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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选择

    “张兄快开门,是我啊,子直。”门外传来袁方的声音,因为是赶路而来的,所以现在他的气息还未定,呼吸吐气十分急促,但还是急切的叫起门来。

    “子直,这么晚过来过来有什么事啊。”张璁听得清楚,连忙把门打开,看到真是袁方,有些惊喜交集的说道。

    “不要多说,快点回去换件衣裳,随我走。”看到张璁一身准备就寝的打扮,袁方连忙说道,事情可不等人,谁知道子诚会不会改变主意,虽然知道这可能性不大,但是袁方觉得还是把事情尽快落实才能安心。

    “子直,你在这里稍候,我去去就来。”不知为何张璁心中一颤,根本没有仔细考虑,二话没说马上跑回房内,急忙换上一件较为体面的衣服,匆匆忙忙的疾步走到门前,随意把门掩好,就与袁方出发了。

    “子直,到底有什么事情啊。”两人快速行走时,张璁才有时间好奇询问起来,还好在京城各家各户门前都悬挂着灯笼,不然天色这么暗,两人可能连路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说疾步快走啦。

    “子诚找你有事,张兄,机会难得,你不能错过啊。”袁方稍微停步,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张璁说道,随即也没有耽搁,马上快步前进,张璁一楞,被夜风一吹,马上清醒过来,急忙跟上袁方,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平静,其实心里却起伏不定。

    几天之前见过张信后,经霍韬这么一撩拔,张璁心里也存有幻想,以为可以因此得以上位,但是连续几天都没有动静,张璁慢慢回过神来,觉得这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才见过一次面,人家怎么可能把自己放在心上,况且就算有动静,也不会这么快的。

    希望虽然没有破灭,但是原本热切的心慢慢冷却下来,张璁重新恢复冷静,越发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庸人自扰,可能人家只不过是给好友面子,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以为可以凭此攀上关系,实在是惹人笑话。

    当张璁心中的希望之火快要熄灭之时,袁方的出现却让他重新燃起,看袁方急切的模样,张璁可以肯定这事情肯定是真的,虽然不明白张信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但是正如袁方所说,这是个机会,绝对不能失去。

    当到达张府之时,张璁这才清醒过来,暗暗整理仪容仪表,稳定心中激动的情绪,面带笑容的与袁方一同走入府中,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着,也只有像张璁这样经历丰富之人才能如此,若换成袁方他们,恐怕早就慌乱不已。

    “张兄你可来了,子诚在书房内等你。”看到张璁前来,孙进几人眼睛一亮,连忙上前去招呼,虽然几人不知道张信所说的是什么事情,但是隐约知道这事与皇帝有关,想起张信说他们不能胜任,心情自然十分复杂。

    但是连张信的举荐他们都能拒绝,片刻之后也随之释然起来,也由衷希望张璁可以得到这个机会,毕竟他们几个还年轻,况且有张信在朝中,也不担心以后的前途,而张璁与他们却不同,没有机会的话这辈子到此为止啦,想到这里,几人也没有多与张璁客套,忙把他领到书房。

    书房中点着几根蜡烛,把四面映得如同白昼一般,张信正在书架旁边翻阅书籍,看到几人涌进来,其中正有张璁,这个时候的张璁虽然有些茫然激动兴奋,但从表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但是眼睛里却不时透出疑虑之色。

    “你们几个先出去,我有事与张兄商议。”张信虽然还没有达到能看穿一个人内心的地步,但是从张璁听到消息后,毫不迟疑跟随袁方过来,凭这点张信可以断定,这人绝对没有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无论是从年龄、经历,还是心性都要比自己的几个好友强,怪不得在原来的历史中敢上疏给皇帝,与杨廷和为首的百官抗衡。

    其实张信也知道,正是自己规劝过朱厚熜的原因,所以皇帝与朝臣的摩擦矛盾这才没有这么深,不然朱厚熜与朝臣关系闹僵的事情早就传遍京城,不像现在这样只有某部分人知道而已,若是与原来那样,恐怕眼前这人早就上疏支持皇帝,以博取功名。

    袁方等人听到张信的话后,朝张璁挤眉弄眼示意,然后笑容满面的退出书房,顺带把门关好,就在书房旁边的凉亭内等候着,不断的猜测张信要与张璁商谈的事情,居然这么神秘谨慎,此事肯定非同小可。

    “见过大人。”哪怕知道眼前之人比自己要小三十岁,张璁还是恭敬有礼的拜道,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不过举止之间有些拘束。

    “过来坐。”相对而言张信就随和许多,从原来不适应别人的跪拜,变为淡然处之,再转变成自己跪拜别人也成为习惯,不得不说惯性的力量是多么的强悍啊。

    “不知道大人此次相召有何吩咐?”张璁从袁方几人口中已经了解到张信是什么样性子的人,所以也不和他客气,谢过之后小心翼翼的安坐下来,直截了当的询问起来。

    “听说张兄精通三礼?不知可有此事?”三礼之名始于东汉郑玄,指《周礼》、《仪礼》和《礼记》,三礼是中国古代礼乐文化的理论形态,对中国政治制度、社会思想、文化传统、伦理观念影响很大,毛澄之所以让朱厚熜继孝宗嗣,其依据就是这三礼。

    “虽不敢说精通透彻,但也颇有研究。”张璁口吻虽然谦虚,但掩藏不住从眼睛里透露出的傲色,显然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如此甚好。”张信满意笑道。

    “大人,你这是……。”张璁迷惑不解问道,心中去暗暗异常兴奋,虽然袁方说张信有事情找自己,但张璁一直不敢肯定,现在悬挂的心终于可以安稳落下,自己长年努力专研三礼果然是正确之事。

    “张兄,如果有件事情交给你办,事成之后可以得到皇上的赏识,但却要面对朝廷百官甚至于内阁大学士的指责,说不定还要以身涉险,却不知道张兄如何选择?”张信也没有过多的辅垫,开门见山说道。

    反正不管张璁是真心赞成皇帝的意思还是为了前途投机取巧,张信都不会在意,因为就算没有张璁,还会有许多像张璁这样的人站出来的,既然如此,就把原来属于他的机会还给他吧,谁叫他与袁方他们交好呢。

    得到皇帝赏识,却受到百官刁难,张璁心中一动,隐约猜测出张信这话的意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礼部观政的张璁虽然没有权力参与政事,但对礼部尚书毛澄联合百官上疏给皇帝的事情也有耳闻的。

    “大人所言的可是继嗣之事?”张璁隐晦的试探道,皇帝再三让朝臣廷议这件事情,在朝廷官员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张璁也了解这种情况,只要是有进取心的人,对朝廷发生的事情肯定格外留心,而张信是皇帝身边宠臣的事情满朝皆知,把这些消息综合起来,张璁已经明白张信这话的意思。

    “你很聪明,那你应该知道怎么选择吧。”张信微微笑道,对聪明人相谈的好处就是根本不用自己把话点透,人家已经领会自己的意思。

    张璁此时心中正在天人交战,脸上阴晴不定,根本不用张信明说,张璁已经彻底明白经他的意思,或者说是皇帝的意思,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出来反对皇帝继嗣,但是这种事情的艰难险阻张璁非常明白,事成之后肯定是加官进爵,但如果事败,朝争可不是温情脉脉的,若是一时不慎的话,那性命肯定不保。

    还以为这次来能有什么好事,没有想到却要自己进行一次赌博,赌注就是以后的前途,而且怎么看赢的机会微乎其微,张璁露出若笑,瞄了张信一眼,却发现他正轻松惬意的喝着茶,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选择。

    心中闪过一道灵光,张璁忽然明白过来,不只是自己在选择,张信也是在选择,自己只不过其中之一的人选而已,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张信还可以让别人来做这件事情,而自己却失去人生之中最大的机遇。

    想起自己已近知天命之年,而对方还未弱冠就已经身居高位,自古功名富贵不是凭白就来的,再想到自己年少时的抱负,以卧龙自许,就是希望自己有一日可以腾飞九天,不然自己忍受别人讥讽,失败七次还参加科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刚明果敢是张璁的性格,考虑周详之后,张璁毫不犹豫的说道:“能为皇上效力是在下的心愿,如有机会,绝不推辞。”

    “很好,这样的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张信赞许笑道:“以后你会为自己今天所作出的决定而感到由衷欢喜的。”

    “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大人吩咐。”既然已经作出决定,张璁抛开杂念,严肃认真的说道,事关重大,他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这是毛澄的奏折,我希望你写一份奏疏,反驳皇上继孝宗之嗣,证明皇上继承大统那是名正言顺的,根本无须争议。”张信淡淡说道:“最好要有理有据,让朝廷百官无话可说。”

    其实事情根本不用这么着急,只不过张信是想看看张璁是否真的精通三礼,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是否可以在片刻的时间内应对自如,毕竟以后少不了要对百官争论,到时候可没有这么多时间给你细想。

    “大人,且容在下思量片刻。”张璁接过奏折后,快速阅读起来,这么短的时间要做到张信的要求确实是件难事,但是张璁思维敏捷,对经学典籍了如指掌,尤其是对三礼了解得非常透彻,须臾之间马上想到该怎么反驳毛澄的理由。

    毛澄奏折上说得非常明白,要朱厚熜继考宗皇帝嗣,为孝宗皇帝之子,还举例说明情况,以前汉哀帝和宋英宗原本是定陶王及濮王的儿子,他们即位之后,没有过份的追封生父生母,反而称前任皇帝为皇考,承认自己的身份,希望朱厚熜也能如此。

    “请大人指点。”张璁把自己反驳毛澄的理由写出来后,恭敬的交给张信过目。

    “很好,皇上看过之后一定非常高兴。”仔细阅读之后张信暗暗佩服张璁的才思敏捷,展颜笑道:“张兄,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皇上肯定会重重有赏。”

    “为皇上效劳是臣子的本份,不敢有其他奢求。”张璁虽然心喜,但是却没有表露出来,毕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否能成功呢。

    “请张兄再加以润色,明日我便可交给皇上。”张信开怀笑道,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根本不用两天,皇帝肯定会龙颜大悦的。

    “请大人稍等。”接过张信递来的空白奏折,张璁稍微思考,提起狼毫疾书起来,不久之后一篇文采并茂的奏章新鲜出炉。

    “张兄,这里有不妥之处,你过来看看。”张信拿过奏折,再次阅读起来,显得非常满意,连连点头表示赞赏,忽然看到末尾的时候,惊讶的叫起来。

    “在哪里。”张璁心里一惊,急忙走近仔细观看张信所指之处,有些迟疑说道:“大人,这有什么不妥?”

    “署名错了。”张信笑道,奏折后面居然是写自己的名字:“敢于直言不讳的是你,你还怕别人知道你的名字啊。”

    张璁自己当然明白这份奏折的价值,敢于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皇帝的人,其中的意义谁都清楚,张璁有些感激的看向张信,然后按照他的吩咐重新再写一份,最后在署名之处郑重的附上自己的名字。

    “张兄,若是将此疏上奏的话,朝廷局势必定变幻莫测,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你可要考虑清楚啦。”张信凝重提醒道,这不是在说笑,奏折上交之后,皇帝故然高兴,但是却把自己摆到百官的对立面上,后果真是难以预料啊。

    “若能为皇上尽绵薄之力,在下九死不悔。”明日会发生什么事情,张璁心里有数,但是他坚信自己这样做没有错。

    “这几****在我这里安心住下。”张信点头,随后迟疑说道:“据我想来,单凭这一奏折也难以成事,你不妨以此内容加以完善,再篇大论出来。”

    “大人放心,在下明白怎么做。”张璁答应下来,觉得张信之言非常有道理,脑子马上急速转动起来,开始构思起来文章来。

    “现在不急,我们先出去吧,他们在外面也该等急了。”张信笑着提醒道:“这事子诚他们还不知情,先不急着和他们说。”

    张璁微微点头表示了解,两人走出书房的时候,外面的几人连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起来,两人笑而不答,当张信宣布要留张璁在府中小住几日之后,众人更加好奇,但两人始终闭口不谈,众人只好忍住心中的好奇,对张璁的入住表示无比的热情。

    夜暮已深,众人也不好再叙谈下去,经过张信的安排,张璁跟随仆役来到一间舒适雅致的客房之中,仆役退下之后,张璁安静的躺在床上,开始仔细的考虑自己做出的决定是否太过仓促,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这样做简直就是拿自己以后的前途做赌注,而且风险极高,随时有失败的可能。

    思量片刻之后,张璁惊奇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感到害怕或者恐惧,心中反而充满兴奋与激动,张璁早就已经厌烦数十年平静的生活,特别是见过京城繁华与官员们的权势之后,张璁再也忍耐不住寂寞,觉得与其这样平凡的继续以前的日子,不如轰轰烈烈的拼搏一场,成败故然重要,但是其过程更加精彩。

    想到自己一个小人物,居然可以与朝廷重臣博弈,张璁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把脑中的后悔与害怕完全抛弃,想起张信的提醒,张璁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反复思考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应对群臣的刁难或者批驳。

    张璁非常自信自己所写的奏疏肯定可以证明皇帝不用继考宗之嗣,依据十分充足,完全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但不可不妨有人从中找到漏洞加以反驳,张璁开始仔细的推敲起来,对自己阐述的理由加以完善,迷迷糊糊之中慢慢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早朝过后,紫禁城乾清宫外,张信看似与往日一样在等候皇帝的召见,但是心里却远远没有平日的那样平静,一但把自己怀里的奏折呈给皇帝,这正式宣告朝廷君臣之间和睦的关系开始出现裂痕,礼仪之争拉开序幕。

    张信十分的清楚,这种事情自己根本不能置身事外,除了紧紧的拥护皇帝之外,自己再无其他选择,就知道随皇帝进京城肯定会惹上麻烦的,自从朱厚熜进京即位的那天起,事情就已注定朝这方向发展,张信心里不停的抱怨朝中的那帮大臣,若是他们能退让几步,成全皇帝的心愿,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端,认死理也要看情况而定,总是揪着这些无聊的细节做什么啊,又不能当饭吃。

    “宣张信觐见。”乾清宫外的太监传喝道。

    张信暗暗深吸一口气,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说的,自己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改变人心,反正千百年来已经有许多事实案例说明,只有紧紧跟随胜利者的脚步,才可以保全自己,别人的死活以后再说。

    “吾皇万岁。”在不是正式场合的时候,拜见皇帝时的礼仪可以相对简单些,毕竟皇帝也是人,看到有人整天磕头跪拜的心里也烦。

    “黄锦,吩咐左右退下。”看到张信前来,朱厚熜心中充满喜悦,连忙对黄锦说道:“除非是要紧之事,旁人不得打扰。”

    随身服侍的宫女太监已经习惯当张信一来,皇帝就挥去左右的行为,不等黄锦过来赶传令,纷纷知趣的轻轻退到殿外,随时恭候皇帝的传唤,丝毫不担心皇帝的安全,因为能进入皇宫内殿之人,都要经过数十次搜身检查,确定来人没有威胁之后才可进入,所以张信没有事情的时候很不情愿进宫的,还打算过两天辞去管理内帑的职务呢。

    “臣有奏折呈上,请皇上御览。”当殿左右都退下之后,张信也不劳皇帝询问,掏出奏折恭敬禀报道。

    “黄锦,把张侍读的奏折速速呈上。”朱厚熜脸上泛起晕红,可见心情十分激动,如果不是还顾及皇帝矜持,恐怕他早就亲自下去抢过奏折呢。

    “此议实遵祖训,据古礼,朕父子皆全矣。”接过奏折之后,朱厚熜迫不及待的仔细阅读起来,片刻之后拍案叫道,说实话,虽然朱厚熜把事情交给张信处理,但是心里却不敢相信张信可以解决,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而已,没有想到仅过一夜,张信居然给自己一个惊喜。

    “恭喜皇上。”虽然还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但见皇帝这么高兴,黄锦怎么可能不知情识趣,自然也满面笑容的道贺起来。

    “张侍读,这张璁是什么人啊,该不会是你本家兄弟吧。”虽然兴奋,但朱厚熜还是留意到奏折末尾的名字,心情舒畅之下也说起笑来。

    “启禀皇上,张璁是世前些时候认识的一位新科进士,如今在礼部观政,听闻礼部尚书毛澄上疏之事后,出于义愤与良知,决然上书给皇上,以辩明礼制常论,由于其位卑职微,所以才让臣转呈,请皇上宽恕其罪。”张信轻轻眨眼笑道,按道理臣子若是想给皇帝上奏折或者疏表,要经过通政司的,张信这样做明显是不符合规矩。

    “位卑不忘国忧,况且朕已经下诏清言路,天下臣民若是有不平不愤之事,皆可向朕上疏,张璁此举,合情合法合理,何罪之有。”朱厚熜明白张信的意思,毫不犹豫的把事情定性,以便日后堵住言官之口。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封驳

    “张侍读,谢谢。”朱厚熜轻微说道,声音不大,却让张信与黄锦清清楚楚的听到,自从朱厚熜即位之后,从来没有如此表露过自己真实的感情,而此时张信正在恭敬垂首侍立像是正等待皇帝的旨意,黄锦笑容满面依旧灿烂,眼睛却望向龙案的纹饰,似乎没有听见朱厚熜之言,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黄锦,去把朝廷四品以上官员招来,朕要召开廷议。”片刻之后朱厚熜恢复冷静,平淡的吩咐道,只有从朱厚熜紧攥龙椅的手中才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的激动。

    “奴婢领旨。”黄锦乖巧的答应道,微微屈腰行礼之后,悄无声息的退出去,早朝刚过官员们应该还在官署之中处理公务,只要到太和殿附近的官衙通传即可,当然,如果遇到紧急之事的话,可以直接敲响悬挂在殿内的大钟,钟声可以传遍京城,各极官员听到钟声之后不管有什么事情,也不管什么时候也要奉命而来。

    不过没有事情的时候不会敲响的,当年蒙古铁骑围攻京城之时敲过一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百多年后有个末代皇帝也敲过一次,像朱厚熜要召开廷议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所以黄锦就乖乖的走行去通知官员啦。

    “有此奏折在,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朱厚熜自信说道,脸上洋溢欢快的笑容,解决这件事情以后,自己就再无后患,以后可以安心治理国家,要像张信说的一样,做个中兴之主,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齐名,在青史上留下美名。

    “皇上定能如愿以偿的。”张信微笑说道,心中暗暗叹息,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顺利,但也不能打击皇帝的信心。

    “待此事子结之后,母亲刚好到达京城,定要以她一个惊喜。”朱厚熜温情笑道,眼睛流露出孺慕憧憬之意,离开蒋妃这么久,朱厚熜真有些不适应。

    “皇上,百官已在太和殿外等候,请皇上移驾。”不久之后,黄锦小步跑回禀报道,天大地大不如皇帝召见大,听到皇帝要举行廷议,接到命令的官员纷纷抛开手里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太和殿,列好班队随时准备上朝。

    “张侍读,你在这里稍候,朕去去就来。”朱厚熜显然已经兴奋过头,居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也显示出张璁所写的奏折多么有道理,让朱厚熜深信不疑自己定可以折服百官,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

    “恭送皇上。”张信心中无奈,表面上却笑容灿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待会皇帝肯定会怒气冲冲的返回,想想等下该怎么劝解皇帝的怒火吧。

    朱厚熜志得意满的摆驾太和殿,心里寻思着是否该给张信升下官,不然连跟随自己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不过这事也不急,等处理完眼下之事后,凭张信的功劳,怎么也可以升为侍读学士吧,要不是现在的翰林学士没什么错,加上张信的资历不足的话,朱厚熜考虑直接任命张信为新的翰林院学士呢。

    太和殿外,随着太监的传唤,各级官员按部就班的进入殿中,恭敬的等候朱厚熜出现在龙椅之上,行参拜之礼,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猜测皇帝这天到底有什么事情,居然早朝刚过不久就再次召集百官觐见。

    “不知皇上有何要事召集群臣?”礼毕之后,大学士毛纪上前一步朗声问道,与其在心中猜测,还不如开口询问,毛纪做事一向这么直接。

    “关于兴献王称谓之事,朕心中已有决定。”朱厚熜面呈喜悦之色温和说道,过了今日之后,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阴霾。

    “请皇上明示。”朱厚熜的话在群臣中引起瞬息扰动,但瞬间恢复平静,谁都知道皇帝对礼部给兴献王礼制之事一直心有不满,不情愿继承孝宗之嗣,如今却说自己心中已有决定,难道现在是因为承受不住百官的压力,准备放弃自己的坚持,顺从礼部的意思?

