且修建这个也要花费不少银子吧。

    “张侍读是否不认可朕的决定?”看到张信忧心的模样,朱厚熜皱眉询问起来,要知道这可是为兴献帝立庙,他可不希望张信反对。

    “为献帝立庙这事,臣自然是赞成之极。”张信回答说道。

    “那你怎么愁眉不展的?”朱厚熜问道。

    “微臣刚才分神了,想起其他事情来,请皇上恕臣不敬之罪。”瞬息之间张信即刻想到一个好理由,而且事情也非常重要。

    “什么事情?”朱厚熜语气缓和起来。

    “臣今日来是检查乾清宫的修缮情况,当臣看到乾清宫美轮美奂的情景时,臣警惕之心忽然醒起,当年乾清宫就是因为元宵烟火而走水被毁,如今春节临近,臣心中忧虑之极,害怕重蹈前车之覆啊。”张信情真意切说道。

    “张侍读所言在理。”朱厚熜和声说道,前几天户部才给自己列出修复乾清宫所花费的银两,那庞大的数额虽然已经支付,但还是让朱厚熜心痛不已,而且张信是在为自己忧心的,朱厚熜自然心中喜悦。

    “为了防止宫内走水事件再次发生,臣请皇上下旨,即日起开始检查各宫各殿中的用薪情况,特别暖阁炭火使用是否安全,春节元宵禁止在内宫之中点放烟花礼炮,让负责扑火的侍卫与内侍提高警惕,随时要留意宫内的情况。”张信恭敬说道。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负责吧。”朱厚熜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吩咐说道,与注意防火相比,朱厚熜更加在意的是献帝家庙的事情。

    “微臣遵旨。”张信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

    “张璁,你认为朕该如何选择?”解决张信的事情后,朱厚熜随即询问起来,而已经调节好心情的张璁,听到皇帝的问话后,连忙回答起来。

    “皇上,待商定好献帝庙的规格仪注之后,可能将这事交由臣负责,臣身为工部营缮主事,正是主持这件事情的最佳人选。”找了个空隙,张信插话说道,既然不能劝阻皇帝打消主意,那么就让自己负责好了,也好节省一些银子。

    “难道你有心,朕自然答应。”朱厚熜赞许说道,脸上的微笑一闪而过,对张信如此知情识趣非常喜悦。

    “那就请张大人制定好仪注,开春之时臣即可破土动工。”张信轻轻拱手说道。

    “事情就交给你二人了。”朱厚熜点头说道,而张信张璁自然行礼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皇上托付,殚精竭虑的把事情办好。

    向朱厚熜告退之后,虽然手下的几个官吏已经检查过乾清宫的情况,张信却没有直接出宫回家,或者返回工部官署向林俊汇报,而是吩咐几个手下先回去,之后张信拿着朱厚熜赐予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司礼监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巡检

    如今的司礼监早就没有当初威风凛凛的模样,朱厚熜为了防止太监再度专权,所以几个职权较大的监司衙门,不再任命太监首领,只是让几个主事太监一起负责,这样可以起到制衡作用,不再出现一个太监手执重权的情况。

    张信在宫中太监之中可是威名赫赫的,司礼监的几个主事太监看见他的到来,连忙恭敬的行礼问好,而张信自然不会客气,指示他们去把宫内各个监司的太监都召集过来,因为有皇帝的旨意在,司礼监的主事太监当然遵命行事,就算没有皇帝的旨意,恐怕他们几个也不敢违背张信的意思,毕竟张信能畅通无阻的来到司礼监,已经说明一切了。

    时间不大,宫内各个监司的主事太监都已经来了,也吸取前辈们的教训,看到张信之后全部恭恭敬敬的行礼请安,然后询问张信有什么吩咐,表示只要自己可以做得到,绝对不敢有所推辞之言。

    “皇上有旨,让你们检查宫中的防火情况,察看其中是否的疏漏之处。”张信没有理会这些太监的阿谀奉承,冷淡的吩咐说道,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然后回工部官署向林俊汇报此行的情况,接着当然就是回家陪伴绿绮啊。

    主事太监们一听,心中马上安定起来,答应的声音更加响亮起来,虽然事情一般是由专人负责的,但是既然皇上有令,那他们有什么好报怨的,只要不是让张信找他们麻烦,再劳累的事情主事太监们也情愿做。

    成功动员太监之后,张信也没有闲着,在几个太监的陪同下,开始尽职尽责的巡视起皇宫来,当然后宫张信肯定是不可能进去的,只有巡察三大殿的情况,与历朝历代一样,大明皇宫的建筑也是木制结构,最怕的当然是走水,为此自然要采取了一系列防火措施,时常保证皇宫不要发生火灾,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起火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将火扑灭。