    不过也可以想像,毕竟皇帝才不过十四五岁,能连续反驳朝廷重臣的意思,坚持到现在这个时候,致使百官联名上奏才肯放弃,能做到这点也不容易啦,但有些聪明的官员却从皇帝微笑的表情中看出,猜测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黄锦,把此疏给各位大人念诵一遍。”朱厚熜清声说道,此论一出,看你看怎么反驳朕的决定。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今武宗皇帝已嗣孝宗十有六年,比于崩殂,而廷臣遵祖训、奉遗诏,迎取皇上入继大统。遗诏直曰‘兴献王长子伦序当立’,初未尝明著为孝宗后,比之预立为嗣,养之宫中者,较然不同。”(宋英宗曾养于宫中,封皇子)

    “……,……,……,……。”

    “今日之礼,宜别为兴献王立庙京师,使得隆尊亲之孝,且使母以子贵,尊与父同。则兴献王不失其为父,圣母不失其为母。”

    朱厚熜说话的时候群臣面面相觑,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但随着黄锦的高声朗诵,殿中各级官员慢慢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啦,原来这是一篇反驳毛澄等人的奏折。

    疏中指出,汉哀帝和宋英宗原本是定陶王及濮王的儿子,他们分别被汉成帝和宋仁宗预养宫中为嗣子,其为之后的身份是明确的,而今正德皇帝无嗣而崩,大臣遵祖训迎立朱厚熜,正德遗诏亦只称兴献王长子云云,遗诏未有要其为大宗后嗣之意,疏中陈述了这些事实后,提出了议礼的主张,当今皇帝以伦序当立的身份入继大统,与汉宋继嗣的事例迥然不同,追尊原为藩王的父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同时还从礼制上分析了朝中大臣师法濮议的错误,第一,《礼》中有明文规定,长子不得为人后,而朱厚熜恰恰是兴王独子,如为人后,则违反礼法而自绝其宗。

    其二,朱厚熜生母尚在,如按杨廷和、毛澄的主张,则皇帝只能称其母为皇叔母,母子关系就要变成君臣关系,这样又违反了子无臣母之义,于是疏中建议,在京师建立兴王之庙,迎养生母,以全尊亲养母的大孝。

    从这些内容上可以知道,张璁对于三礼熟悉到什么程度,没有多加考虑就可以从毛澄等人精心准备的奏折中找出破绽之处,再逐一加以批驳,所以朱厚熜见到奏折之后龙颜大悦,充满信心可以借此折服群臣。

    听完黄锦的诵读,太和殿中沉寂了,群臣都是熟悉礼典之人,当然知道刚才疏中虽然篇幅不长,但却有条有理,一时之间让人无可反驳,别看奏折洋洋洒洒千百个字,其实可以用五个字来概括,继统不继嗣。

    “诸位大人可有什么话要说?”朱厚熜得意问道,看他们哑口无言的模样,朱厚熜知道自己成功了,心中大喜之作也对作此疏的人充满感激,决定待此事了结之后以后要重用他,这样的人才不仅要用,而且要重用。

    听到皇帝询问,百官不知道如何开口,眼巴巴的盯着前面的几位重臣,这几人相当于他们的风向标,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得看他们眼神动作行事,而这时黄锦已经得到皇帝的授意,拿着奏折交给内阁大学士们传阅。

    “杨首辅,你觉得此疏所言可合乎礼制?”朱厚熜也知道若想得到百官的拥护,必先要得到朝廷重臣的认可,所以等杨廷和看过奏折之后,有些急切的询问起来。

    “皇上,上此奏折的是何许人也?”杨廷和不动声色的问道,心里却暗暗思量起来,张璁是谁啊,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他和张信有什么关系吗?

    “是新科进士,如今在礼部观政。”朱厚熜有些不悦,但还是十分给杨廷和面子,耐心的回答他的疑问。

    “一介书生,识得什么大体。”杨廷和轻描淡写说道,朝廷百官都清楚,他与毛澄联手撰写一篇奏折,证明朱厚熜继孝宗嗣的合理性,现在有人批驳得体无完肤,杨廷和心中的骄傲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皇上,臣闻三代之前,贤明之君主莫过于大舜,但未闻他曾欲追崇自己之生父瞽瞍,三代以后,贤明莫过汉光武,亦未闻他欲追崇自己之生父南顿君,既有先贤为例,陛下岂不效法之?此乃臣一时之愚见,请皇上三思啊。”待杨廷和说完这句,某些官员似乎得到信号一般,纷纷进言起来。

    “孝宗为大宗,兴献王为小宗,大宗岂能绝乎!请皇上莫要听信小人之言啊。”当然也有真心为孝宗皇帝考虑的,毕竟近几十年来,就只有这位皇帝做得最成功,底下臣子都心服口服,无比怀念,不希望孝宗就此绝嗣。

    “此疏尽是奸邪之论,可见进此疏之人必是奸佞之徒,请皇上斩之以正国法。”有人似乎得到启发,大义凛然禀报道。

    “不斩此人不足以服众,请皇上圣裁。”

    现在太和殿的情形可以用一个乱字形容,官员们争先恐后的给皇帝进言,让皇帝不要听信奸邪之论,这样的情况也出乎朱厚熜的意料,看到底下一片反对之声,朱厚熜怒火又冒了上来,冷冷的盯住百官。

    “肃静,在太和殿中吵闹不休,成何体统。”大学士蒋冕看出皇帝的不悦,站了出来斥责说道:“不可在君前失仪。”

    看到大学士训斥,这些官员这才醒悟过来,光顾着想在杨首辅面前露脸,却反而在众人眼前失礼,纷纷回到原来位置,闭口不言起来。

    “这么说来,各位都不认同此疏之言?”朱厚熜冷声问道。

    各级官员沉默不语,有些官员想要说话,却发现身边的同僚没有动静,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只好退缩回去,低头垂首,而内阁中的几位学士,除了袁宗皋欲言又止外,其他三人似乎没有听到皇帝的问话,个个闭目养神。

    “既然此事尚有争议,那暂且搁置,退朝。”朱厚熜脸上现出一道红晕,冷冰冰的抛下这句话,拂袖而去,朱厚熜害怕自己再待在殿中,会忍不住朝百官暴怒喝骂。

    “皇上有旨,退朝。”司礼太监传唱起来:“皇上起驾,……。”

    俯卧恭送皇帝回宫之后,百官从殿下站了起来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退出太和殿,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如此生气,官员们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开始考虑自己做得是否太过份,但随即又自我肯定起来,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发现皇帝错误的时候,应该直言以谏,这才是做臣子的责任,才不负天下万民所托。

    看着几位眼睛闪烁,似乎正在思考的同僚,袁宗皋轻轻叹气,也不理会众人,朝太和殿外走去,心中可以断定,眼前这一幕与某人肯定有关系,在坚持正统与忠于皇帝的思想斗争中,袁宗皋还是没有得出一出结论来,所以相当的无奈。

    杨廷和并没有理会袁宗皋的离开,一个没有自己主见之人,杨廷和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查清楚,这个张璁到底是什么来路,居然有这个胆子上疏给皇帝反对自己的主张,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授意的,还有就是该怎么应对以后的局势,看到皇帝生气拂袖而去,杨廷和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了结的,皇帝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杨学士,你看这事情怎么怎么办?”这时礼部尚书毛澄恭敬上前询问道。

    “不过是个媚主之徒想凭此邀功请赏罢了,皇上年少,听信此谗言,我等身为朝廷之臣,怎能受此迷惑。”杨廷和谈谈说道:“明日再上疏皇上,以明礼制。”

    “杨学士所言极是,我等知道了。”还没有等毛澄说话,其他官员纷纷附和起来。

    “皇上手敕,请各位大人接旨。”当众人附和之时,一位太监进殿唱喝道,群臣虽然迷惑皇帝刚回到宫里,怎么又有旨意传来,但还是依礼俯首听命。

    “卿等所言俱有见,第朕罔极之恩无由报耳。今尊父为兴献皇帝,母兴献皇后,祖母为康寿皇太后……。”太监摊开圣旨,只字诵读起来,皇帝言下之间是说,各位大臣所说的意思我都明白,但是,我的哀哀之情不能自已,罔极之思亦无方,可承朕命以表衷肠,希望各位大臣接受自己的旨意,可以勉顺施行。

    “皇上手敕,请杨学士制诏以告示天下。”太监收好圣旨,恭敬的奉给杨廷和,群臣都明白皇帝的意思,眼睛纷纷看向杨廷和,看他如何应对,如果就此接受旨意的话,那就是说以后再不能提及让皇帝继孝宗嗣的问题。

    “你回去回禀皇上,礼制未定,恕臣不能接旨。”杨廷和毫不犹豫的驳回道,这当然不是说杨廷和蔑视皇帝,他这样做是有所依据的,是光明正大的行使自己身为内阁大学士的权力,虽然说明朝是****王朝,但是有趣的是,当内阁学士认为皇帝的旨意有疑问时,可以驳回不遵其旨,皇帝的话也可以不听的。

    内阁成立之初,只不过是皇帝的秘书,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但很快到了大明宣德朝时期权力开始上升,虽有大明正统朝末年的反复,但到了大明成化、弘治朝之际,内阁制已经成为足以对抗皇权的文官政府代表,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可以封驳皇帝旨意的权力。

    这一切者离不开文官们长期的努力,经过多年的发展,内阁逐渐演变,而其职责也是如此,开始拥有“票拟”和“封驳”的权力,“票拟”就是在奏章上草拟处理意见,供皇上决策时参考,而“封驳”就是对皇上下发到内阁的批示,可以提出反驳意见,当然这个权力没事的时候大学士们一般不会轻易动用的,没有想到在此事上面,杨廷和居然毫不在乎皇帝本人的感受,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皇帝的旨意。

    “杨学士,请您不要为难奴婢,这是皇上的意思啊。”太监额上开始冒汗,一方是皇帝,一方是朝廷重臣,权倾朝野,都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

    “你回去如实汇报即可,皇上不会责怪你的。”杨廷和冷淡说道,正忙着处理这事,哪里有空理会一个低贱太监的死活,看到杨廷和与百官这样的态度,太监知道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好哭丧着脸返回乾清宫禀报啦。

    “杨学士,看来皇上心意已决,这如何是好?”毛澄忧心道,但却没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身为礼部尚书,自然要以身作则遵循古礼,岂能因为小人之言而放弃自己的原则。

    “不必担心,待我等进言规劝之后,皇上必定会回心转意的。”杨廷和自信说道,连正德皇帝这样天性爱玩的人都能说动,还怕现在的少年皇帝不成,百官也觉得有理,连连点头附和起来。

    乾清宫

    “启禀皇上,杨学士说不能遵旨,把手敕奉回。”刚才在太和殿传旨的太监俯跪在地上,用颤悠的声音说道。

    “退下。”朱厚熜挥手说道,太监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根本不敢抬头观望皇帝的脸色,慢慢的退后几步直至宫门,快速消失在皇帝眼前。

    “杨廷和,可恨。”朱厚熜脸色铁青怒道,若不是由于他的反对,刚才大殿之内百官肯定会赞成拥护自己的,而且居然把自己的旨意驳回来,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让朱厚熜怎么能忍气吞声。

    “皇上,慎言。”张信小声提醒道,若是这话传扬出去,御史言官又要进谏说皇帝说话不当,有失君王身份啦。

    “张侍读,现在群臣反对,朕应该如何应付?”在这个时候,朱厚熜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张信身上,而且也相信张信与以前一样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现在皇上不须作任何动作,只须等下去即可。”在皇帝召集群臣商议的时候,张信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所以马上回复起来。

    “等到什么时候?”朱厚熜平息焦虑,知道张信说这话肯定有原因的。

    “正如百官所言,若是只凭张璁一人之论,难以服众。”张信分析道:“如果再有人上疏进言,证明张璁言论之正确,那百官也无话可说啦。”

    “张侍读所言在理。”朱厚熜虽然赞成,但却有疑虑:“但在这个时候,不知是否有人敢直言上书。”朱厚熜情绪虽然激动,但并没有失去理智,知道在朝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胆量敢反对杨廷和与朝中重臣的。

    “请皇上放心,有此先例在前,心有异议之人,恐怕再也忍耐不下去啦。”张信意有所指说道:“满朝文武想必也有忠心直言之人。”

    张信知道,杨廷和虽然在朝中威信极高,但是对他心有为满的也不在少数,想讨好皇帝的更加是大有人在,再加上张璁上疏也有道理,几种因素综合起来之后,肯定有人上疏支持张璁之言。

    “朕拭目以待。”朱厚熜期待说道,重新燃起希望来,他也相信朝廷成官员千上万,肯定还会有人会支持自己的,朱厚熜相信就算没有,张信也会想办法使其变成有的。

    “皇上,朝中是否有无忠心护主之人,这两三日即可得出答案,此事不急。”张信有些忧虑说道:“臣却担心另外之事。”

    “担心何事?”朱厚熜疑惑道。

    “张璁忠心上疏议礼,必然已经得罪部分大臣,臣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若是御史言官相继谏之,不知皇上如何处理?”张信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刚才在殿中的时候,已经有些官员想置张璁于死地,其实这些官员的想法非常简单,既然我说不过你,那么我就让你去死,看你以后还怎么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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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响应

    其实这些官员这样做也是有源头的,当年孔子在鲁国为官时,据说那里有个叫少正卯的人,他博学多识,很有名气,由于自己有些主张与孔子不合,曾聚众讲学,同孔子唱对台戏,使得孔子的不少弟子都跑到少正卯处听讲,孔子利用职权杀了少正卯。

    杀少正卯的理由是“言伪而辩”,孔子认为他是“小人之辩”,乃痛恨之,所以自己当了官的第七日,就不顾弟子们的反对,诛杀了少正卯,当然这只是传闻而已,听说朱熹为孔子翻过案,因为儒家圣典《论语》、《左传》中没有关于孔子杀少正卯一事的记载,而孔子的传人子思、孟子也未提及,所以便怀疑其真实性,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后来各朝官员们都非常遵循圣人教诲,只要对方所言不符合自己心意的,就可以以圣贤为例,从肉体上消灭对方,张璁现在就是面临着这个危险,听到张信的担心之后,朱厚熜沉吟片刻,觉得这事不得不防,出于保护张璁以及宽其心的考虑,朱厚熜提笔一挥,片刻之后就写出一道圣旨,盖上玉玺之后,让张信去给张璁传下旨意。

    接过圣旨之后,张信向皇帝告退,走出皇宫之后,来到一处无人之处,张信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打开圣旨观看起来,看过之后张信轻轻一笑,没有想到这圣旨不只是写给张璁而已,连自己也有份。

    圣旨内容大概是,你们不是靠议论我父亲的礼仪而受我的宠幸的,你们只是把该说的正确的话讲了出来而已,你们的忠心和你们的学识品行,都铭记在我的心里,希望你们不要受到其他人和事的影响。

    在朱厚熜看来,这个张璁不过是受到张信的指使才敢直言上疏的,所以这些话大部分是对张信说的,张璁不过只是附带提及而已,张信摇头笑笑,把圣旨重新收好,转道回家,不知道袁方他们收到消息没有,这时候他们应该明白自己找张璁做什么事情了吧。

    “子诚,你回来了。”张信回到家中,发现袁方几人已经在大厅之中等候,而张璁也在其中,虽然看似镇定自若,但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紧张之色来。

    京城虽然大,但却也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朝廷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须臾即可传遍整个京城,廷议之事已经在朱厚熜与张信商量对策的时候透露出去,现在京城权贵、士子、平民都对这事议论纷纷,而袁方他们也很关心朝政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马上回府找张璁询问真假,在这个时候,张璁也不隐瞒,直言以告,承认确实是自己上疏给皇帝之事。

    随着讨伐张璁的消息传来,几人再也忍耐不住,汇聚起来商量,但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忐忑不安的等待张信的回来,其中以张璁的心情最为紧张,在这时也只是能强行保持镇定,但脸上却有些发白。

    “怎么回事,以前这个时候你们几个不是都出门访友了吗?今天怎么这么人齐啊。”张信玩笑说道,看他们几个的模样肯定是已经知道廷议之事啦。

    “子诚,昨晚你让张兄所办之事,就是这个?”袁方有些怒气道,还以为是什么好事,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把朝廷官员都得罪了,京城一片咒骂之声,以后人家的前途难料啊。

    “你们都知道了?”张信微笑道,看来锦衣卫散布消息的效率还是可以的,才没过多久全京城的人都已经得到消息,那再过两天,得到皇帝明确的反应之后,有心之人应该知道该怎么行动了吧。

    “子诚,事情重大,你怎么不与我们商量下,你让张兄以后如何自处?”孙进叹息起来,虽然他们不明白官场诡谲,但也知道得罪朝廷重臣的后果,现在京城纷纷传言,明日要上书参奏张璁,以正礼法,这个传闻让他们担忧不已。

    “子诚,这事情确实是你的不对,你不应该把张兄置于险境,现在外面谣言四起,诬蔑张兄是奸邪之徒,说不杀张兄誓不休。”张胜责怪道:“这全部都是你惹的祸。”

    “谣言而已,你们不必在意。”张信淡定说道:“这些人只会人云亦云,丝毫不明白皇上之心意,能奈张兄如何。”

    “大人,不知道今日廷议?”张璁心里稍安,试探询问道,听信外面谣言,还不如询问知情之人,承受这么大的风险,张璁也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张兄之疏果然不凡,让群臣无言以对,只有顾左右而言他,迟迟不能反驳。”张信笑道,不愧是精通礼制之人,片刻之间想出来的论证就让群臣无话可说,如再精心创作一篇文章出来,追封兴献王之事应该可以定案啦。

    “大人过誉了。”张璁谦虚说道,也明白事情肯定不会这么顺利,不然外面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传言,有些言论真是让他有些心惊肉跳的,还好这件事情的风险他已经考虑明白,所以才可以勉强安稳坐着,不然早就坐卧不安啦。

    “子诚,既然群臣不能驳斥,那崇礼之事朝廷是否已有论断?”袁方怀疑问道。

    “此事未定,以后再议。”张信当然不会说因为群臣的反对,连皇帝的旨意都封驳回去,皇帝也无可奈何,如果这样说,几人肯定更加着急担忧的。

    “张兄疏中之论合情合理,还有什么不明之处吗?为何要再议?”张胜明显对张璁的言论给予支持态度,身为张信的族兄,张胜自然明白自己的立场。

    “朝中官员大多是三朝老臣,对孝宗皇帝与武宗皇帝的感情非同一般,一时之间不能接受此事实也是情有可原的,皇上的意思是,再过段时间,待他们想明白清楚后,追封之事就可以定案下来,再也没有争议啦。”张信故意误导说道,把事情淡化起来,免得几人又在担心。

    “子诚所言在理,皇上天性仁孝,尊奉本生父母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而群臣思念先帝之恩德,反对此事也符合人情。”沈轩点头赞成道,也只有商人子弟出身的他才不会明白两者的概念,听信张信之论。

    “希望如此吧。”孙时叹息道,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不过看到张信一脸轻松淡定的模样,心里也安稳一些,觉得事情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严重。

    “当然,明日可能会有些御史言官,因为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上疏弹劾张兄,不用在意他们,想朝廷上下,哪个官员没有被人参过,这只是平常之事,我先提醒你们一声,免得你们几个又自乱阵脚,又来找我报怨。”张信随意说道:“过两天就没事了。”

    过两天其他人也该冒出来了,御史言官都忙着参奏他们,哪里还有空管张璁啊,张信相信,张璁的言论肯定是有道理的,只要有道理那自然会有赞成支持的人,这些人之中也有会不甘寂寞之人。

    “子诚,这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欺瞒我们啊。”袁方迟疑说道,毕竟昨晚是他自告奋勇去找张璁,才会把张璁牵扯进这事来,所以他心中一直很愧疚,却没有想到如果张璁自己不同意,张信怎么可能逼迫其从事呢。

    “张兄,送你件礼物。”张信笑而不答,从怀从掏出个锦盒递给张璁,只要有了这个,还怕张璁不努力办事,同时也可以安其他几人之心。

    “大人,这……。”张璁感到莫明其妙,好好的送自己什么礼物,难道是想以此表示谢意,或者笼络人心不成,还是另有其他深意?

    “你打开就明白了。”张信神秘笑道,反正朱厚熜给的是密旨,也用不着这么正式的宣布,让他自己看就可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璁打开锦盒,看到熟悉的明黄纹饰,毫不犹豫的跪下磕首道,而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也随之跪下俯首,张信太小看皇权的威力,以为只是密旨不用这么正式,却没有想到这些人从小就深受忠君思想,对皇帝敬畏尊崇之心有多么大,只要提及到与皇帝有关的事物,都要以礼相待,更何况是圣旨这种直接代表皇权的东西。

    “起来吧,这是皇上给你的旨意。”张信微微一笑,双手拿起圣旨,却没有宣读,而是郑重递交给张璁。

    “臣接旨,吾皇万岁。”张璁激动的接过圣旨,这才慢慢起来,旁边几人也是如此,围绕在张璁身边,目不转睛的盯住张璁手上明黄色的圣旨,眼睛里尽是羡慕之色。

    “张兄,快看看圣旨里都说些什么?”张胜急切说道,其他几人也连忙点头,

    “承蒙皇上器重,臣唯有以身报之。”张璁平息心中的激动,双手带有一丝颤意小心翼翼的打开圣旨,仔细阅读起圣旨内容来,片刻之后再也不掩饰内心的激情,整装饰肃容向北方拱手拜道,随后朝张信露出感激笑容。

    张璁是个聪明之人,自然明白圣旨上这些话其实是对谁说的,但是自己的名字能让皇帝知晓,而且还被提及,这些都要感谢张信,而且从昨晚署名之事可以看出,张信是真心在帮助自己,不然把自己的功劳全部贪没也没人知道,皇帝也不会知道有自己这号人。

    “这几****做好准备,皇上随时可能召你应对。”张信微笑提醒说道。

    “是的,在下明白。”张璁呼吸急促起来,脸上泛起成片红晕,进宫面圣,这可是天大的恩荣啊。

    “张兄,恭喜。”几人听到这话更加羡慕起来,纷纷出言道贺起来,张璁连连点头,客气的谦虚起来。

    翌日,正如张信猜想一样,有数名御史言官上疏弹劾张璁,希望朱厚熜予以惩处,朱厚熜当然不为所动,自然不可能做出自断臂膀的事情来,反而是再次召开廷议,据理以争希望群臣同意自己追封亲生父母的主意。

    而群臣在杨廷和的指示下,依然坚持以前的旧论,以宋朝大儒程颐之言为据:为人后者,谓所后为父母,而谓所生为伯、叔父母,此生人之大伦也,然所生之义,至尊至大,宜别立殊称,曰皇伯、叔父某国大王,则正统既明,而所生亦尊崇极矣,今兴献王于孝宗为弟,于陛下为本生父,与濮安懿王事正相等,所以皇帝应该遵古训,称考宗为皇孝,以继孝宗一脉之嗣,不要听信小人奸邪之言。

    况且《礼》有言,为人后者为之子,自天子至庶人一也,兴献王子惟陛下一人,既入继大统,奉祀宗庙,那么就与其再无关系,应该称其为皇叔父,皇上不应该为一己之私情而不顾正理,完全无视张璁已经把这些理由完全反驳掉。

    其实也可以理解,反正说过这此道理的人都已经死了几百年,相信的自然奉之为真理,若是不信,那当然是疵之以鼻,反正就算你再有道理,我就是不信,你能奈我何,君臣之间就是这样唇枪舌剑论战悠悠度过一天,待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之时,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纷纷偃旗息鼓,相约来日再议,散朝而归。

    如果是以前,朱厚熜肯定没有办法坚持这么久,可能没几分钟就借故离去,让大臣们再议,但现在却有底气了,可以与大臣们争辩起来,而且大臣们也无可奈何,因为怎么说朱厚熜也是皇帝,总不能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吧,当然是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朱厚熜回心转意。

    “子诚,果真如你所料,皇上没有理会御史言官参奏张兄之言。”谁都知道今天朝会的焦点,所以早就在外面等候消息,当散朝之后,有心人马上把消息散布全城,而袁方几人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兴冲冲的跑回府中嚷起来。

    “你们都安心了吧,人家张兄都不怕,就你们着急。”张信摇头叹道:“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错误过。”

    “我们哪里是不信,只不过是担心而已。”袁方讪笑道,正如张信所说,得知张璁没有事情之后,他现在终于稍微安心起来。

    “张兄安心在这里休养,专心修写《大礼或问》,其他事情不用理会。”张信微微笑道:“明日朝会可能会更加热闹,言官御史暂时也顾不上你啦。”

    “子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胜好奇询问道,其他人也不明白,纷纷看向张信。

    “明天你们自然知晓。”张信再次露出神秘微笑,让几人抱怨不已。

    第二天,兵部职官主事霍韬作大礼议,反驳杨廷和、毛澄等人的廷议,其疏观点十分明确,认为廷议以孝宗为父,兴献王为叔,“考之古礼则不合,质之圣贤之道则不通,揆之今日之事体则不顺。”对张璁的提议大加赞赏,认为皇帝应该给予肯定。

    朱厚熜得到这具奏折后十分高兴,对霍韬大加夸赞之余,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也相信如张信所说的一样,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拥护自己的,而群臣对霍韬的行为也非常恼火,把矛头转向他,进言霍韬与张璁一样,都是奸佞之徒,应该予以严惩。

    百官之中也有赞成杨廷和主张的,而且对三礼也有所研究,对张璁的论断不认可,纷纷上疏发表自己的观点,博引古今实例,证明朱厚熜继孝宗之嗣是非常合乎天理人情的,希望皇帝三思而后行,朱厚熜这时哪里能容得下其他意见,反是支持自己的立即大加赞赏,反对自己的的奏折被搁置在一旁,根本没有动。

    为了争取更多人的支持,朱厚熜听从张信的意见,当每日朝会结束之后,马上让锦衣卫把朝会的内容泄露出去,让更多的人关心这件事情,同时特别强调指出皇帝对此事的态度,希望有人能拥护。

    事实证明这样做还是有效果的,紧跟霍韬之后,礼科给事中熊浃上疏皇帝,赞成追崇兴献王,同时礼部侍郎王瓒似乎也赞同张璁所议,开始在朝官中传播其事,但是被毛澄知道之后,立即给予警告,王瓒逐沉默起来,不过这样的影响已经慢慢扩散,虽然与杨廷和为首的势力相比显得非常微不足道,不过也让朱厚熜异常的兴奋,毕竟与以前一人苦苦支撑,到现在有人响应,情况虽然没有得到改善,不过心情却是天壤之别啊。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荀子锲而不舍的教导朱厚熜十岁就已经知道,现在终于了解其意,朱厚熜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将会有更加多的人赞成自己的主张,而朝廷众臣也会改变心意的。

    虽然已是秋季,但是坤宁宫花园仍然如二三月一般春意盎然,百花盛开,香气扑鼻,张太后正在接见自己的两位亲弟,寿宁侯张鹤龄与建昌侯张延龄。

    如果说要列出中国古代幸福后妃的话,张太后应该可以名居榜首,谁叫她有个非常专一的皇帝丈夫呢,一生只宠她一人,可惜孝宗英年早逝,让她十分伤心无奈,加上儿子生性喜爱玩闹,常年不在宫中,所以张太后无聊的时候只有招两个弟弟进宫叙谈,以解寂寞,以前正德皇帝在位时候,虽然不常在宫中,但起码还有个盼头,如今却……

    虽然朱厚熜听从张信的劝告,也时常到坤宁宫探望张太后,但是她如何看不出朱厚熜的虚情假义,如果自己不是有太后的身份在,想必朱厚熜根本不会过来吧,张太后心中暗暗苦笑,看到自己两个兄弟时,这才收拾好心情,幸好还有两个亲人在,不然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太后,你没事吧。”张鹤龄看出些端倪来,小心谨慎的询问道,虽然是太后的亲人,但是在皇宫大内之中,张鹤龄也只能尊礼以待。

    “姐姐又在想念侄儿了。”与张鹤龄相比,张延龄就放开许多,毫无顾虑的说道,他不相信在坤宁宫中会有谁这么不识趣,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今日你们两个怎么这般有空来看望本宫,该不会是在外面又惹麻烦,想让本宫出面帮忙调停了吧。”张太后露出一丝微笑,近些日子来没有听到两人被弹劾的消息,证明他们还是有所长进的,还算识得大体,知道这段时间不能胡闹。

    “怎会如此,我们只是想念姐姐,所以才进宫探望,哪里会有别的事情啊。”张延龄呵呵笑道,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话明显是言不由衷,张鹤龄在旁边摇头叹气,知道张太后根本不会相信的。

    “既然如此,待会我们只叙亲情,不可再言其他。”张太后淡然说道。

    “还是瞒不过姐姐的眼睛。”张延龄毫无羞愧之色,开口笑道:“今天我们过来除了探望姐姐之外,附带也有点小事情想请教姐姐。”

    “什么事情。”张太后问道,长年身居高位,虽然只是普通询问,但语气也难免带有威严之意。

    “就是想知道姐姐对小皇帝追封父母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张延龄直截了当的说道,反正交谈的时候已经挥去左右,况且花园空旷,四处无人,也不怕隔墙有耳。

    “是杨廷和,还是郭勋让你们来的?”张太后丝毫没有感到奇怪,自己没有相招,这两人就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事情,而最近朝廷的焦点就是皇帝崇礼之事,张太后虽然身在宫中,但自然会有人把事情经过对她述说,凭着敏锐的直觉,知道这件事情迟早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所以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闲棋

    正德十六年八月末,京城天气开始变得冷瑟起来,朝廷为追封之事争吵不休,纷纷扰扰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最后还是没有得出一个答案,朱厚熜不能接受群臣的建议,而百官也不认可皇帝的主意,其间杨廷和先后封还皇帝御批者四,执奏凡三十疏,创下傲然成绩,让朱厚熜心中冒火,却也无可奈何。

    当然,朱厚熜现在也不是孤军奋战,随着张璁、霍韬、熊浃这些人的言论传遍天下,虽然不敢说响应者众,但也有不少的人认同他们的观点,纷纷上疏支援,所以朱厚熜才可以与朝臣争论近个月。

    朝廷君臣之争并没有影响京城的安定,京城民众似乎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况,开始的时候还悄悄议论几句,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对这件事情失去兴趣,恢复往日为柴米油盐而奔波辛劳的生活,毕竟这种朝廷的事情离他们实在是太过遥远。

    而士子对这样的事情却格外留心,京城里的客栈酒肆都能听到文人装扮的学子针对这件事情发表自己的言论,或者对赞成,或者反对,如果遇到意见相反之人,马上兴致勃勃的指着对方鼻子开始辩论起来,有时候一言不合,索性挽袖用拳脚证明自己的观点,幸好文人力弱,没有造成直接的经济损失,反而让人围观看热闹。

    京城中的勋爵对这件事情似乎非常有默契,似乎已经得到高人的指点,沉默不语袖手旁观正是他们的写照,根本不发表如何意见,有人问起他们的时候,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说了半天根本没有对这事发表什么有实质意义的话。

    如果说变化最大的恐怕要属张璁,原来默默无闻的他,现在已然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与皇帝一见如故,虽然还没有封赐官职,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追封兴献王之事结束,就是张璁加官进爵之日,这可以从皇帝经常召见问对,赏赐府邸可以看出来。

    而张信自从把张璁引见给朱厚熜之后,找个机会辞去内帑的职务,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进宫面圣的时候日少,也没有到翰林院报道,每日闲在家中,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一般,如同乡下地财主一样在家享福,除了少数人不敢忽视他的存在之外,大部分官员早就忘记曾经这个人是皇帝最为宠信的臣子,官场就是这样,如果你想让别人记住你,那你就要有自己的资本。

    张府书房中,张信正在津津有味的翻阅着一本书籍,似乎已经沉醉于其中,连袁方几人推门而进都没有发现。

    “子诚,你在看些什么?”袁方有些愧疚的询问道,每天看到张信闲在家中之时,他总是感到非常内疚,特别是听到有关张璁风光得意的消息时,袁方有些埋怨起来,认为这一切原本是属于张信的。

    “在看西游记,这书不错。”听到动静,张信回过神来,微笑回答道,没有想到这书与后世知道的版本有些不同之处,再次观看也可以发现新奇的感觉来。

    “子诚,有空的话你可以多看些先贤经籍,这种言之无物、荒诞不经的市井读物以后还是少看为好。”孙进劝道,害怕张信就就这样消沉下去。

    “知道了,那以后我不看就是。”张信微笑轻轻把书搁放在一旁,反正古代排版的书籍自己也看不习惯,只不过是闲着无聊,所以才会偶尔翻阅下,况且故事内容自己都清楚明白,再看也没有意思。

    “子诚,如果你无聊的话,可以看这个啊。”张胜兴高采烈的拿出三本书递给张信,这几本书是他们精心挑选的,排版字迹都清晰无比,书籍里面还有注解,也是他们几人努力的结果,希望对张信有所帮忙。

    “《周礼》、《仪礼》、《礼记》。”张信接过念道,稍微一想就明白他们几人的心思,心中也不禁有些感动之色。

    “子诚,这三本书都有详细的注解,而且都是摘录自历代名师大儒的经典评论,我们选其精妙之言,抄写在这三本书内,你只要稍加阅读,即可明白这三礼之意。”为了这三本书,几人不仅要翻阅大量经典古籍,还要从众多名家大儒的评论中找出精辟之言,再小心谨慎工整的抄写在书缝空白之处,非常耗费精神体力。

    “我说你们这段日间整天神神秘秘的,不让仆役前去打扰,原来是在弄这个啊。”张信诚恳的说道:“辛苦你们了。”