    皇宫内的金水河,虽然解决救火水源的问题,但是考虑到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情况,修建皇宫的匠役们,在内宫挖井约八十口,既可使宫女、太监方便饮水,又可在火灾发生时提供水源,而且还在宫中建筑许多的防火墙,就是为了防止火势漫延。

    当然,皇宫之中最具特色的防火设施就是排列整齐的吉祥缸了,缸中常年储水,就是为了起火时第一时间从缸中取水救火,为严加防范,保证缸中水量充盈,朝廷还规定吉祥缸每日由宫中差役将水添足,而且还派人每几天检查一次储水情况。

    而且在冰冻时节,还要在缸上安置缸盖,盖中设铁屉,以备生火融冰,此外,还设有专门的救火队,分成两班四拨,每拨数十人,日夜轮流值班,这个救火队有个专门的称呼:火巡风。

    听着太监介绍,张信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让人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张信当然不可能解释自己是在感叹宫里防范措施虽然不错,但是三大殿建造得那么高,却没有好一点的防雷防火措施,遇到雷雨天气,或者烟花火星上到殿顶时,起火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走,到火巡风的值班房睢瞧看。”眼看就要到太和殿附近,再上前一段路就到朝廷大臣办公的地方,张信停着脚步,吩咐太监绕道而行。

    “大人这边请。”太监们当然不会有异议。

    在太监们的带领下,张信来到火巡风的总部,就是保和殿一个偏楼里,而火巡风的差役们听说张信是奉皇上之令前来检查的,要看看他们的救火用具,自然热心的把东西摆在张信面前,为张信介绍怎么使用起来。

    看着眼前的锅碗瓢盆,张信彻底无语,刚才他就在怀疑,以皇宫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连小小的火势都控制不住,便是看到面前的工具,张信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有心无力,什么叫做杯水车薪,若是用这些东西去扑火,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情,火就不用指望可以扑灭了,还有宫里有防火墙,把着火的宫殿烧完,火自然会熄灭的。

    “你们就是用这些东西去扑火的吗?”张信皱眉叹气说道。

    “是的大人。”火巡风的差役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的大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看到自己的救火工具就皱起眉头来,要知道这些工具可是由内宫监最近作成的,才分发到他们手里不久,应该不算破损残旧吧。

    “辛苦你们了,以后好好努力吧。”张信拍拍一位火巡风差役肩膀,带着几个太监继续巡视起来,心里却盘算是否找李构做几件东西给火巡风使用,几个太监虽然非常奇怪张信的行为,但是谁都不敢出声,只好把疑虑藏在心里,继续跟着张信转悠起来。

    事实证明,太监之中还是有人对建筑有所了解的,毕竟二十四衙门之中的内宫监,就是掌管皇家营造宫室、陵墓、器用着等的,而内宫监的太监们,自然都会懂得一些建筑,虽然还不能和专业的匠师相比,但是发现一些安全隐患还是没有问题的。

    就在张信还带着人在中和殿附近闲逛的时候,太监们纷纷把发现的情况汇报到司礼监之中,看着近百处可能存在的危险或者问题,司礼监的主事太监们纷纷抹了把冷汗,虽然这些都是小问题,但是稍有不慎可能会酿成大祸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倒霉的当然是自己这些长年在宫里服侍的奴婢们啊。

    其实也可以想象,毕竟皇城这么大,偶尔有几块石板有所松动,或者说哪根柱子被虫蛀蚀,要不就是那面墙壁有破损,这样的事情是十分正常的,而且最容易在偏房角落之类的建筑内发生,因为从来没有人去注意这些地方,大多数的情况下,匠役们认真巡检的总是皇帝后妃们的宫殿住处,其他的建筑不过是随意性的观看而已,因为皇宫里这类建筑实在太多,若是都仔细认真检查,那匠师们也忙不过来啊。

    看到太监们的汇报,几个主事太监经过商量之后,马上派人去找张信,而他们自己却跑到乾清宫之中去表忠心了,这种事情当然是第一时间报与皇上知道,请也承担不起知情不报的责任,当然,如果能因此让皇上记住自己,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这时朱厚熜已经和张璁把献帝庙的事情商议完毕,忽然听到司礼监主事太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自然分外疑惑的宣他们进来,张璁见状,连忙起来准备告辞而去,毕竟宫内的事情自己身为外臣也不好旁听,而朱厚熜却摆手止住,皇帝这样做,分明是不把自己当做外臣,这让张璁心里激动不已。

    “奴婢参见万岁。”进入暖阁之后,几个主事太监参拜起来,在没有得到朱厚熜的示意之前,当然还是跪着候旨。

    “麦福,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向朕道来。”朱厚熜心里已经决定,如果这几个太监是在危言耸听,那么必将予以严惩,不然以后这些奴才总是夸大其词,拿些小事来打扰自己处理朝政。