    “只不过是抄写几本书而已,哪里谈得上辛苦啊。”自己的努力得到肯定,几人心里顿时舒服许多,脸上也绽出笑容。

    “还说不辛苦,不说我还没注意,现在仔细看,你们眼皮都有些肿胀起来啦,肯定是晚上没有睡好,说不定你们为了这三本书彻夜未眠。”张信非常肯定,责怪道:“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哪里,只不过是昨天刚把书抄好,晚上太过兴奋,睡不安稳而已。”袁方解释道,其他几人也点头表示事情就是如此。

    “撒谎也不找好点的理由,待会我去问下仆役,看你们房内的灯烛燃到几时,事情马上就一清二楚。”张信摇头笑道,心里也有些羞愧,看来自己对几人的关心过少了,不然连他们通宵熬夜的事情都不知道。

    “下次我们会注意的。”几人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不知道是要注意灯烛问题,还是要注意撒谎的理由。

    “熬夜最易伤身,你们几个先回房补休吧。”张信说完也不等几人的反对,强行拖着他们几人朝房间走去,确认他们都宽衣就寝之后,这才放心的返回书房,看到整齐摆放在书案上的三本书,张信轻轻打开,看着用小楷密密麻麻抄写工整的字迹,说感动未免显得太过矫情,但张信这时确实非常喜悦,有人关心的感觉自然非常舒服。

    “大人,外面有位自称叫做王杰的人求见。”正当张信准备仔细翻阅三礼的时候,一位仆役敲门而进,恭敬的禀报道。

    “王杰?”张信眨眼,忽然醒悟过来,这王杰是保定府永清县锦衣卫卫所百户,调查庄田事情的时候曾经与他有数面之缘,也曾经帮过自己,他不在保定府好好待着,跑到自己家来做什么?难道那边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请他到客厅,我随后就到。”怎么说也是故人,加上还欠人家的一个人情,张信也不好拒绝,况且心里面还是有些好奇的,想看看他来这里所为何事,当张信走到客厅时,前来拜访之人已经安然坐在椅子上,肃静平视前方,并没有不耐烦之色。

    “让王百户久候了,真是失礼之极啊。”张信拱手笑道,上门的就是客人,自然要以礼相待,张信还没有习惯以势压人。

    “卑职参见大人。”王杰恭敬有礼道,虽然刚进京城就听到张信似乎已经失去皇帝的宠信,但王杰还是按照原计划前来拜访,在王杰看来,京城官员虽然众多,但自己认识的,而且又真心为百姓着想的,也只有张信一人。

    “在我家中不用这么拘礼,随意些。”张信伸手把王杰扶住微笑说道,在官场上历练几个月,张信也琢磨出一些门道,越是有礼待人的,越是有事相求,看王杰这么恭敬的模样,想来这次肯定不是礼节性的拜访,必定是有事情,把王杰扶回座位之后,仆役识趣的为两人奉上清茶。

    “王百户,这次进京是为公事还是为私事啊。”客气几句后,张信玩笑似的问道,如果王杰真有事情求助,而自己又不好帮忙的话,公事就直接推给镇抚司,私事也可以义正词严的冷面拒绝。

    “这个不好说。”王杰自然不知道张信的算盘,听到张信的询问后,思考片刻,觉得这件事情还真不好分清楚。

    “什么意思,如果方便的话,不妨透露一二句。”张信知道有事相求时开口的为难与尴尬,所以有人求助自己时候,一般都会自然的把话题引到恰当的时机,好给别人开口的机会,至于是否帮忙,那就是另一回事情了。

    看到张信面带微笑,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王杰心中暗暗高兴,刚才还在为该怎么开口而烦恼,没有想到机会就这么快摆在眼前,当下毫不迟疑的说道:“卑职此次进京,其实是与庄田之事有关。”

    “庄田不是已经在户部的安排下持续的归还当地百姓了吗?听朝廷公布的消息说,再过段时间即可把侵占百姓之田还清,还能有什么事情啊?”张信已经隐约猜测出几分来,该不会是又有哪个官员的手脚不干净,借机从中谋取私利,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先例,经过御史言官的参奏,近个月来朝廷也处置过几个贪官污吏,这样做虽然不能根绝这类情况,但也能使其他官员有所警示。

    “卑职发现有人与官员互相勾结,只归还少部分田地给当地农户,却把大部分肥沃良田归于自己名下。”王杰郑重其事的说道。

    事物都有两面性,就如张信之前过说的一样,锦衣卫里面还是有好人的,而王杰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以张信的角度来看,王杰就是典型的热血青年。

    “可曾上报镇抚司?”张信询问道,锦衣卫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如果发现当地官员有不法之事,可以直接向上级汇报,然后在上级的指示下处理事情。

    “卑职已经再三上报,但却一直没有得到指示。”王杰无奈说道,同时也知道这件事情真的不好处理,所以才会上京城找张信,尽自己最后的心意,王杰已经打算好,如果连张信也没有办法,那自己就打道回府,再也不管这件事情,王杰虽然有良知,但也知道天下之事不是凭良知就可以解决的。

    王杰虽然热血,但并不代表他会冲动,如果真是这样,也轮不到他坐上锦衣卫卫所头领的位置,以卵击石的事情王杰还不至于干,此次上京城只不过是抱着最后的希望而已,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心里也好给自己一个安慰,证明自己已经出过力。

    “连镇抚司都不想接手,想必那人应该很有来头。”张信分析之后,询问道:“那你向皇上呈过密奏没有?”

    “卑职不敢。”王杰低头轻声说道,虽然各地方锦衣卫有这个权力,但是越级上报从来都是官场大忌,除非是皇帝有吩咐,或者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不然的话谁也不会这样做的,王杰也明白这个道理,当然不敢直接密报给皇帝知道。

    “说吧,与官员勾结谋占庄田的是谁?”张信无奈问道,连锦衣卫都有所顾忌的,来头恐怕不小,要不是朝廷重臣,就是皇亲国戚,其中又以勋爵的可能性最大。

    “是建昌侯。”王杰小心翼翼的说道,当他知道那人身份的时候也曾经退缩过,就知道事情可能会不了了之,如果不是还认识张信,他也不会再多此一举进京来求助,但是听到最近的风声传闻之后,他心里也没有底气了。

    “皇太后的亲弟,建昌侯张延龄?”虽然没有和皇亲国戚有所往来,但是也对这些人有些了解,张信还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就是他。”王杰轻轻点头,期待的看着张信。

    “事情具体经过是怎么样的?”张信哪里会这么轻易表态,况且又关系到皇亲国戚,事情还真是不好办啊。

    “这事要从会昌伯说起。”王杰详细的把事情对张信述说起来,皇亲、会昌伯孙忠原受赐永清县义河、宝坻县把门、老鸦口等处田土二千四百八十一顷,后来孙氏宠衰,把门城田一千二百顷被转赐给太监辰保。

    朱厚熜即位之后,开始清算前朝恶迹斑斑的太监,辰保也在其中,与张忠等太监一同被处死,后来太监辰保的田地就空置起来,直到户部清庄田的时候,才把这些田地归入官田之中,但是前几日,王杰发现这些田地居然已经归属建昌侯名下。

    “既然已经归入官田,应该在户部有备案,建昌侯怎么可能敢不经皇上同意,就派人接收这些庄田啊。”张信疑惑说道。

    “当时官府在上报的时候,把应该归还农户的一千二百顷良田说是太监辰保的,然后再把辰保的田地归于自己名下,户部的官员也不知情。”王杰轻轻解释道,显得相当无奈,一千二百顷良田,相当于是十几个村子的田地加起来,经过建昌侯与官员这么一调换,这十几个村子有大半人没有得到本应属于他们的农田。

    “那你是怎么想的?”张信的心里在犹豫,这事情真的不好管,索性听听王杰的意见,这也算是集思广益吧。

    “卑职听从大人吩咐。”王杰自然明白事情的难处,知道这事捅出去容易,但是想收场却非常难,如果是一般地主豪绅还容易处理,根本不用汇报皇帝,锦衣卫马上就可以出去,到时知会保定知府一声,事情就可以解决。

    但关系到皇亲,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啦,谁知道皇帝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处理不好,不知道是掉谁的脑袋,王杰虽然耿直,但家里还有老少,也不想冒这个险,进京找张信述说此事也不过是找个安心而已,当然还带有些私心。

    张信也知道,只要自己进宫对朱厚熜一说,以朱厚熜的脾性,马上把张延龄打入天牢严加处置,但这样也彻底得罪京城的勋爵势力,再加上后面还有个太后,谁知道有什么样的后果啊,张信也不是圣人,看到别人受难就想出手相助,如果是在毫无顾虑的情况下,张信还是很乐意帮忙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

    “王百户,你也是个明白人,也知道建昌侯的背景,那应该知道我的难处。”张信叹气道,世事哪里可能都符合自己心意,生活就是充满无奈的:“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

    “卑职明白。”王杰心中早就已经料到,所以也没有多大的失望,心中反而轻轻的松了口气,在张信说话的那一瞬间,王杰还真有些紧张,竟然有些害怕张信开口答应。

    “你明白就好,怎么说建昌侯也是太后的亲弟,若是有事,太后岂能坐视不理。”张信无奈说道,忽然是想起什么,凝神沉思起来,口中喃喃自语:“太后……。”

    “大人,你怎么了?”王杰莫明其妙的看着陷入沉思的张信,也不也轻易打扰,过了半刻钟之后,还没见张信回过神来,只好稍微增大声音叫唤起来。

    “没事,只是想到点事情。”惊醒过来的张信有些歉然一笑,然后敛容正经说道:“王百户,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却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有事大人尽管吩咐。”虽然张信没能解决问题,但是王杰对张信在保定府时的所作所为还是蛮佩服的,当下用坚定的语气回答道,反正自己不过是一个小百户,如果有心无力,想必张信也不会责怪自己的。

    “你回去之后,把建昌侯行不法之事的证据都收集起来。”张信认真说道:“记住,证据一定要确凿,不能有疏漏之处,而且行动要隐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大人,你这是……。”王杰有些疑惑,刚才不是已经拒绝了吗,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不成?

    “你只要回答可以,或者不能。”张信没有理会王杰的疑问,况且也不须要回答。

    “卑职遵命。”王杰放下心中的疑惑,毫不迟疑道,自己前来就是这个目的,哪里还有理由拒绝啊。

    目送王杰离开之后,张信回到书房中,开始考虑自己计划的可行性,最后还是没有得出一个结论,索性把这件事情抛开,反正不过是一步闲棋而已,成功故然高兴,失败也无所谓,与大局无关,不过在适当的时候也让陈寅王佐帮忙留意下张延龄的情况。

    张信也不害怕王杰会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也知道王杰来找自己说这件事情并非完全出于公义之心,也有在上级表现露脸的意思,对此张信并不反感,只有这样聪明的人才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机会的话扶持一下他也未尝不可。

    张信把注意力放回书案上,看着摆在前面的三本书,张信微微一笑,随手放到身后的书架上,虽然承几位好友之情,但张信却不打算真的去看这三本书,又从书案底下拿出一本书来,书名是忠义水浒传,不看西游看水浒总可以了吧。

    日落时分,袁方几人神清气爽的从房里出来,连续忙碌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入睡,时间自然要长久一些,而张信也料到这个情况,早就吩咐府中仆役,不要去打扰他们,也吩咐厨房晚上的膳食要准备丰富些。

    “子诚,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酒菜比前几天过中秋之时还要丰盛啊。”袁方眉开眼笑道,这话一点也不假,今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京城百姓过得非常清冷,连每年皇帝的中秋赐宴也省下来了,不过也可以理解,虽然正德皇帝驾崩数月,但是眼下还属于国丧期间,想要庆贺佳节的话,也只能等到明年啦。

    “听仆役说你们几个已经连续‘寝食不安’数天,所以准备让你们补下身体。”张信微笑说道:“浪费粮食可耻,你们可要把这些菜都吃完啊。”

    “放心,我们肚子早就饥肠辘辘,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那么多做什么,可以开动没有?”

    “色香味美具全,真叫人垂涎三尺啊。”

    几人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在张信的一声令下,筷子纷纷指向餐桌,碗筷碰触的声音透出几分金戈铁马之意,其旋律犹如激昂的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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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诸位的支持,心中感动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荣襄

    时间推进到九月份,追封兴王之事还是没有确定下来,可能是厌倦的原因,皇帝与百官也不再与以前一样争吵不休,虽然不时会争执几句,但大部分时间把精力放回到处理朝政上来,正当百官以为朝廷可以安稳一段时间后,却传出内阁大学士袁宗皋病重的消息,风闻袁学士已经病入膏肓,随时有驾鹤西去的可能。

    “子直,事情真的是这样吗?你可打听清楚了?”当袁方把消息告诉张信的时候,张信第一反应是持怀疑态度,前几天去袁府家里做客的时候,袁宗皋虽然不时咳嗽几声,但是气色还是不错的,怎么才没几天就变成这样啦。

    “不知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袁方自己也没有确定,所以只有摇头表示也不知情,他也是听到传言而已,没有亲眼见过袁宗皋现在的模样。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去探望一下。”张信锁眉思考片刻,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去确认,而不是在这里待着,便开口叫道:“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听到张信的叫唤,一位青衣仆役连忙走了进来请示道。

    “去帐房拿银子到附近的药堂买些名贵补品回来。”张信挥手说道:“这是要送给袁学士的,叫药堂掌柜仔细挑选。”

    “小的知道。”仆役轻轻行礼,快步退了下来。

    “子诚不必过于担心,袁学士可能只是偶染小恙,只是因为以讹传讹,所以才会风传成重病而已。”虽然只有数面只缘,但袁方对袁宗皋的印象还不错,真心希望他没有事情,看到张信着急的模样,也随之安慰起来。

    “希望如此吧。”张信叹气道:“袁先生长年生活在南方,再加上年老体弱,对北方的天气可能不怎么适应,而且公务繁忙,又没有好好休息,可能闹出病来,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我实在放心不下。”

    “事情还未清楚,你不用这么着急下结论。”袁方安慰说道:“况且京城御医众多,定有医术高明之人,什么病情只要经过他们论治,必定会安然如初的。”在这个时候张信也只能寄望袁方所言属实,袁宗皋患的只是小病。

    等仆役买好补品回来之后,张信也没有再作耽搁,直奔袁府而去,不只是袁方得到袁宗皋生病的消息,京城中消息灵通的大有人在,当张信到达袁府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有十数人提着礼物在门前等候。

    这些人看到张信前来,只是稍微瞄了一眼,然后又在门前徘徊起来,看模样就知道是连袁府大门都没得进,更别说送礼了,这时候张信也没有心情理会其他闲杂人等,直接让仆役敲门,袁府门房稍微打开门缝看到是张信,当下也不通报,直接打开大门让张信进来,这让还在门前徘徊之人诧异不已,缓缓移了上去几步,准备跟随进去,没有想到仆役却把大门再次关闭起来。

    “管家,袁学士是否真的生病了?”当张信在袁府门房的带领下来到客厅时,袁府管家出来迎接,见到这个情况,张信心中一沉,也不多言,直接询问起来。

    “张侍读,学士有请。”管家微微叹气摇头,把张信带到袁宗皋的卧室中。

    袁宗皋的卧室摆设非常简单典雅,除了有数的几件家具之外,还有就是一个书架、书案,不过张信这时也没有心思仔细打量环境了,刚走入卧室,张信就发现房内门窗紧闭,虽然是白昼,但只能靠几盏油灯照明以识别方向,看到这样的情况,张信的感觉似乎不妙,连忙绕过卧室的屏风,却看见袁宗皋脸色蜡黄的躺在床上,浓重的药味随之扑面而来。

    “子诚,你来了。”听到有动静,袁宗皋似乎非常勉强的睁开眼睛,见到是张信,脸上绽开一丝笑容。

    “袁先生,你这是怎么了?”看到袁宗皋面色蜡黄、眼睛里暗淡无光,张信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也不避讳走到床边询问起来。

    “也没有什么,不过偶尔染上风寒而已。”袁宗皋轻描淡写说道,这让张信心里更加难受起来,虽然张信不懂医理,但是看袁宗皋的模样,就知道病情不会如他说的那么简单。

    “找大夫来诊治过没有?”张信这话是对旁边的管家说的。

    “昨天御医已经过来为学士诊脉,开了几服药就走了。”管家恭敬的回答道,张信经常跑到袁府,管家自然知道袁宗皋与张信的关系非同一般,交情也很深厚,当然尽心回答张信的疑问。

    “御医当时是怎么说的?”张信决定从管家身上入手,这样应该比较容易知道袁宗皋现在的情况,可是袁宗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看到管家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出言打断道:“管家,你先出去,老夫有话要与张侍读说。”

    证据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允许拒绝的余地,管家向张信轻轻摇头,叹气一声领命离去,看到这个情况,张信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袁先生,你……?”不是张信要把事情往坏方向想,而是袁宗皋现在的模样真的使他乐观不起来,以前的袁宗皋每天都满面红光,气色红润,现在却面容枯黄,说话的时候都显得非常虚弱,怎么能让张信不担心。

    “看来我不服老不行啦,只不过是一点小风寒,以前年轻的时候根本不用服药,慢慢的就痊愈了,现在却要躺在床上休养。”袁宗皋苦叹道。

    “那你多休养几日,身体自然就会复原的。”张信口中安慰道,心里却不是滋味。

    “子诚,待会你帮我写一份奏折,就说我因为年老多病,恐怕已经不能担任内阁学士一职,有心却无力为朝廷效力,不再报君之恩德,请皇上另择贤能,不可因为我的原故耽误朝廷处理国家大事啊。”袁宗皋这话并没有自视甚高的意思,如今内阁有四位学士,每个学士都分配有自己的任务,就是审批每日全国各地的奏折,如果缺少袁宗皋,那么就是说这些奏折起码有四分之一没有及时处理,或者其他三位学士的工作量增大,这肯定会朝廷有所影响的。

    “袁先生,你不必担心,待会我就去写。”张信已经决定,宁愿给其他三位学士的任务量增多,也不愿意写这个奏折,况且就算写了皇帝也肯定不批准的。

    “子诚,最近你是否有空啊?”袁宗皋自然不知道张信的小心思,满意的点头之后,又出人意料的问出一个与之前毫不相关的问题来。

    “袁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吗?”张信迟疑片刻,决定不回答袁宗皋的提问,说有空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清闲,说不定又要被袁宗皋教训一番,若是说没空,那袁宗皋有事情找自己时怎么办,所以张信反问起来。

    “虽然我病了,但是我并没有糊涂。”袁宗皋微微展颜一笑,说话没有以前那么中气十足,显得很微弱:“自从你辞去内帑的职务后,这段日子来很少进宫,也没有到翰林院,就是整日待在家里,应该清闲得很吧。”

    “先生以前不是说让我往后注意些,没有事情的时候少进宫的吗?”张信小心翼翼的解释起来,但却决口不提翰林院。

    “你的性子还是没改,又在狡辩。”笑了几次以后,袁宗皋的气色似乎恢复许多,说起来话来音量也稍微有所提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我听着不明白啊。”张信眨眼道。

    “看着皇上逐渐成熟,我心里真的很欣慰,以后也可以向王爷交待了。”袁宗皋虽然叹气,但是脸上却泛起了笑意,没有理会张信的疑问。

    “说的也是,再过二三十年,我陪你一起去见王爷,到时王爷应该非常高兴,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还能认出我来吗。”张信玩笑似的在脸上比划起来,表示那时他已经满脸胡子面目全非了。

    “都已经是朝廷官员了,性子还是这般轻浮,以后要注意。”袁宗皋自然明白张信这话的意思,心中虽然喜悦,但却用责怪的语气说道。

    “那就有劳先生以后时常提点,不然我又忘记了。”张信别有用意笑道。

    “唉,又把话题扯远了。”袁宗皋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也不接张信的话茬儿,抱怨说道:“都忘记刚才我在问你什么事情啦。”

    “你老人家刚才是在问我最近有没有空。”张信对袁宗皋装糊涂相当无奈,只好再重复说道:“我再问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我义不容辞。”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袁宗皋脸上没有半点羞愧之色,非常自然的说道:“既然你这么清闲,那你就帮我做件事情吧。”

    “有事请吩咐。”张信敛容道,什么时候可以嬉戏,什么要正经,他心中有数。

    “皇上前些时候赐予我六名宫婢,我一直想把她们发回原籍,但却因为公务繁忙,所以把这事耽搁了。”袁宗皋微笑道:“既然你这么清闲,那就劳你辛苦了。”

    “就这么简单?那让管家做不行吗?”张信疑惑道,这种事情只要袁宗皋吩咐下去,府中的仆役自然会把事情安排妥当的,没有必要让自己亲自出马啊。

    “当然不会如此简单,这六个宫婢都是良家女子,我希望她们发回原籍之后有个安稳的归宿,这件事情只有麻烦你啦。”袁宗皋微微笑道。

    “些许小事,包在我身上。”张信自然明白袁宗皋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出动关系适当的给六个宫婢关照,而张信也不奇怪袁宗皋会对这些宫婢这么用心,因为张信早就知道,袁宗皋从来就是一个善心泛滥之人,而且对熟悉之人更是尽心尽力,只不过平日里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我对你自然很放心。”袁宗皋露出笑意,连续说这么多话似乎也有些疲倦,眼睛又轻轻的闭合起来。

    “袁先生,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处理这件事。”张信微微说道,心里却明白,袁宗皋虽然不肯承认,但却连起身与自己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见病情的严重,当下也不想继续打扰他的休息,准备悄悄的退下。

    “子诚。”袁宗皋微弱的叫道,却没有睁开眼睛。

    “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张信轻轻的靠近,小声的询问道。

    “以后你定要尽心辅助皇上,不要让王爷和我失望啊。”袁宗皋似乎在喃喃自语,说完这话之后再也没有声息,张信心中一惊,连忙屏气凝神聆听,发现袁宗皋呼吸平缓,已经进入梦乡之中,这才放下心来,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门。

    “管家,你和我说实话,袁先生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御医前来诊治时是怎么说的?”张信走出卧室之后,没有急着去处理袁宗皋吩咐下来的事情,反而找到管家询问起来。

    “学士大人确实是染上风寒,但寒气已经彻底入体渗入骨髓,加上学士体弱,不能用猛药治疗,所以只能慢慢调养。”管家眼睛闪烁道:“前来诊治的御医说只要细心调养,学士的身体会逐渐康复的。”

    “管家,你在撒谎。”张信并没有厉声怒喝,只是淡淡的道出事实,同时说道:“你不说实话也行,待会我到太医院询问一声即可,如果御医之言与你之言不符的话,休要怪我不给袁先生面子。”

    虽然明知道张信只是在恐吓自己而已,事实上不会对自己不利的,但管家也明白张信说的有道理,只要人家到御院询问一声,事情就会清清楚楚,看来袁学士吩咐的事情也瞒不下去,不如照实说出来吧。

    “除了风寒之外,御医还说袁大人患有心疾,这段时间忙于公务,身心劳累,又没有得到好好的休养,如今心力交瘁,恐怕……。”管家黯然悲伤道。

    “胡说,我怎么不知道袁先生患有心疾的?”张信不可置信叫道,心疾应该与后世的心脏病一个意思吧,但在湖广时袁宗皋精神得很,怎么也看不出有这个病的样子啊。

    “御医说以前学士的病情非常微弱,但来到京城之后,公务繁忙殚精竭虑,病情就慢慢加重,又染上风寒之症,再加上学士年事已高身体虚弱,几个原因综合起来,病情就变得极其棘手,御医也束手无策。”管家无奈说道。

    “不要对袁先生说我已经知道这件事。”知道袁宗皋身体状况后,张信的心情十分失落,但还能保持冷静,也没有再询问袁宗皋还能支撑多久之类的废话。

    “小人晓得。”管家恭敬道,现在袁宗皋身前无儿无女,如今又躺在床上,在没有人主持袁府的情况下,管家觉得听从张信的吩咐是件不错的选择。

    “皇上赐予袁先生的几名宫婢在哪?”既然有空,那就随手把这件事情处理,免得待会袁宗皋问起这事来不好交待。

    “正在厢房为学士熬药呢。”管家对袁宗皋的心意也有所了解,所以对张信的询问并没有感到诧异。

    “待她们熬好药之后,让她们收拾好行李,然后每人都帐房领三十两银子,按袁先生的意思,遣其归家择良配而嫁之。”反正袁府也不差钱,所以张信也不介意自作主张给宫婢一些路费,相信袁宗皋也有这个意思。

    紫禁城乾清宫

    几名御医正向朱厚熜汇报袁宗皋的情况,其实御医看来风光无限,但这碗饭也不好吃的,平时无事还好,若是哪位达官贵人有小恙,而御医却无力回天,那麻烦就大了,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最为严重,若是得病的是皇帝,而御医没能妙手回春,那你就等着和皇帝一起陪葬吧,正德皇帝驾崩前后那段时间里,这种事情没少发生,所以说御医也是风险系数极高的职业,但无数医生大夫却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对此根本视若无睹,这就是权力的诱惑。

    “袁学士的病情果真如此严重,连你们都束手无策?”朱厚熜冷声问道,虽然袁宗皋从政事上没能帮上自己,但是对自己一直是忠心耿耿的,而且一生都在为兴王府操劳,朱厚熜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忠诚、可靠、亲近之人。

    “请皇上恕罪,臣等确实无能为力。”几个御医磕头说道,心中却一片冰冰,不知道等下自己的命运会怎么样。

    “朕不想听你们的解释。”朱厚熜这话里透出一股寒意:“再去为袁学士诊治,若能让袁学士身体康复,朕重重有赏。”

    几名御医心里更加冰凉,谁都明白皇帝的意思,以袁宗皋的身体情况,恐怕皇帝的赏赐是无法消受了,弄不好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但也不敢推脱,乖乖领命而去。

    “皇上不必过于担忧,袁学士一定会康复如初的。”黄锦劝慰几句之后,出谋献策说道:“如今袁学士病重在床,身边也没有几个亲近之人,皇上不如多派几个细心机灵之人去服侍袁学士。”

    “不用了,张侍读现在就在袁府,他会好好照顾袁学士的。”朱厚熜心情非常沉闷,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致使第二****会的时候,决口不提关于追封兴王的事情,而朝廷百官也明白怎么回事,十分默契的也没有对此事发表看法,这次朝会也是一个多月来气氛最平和的,君臣之间看起来非常和睦,没有往日的争执。

    大明正德十六年九月初七,在张信悲伤的注视下,袁宗皋溘然长逝,享年六十九岁,经廷臣商议,决定为其上谥号为“荣襄”,诰赐追封为“太子太保”。

    回顾袁宗皋一生,弘治三年得中进士,次年被选充兴王府长史,在任期间励精奉公,除弊惩奸,部属畏服,不敢强取民财,弘治十年升为通议大夫,授正三品,正德十年又因清廉谨慎,政事练达,进江西按察使,朱厚熜入京继位后,任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五月调任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阁期间虽然毫无树建,但也兢兢业业处理政务,得到朝廷官员的认可与皇帝的嘉奖。

    因为袁宗皋生前没有子女,张信在请示过朱厚熜之后,干脆负责起他的丧事来,还披麻戴孝以子侄之礼事之,看着袁宗皋的灵柩,张信觉得非常伤感,虽然知道生离死别是人之常事,但发生在自己亲近之人时,张信却有些接受不了,回想起袁宗皋的宽容、指点、音容笑貌,张信黯然神伤起来。

    “子诚,不要太伤心难过了。”由于张信的原因,袁方孙进几人也过来帮忙处理袁宗皋的丧礼,伤感之余也不忘记劝慰张信。

    “子诚,皇上派人前来哀悼,快去出去迎接。”正安慰的时候,在门口负责迎来送往的沈轩匆匆忙忙走进来说道。

    张信几人忙前去,只见黄锦身穿着孝服,手执圣旨满脸沉痛之色,虽然两人相熟,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套近乎,张信按礼恭迎圣旨,把黄锦请来袁宗皋的灵堂前,黄锦依礼节上香鞠躬之后,摊开圣旨念诵起来,却是篇诰文,词句非常饶舌,让张信听得如云如雾一般,根本不知道这是在说些什么。

    黄锦念完之后,再次鞠躬起来,然后让人把诰文在袁宗皋灵堂前焚烧起来,做完这些事情后,微微的朝张信使个眼色,张信自然明白什么意思,轻轻让袁方孙进几人在这里接待来人,自己却把黄锦请到内房之中。

    “黄锦,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张信疑惑问道,语气很平常,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带着恭敬拘束的意味。

    “皇上知道袁学士逝世之后,非常伤心难过,张侍读进宫去劝慰一下皇上吧。”黄锦忧虑说道,看得出来黄锦对朱厚熜还是很忠心的。

    “你先回宫,我随后就到。”张信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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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阁臣

    袁宗皋的逝世除了少数人因此伤心难过之外,并没有给京城百姓与朝廷百官带给什么影响,刚开始还因为皇帝的命令哀悼几声,几天之后就把这件事情淡忘了,与此同时,朝廷百官也没有再和皇帝争兴王礼仪之事,并不是他们体量皇帝现在的心情,而是他们把目标放到另一件事情上面啦,因为袁宗皋的逝世,内阁缺少一位辅政学士,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有兴趣的人开始暗中活动起来。

    想当内阁大学士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阁臣的选拔有两种形式,分别是特旨、廷推,特旨就是皇帝亲自下旨擢拔入阁,但这种形式,要求皇帝对被擢拔者有较深的了解,因此选择范围较小,而且有给权臣以任用私人之弊,皇帝们一般不用这个方法,而且朝廷百官也不怎么服气,况且这样入阁也不荣誉,被选中的大臣都纷纷推辞,皇帝也没有办法,后来逐渐更为廷推,也称会推,即由九卿及各科道官员共同推举阁臣,再交由皇帝圈定。

    廷推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如果你没有很好的人缘,同时也让百官心服,人家凭什么推荐你啊,袁宗皋之所以能入阁,其实就是杨廷和与其他两位大学士暗中出力的结果,不然以袁宗皋的资历与人脉,根本不可能坐上内阁学士的位置。

    虽然说是活动,但有资格入阁的大臣还是很矜持的,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学低级官吏溜须拍马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在皇帝面前表现好些,尊重下其他几位学士,温和的对待下属同僚,希望廷推的时候他们能站出来推荐自己。

    “诸位,你们说如今各部科大臣之中,有谁可以入阁啊。”忙完袁宗皋丧事之后,张信也不好再在袁府久留,自然回到自己府上,几天下来心情也没有这么沉痛了,也有兴趣与几位好友闲聊起来,袁方几人当然无比欢迎,开始讨论起这个热门的话题来。

    “我看礼部尚书毛澄有望入阁。”沈轩猜测道,怎么说礼部名义上还是六部之首,其长官入阁也是件自然的事情。

    “吏部尚书乔宇也有可能,外面都说这次入阁的非乔尚书莫属。”张胜持不同的意思,以坚定的语气反驳说道,显然是非常相信传言。

    “乔大人刚刚进身为尚书,资历与威望都没有毛尚书高,怎么能与之相比。”孙进赞成沈轩的意思,反正是私下议论,又不会传扬出去,他们几个也不怕得罪人。

    “子直,你觉得呢?”二比一,张胜也想寻求帮助,期待的看着袁方。

    “我觉得虽然两位大人是有资格入阁,但你们莫要忘记还有一位大人,若是他入阁的话那可是众望所归啊。”袁方微笑起来,得意洋洋说道,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自信心。

    “你说的是哪位大人啊?”张胜疑惑道,要知道阁臣不是谁都有资格担任的,一般都是在六部尚书之间选任,而六部之中又以礼部、吏部、兵部这三部的尚书最有资格入阁,而兵部尚书彭泽可以排除,彭泽的声望不能与乔宇和毛澄相比,不可能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入阁,若是王琼在的话还有可能,可惜他已经被贬了,再排除其他三部,有能力有威望入阁的也只有毛澄和乔宇啊。

    “这个你们要问子诚啦。”袁方笑眯眯说道,看到他们虚心求教的表情真爽。

    “子诚,你内幕消息?能透露下吗?”张胜急切询问起来,非常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最近我忙着为袁先生处理丧事,哪里有闲心理会这个,子直这话说得我莫明其妙的,我怎么会知道谁能入阁啊。”张信没好气说道:“我看他八成是在故弄玄虚,骗你们玩呢。”

    “子诚说的很有道理,子直……。”孙进把尾音拉得长长的,而沈轩与张胜也在旁边摩拳擦掌起来。

    “翰林学士石珤,任吏部尚书期间整治吏治,严明朝纲,因功升为翰林院学士,兼任东阁诰敕,监修《武宗实录》,任副总裁官,这样的资历难道不能入阁吗?”看到几人眼光不善,袁方也不敢再卖关子,连忙大声将祸水东引道:“子诚身为翰林院侍读,居然对自己的上司一点也不了解,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张信苦笑起来,承认袁方说的有道理,虽然在翰林院任职,但是连自己的上司都没有印象,这确实不像话,幸好没有人想深究,几人埋怨几句之后,又开始讨论起正事来。

    “这话说的也有些道理,以石学士的身份,入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孙进考虑片刻,转过来支持袁方。

    “文昴、子任、子诚,你们认为如何?”袁方得意说道,事实证明还是自己的眼光比较高明一些,这下子他们该服气了吧。

    “皇上心意未决,谁能入阁还很难说呢。”张胜虽然承认袁方说的很有道理,但嘴上可不能服气,强自辩解说道。

    “我还是觉得毛尚书入阁的可能性大些。”沈轩也不想让袁方太过得意,毫不犹豫的坚持自己的选择,如果真的是石珤入阁,那到时再说吧,现在可不能服输。

    “子诚,你支持谁入阁?”袁方对张胜、沈轩的心思了然于胸,发出几声不明笑意,盘算着等到以后石珤入阁的时候该怎么嘲笑他们,想到张信还没有表态,连忙追问起来。

    “这个要看皇上与诸位大臣的意思,我哪里知道啊。”张信微笑说道。

    “还是子诚聪明,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也要这样做。”孙进笑道:“像是在发表自己的意见,其实根本没有说什么。”

    “咦,子诚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片刻之后,袁方恍然大悟笑道:“和在酒肆谈论这事的官员们的语气一模一样。”

    “耳濡目染之下,难免也学会几招太极的。”张信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是千古不变之理,张信不认为自己可以超凡脱俗。

    “子诚,这与太极拳有什么关系啊?”张胜有些不明其意,武当山在民间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太极拳虽然没有像后世一样繁荣昌盛,但他们几人还是有耳闻的。

    “推、托。”张信站起来耍两招太极拳的经典动作,然后笑道:“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子诚这话形容得够精辟的。”几人马上明白其意,露出会意的笑容,日后再经过他们在外面这么一宣扬,太极的含义马上在京城迅速传播开来,成为时下的流行语。

    “对外你推托可以,对我们总该说实话了吧。”袁方不打算这样放过张信,继续追问起来:“你认为谁最有希望入阁?”