    “启禀皇上,这是奴婢们在检查皇城宫殿时发现的一些情况,还请皇上过目。”在几个太监羡慕目光中,麦福心中喜悦,毕恭毕敬的向皇帝汇报起来,顺手拿出把隐患列举出来的折子双手呈上,希望皇帝御览。

    接过黄锦奉上的折子,朱厚熜打开观看起来,片刻之后额眉紧锁起来,特别是看到清宁宫存在的几个严重问题时,更加气愤不已。

    “怎么没有见张侍读?”还好事情没有发生,朱厚熜冷静下来,随即想起刚才出去处理这事的张信。

    “启禀皇上,张侍读如今正在巡察三大殿。”麦福有些忐忑的禀报道。

    “你们几个下去吧。”朱厚熜挥手说道,也不理会失望退下的几个主事太监,转而黄锦说道:“你去把张侍读请来。”

    “奴婢领旨。”黄锦非常有觉悟的行礼告退,然后小跑前进去寻找张信了。

    “幸好有张侍读提醒。”朱厚熜现在感到非常的庆幸,如果不是张信的提醒,自己都不知道皇宫之中真是“危机四伏”。

    默不作声的张璁悄悄的看着皇帝发自内心的喜悦,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从皇帝的表现来看,恐怕张信这次是立功了。

    “张璁,你先回去吧,朕还有事情要处理。”朱厚熜淡淡的说道。

    “微臣遵旨。”张璁心里有些失落的告退离去,现在他终于可以肯定,张信,在皇帝心中的的地步是不同的,绝非旧邸臣子这么简单而已。

    “张侍读,若非你的提醒,恐怕朕还不知道宫里居然有这么多危险之处啊。”当张信匆忙的赶到乾清宫暖阁时,朱厚熜挥手阻止张信参拜,露出微笑说道。

    “其实臣也不清楚宫里是否有疏漏之处,只是觉得应该防患于未然,既然有前车之鉴,小心行事总是好的。”已经从黄锦口中知道事情经过,张信自然明白该怎么回答。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只有张侍读有此警觉。”朱厚熜微笑道,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张信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要不然也不会提醒自己注意的,毕竟谁都以为皇宫很安全,不可能存在疏漏的地方。

    “皇上,既然已经发现疏漏之处,那就赶紧让内宫监的匠役修复整理吧,再有几日就是春节,新年之际也不宜动工。”张信进言说道,内宫的事情工部也不好插手,所以才会有内宫监的存在。

    “张侍读言之有理。”朱厚熜点头同意说道,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意外,那当然是把意外扼杀在摇篮之中,当下立即让黄锦给内宫监主事太监传自己的口谕,按照折子上列出的情况,加以修复,消除隐患。

    既然事情不在自己负责的范围之内,张信也不好发表意见,只是再对朱厚熜说上几个要注意安全的例子之后,就告退返回工部官署,尚书林俊还等着他的汇报呢。

    “下官参见大人。”工部官署尚书房中,张信恭敬的行礼说道,毕竟半个时辰可以解决的事情被自己拖延到现在,张信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将皇上吩咐下来的事情忙完了?”皇宫中闹出这般动静,身为尚书的林俊怎么可能不清楚怎么回事,所以也没有在意张信的延时。

    “是的,大人。”张信回答道,也没有多加解释。

    林俊轻轻点头,听完张信汇报此行的经过之后,随即挥手让张信下去,乾清宫具体的修建事情他当然早不了解清楚,既然已经走完最后一道程序,那么就可以把宫里的匠役招回来了,省得再消耗不必要的粮食。

    对于张信,林俊也没有过多的想法,怎么说张信也是皇帝的亲信,吩咐他办一些事情那也是正常的,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况且事情还是他的职务有关,既然在检查乾清宫的情况,那顺带把皇宫都巡察一遍也无不可。

    第二天,张信兴冲冲的去军器局寻找李构,想找他帮点忙,昨天看到火巡风简陋的救火器具之后,张信心里就有个想法,希望通过自己的口述,让李构帮忙做出一些比较有用的灭火工具来,因为没有林松的批令,所以到达军器局之后,张信只有在前院客厅内等候,片刻之后李构与鲁成连袂出来,脸上露出欢喜笑容。

    “大人来得正好,我们正想前去寻你呢。”相互见礼之后,鲁成率先笑道。

    “居然这么巧,不知两位找我有什么事情啊?”张信稍微一楞,然后微笑说道,与两个男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可不是什么好事。

    “军器局里昨天刚好运来一批火器,其中就有火炮,我们知道大人对这很有兴趣,所以正商量着去通知大人一声,没有想到就收到大人前来的消息。”鲁成满面笑容的解释起来。

    “火炮?”张信还真的有些心动,可是又迟疑起来:“谢谢两位的好意,但是我没有尚书大人的批令,不能随意出入军器局,只能错过了。”

    “大人放心,这批火器就存放在前院里偏房里,不用进入内院就可以观看。”鲁成与李构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解释说道。

    “此话当真?”张信眼睛一亮,要知道在后世之中枪械的图片是看过不少,但是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这类的东西,现在机会摆在面前,张信自然非常动心,虽然前些时候看过不少火铳火箭之类的火器,但是那奇形怪状的模样根本激不起张信的半点兴趣,希望火炮不要让自己失望啊。

    “千真万确,请大人随我们来。”鲁成笑道,虚手一引,在前面带路起来。

    “不是说火炮作坊不在这里吗?怎么会把火炮运来这里的。”紧路其后的张信好奇的询问说道,与历代不同的是,大明朝廷的君臣都非常重视火炮的使用,京城各个城门把驻有火炮队,出征平乱的时候火器火炮更加是少不了的,当一些威力惊人的火炮铸造好之后,还有请一些官员来剪彩庆贺,而且还在铸造好的火炮上注明编号,因为铸炮十分复杂,所以当火炮铸造好之后,一般都是直接运往军营之中,很少有库存起来的情况。

    “因为这些火器并非我朝之物,所以暂时存放在军器局内。”李构顺口说道。

    “并非我朝之物?李兄,这话什么意思啊?”张信一时没有听明白,不由疑惑询问道。

    “李兄的意思是,这批火器是海外洋人的,不是我大明国铸造的。”鲁成笑道,当初他听到这个消息也非常好奇,没有想到传说中的苦蛮之地的海外,也有人懂得铸造火器,而且这些火器的威力,似乎比自己制作的还要大些,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

    “鲁兄可否说得再详细一些。”张信心中一动,连忙追问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经过,只是听到运送火器的官员说,这些东西是战利品,呈上给礼部的时候,礼官发现是火器,所以就转运到这里来啦。”鲁成含糊不清的说道,可见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理会这些事情了,大人快过来看看。”张信还在思索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目的地,李构推开房门招呼说道,张信快步走出房子,只见地上凌散的摆放着一些火器,而且有些火器的器身明显有破损之处,火器造型十分的单调,不是火枪就是火炮,没有军器局内库存放的火器那么多种多样。

    最吸引张信注意力的却是一门保存较为完好的火炮,完全由铁铸造而成的炮身,再加上准星、照门、炮耳,这与张信熟悉的炮型差不多,抚摸着有些粗糙的炮身,张信心中有些感慨万端,还带有一些苦涩。

    “大人请看,这火炮居然不是从前面放入弹丸的。”鲁成可没有注意张信的异样,兴致勃勃的指着火炮的后膛说道。

    “这样可以比较容易的填装弹丸,待我们还在手忙脚乱的装弹之时,人家已经一炮轰过来了。”张信轻轻说道。

    “大人说的在理。”鲁成眼睛一亮,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

    “最让我惊奇的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用铁铸炮的,而且这些火器全部是铁质的,难道他们就不担心炸腔?”李构感到很困惑,要知道现在大明的火器,只有少部分是用铁制作的,大部分还是用黄铜,价格非常的昂贵,所以明知道火炮威力大,但是也不敢多造,不然以大明匠役的实力,铸造十几万门火炮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能人家那里盛产钢铁吧。”张信说道。

    “这门火炮是用熟铁铸造的,非常耐用。”铸造火器该用什么样的金属材料鲁成心里非常清楚,但是与熟铁相比,黄铜更加容易铸造,虽然明知道用熟铁的好处,但是因为工艺复杂,炼制熟铁的成本要比黄铜要高出许多,没有发言权的鲁成也没有办法改变此事,只能羡慕的摸着眼前的火炮。

    “鲁兄,你可以将这门火炮仿制出来吗?”张信突然询问起来。

    “再给我几天时间,那是必然的事情。”鲁成随口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一分傲然,其中的自信不言而喻。

    “那就恭候鲁兄的佳音了。”张信轻轻笑道:“铸成试炮之时莫要忘记和我说啊。”

    “一定会的。”鲁成笑道,虽然铸什么样的火器只能听取工部官员的安排,但是以研究火器的名义,铸造几门火炮的权力鲁成还是有的。

    再在偏房中观摩欣赏一会这些火器之后,几人又回到客厅之中,这时候李构和鲁成才想起张信今天过来,应该不是全过程前来观看火器的,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不知道大人今日前来有什么事情?”李构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张信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办,连忙把昨日在火巡风见到的情况对两人说明,然后表明来意:“我希望两位兄台,制作一些可以快捷灭火的器具来。”

    “大人可有什么想法?”一时之间两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最后还是李构比较了解张信,微笑的请教起来。