    “除了这三位大人之外,还有别的人选吗?”张信眨眼问道,谁能入阁张信心里有数,但也不好对他们明言,只好装糊涂了。

    “应该没有了吧。”袁方自己也不确定,因为入阁的变数太大,前几个月当梁储致仕的时候,有人猜测应该是由毛澄入阁,没有想到居然是袁宗皋。

    “子诚,你不会真的有内幕消息吧?”孙进非常怀疑道,就算张信最近很少入宫面圣,看似已经失宠,但谁能保证张信不能猜出皇帝的心意呢,或者皇帝以前曾经说过一些话,显露出一些心思之类的。

    “你们别在这里胡乱猜测啦,就算那三位大人一起入阁也与你们无关。”张信摇头笑道:“有空的话多关心下中午吃些什么。”

    “三位一起入阁,这可能性有多大?”袁方努力在思考起来。

    “华盖殿、谨身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才五位大学士啊,难道皇上准备新增一个殿吗?”张胜也计算起来。

    “宫里不是有个文华殿吗,应该是这个吧。”沈轩也来凑热闹,附和说道。

    “说的也是,内阁总是三四位大学士,如果增加至六人,以后处理朝政应该会方便许多,皇上此举真是英明啊。”孙进也深深点头,大发感慨起来。

    “别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说过皇上要这样做啊。”再让他们这样猜测下去,恐怕明天京城又添流言,到时候追究起来就麻烦了。

    “刚才你还说三位大人要一起入阁,怎么转眼间就不承认了。”袁方诧异说道,但经验不够老到,掩饰不了眼睛里的笑意。

    “就是,待会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他们一定会很羡慕我们的。”孙进也赞同说道:“内幕消息可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张胜提议到,其他几人马上附和起来,站起来兴高采烈的往外面走去,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记得晚上早点回来,还有就是……。”张信无奈摇头,朝他们叫道:“说这事的时候别太过夸张了,不然人家是不相信的。”

    其实张信也知道,他们几个不过是在说笑而已,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出门与京城的酒友好好聚一下,然后多了解下朝廷的动向而已,不然他们怎么知道这么多朝廷的事情,肯定是要出门与人交流啊,而打听朝廷动向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告诉自己,好让自己对朝廷的事情有所了解。

    虽然说张信有别有渠道知道朝廷的事情,但是却不想拒绝几位好友的情意,况且几人在京城里也无事,既然他们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张信当然不会阻止,有时候还会推波助澜,从态度上肯定他们的成果。

    “张侍读,皇上召见。”袁方他们离府不久,一位太监匆匆忙忙的赶到张府,在仆役的带领下找到张信,见到张信这后也没有多说话,直接表明来意,张信轻轻点头,回房换好朝服,就随太监出府而去。

    张府离皇城还有一段不少的距离,张信慢悠悠的走着,可能是因为不急的原故,太监也没有催促,加上太监与张信也不怎么熟悉,只是在前面默默的带路,所以张信也有暇四处打量起旁边的环境来。

    这附近是权贵聚集之地,豪宅众多,而且隐约可见假山流水小榭,行道四旁也种植有树木,郁郁葱葱的显得非常清幽雅静,普通车马也不敢在这里驰骋纵横,富贵人家出门一般是乘轿,所以这里没有像别处的那么喧嚣吵闹。

    两人行走片刻,忽然发现一顶轿子迎面而来,除了四名轿夫之外,轿子旁边还有一人正在探头对轿内之人说着些什么,反正行道还算宽大,传令太监与张信也没有在意,只是好奇的瞥了一眼,然后继续朝皇城前进。

    “子诚。”

    没走几步,张信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不住听下脚步,好奇的四处张望起来,转身的时候发现轿子也停下来,在轿夫的帮助下,轿内之人走了出来看向张信。

    “子诚,真的是你啊,还以为是老夫眼花,没有看清呢。”当看清楚张信的面容之后,那人露出笑容,迎了上来说道。

    “费……先生。”张信惊喜道,那人正是南昌一别之后,久未见面的费宏,张信本来想叫他为费学士的,但想起这里是京城,费宏已经被除职,也不好继续这样称呼,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注意一下礼仪还是好的,再暗中估算下,费宏也应该在这个时候来了。

    “见过张侍读。”张信刚才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原来站在轿子旁边与费宏说话的是新科探花费懋中,经过考核之后,现在已经被朝廷授为翰林院编修,怎么说张信也是他的上级,所以费懋中乖乖的上前来行礼。

    “费编修。”在费宏面前,张信也没有托大,轻轻回礼之后兴奋说道:“费先生什么时候到京城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啊。”

    “老夫本不想进京的,但皇上几次相召,老夫也不好拒绝。”看到熟人,费宏也有此高兴,解释说道:“因为路途遥远,老夫体弱不堪跋涉,所以耽搁到现在才到京城。”

    久别重逢,两人自然格外亲切,而且张信一直没有忘记费宏的帮助,一时之间也忘记自己还有事情,与费宏就聊开起来,欢声笑语不断。

    “张侍读,皇上还在宫里等候,你看……。”在遗忘一旁的传令太监感到为难起来,虽然不认识费宏是谁,但张信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只好找了个机会,凑起张信低声说道。

    “子诚,你有什么急事要办吗?”费宏这时才留意到旁边还有个太监,虽然不至于害怕一个太监,但却想到张信肯定有什么事情,自己可不能耽搁人家办正事。

    “还真有点急事。”张信歉意说道:“费先生,先失陪了,待我办完这事之后再到您府上登门拜访,举杯畅谈。”

    “既然有正事,那你就先去办吧。”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人家办事,虽然远离庙堂,但费宏也知道些朝廷的事情,清楚张信已经授职为官,忙于公务也是正常之事。

    “费先生,在下告辞,待会见。”张信含笑辞行,与传令太监朝皇城方向走去,因为耽搁一段时间,所以两人加快步伐,总不能真的让皇帝在宫等候吧。

    “父亲,你怎么会认识他的。”对于张信,费懋中虽然还未至于相信传言,但也不会对张信产生好感,只是好奇费宏怎么会与他认识的。

    “一位朋友的门生,曾经有数面之缘,觉得这人品性还不错,就承顺手帮他点小忙,你们都是翰林院的,怎么看起来似乎不怎么熟悉啊。”费宏微笑道,人生果然无常啊,当年的小秀才如今却成为朝廷官员,想必老朋友应该很开心吧。

    “孩儿刚进翰林院不久,与张侍读不熟也是正常的。”看费宏对张信的印象不错,费懋中不想在父亲面前败坏张信的形象,反正只要在京城里待段时间,费宏肯定对张信有所了解,自己何必做坏人呢。

    “在朝廷为官一定要清正,但也不能因此疏忽同僚之间的关系。”费宏摇头说道:“况且人家曾经扶过你一把,你就算不在乎,也要承情啊,怎么能这般冷淡。”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张信向朱厚熜进言让费懋中为探花的事情还是泄露出去,当然只有少数人知道,而这些人之中也有与费宏关系不错的,因为事情与费宏有关,所以就修书告知费宏,所以对张信这种行为,费宏虽然不赞成,但对张信的印象却更加好了。

    “父亲说的是什么事情啊?”知道这件事情之人的地位都是比较高的,当然不会学别人一样胡乱宣扬,而且更也不会在费懋中而前述说,所以到现在连费懋中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知情人都十分默契的保密起来。

    “你以为凭自己的才学真的能点为探花吗?”为了孩子的成长,费宏总是不断的给予打击:“若不是看人家在老夫的面子上,向皇上进言几句,你能进二甲前十就不错了。”知子莫若父,费懋中就是会试第十二名,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是二甲进士第九名。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啊。”这下子轮到费懋中傻眼了,本来以为自己得中探花是众望所归,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因为父亲的原因,他现在的心情与杨慎当年一样,本想靠自己的能力,却摆脱不了父辈的影响。

    “朝廷之事岂是你可尽知的。”费宏轻哼道,自己为官数十年,都不敢说对朝廷事情了如指掌,更加不用说费懋中一个官场新丁啦。

    “好了,别傻站着不动,回家准备好酒宴,既然张信说要前来登门拜访,那就不会失信于我。”费宏对这点还是很肯定的。

    “张侍读知道我们住在哪吗?若是找不到门怎么办?”费懋中答应下来,连忙扶费宏进轿子,口中还不时嘟喃起来,费宏白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懒得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

    紫禁城乾清宫

    “启禀皇上,张侍读已在外面候旨。”传令太监俯首说道,因为有些急忙赶路,所以太监额上也有些冒汗。

    “怎么有些久啊。”朱厚熜喃喃自语,让传旨太监冒出冷汗来,幸好朱厚熜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吩咐说道:“宣他进来。”

    “奴婢遵旨。”传旨太监见皇帝没有追问,连忙从地上起来,轻快的退出去。

    “罗山,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先回去吧。”朱厚熜温和说道,能让他如此礼遇的人,放眼朝廷百官,也是屈指可数的,而张璁是其中之一。

    张璁字秉用号罗峰,自从张信把张璁引见给朱厚熜之后,朱厚熜对张璁的印象很好,除了张璁的学识谈吐之外,还因为张璁的外貌确实长得不错,身材魁梧,相貌不凡,与兴王的脸颊有几分相似之处,所以朱厚熜见到张璁时立刻觉得有几分亲近之意,为了显示对张璁的另眼相待,叫字是平辈,张璁也承受不起,朱厚熜干脆叫他的号,同时为了区于他人,故意把罗峰错称为罗山。

    “微臣遵旨。”张璁垂首行礼道,虽然明白肯定会这样,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泛一丝嫉妒,张璁十分清楚,在外人看来张信似乎已经失去皇帝的恩宠,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才是皇帝恩宠张信的表现。

    自从张璁上大礼疏之后,朝廷御史言官纷纷上书弹劾,连带张信也成为弹劾的目标,连续收到几本参张信的奏折,朱厚熜心里忧虑起来,与张信密谈后,便很少召张信进宫了,其实主要目的就是想让张信避开朝廷御史言官的攻击,张璁也明白这个道理,自己现在看起来似乎很得皇帝信任,但其实皇帝真正信任的只有张信一人,而这次召张信前来,想必是商量内阁空缺的事情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示

    如此看来,哪怕是朱厚熜非常相信自己能够驳倒群臣,但在心里还是存有疑虑的,不然也不会如此保护张信,对此张璁只有在心里疑虑,却根本不敢显露出来,毕竟如果不能驳倒群臣的话,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见过张侍读。”退出乾清宫外时,遇到张信向自己走来,张璁微笑行礼道,哪怕知道皇帝在打什么主意,张璁也只能故作不知,毕竟这是他的选择,但对张信的感激却减少几分,这也是人性的弱点,也不能因此否定张璁对张信的感谢之意。

    “有空的时候常到我府上拜访啊,子直他们很相念你的。”回礼之后张信笑道,明显是不怀好意。

    “只要有暇,一定前去。”想到最近袁方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张璁苦笑,他怎么不明白张信是在调侃自己,心里有苦却难言。

    “过几天我们再聚一次,把事情摊开与他们说吧,免得他们在胡思乱想。”张信微笑说道,反正事情总会泄露出去的,对袁方他们直言也没有关系。

    “这样不太好吧。”张璁有些意动,但想到皇帝的态度,觉得这样做不太好。

    “待会我们再谈,我先去面见皇上。”看到旁边太监露出焦急之色,张信明白这里不是久谈之地,轻轻向张璁示意,转身往乾清宫内走去。

    待张信走之后,张璁这才反应起来,皇帝与张信根本没有把事情对自己说啊,自己居然就这样承认知道这回事,片刻之后张璁彻底苦笑起来,这张信总有办法让人彻底信任他,在那天晚上是如此,现在又是如此,张璁觉得自己那晚如此冲动答应张信上大礼疏给皇帝,除了自己本身原因之外,也是受到张信这种魅力的影响。

    “最近辛苦你了。”挥去左右之后,朱厚熜神情有些黯然,而张信也沉默起来,袁宗皋的逝世让两人心里非常难过,只不过不愿意在旁人面前表露出来而已。

    “不知道皇上召臣来有什么事情?”为袁宗皋哀悼片刻之后,张信也不想朱厚熜再继续伤心下去,开始询问说道,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刚刚接到传讯,母亲的车架已经到达直隶境内,不日即到京城。”提到期待许久的事情,朱厚熜精神开始振奋起来。

    “恭喜皇上,车驾如今在何处,不如让臣带人前去迎接吧。”听到这个好消息,张信也展颜笑起来,自动请缨道,反正最近非常有空,去接蒋妃也是不错的选择,也可以顺便看看绿绮现在如何了。

    “此事不急,起码还有十天的路程,你来回也不便,等车驾到达保定府,你再前去迎接也不迟。”朱厚熜很满意张信的举动,也为张信考虑起来,在得知还有十来天就可以看见蒋妃,朱厚熜的心情自然畅快之极。

    “遵旨。”张信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了,随即询问道:“皇上,可曾遣礼官制定迎驾之仪,娘娘进皇城之后,迎奉在哪居住?”

    “多亏张侍读提醒,朕差点把这事给忘啦。”朱厚熜醒悟过来,收到消息之后光顾着高兴,却把生活上的细节安排给忽略了,其实也可以理会,出生在锦衣玉食之家,当然不会考虑这种事情,自然有人会为他安排处理的。

    “皇上不必费心,这些事情交由礼部酌情处理即可,这也是他们的职责啊。”张信微笑说道,礼部执掌天下教化礼节,这种事情自然是交给他们处理,其实张信是怕朱厚熜把这件事情交由他负责,而他根本不懂这个,所以才点明交给礼部。

    “明日朝会定要礼部拿出个章程来。”朱厚熜认可道。

    “不知道与娘娘随行的有多少人员,也让礼部拟个名单出来,以后好妥善安置。”张信想起还在自己府邸中的几个王府仆役,出于往日的情宜,张信觉得有必要关心下他们以后的情况,怎么说以前也是经常说笑聊天的,不能让他们进京之后受苦吧。

    “拟出名单之后,让吏部斟酌安排处置即可。”若是在平时,朱厚熜不会关心这些人未来情况的,但既然张信提出来,朱厚熜也就随意把这件事情决定好,反正身为皇帝,只要吩咐几句,自然会有人把事情安排好,不用自己操心劳累。

    “臣有一事不明,请皇上予以指点。”张信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居然泛起红晕来,若是几位好友在旁,肯定会大为吃惊的。

    “什么事情?”朱厚熜疑惑问道,不过心里却兴奋起来,以前总是张信在帮自己解决问题,现在轮到他有事求自己,自己肯定要认真对待,争取把事情完美解决。

    “不知道娘娘身边的使女绿绮,进京之后是随娘娘进宫,还是居住在臣府中。”自己未来的媳妇总不让让她进宫为婢为奴吧,要是受人欺负那怎么行,问题在于两人还没有成婚,若是把她接到自己府里,传扬出去也不好听,面对这个情况张信也有些苦恼起来,干脆把问题推给朱厚熜,看他有什么想法没有。

    朱厚熜这时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责怪张信思恋儿女情长,脸上绽放出笑容,想起从小照顾自己的绿绮姐姐,朱厚熜心中也泛起柔情,随即醒起张信的问题时,朱厚熜也随之犹豫不决起来。

    这些天研究三礼,朱厚熜也明白让绿绮居住在张信府上于礼不合,但是进入宫中的话,又要入奴籍,这样的情况朱厚熜也不愿意见到,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被这个不算复杂的问题给难倒了。

    “那你的意思是?”朱厚熜试探询问道,心中盼望张信已经有了主意,那自己就不用这么愁虑啦,如果是其他人的事情,朱厚熜才不会考虑这么多,省得自己左右为难。

    “一切听从皇上吩咐。”如果自己有办法的话,早就明说出来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张信露出无奈的模样,眼睛带着期待直盯住朱厚熜,最好是皇帝给一道旨意,让绿绮住在自己那里,那么一切都不成问题,若是谁敢多言,那就让他去找皇帝说理吧。

    “迎驾的时候,你亲自询问娘娘吧,反正这件事情也是由她老人家做主的。”不知道朱厚熜真是没看懂张信眼神的含义,还是在装糊涂,随手就把事情交给蒋妃处理。

    “微臣遵旨。”这回张信真的无奈起来,蒋妃可不比朱厚熜,她可不是好糊弄的主,要想她答应绿绮跟自己住,恐怕非常困难啊。

    “这件事情也不急,暂且先放一放。”朱厚熜稍微有些不好意思,随即恢复正常之色,若无其事说道:“朕有一件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请皇上明言。”张信也猜测出几分来,应该是关于大臣入阁的事情吧,最近几天朝廷上最火热的事情就是这个了。

    “袁学士不幸逝世,朝廷政务繁多,朝臣请命再添置一名内阁辅臣,为朕分忧。”朱厚熜有些悲伤的语气带着讽刺:“如今百官为阁臣的人选争论不休,朝会也比以前热闹许多,朕都不知道该如何决择。”

    “这件事情臣也有耳闻,如今京城的士子百姓也在议论此事,猜测有望入阁的无非是礼部尚书毛澄、吏部尚书乔宇、翰林学士石珤三人而已。”张信笑道,这种事情早就传遍京城各地,自己也没有必要装糊涂。

    “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你认为这三人之中谁能入阁?”朱厚熜最近也在为这件事情苦恼,所以想听听张信的见解,然后再决定人选。

    “不知内阁三位大学士的意思是?”因为阁臣是廷推的,所以这三人的意向有可能决定朝廷百官的选择,只要三人稍微透露要支持谁,恐怕那人入阁的机率会比较大。

    “为了避嫌,三位学士不发表任何意见。”身为皇帝的朱厚熜,当然最害怕有人在朝廷私植党羽,所以朱厚熜也很满意三位学士的态度,不管他们所言是真是假,起码他们有这个姿态,表明自己的立场。

    “那三人之中谁人入阁的呼声最高。”既然能左右内阁人选的大佬没有出声,那就要看支持率了,这也是考量几人威望与人脉的时候,得人心者得天下,放在这件事上也适用。

    “不相上下。”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朱厚熜早就决定由谁入阁,没有必要等到现在,有时候朱厚熜也在想,若是张信能年长二三十岁就好了,若真是这样,那自己根本不用考虑,直接任命他为内阁学士,也不用这么烦恼。

    “这么说来现在百官的意见非常不一致。”张信微笑道,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正是如此,每天在朝会上争执不下,幸好他们还能自制,议论此事时语气温和有礼,朕勉强可以接受,但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尽快解决此事才行。”这也说明乔宇、毛澄、石珤的人品还是不错的,不然早就被人攻击,只要是攻击,那肯定会形成争辩吵闹。

    “皇上所言极是。”张信附和说道。

    “那你认为朕该选择谁为新任内阁学士?”在感到为难的时候,朱厚熜总是习惯性想听取张信的意见。

    “刚才进宫的路上,臣遇见一位旧识,因为久别重逢,所以不禁与其多聊几句,耽误不少时间,还请皇上恕罪。”张信没有回答朱厚熜的提问,反而郑重其事的行礼说道。

    “你说的旧识是谁?”耽搁时间的小事朱厚熜根本不会在意,但却知道张信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件事情来,不禁对张信所说的旧识产生兴趣来。

    “其实此人皇上也认识,是费宏,费先生。”张信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微笑道:“臣曾经受费先生大恩,所以再次见面之时有些激动,差点延误皇上之召,臣在此谢过皇上不罪之恩。”

    “这事不要再提了。”朱厚熜轻轻挥手道,喃喃自语起来:“费宏,费……学士。”