    “这是我的一些不成熟设想,却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做得出来,还请两位予以指点。”张信轻轻笑道,从怀中掏出已经准备好的图稿,慢慢的向两人讲解起来,这可是张信花费一个时辰,努力回忆,还要考虑现在的技术水平,这才画出来的。

    虽然图案有些歪歪扭扭,但是李构和鲁成在张信的讲解下,还是清楚明白张信到底要让自己做些什么,燃起敬佩之意后,自然大拍胸脯,表示一定不负张信之托,尽力按照他的意思做出这些东西来。

    “李兄,还是与以前一样,如果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就麻烦你拾遗补缺了。”张信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免得日后让他们笑话。

    “大人放心,我明白应该怎么做。”李构笑道,相处这么久,他自然明白张信的弱处,那就是有想法,却不能亲手实现。

    当夜,书房之中,张信默默的看着东厂呈上来的情报,直到蜡烛燃烧过半,夜深人静之时,才在丫环的催促下返回卧室之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送礼

    “其实绮儿的棋艺也不怎么样的,如果你真心想学棋,小婿在京城之中也认识几位国手,不如请他们教你吧。”张信微笑说道,让绿绮感分外甜蜜之时,也忍不住用纤细的玉指重重的掐了张信一下,可惜力度不够,反而让张信捉住纤指,与之纠缠起来。

    “那还是算了。”看张信的架势,似乎真的打算请人,蒋荣摇头晃脑起来,学棋这么伤脑筋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妙,况且自己也不是真的想学。

    “那你想做些什么?不然总是因为无聊而闷闷不乐,这样子可不是养生之道。”张信认真询问说道,他对蒋荣非常有好感,不希望蒋荣变成一个只懂得享乐的皇亲国戚,况且他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岳父,怎么也要出中帮忙才行。

    “我当然是想找些事情来做,可是妹妹却不允许。”蒋荣郁闷说道,当然见后院花园空出那么一块地,他觉得非常可惜,打算开垦成耕田的,没有想到刚把想法和蒋后那么一说,马上被训斥起来。

    “那要看你做些什么事情啦。”张信安慰说道,其实许多勋爵之所以成为国家的寄生虫,并不是因为他们天性如此,只是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什么事情都不用他们做,久而久之只好另外寻些乐趣,而有些乐趣却是危害到百姓的,张信自然不想蒋荣以后也变成这样。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蒋荣苦笑说道,自己最拿手的已经被妹妹给否决了,为了不给妹妹丢脸,他可不敢再提及此事了。

    “这就麻烦了。”张信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该让蒋荣做些什么事情,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身为皇帝的亲戚,可不是为所欲为的,反而有着更多的礼仪规定,而且有许多御史言官盯住,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参奏,说他有损皇家体面。

    “等把家里人接进京城,那就好多了。”蒋荣想开了,虽然无聊但是每天吃喝不愁,而且还有这么多人服侍,等到一家团聚之时,自己就不会感到愁闷了。

    “应该没错,看来你是思乡心切,所以才会这么无聊的。”张信赞成笑道,接着把话题转移开了,与蒋荣说起一些在京城里发生的趣事,逗得他呵呵直笑。

    不久之后,仆役上前来汇报说已经备好酒宴,虽然在场的每个人都用过膳食,但是也不在意再继续入席就坐,谁都明白,在外作客的,其实根本吃不了多少东西,几人只是浅尝辄止,把主要精力放到联络方面。

    虽然说古代男女是不能同席的,可是张信可没有这么多顾忌,拉着绿绮的小手就安然坐在蒋荣旁边,殷勤的照顾着,绿绮小脸飞红,有些不安的看着蒋荣,希望他不要见怪。

    “来,我们喝上一杯,这酒可是你迎亲时候送来的,味道真不错,我可是一直留着都舍不得喝完。”蒋荣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举杯准备和张信拼酒,而张信自然识趣的说,待会回家再给他送上百斤这样的佳酿,让蒋荣喜不自禁,大叫张信果然是好女婿,这也让旁边的绿绮更添几分羞涩之色。

    小酌几杯之后,宴席气氛慢慢浓烈,而这时候绿绮也变得坦然自若起来,安静的坐下看着两人对饮,有时候还拿着丝巾轻轻为张信拭去嘴角上的酒渍,偶然的妩媚笑容让张信和蒋荣都迷失在其中。

    “怪不得你这么着急想把绮儿娶回家。”清醒过来之后,蒋荣若有所思,低声悄悄的对张信说道:“这么漂亮的媳妇不赶快接回家里供着,连我都替你感到惋惜。”

    “那当然,想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张信一脸得意之色,大手自然的向佳人的柔荑摸去,可惜却捉了个空,微微拧头望去,只见绿绮微垂蜷首,柔荑已经缩回衣袖之内,小脸胭红似血,露出羞涩的笑容,显然已经得到两人的对话。