    虽然没有见过费宏,但朱厚熜也知道费宏与自己父亲兴王的关系还不错,而且兴王在世的时候也对费宏大加赞赏,朱厚熜明白张信这时提及费宏的意思,也开始考虑这事的可行性来,以费宏的资历与威望,如果召他入阁的话,百官肯定无话可说。

    怎么说费宏在正德朝的时候也是大学士,后来因为钱宁的污陷才会被罢免,如今再复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况且费宏的官声清正,朝廷百官与百姓都很服气,任用费宏的话,肯定不会有什么争执,最重要的是张信以前说过,任用前朝老臣,可以施恩于他们笼络其心,也比现在的大臣们容易驾御。

    “费先生刚刚进京,明日应该会上表知会朝廷,该怎样安排费先生,到时皇上不妨询问下朝廷大臣的意思。”把人家召回来,肯定要安排人家的职位,只要朱厚熜微微透露下口风,那些官员肯定明白怎么行事。

    其实像费宏这样的前朝臣子,碍于情面召唤回朝后,如果现在的皇帝不准备重用的话,可以安排进太常寺、光禄寺之类的清水衙门任职,也可以安排到南京六部担任尚书侍郎,反正就是给他们一个安慰,希望他们可以颐养天年,证明朝廷没有忘记他们以前做出的贡献。

    但是只要皇帝有意思要重用的话,那么给的官职肯定不能小,怎么说人家以前也是朝廷重臣级别的人物,普通的副级官职怎么可能拿出手,这不仅是在污辱人家,同时也有损朝廷的颜面啊。

    “张侍读,言之有理。”朱厚熜认为张信这话说的不错,费宏无论能力还是声望,都要比毛澄、乔宇、石珤三人强,再重新入阁的话别人也会信服的,其实朱厚熜之所以犹豫不决,主要原因还是认为毛澄、乔宇、石珤三人都与杨廷和关系密切,若是再让他们其中之一人入阁,那杨廷和的势力岂不是更强,以后变得更加难以控制,这样的事情是朱厚熜非常不愿意见到的。

    解决朱厚熜的问题之后,张信也不再留在宫中耽误皇帝批阅奏折,恭敬的向皇帝告辞之后,直奔翰林院,并不是张信突然心血来潮,想到翰林院处理事情,而是想到自己要去拜访费宏,却不知道人家的住址,所以到这里找人打听费懋中的具体所处。

    打听清楚之后,再与李时、顾鼎臣、翟銮闲聊几句,张信借故告别离去,连忙回到家中,却发现袁方他们已经回来,正在客厅饶有兴趣的品茶呢。

    “子诚,有什么事情吗,怎么这般着急啊?”看到张信风风火火的回来,他们也不禁好奇询问起来,他们已经知道张信刚才进宫面圣,难道皇帝又给张信安排什么差事不成。

    “你们都回来啦,这样正好,待会我要出门拜访一位先生,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兴趣一同随我前往啊。”张信微笑说道,朝附近的仆役招手示意。

    “你要拜访谁啊?”孙进疑惑问题,心里也有些好奇起来。

    “大人有何吩咐?”这时仆役也看到张信的示意,连忙走了过来请示道。

    “去让管家准备一份厚礼,礼物要大方雅致的。”解决仆役的请示后,张信这才回答孙进的疑问:“你们也认识的,是费先生。”

    “哪个费先生啊?”张胜在旁边询问道,显然还没有明白张信的意思。

    “你说的可是费学士……先生。”袁方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叫道,虽然费宏在州学逗留日短,但是也曾经指点过他们,袁方对此非常感激。

    “不错,刚才在路上巧遇费先生,相约前去拜访。”张信笑道:“我现在准备出发,你们意下如何?”

    “子诚,稍息片刻,我先回房换件衣裳。”袁方说这话时候,人已经飘到客厅之外,孙进与张胜也反应过来,连忙跟着跑去了,张信轻笑摇头,也准备回房换衣服,毕竟现在他身上穿的是朝服,也不好就这样去拜访费宏。

    “子诚,我可以一同前去吗?”沈轩小心翼翼问道,对于费宏他可是景仰许久,但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是否能前去拜访,毕竟自己与费宏素昧平生,跟着去的话不知道是否符合礼节。

    “当然可以啊,费先生最喜欢提携后辈,而且费先生与莫学正是多年好友,我们视之为长辈,如今你也是安陆州学的学子,前去拜访师长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有什么好顾忌的,快些回房换衣服吧。”张信微笑解释道,打消沈轩的疑虑。

    “好的,我马上就去。”沈轩兴奋的疾步告辞而去。

    不久之后,管家已经把礼盒准备好,而几人也换好衣裳,越发显得英俊洒逸,相互夸赞几句后,也没有再耽搁,按照翰林院提供的地址,几人带着礼盒浩荡而去。

    来到费府之后,费宏看到多出来的几人,并没有责怪之意,反而显得很高兴,热情洋溢的招呼几人起来,待客自然少不了酒宴,这也是中国人的光荣传统,在询问完莫学正及州学的最近情况之后,费懋中十分有礼的出来请众人入席就坐,宴席正式开始。

    席间自然少不了吟风咏月,文人情趣之事,也遵从私人宴会不谈国是的习惯,主宾双方十分尽兴,直到夜幕降临,几人向主要提出告辞,在主人的迎送下,带着几分酒意,几分兴奋,几分遗憾,几人相互扶持跌跌撞撞而归。

    “父亲,不过是几个小举子,您有必要这么看重他们吗?”看到费宏态度这么温和,费懋中有些嫉妒起来。

    “莫欺少年穷,谁知他们日后的成就。”费宏瞄了自己儿子一眼,淡淡说道:“说不定以后他们的地位还在你之上。”

    世事难料,费懋中也不好反驳父亲的话,不过心里还是很不服气,打算在以后证明给费宏看,自己一定会比几人要强。

    翌日太和殿朝会

    君臣十分默契的先把几件紧要的事情处理完毕,朱厚熜听从张信之言,要和大臣们争论之前,定要先把政事处理,开始朱厚熜还不明白张信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随着几位大臣欣赏与钦佩的眼光,让朱厚熜醒过来,虽然崇兴王礼的事情很重要,但身为天子要承担治理国家的责任,若是把正事抛在一旁,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所以朱厚熜虽然与群臣相持一个月,但从来没有御史言官上谏说朱厚熜因为崇礼之事荒废朝政,对于这点百官们还是觉得皇帝虽然有些固执已见,但是还是很明白事理的,有成为英主的潜质,若是肯回心转意,那就更加完美无缺了。

    “皇上,近日来百官因为阁臣之事争论不休,还请皇上早日裁夺,以平息争端。”见皇帝把要事处理好,一名御史上前禀报道,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授意的。

    朱厚熜看向这件事情的三位主角,却发现他们根本不为所动,垂首肃立,似乎这件事情根本与他们无关一样,厚熜沉吟起来,当百官以为皇帝准备再次咨询他们意见的时候,纷纷在心里反复回想已经备好的腹稿,以待朱厚熜提问,但事情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乔大人,听说前朝的费学士已经到京,不知可有此事?”朱厚熜清声询问吏部尚书乔宇,这种事情属于吏部的管辖范围,身为吏部尚书的乔宇应该知情,不然也算是失职行为。

    “启禀皇上,确有此事。”乔宇忠于职守,当然知道有这件事情。

    就在君臣问答之时,百官心里也开始活络起来,体察上意是官员们的基本能力,皇帝的言行举止都能透露出他的意思来,费宏明明已经免职,而皇帝还称之为费学士,这代表什么意思呢?莫非是在暗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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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康陵

    听到乔宇的回答之后,朱厚熜点头,也不再多问,直接让太监宣布退朝,留下尽是困惑的百官在苦苦寻思,心思灵敏之人已经猜测出皇帝的意思,所以看乔宇、毛澄、石珤的目光难免带有几分异样。

    朝会结束之后,皇帝有意起用费宏入阁的小道消息开始散布京城,京城权贵百姓议论纷纷,最后都觉得皇帝的主意似乎不错,当年费宏在位时提携起来的官员更是努力的在为其助威呐喊,恨不能立刻举手赞成皇帝的决定。

    “父亲,大喜。”在翰林院听到这个传言之后,费懋中强忍住心中的喜悦,若无其事的熬到下班,走出官署之后,连忙赶回家中想亲口告诉费宏这个好消息,知道费宏身在何处之后,风风火火的直奔书房而去,门槛都没有跨进就叫喊起来。

    “都告诫过你,遇事要沉稳,看你现在成什么模样啦。”费宏正提笔修改自己的文集,看到费懋中一点风度都没有的闯了进来,不由搁下笔教训起来。

    “孩儿知错了。”费懋中乖乖的垂头说道,不过可能经常受教育的原故,几句斥责根本对他没有影响,瞬息又抬起头来,眼睛闪亮起来:“父亲,孩儿今日听到传言,说皇上似乎有意启用父亲,官复原职,再次入阁担任大学士一职。”

    “既然是传闻,那你怎么能轻信。”费宏作出表率让自己的儿子明白什么叫做不动如山,根本不为这个消息所动,只是淡淡的看了费懋中一眼,随意说道,再次提起笔来在砚里沾上墨汁,继续修改自己的文章书稿来。

    “父亲,现在朝廷百官都在议论这件事,应该不会有假吧。”费懋中佩服父亲镇定自若之余,语气也没有先前那么坚定,毕竟皇帝根本没有明说,一切都是官员们在猜测而已,如果猜测错误的话,皇帝根本没有此意,那费宏的颜面何在啊。

    “做事不要人云亦云,要学会独立思考。”费宏借机教育说道:“在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不要想揣测上意,不然你早晚会吃亏的。”

    “谢谢父亲教诲。”费懋中明白父亲这是在教自己为官之道,这些道理都是费宏的经验之谈,如果没有父亲指点的话,可能自己还要摸索十数年才会明白这些道理的。

    “并非为父故作清高,只不过能否入阁不仅要看皇上的意思,也离不开朝中各位大臣的扶持,现在猜测为时尚早。”以费宏的经历,虽然说看透许多事情,但重新执掌权力还是具有诱惑力的,不然费宏也不会奉旨进京了。

    “父亲的表还未上奏,只是在吏部挂名而已,真奇怪皇上是怎么知道父亲已经进京的。”费懋中点头称是,随即又疑惑起来。

    “看来老夫又亏欠一个人情,以后不好回报啊。”费宏微笑叹息道,想到昨天进京时遇到的张信,费宏已经明白怎么回事,看来张信不仅是向皇上提起自己而已,似乎又说了什么话,才会有今天的动静。

    “父亲,你是在说谁?”费懋中忽然醒悟道:“该不会是张侍读吧?”

    费宏没有回答,这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而已,要确定的话还要等段时间,反正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费宏也不着急。

    京城某处一座装饰素静雅致的亭子内,亭子内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盘围棋,有两人正在对弈,却是杨廷和与杨慎,片刻之后翰林院修撰杨慎也因为费宏入阁的事情在请教当朝首辅杨廷和,以释心中的疑惑。

    “父亲,皇上真的有意让费宏入阁吗?”虽然不想理会这事情的,但在翰林院官署总是听到有人议论这事,杨慎也不禁动了好奇之心。

    “这事与你无关,你问这做什么?”杨廷和随手摄起一枚云子,轻轻放落在棋盘上,不露声色问道。

    “父亲常教导孩儿,要格外留心朝廷之事,孩儿不敢相忘。”相貌俊逸的杨慎微微一笑,足以迷倒许多妙龄少女使其春情萌动。

    “那是之前,现在我吩咐你要专心修武宗实录,朝廷之事不须你理会,也轮不到你来操心,安心做你现在的工作即可。”杨廷和不为所动道,拿骗小女孩的招数对付自己,还显得生嫩一点。

    “孩儿知道了。”杨慎乖巧的答应下来,若是让他人看到平日满脸傲气的杨慎,现在如此模样,恐怕不可置信之余,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教训他的人是杨廷和,在朝廷上位高权重的人。

    “这件事情是别人让你问我的,还是你自己想知道?”杨廷和淡淡说道,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先倒,有些人利用杨慎年轻不明白事理,从他那套出不少杨廷和的口风或者事情来,所以杨廷和才会如此谨慎。

    “是孩儿心中好奇,并非他人授意。”杨慎心中一喜连忙回答道,自从明白自己给别人当成枪使之后,杨慎也非常注意这点,怎么可能再上当。

    “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如果都是自己把事情解释清楚,儿子永远没有进步,这点杨廷和心里非常明白。

    “无论是威望、资历、能力上来看,乔大人、毛大人、石大人都无法与费宏相比,而且百官近日来为这件事情争论不休,皇上似乎也有心烦之意,若是起用费宏,百官必定心服,朝廷也可以平息争端,一举两得。”杨慎按自己的理解说完之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杨廷和,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

    “这般说来,你也赞成费宏入阁?前几****不是支持石珤的吗?”杨廷和似乎有些诧异说道:“还说要联合翰林院全部官员支持石珤,怎么转眼间就变挂了。”

    “之前费宏不是没有出现嘛,现在大部分官员都赞成皇上起用费宏,况且父亲也不同意石大人入阁,孩儿改变态度也是正常的。”杨慎辩解道。

    “石珤这人太过刚正耿直,为一部长官还行,若想成为阁臣,恐怕还要多加历练。”杨廷和不喜欢石珤这种性格,虽然明里没有表态,但是也暗示不少人,不然以石珤的人气,超过毛澄与乔宇也是必然的事情,哪里会争执到现在。

    “父亲说的是。”杨慎不以为然,虽然他对石珤非常佩服,但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与父亲发生矛盾,所以口里言不由衷的赞成说道。

    “你刚才那番话虽然有道理,但是还没有说到点上,虽然费宏威望高足以服众,但皇上并不是为了平息百官争端而启用费宏的。”杨廷和觉得是时候提醒下儿子啦。

    “那么是因为什么?”杨慎疑惑道。

    “那是因为有人在皇上面前举荐费宏。”杨廷和微微一笑,在朝廷之中,能如此影响皇帝决策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是谁?张子麟?孙交?林俊?金献民?……。”杨慎洋洋洒洒的把朝中大臣点过一遍,但最后都给自己一一否决了。

    “不用再胡乱猜测了,是你们翰林院的侍读张信。”杨廷和轻轻叹息,儿子对朝廷政治的敏锐性如此迟钝,以后肯定要吃亏的。

    “张信?他不是已经失宠了吗?”本来杨慎也不会注意这个人的,但是在翰林院的时候,同僚总是在自己旁边不停的议论这种事情,杨慎也不知觉的留意起来。

    “以后不要轻易相信流言蜚语,要学会自己辩解事情真假,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你还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吗?”杨廷和有些怒意斥道,有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家庭教育非常失败,居然把儿子培养成这么一个性格耿直之人,非常容易义气用事,以为凭着满腔热忱就可以改变天下不平之事,根本不明白世事的残酷诡谲。

    “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父亲的威信已经深深烙在杨慎心中,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生气,但肯定是自己有哪个地方做错了,况且父亲教训的确实也有道理,似乎自己真的很容易听信别人的话。

    “以后要注意。”看到乖巧的儿子,杨廷和心中一软,火气立即消失,温和说道:“流言止于智者,以后切记。”

    “是的,父亲。”杨慎心中松弛下来,父亲不生所就好,其他事情就放到一边吧。

    “父亲,相公,该用晚膳了。”这时不远处有一位丽人向亭子走来,肤白胜雪,意态娇柔,带着股子大家闺秀味道,正是杨慎的妻子黄蛾。

    “蛾儿。”看到是自己的妻子杨慎眼睛一亮,站起来正准备迎上去,忽然醒悟自己的父亲还在旁边,连忙揖礼道:“父亲,请。”

    看到儿子的心思都飞到媳妇身上,杨廷和微微气恼,但见到黄蛾已经来到亭子,倚立在儿子身旁,犹如一对璧人光彩照人,反正事情也不急,等有空的时候再好好教导儿子吧,杨廷和报着这个想法,气恼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在杨慎夫妇的搀扶下,慢慢的往内宅走去,三人的影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的和谐。

    几天之后,随着朱厚熜不时的暗示,起用费宏的消息似乎变得非常确定下来,平时与费宏交好的官员,也试探性的上疏给皇帝,见皇帝没有发表异议之后,越来越多的官员纷纷接着上疏,最后朝廷百官之中有大部分人改成支持费宏入阁。

    当众人以为事情尘埃落定,皇帝召集百官廷推的时候,工部尚书林俊却在朝会上汇报说,大行皇帝武宗的陵寝主体已经完工,可以将大行皇帝移入其中陵中,朱厚熜听到林俊的汇报后,毫不犹豫的命司天监,择良日行之。

    而百官这才想起还有这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忙把其他琐事放到一旁,催促礼部官员赶快处理这件事情,而司天监与礼部不敢怠慢,按照皇帝的吩咐,马上选择好日子汇报皇帝,皇帝在询问过百官之后,决定在当日亲自率领文武百官进行拜祭。

    康陵,建于正德十六年四月,位于昌平天寿山陵区莲花山东麓,是日清晨,当一抹阳光照亮奉先殿的时候,由几位大臣扶着正德皇帝的棺椁,跟随朱厚熜的龙驾浩浩荡荡的离开皇城,直奔康陵而去。

    虽然康陵园还未全部守工,但也可以看出其宏伟之象来,康陵寝建筑由神道、陵宫及陵宫外附属建筑三部分组成。

    神道上建五空桥、三空桥各一座,近陵处建神功圣德碑亭一座,亭内竖碑,无字,这是取功过自由后人说的典故,陵宫建筑总体布局呈前方后圆形状,前面有两进院落,第一进院落,以祾恩门为陵门,单檐歇山顶,面阔三间,院内建祾恩殿及左、右配殿,各五间,神帛炉两座,毕竟是皇帝,死后安置的地方当然要建得豪华些。

    第二进院落,前设三座门,内建两柱牌楼门及石供案,案上摆放石质香炉一,烛台、花瓶各二,方院之后为圆形宝城,在宝城入口处建有方形城台,城台之上建重檐歇山式明楼。楼内竖圣号碑,上刻大明武宗毅皇帝之陵。

    祭奠皇帝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其中的繁文缛节之多简直不可想象,因为吃过祭祖的苦头,本来张信是不想前来的,但是朱厚熜有令,无论官职大小,只要是在朝的官员都要随行祭拜,张信也没有办法,只好乖乖的过来。