    看到这个情况,张信轻轻笑了,再次举杯与蒋荣对饮起来,片刻之后,两个人脸上微红,都已经冒出汗珠,佳酿后劲十足,连张信也不敢轻易多饮,轻微吐气解酒的张信,忽然感到脸上掠过一缕清香,额上的汗珠瞬息已经被拂拭掉。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看到绿绮关心的神情,张信微笑摆手说道。

    “父亲,娘娘最近怎么样了?”绿绮清声柔和问道,为了不让两人继续喝酒,她趁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好,非常好,前段时间进宫看她的时候,她还提起过你呢,说你这么久都没有进宫去看望她,真是什么女儿泼什么水。”蒋荣装糊涂说道。

    “其实绮儿也想进宫给娘娘请安的,只是……。”绿绮虽然害羞,但还是急切的解释起来,可是吞吞吐吐的没有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妹妹说,其实这事不怪你,肯定是某人心里不愿意,总是拦着不让你去,是不是啊。”蒋荣好奇询问道,眼睛却直直盯住张信,大家都清楚某人是指谁,张信露出微笑,却没有辩解,只是温柔的看着绿绮。

    “这事是绮儿错了,不怪相公的。”绿绮低声说道。

    “唉,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蒋荣摇头说道:“妹妹也和我说过,若是把这话告诉你,你肯定会维护这小子的。”

    绿绮羞赧垂头,而张信却露出得意的笑容,轻轻的伸手去捉住佳人藏在衣袖之中的娇嫩柔荑,这次绿绮却没有闪避,反而鼓起勇气劳劳的攥住张信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若是时常进探望娘娘,这容易惹人非议。”感受到绿绮的情意,张信心里觉得温暖如春,随后收敛笑容,正色认真的说道:“这有损娘娘的声誉。”

    要知道连宫里的太后皇后接见朝廷命妇,以示恩宠的事情都要规格按照礼制规定,若是绿绮时常进宫里探望蒋后,知道的人自然明白那是两人感情深厚,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张信靠裙带关系才得到重用的呢,虽然已经有不少人是这样猜测的,所以更加不能坐实这点,为了自己,也为了蒋后的名声,当然还有私心,张信才会劝阻绿绮不要进宫的。

    “相公说的有道理。”明白怎么回事后,知道张信是在为蒋后考虑才会这样做的,绿绮自然露出喜悦的笑容。

    “还是你脑子转得快,明白事理,这事我要告诉妹妹才行。”蒋荣恍然大悟说道。

    “岳父你不用操心了,若是娘娘不明白这个道理,恐怕就早把我召入宫中训斥了。”张信微微笑道,以蒋后的性格,这种事情那是必然的。

    “弄了半天原来就只有我糊涂啊。”蒋荣一听,觉得也是这个理,不由自嘲笑道。

    “这不是显得你在关心我们吗?我再敬你一杯。”张信陪笑道,举起杯子把酒一饮而尽,想多流点汗,好再继续享受佳人温柔的关怀。

    酒宴持续到蒋荣软在椅子上不能起来为止,而张信这时也满面红光,呼吸之时也带上几分酒香,站起来走几步就觉得头重脚轻,若不是绿绮在旁边及时扶住,说不定可能会听跌倒在地,这时候张信明白火候已到。

    “绮儿,我们该回去了。”张信将头停靠在绿绮香肩之上,轻声细语说道,绿绮抬头看望客厅之外的天色,也轻轻的点头同意。

    “父亲,我们先回去了。”绿绮对软在椅上的蒋荣说道,得到的却是呢喃的回答,听到绿绮的声音,张信勉强提起精神,指着客厅之中几个仆役,开始吩咐说道:“你们几个去照顾好岳父大人,等他醒来之后,告诉他我和绮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望。”

    “姑爷放心,小的明白。”一位仆役机灵的回答,连忙指使其他几个仆役将蒋荣扶起,然后把人抬回房中休息。

    张信微微点头,环腰搂住绿绮,开始向前院走去,而张府的仆役已经吃饱喝足,在前院之中做好回府的准备,看到张信和绿绮亲呢的搂抱出来的时候,都有些楞住了,直到闻到张信浑身酒气之时,这才释然起来。

    “大人,是否要回府了?”仆役们上前几步恭敬问道,脸上不敢露出异样之色。

    “一切听从夫人的吩咐。”张信似乎已经醉了,含糊的说了一句之后。

    “夫人有何吩咐?”仆役们识趣的行礼问道,谁都明白大人最宠爱夫人,夫人的话有的时候可能比大人的还要管用,谁也不敢对夫人不敬。

    “大人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能骑马,就与我一起乖轿回府吧。”看到行礼的众人,绿绮并没有感到不适,坦然吩咐说道,要知道在兴王府的时候她就时常替蒋后发号司令,更是张府的女主人,面对这个情形当然是应付自如。

    既然夫人已经决定,仆役们自然不会有意见,何况轿子本来就是双人轿,是特意为张信和绿绮准备的,只是张信出门不习惯坐轿而已,现在坐在一起回去,那是理所当然的,轿子很快就抬到两人身边,张信这时还保持几分清醒,没有让仆役帮忙,就拥着绿绮坐入轿子之中,一切准备就绪,那当然是打道回府了,轿子平稳向前行走,轿厢内,看着还在冒汗的张信,绿绮关切的为他拂拭起来。

    “绮儿,辛苦你了。”片刻之后,张信酒意散去许多,睁开眼睛微笑说道。

    “相公,你没事了。”绿绮喜道,刚才看到连路都走不稳的张信,她心中自然十分担心,害怕张信因为伤到身体,所以才会强忍羞涩,扶着张信走出客厅的。

    “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让你担心了。”张信歉意说道,以后要注意节制,差点把白酒当成黄酒喝了,一路上两人柔情蜜意,享受佳人无限温柔时,张信更是决定,以后和绿绮出门时一定要乖轿子。

    回到家中,张信已经清醒许多,特别是淋浴之后更是觉得神清气爽,有心情处理起府中的事情来,新年时候,正是亲朋好友,上官上级送礼的最好时机,张信也不例外,早早吩咐仆役准备好礼物,给认识的人或者同僚上司送去。

    当然,收到礼物的人自然也要意思回礼,礼尚往来是人之常情,张信与绿绮出门拜访蒋荣的那段时间,就有不少人上门回礼祝贺,而这些礼物管家自然一一记录在案,等到张信回府之时,第一时间就过来汇报了。

    “大人,这是礼单,请您过目。”书房之中,管家恭敬说道,古人送礼讲究藏而不露,礼物都是装在精心准备的盒子中,然后附上礼单一份,明送是件十分失礼的行为。

    “都有些什么人?”把礼单随手放到书案上,张信也没有细看,反正给多少人送过礼自己心中有数,轻轻抿了一口浓茶之后,张信随意询问起来。

    “最先派人前来祝贺的是武定侯爷,还有就是翰林院李大人、顾大人、翟大人。”管家仔细回忆说道:“接着兵部的霍大人和张进士的人也到了,……。”

    “嗯,知道了。”听到管家说到几个工部主事送来的礼物时,张信摆手说道:“不用再继续说了,除了这事之处,还有什么事情吗?”张信摸着额头,虽然精神一些,但是回房休息一会可能更好。

    “大人,沈先生刚才前来拜访,听到大人出门访亲后,留下一份礼物就走了。”迟疑片刻之后,管家觉得有必然将这件事情汇报给张信知道。

    “这有什么问题吗?”张信虽然头晕,但是心里却没有糊涂,知道管家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这件事情的,再说沈园经常前来拜访,府中上下也应该习以为常了,管家这里慎重提起,自然是有原因的。

    “沈先生的礼物十分珍贵,帐房不敢保存,请大人妥善安置。”管家早有准备,从张信书案抽屉拿出一个锦盒出来,恭敬的放到张信面前,若是普通金银布匹绸缎也就罢了,像这样的珍宝自己可不敢保存,若是遗失不见,那麻烦可就大了。

    “什么礼物这般珍贵啊?”张信疑惑起来,也没有等管家回答,随手打开盒子,立即被盒中许多颗粒硕大,颜色鹅黄,鲜丽圆润,晶莹夺目,散发出柔和幽光的珍珠所吸引住,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大人,这些珍珠共有十六颗,粒粒皆是极品,沈先生真是有心了。”管家眼睛之闪过一丝贪婪之色,随后重新恢复清明,这种珍宝不是自己可以觊觎的,就算属于自己也未必可以保得住,还是安心做自己的管家吧。

    “管家,看你的模样似乎知道这些珍珠的出处?”见识过皇宫大内的宝贝之后,张信已经有些免疫力,瞬息平稳心态,随手拿出一颗珍珠观赏起来,触手温润滑腻的感觉让张信知道,这些珍珠确实是宝贝。

    “这些珍珠色泽呈淡金色,而且颗粒硕大,应该是北珠无疑。”张信府中的管家就是当年兴王府之中的帐房,在王府之中饱受熏陶,见识自然会有一些的,经过仔细辨识之后,管家才确定这些珍珠的来历。

    “北珠?”张信仔细把玩着,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北珠,但是看样子就知道价值不菲,不是普通货色。

    “是的大人,《采珠序》有云:岭南北海所产珍珠,皆不及北珠之色如淡金者名贵,说的就是这个北珠。”管家摇头晃脑说道,神情比张信还要兴奋几分。

    “比合浦珠还要名贵,真的是珍品啊。”虽然张信对珍珠不怎么了解,但是也明白南方合浦珍珠的名声。

    “那当然,这北珠在关外才有,平时难得一见,没有想到沈先生居然可以弄来十六颗,想必花费不少吧。”管家感叹说道。

    “管家,去把沈先生请来。”听到管家的话,张信心中一动,轻轻把手中的珍珠放入锦盒内,盖上盒子后淡淡的吩咐起来,虽然不明白张信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管家还是答应下来,行礼告退而去。

    不久之后,管家领着有些忐忑不安的沈园来到书房,要知道张信从来都是在客厅接待他的,如今改在书房,这让沈园激动之余也有些彷徨不安,因为他听到管家说张信见到自己的礼物之后,似乎有些不悦,待仆役送上茶水之后,张信挥退左右,书房之中只留下两人,而且张信没有说话的意思,书房气氛顿时沉默起来。

    “不知道大人找我来,有什么吩咐?”沉默片刻,感到压抑的沈园恭敬说道,心里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沈兄,你我相交近两年,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信幽幽叹气,然后严肃认真的问道。

    “大人重情重义,让我深感非常敬佩。”虽然不明白张信为什么这样问,但是沈园还是诚恳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希望这是沈兄真心之言。”张信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相识以来,我一直将沈兄视之为良师益友,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处。”

    “大人待人随和,这是我的荣幸。”沈园拱手说道,心里却平静不下来,张信越是客气,他心里越是没底。

    “我视沈兄为友,没有沈兄却如此待我。”张信拿出装着珍珠的锦盒在沈园面前一摆,生气的说道:“难道我与沈兄相交,就是贪图沈兄的钱财吗?若是让文昴、子直他们知道这件事,他们又如何看我。”

    沈园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心中掠过感动之色,连忙解释说道:“大人,新年新景,这只是我的一片心意而已,也不值几个钱,大人不必在意。”

    “沈兄何必欺我,这样稀罕的珍宝怎么能说不值钱。”张信摇头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朋友之间拜贺新年会送如此贵重的礼物,沈兄这是陷我于不义之地,如果你还将我视之为友的话,就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

    新年礼尚往来,除非别有用心的人,确实都是轻礼薄送,略表心意,表示自己没有忘记对方的存在,连家底最丰厚的郭勋,送给张信的礼物也无非是几匹丝绸,不过数百两银子而已,哪里像沈园那样出手大方之极。

    再说张信现在也不缺钱,与财宝相比,张信更加看重朋友之间的情谊,他之所以这么快融入大明社会之中,多亏几个好友的帮忙,张信可不希望因此使他们的友谊疏远起来。

    “送出去的礼物哪有取回之理。”沈园反驳说道:“况且这些珍珠虽然贵重,但是大人尽管放心,我买来的时候没有花费多少钱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自相矛盾啊,既然贵重,那当然是价格不菲,怎么可能说花费甚少呢。”张信疑惑问道,显然不相信沈园的话。

    “既然大人知道这是北珠,自然明白它来自关外。”沈园微笑解释道:“其实这些珍珠不是我有意购买的,而是前些时候,有一位关外的大商人,从我们作坊之中买了几千斤烧酒,可是随身没有带那么多银子,最后用几颗珍珠抵偿,我当时见这些北珠稀罕,所以就动了买下的念头,经过商议之后,从关外客商手中以低廉价格买下这批珍珠来。”

    “再怎么低价,恐怕银子也没有少花,你的心意我明白,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回头给我补上一份礼物即可。”张信轻轻笑道:“正好我家缺少几张椅子,你买这个就行了。”

    “这可不行,若是我把礼物拿回,传扬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沈园当然不愿意,把锦盒推到张信的面前,摇头说道:“要是让同行知道我沈园这样做,恐怕以后没有脸面在京城立足了。”

    “你这话严重了,再说谁会知道这件事情啊。”张信正准备推回锦盒,却没有想到盒子已经被沈园用力按住,张信也不敢使劲,害怕推脱之间珍珠落地,如果有所损坏那可是件严重的事情。

    “天地四知的典故大人想必清楚,再说这些东西也不是送给大人的。”沈园见到继续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眼睛一转轻快说道。

    “那倒奇怪了,不是送给我,那是送给谁的?”张信可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也不再和沈园较劲,松开双手,颇有闲情逸致的喝口茶问道,心里已经打算好,待沈园走之后,派人把东西送到他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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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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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臣介绍:
张信,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莫明其妙的穿越到明正德十三年,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湖广安陆兴王府,遇到未来的嘉靖皇帝,在大明日渐衰落的时候,张信该如何决择自己的人生?
明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