    幸好张信的官职还不够大,真正的祭奠没有资格参加,只是随着一帮低级官员在山脚下依照礼部官员的指示,随时跪拜磕头起立,如此循环往复,幸好张信早就准备,来之前已经在膝盖骨绑好丝带,所以跪拜的时候虽然不舒服,但还可以忍受,不想其他官员一样,双膝肿痛不堪,但也不敢有怨言。

    仪式举行到黄昏,在几位大臣的请谏下,朱厚熜这才依依不舍的摆驾回宫,不久之后几位大学士和各部尚书也随之悲泣离去,张信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还认为要为正德皇帝守陵一晚呢,要知道从早上到现在,自己可是滴水未尽,肚皮早就受不了了,只要留心听,依稀可以听到与张信一起跪拜的官员也不时传来空腹的饥鸣声,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官员们有序的按照官职大小,慢慢的进行最后一次参拜,然后宣布可以自行离去。

    到此时候,夕阳已经完全西下,在月亮还没有出来的情况下,虽然勉强可以看清道路,但若是不小心的话,摔倒在地也不是件稀奇的事情,但是似乎许多官员对这种情况了然于胸,像变戏法似的纷纷掏出灯笼,点燃之后与几位好友慢慢谈聊离去,更张信羡慕的就是那些武官们,骑着高头大马手执火把,认准方向之后,扬鞭纵马而去,显得十分的潇洒,也不怕撞伤过往行人。

    没有准备的张信非常无奈,而且天色已暮,也找不到翰林院的同僚,只好将就跑在一些官员的身后,借着别人的烛光前行,有时候还会不小心还会碰到几块突起的石头,虽然没有摔倒,但张信还是觉得不好受。

    没走几步,忽然后面传来阵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声音就可以判断出人数应该不少,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听到后面有动静,众人纷纷让身回头观望,片刻之后有一队人骑马执明火缓缓行来。

    从火光之中众人依稀可以看出为首之人相貌威武,身穿华服,有见识之人可以从服饰上的图案看出他应该是一位勋爵,而且那勋爵似乎十分有礼,没有像其他武官一样驰马纵横而行,经过众人的时候还微微点头示意,在他身后都是身穿明甲腰间配刀的护卫。

    当一行人马经过的时候,张信也不由好奇的看了那勋爵一眼,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张信从来没有见过这人,京城权贵数千,没有见过也是正常的,所以张信也没有在意,反正山效野外的道路空旷,张信移开几步,继续低头前进。

    那位勋爵的身份应该十分高贵,虽然知道在这里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但是他旁边的护卫却不时警惕的张望周围环境,当看到张信有动作的时候,有位护卫的心中一紧,迅速的把手放到腰间的刀把上,密切注意着张信,见到张信只是向前行,没有其他动作的时候这才轻轻放下心,但也不敢掉以轻心,还是保持高度警觉。

    “郭济,怎么了。”留意到身帝护卫的反应,为首的勋爵轻轻的好奇询问道。

    “禀侯爷,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刚才看到那位大人走动,卑职就多看两眼。”郭济据实回答道,忠心诚实是他们身为护卫的宗旨。

    “郭济,你可是京城奋武营的把总,不要见到谁都叫大人,可能对方的官职比你低呢,小心吃亏也不自知啊。”这时候张信已经走远,勋爵也看不清楚了,所以开玩笑般的戏道,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因为走的最迟的都是级别较低的官员,从附近众人的朝服上就可以知道,绝大多数都是八九品的小官。

    “侯爷,人家可是六品,卑职差远了。”郭济虽然知道勋爵是在说笑,但还是非常厚实的解释起来。

    “六品又怎么样,哪天本侯心情好,升你为游击、参将,也让你威风一把。”勋爵微笑鼓励说道:“好好努力吧,本侯看好你哦。”

    “谢谢侯爷器重,卑职一定努力。”郭济大喜,知道勋爵一诺千金,说过的话不会忘记的,而旁边的护卫都纷纷的用羡慕的眼光看向郭济,恨不能以身代之。

    “到时让刚才的六品官乖乖的向你行礼。”勋爵知道手下都是武夫,明白什么东西最能打动他们,功名富贵荣誉,只要掌握这几点,才可以笼络他们的心,说完这句话之后,勋爵正等着郭济大声答应的时候,却发现没有听到动静,这与郭济平日的习性不同啊,怎么回事?勋爵不由好奇的着过去。

    “侯爷,就算卑职成为参将,也不可能让刚才的那位大人行礼的。”虽然勋爵没有问话,但郭济明白勋爵目光的意思,有些尴尬的低声说道。

    “郭济,参将相当于朝廷的五品官员了,况且你身为京官,各地五品知府见到你也要向你行礼致敬,哪个六品官员敢怠慢于你啊。”勋爵有些疑惑不解道,奋武营直属皇帝,出行的时候各地五品官员见到确实要行礼,就算是在京城,哪怕你再睢不起武官,按礼也要乖乖低头,不然随时可以向皇帝上疏弹劾。

    “侯爷,刚才那个是翰林院的,恐怕……。”郭济虽然身为武官,但是在京城里为官,当然要对各级官员的服饰有所了解,要明白有哪些部门的官员是不能得罪的,而翰林院恰恰是其中之一。

    “那你继续努力吧,争取坐上总兵的位置。”勋爵安慰说道,翰林院是什么地方他心里非常清楚,连自己见到里面的官员都要客客气气的。

    “等我当上总兵,人家可能已经入阁了。”郭济嘟喃起来,根本不抱期望。

    “放心,你还年轻,再过二十年,恐怕那人已经致仕还乡了,那岂不是可以证明你比他强吗。”翰林院的六品官员可不是那么容易坐上的,人家杨首辅的公子,以状元的身份进去几年了,现在还是个修撰,职务根本没有动过,还有些官员风华正茂进翰林院,到告老还乡的时候,还是原来的职务,翰林院升官的难度可想而知,毕竟翰林院的主官翰林学士,名义上的官职才五品而已,想再升一级非常困难。

第一百三十九章 接触

    “可是人家比我还年轻,再过二十年恐怕已经成为朝廷大员,就算我成为总兵,也要给人家磕头行礼。”郭济喃喃说道。

    “比你年轻?”勋爵看向自己才二十来岁的手下,忽然想起翰林院的六品官意味着什么,翰林学士才不过五品,侍读学士与侍讲学士从五品,那郭济口中的六品是指正六品还是从六品啊?勋爵连忙询问起来。

    “当然是正六品啊,虽然天色有夜暗,但是经过那人时我看得真真切切的,绝对不会看错,青色的官服上绣着鹭鸶。”郭济肯定的说道。

    “翰林院正六品,不是侍读就是侍讲,年纪又轻,该不会是他吧。”勋爵沉思起来,想起那个至今无缘一见的人来。

    “侯爷,你在想什么呢?”看到勋爵因为沉思没有控制骏马,郭济有些担心提醒道。

    “郭济,还记得那人朝哪个方向前行吗?你去找到他,然后把自己的马给他,回来之后再与其他人共骑。”勋爵吩咐道,不管是不是自己猜想的那人,反正这样做却没有损失什么,又可以卖翰林院一个情面,以后或许可以用得上。

    “好的。”郭济也不询问勋爵这样做有什么深意,作为一名下属,听从上司的吩咐即可,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答应下来之后朝张信前进的方向骑马而去。

    “若是他问起,可以据实相告。”勋爵并非出于好意,明显是带有其他目的,不然也不会多嘱咐郭济一句,既然送人情当然要对方知道谁哪个送的啊。

    借着四处灯笼的余光,张信朝着京城方向慢慢的前进着,虽然这里离京城并不遥远,但是张信估算着,若是以自己这个速度行走的话,当自己回到家中之时,恐怕已经夜深,想必袁方他们也担心着急了吧。

    苦笑叹息之后,张信收拾心情继续前进,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马蹄声响,而且这声音似乎是朝着自己方向来的,张信疑惑转身,却发现有一人骑马执火把朝自己奔来,眼看就要到自己面前,却没有拉缰止马的意思,张信心中一惊,连忙后退几步想避开,瞬息之间却听到马嘶叫之声,定眼一看奔马已经停在自己身前几步之外。

    “见过这位大人。”找到张信之后,郭济连忙下马行礼说道。

    “你是……?”看到眼前武官打扮的郭济,张信有些疑惑起来,自己平时没有和京城的武将打交道啊,况且从来人的表情看,似乎他也不认识自己。

    “在下乃是武定侯府的护卫郭济。”郭济没有提及自己是京城奋武营的把总,明白侯爷的意思之后,当然是把重要的身份点出来啊。

    “那你有什么事情吗?”张信更加疑惑起来,武定侯郭勋的名字他当然听说过,似乎自己家中还有一张那位侯爷的请柬,听管家说那是自己与沈园外出那几天武定侯府送来的,只不过由于当时自己不在家,回来之后因为要急于处理其他事情,所以也把这事给忘记了,最重要的是张信不怎么想与京城的勋爵权贵发生什么关系,而且这个郭勋不仅是权贵这么简单,还掌管着京城三大营之一的奋武营,名副其实的武将,自己一个文官与武将贸然结交的话,指不定又授人以话柄。

    “我家侯爷见大人步行辛苦,又无照明之物,特命卑职护送大人回京城。”郭济恭敬有礼的说道,他心里已经计算清楚,若是对方答应,那正好顺水推舟,若是不答应,也好有个名义送马啊,这也是考虑到对方可能不懂骑马。

    “你家侯爷知道我是谁吗?”张信饶有兴趣的询问道,盯住郭济的表情。

    “我家侯爷与大人素昧平生,只不过是见大人有难,所以这才吩咐卑职前来助大人一臂之力。”郭济稍微一楞,但马上机灵的回答起来,心中却暗暗觉得这人真是不识时务,堂堂的武定侯的人情都不懂得心领。

    “若是我拒绝呢?”张信微笑道,看来这郭济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谁,至于武定侯是否清楚,那就很难说了。

    “侯爷有吩咐,若是大人觉得有所顾忌的话,大人可以自行骑马回去。”虽然不愤张信这么不近人情,但郭济还是尽忠职守的回答道,但语气已经没有先前的客气。

    “把马给我,那你岂不是要走着回城?”张信笑道:“你家侯爷也太不体恤下属了吧。”

    “卑职可以与其他同僚共乖一骑,不劳大人费心。”郭济语气硬冷说道:“大人意下如何,侯爷正在前面相候,卑职还要回去复命呢。”

    “盛情难却,既然你这么坚持,况且若是推辞的话也太不给武定侯的面子,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张信脸上绽放笑容,让郭济觉得分外讨厌,但是碍于命令,他还是乖乖的把马与火把递给张信,然后拱手告退。

    “告诉你家侯爷,就说这份情,我张信领了。”张信轻轻跃上马背,朝郭济的背景叫道,认准返回京城的方向,扬鞭直奔而去,张信没有自作清高,既然有人送来这么好的代步工具,那又何必让自己忍饿受累啊。

    不久之后,郭济靠着周围的灯笼烛光,慢慢摸索回到队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汇报给武定侯郭勋知道,郭济护主心切,被张信刚才的语气给激怒了,未了还多说一句:“侯爷,那人只不过是六品官员,但听语气似乎不把您放在眼里,要不要给他一个教训。”

    “你真的没有听错,他自称是张信。”郭勋再三确认道,得到郭济肯定的回答之后,郭勋露出笑容,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回可真碰到喜事了。

    “侯爷,你答应了?”看到郭勋脸上的笑容,郭济也高兴起来,看来自己出的主意得到侯爷的认可。

    “答应什么?”郭勋疑惑问道,刚才走神了,没有注意听。

    “那那小子一个教训啊,让他明白武定侯府不是他能瞧不起的。”郭济摩拳擦掌兴奋说道,长年在奋武营中操练,他心里也有些烦闷起来,若是有些事情做,这也是不错的选择,若是能亲自教训那小子,郭济会更加开心。

    “你别给本侯惹事,以后见到他给我离远点。”郭勋知道这帮手下平日只知道操练打架,对朝廷的事情漠不关心,根本不明白张信是什么人,所以也没有责怪他,只是威严的吩咐一句,然后笑道:“况且人家有这个资格。”

    “卑职遵命。”郭勋的命令还是要听从的,虽然心里不服气,但郭济乖乖的答应下来,听到后面一句之后,也忍不住好奇问道:“侯爷,那张信是什么来路啊。”要知道郭勋可是开国功勋的后代,除了皇帝之外,哪怕是内阁大学士也要给几分薄面,现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个可以左右皇帝的人,没事的话还是别招惹。”

    虽然骑着马,因为夜暮的关系,也不敢纵马直奔,张信花了不少时间才回到京城,经过城门守卫的仔细搜检之后,张信这才可以安然回府。

    “子诚,你回来了,怎么这么快,我们还以为你起码要到一个时辰之后才能回来呢。”回到府中把马交给仆役处理,张信拖着沉重的步伐经过客厅时,才发现几个好友正在这里等候,看到张信回来都一脸惊喜。

    “运气好,遇到贵人相助。”张信笑道,如果没有遇到郭勋的话,回到家里可能真如他们所说一样,那个时候自己的情况可能更惨。

    “先别说了,看你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饥饿难耐。”孙进叫道:“管家,吩咐厨房可以把饭菜端上来了。”

    “还是子云善解人意啊,从清晨到现在我真是滴水未进粒米未食,饿得差点没有力气回来啦。”张信苦笑报怨起来,觉得要大家参加正德皇帝的殡葬真是件非常不人道的事情,不准官员携带干粮与水也就罢了,仪式的时间不仅长,而且非常繁琐,十分消耗体力,真佩服那些年老的官员居然能撑到仪式结束还没有晕倒。

    “看你黄昏还未回来,我们就料到你会如此,所以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好饭菜,一直温着等你回来。”张胜笑道。

    说话之间仆役已经把准备好的膳食端上来,这时张信也顾不上礼仪,马上端起一碗稀饭喝了起来,等肚子半饱之后,张信这才有暇与其他好友对饮小酌起来,把今日祭奠的一些事情说道给他们知道。

    “这么说来,多亏有武定侯相助,你才能这般快回府,不然现在你还在京城的郊外徘徊着呢。”袁方笑道:“那你岂不是要好好感谢人家。”

    怎么说也在京城待上一年,袁方对武定侯郭勋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这位侯爷的势力非常大,张信与之结交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说不定以后可以成为张信的助力呢。

    “放心,明日我以还马为借口,亲自上门拜访,以表我感激之情。”张信笑道,礼貌上的拜访别人应该不会说些什么吧,不过在拜访之前,可要好好研究下关于武定侯郭勋方面的情报才行,又要麻烦锦衣卫啦。

    不管怎么说,张信念头一起,关于郭勋的资料很快的摆在了张信书房案前。

    郭勋,正德三年承袭武定侯爵位,接任两广总督,次年提督京城三千营,正德十六年初因功执掌奋武营,所以说郭勋并不是皇亲权贵这么简单而已,若不是他手中执掌兵权,当日杨廷和也不会找他行擒拿江彬之事。

    通过锦衣卫的情报,张信也对郭勋的情况有所了解,知道郭勋平日行事虽然高调,但是并没有听说过什么以权势欺人的事情,觉得认识下这样的权贵倒也无妨,所以在次日准备礼物,带上马匹就向武定侯府出发而去。

    怪不得人常说,侯门深似海,到武定侯府之后,张信深有体会,单单看大门建筑就知道内部的装修肯定会极其豪华,目测府邸围墙就明白其占地面积有多么的广阔,张信估算之后得出结论,恐怕要比湖广兴王府要大。

    张信的观摩引起站守侯府大门守卫的注意,这里可是赫赫有名的武定侯府,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可以随意观看的,但看其又拉马又提礼盒的,应该是来送礼的,像这种情况守卫们不知道看守多少遍,推测这人应该是第一次前来,经过轻声讨论之后,决定派出一人过去把事情解决,免得那人傻站在这有碍观瞻。

    “你是何人,为何在武定侯府前徘徊不行。”一名手执银枪的护卫上前几步后,朝张信喝道:“若是无事的话,赶紧离开。”

    这个守卫还算客气,若是其他权贵的府邸门前守卫,看到张信四处观赏,却没有进府的意思,恐怕还未等张信说明来意,早就上前拦阻驱逐啦,

    “在下张信,初次到访,不知礼节之处还请见谅。”张信微笑询问道,看来郭勋名声不错也是有原因的,起码府上的家将仆役调教得好。

    “你有什么事情?”看到对方这么客气,守卫语气也缓和起来,起码证实这人真是有事情来侯府,并不是故意生事的。

    “曾受侯爷恩情,所以今日特前来拜访,却不知道侯爷是否有空?”张信笑道,如果没有打听清楚,张信也不会过来了。

    “可有名刺,也好让小的汇报。”守卫客气说道,上级早就有吩咐,无论是谁求见侯爷,都要上报给管家知道,再由管家决定是否告知侯爷,自己无权决定答应或者拒绝,当然只是一般小人物的话,管家自己就可以打发了,用不着给侯爷添麻烦。

    “出门之前过于匆忙,把名刺遗留在家中,不知道你是否可以通传一声。”张信明显是故意的,如果真心拜访一人的话,怎么可能把这件事情给忘记。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通传,至于侯爷是否接见你,那我就不能肯定了。”听到张信的话,守卫脸色一沉,忽然看到张信身后的马,发现上面的奋武营的标志,又缓和起来说道,说完也不等张信反应,自己就匆忙进府向管家汇报此事,管家可不像守卫这么没有见识,当然明白张信的份量,连忙前去向郭勋汇报。

    而这时郭勋正好书房之中练习起书法来,郭氏家族虽以军功起家,但其子孙并非粗鄙无文的赳赳武夫,郭勋的曾祖郭镇、伯父郭珍、父郭良均能诗会文,好聚书为诗,乐与文儒交,而郭勋也是如此,继承先辈雅好诗文的传统之余,也热心整理家族事迹文献。

    今日郭勋心情不知为何格外舒畅,写起书法来也十分流顺,兴致一来就吩咐左右没事不要打扰,想借此机会写出几篇传世之作来留给后世子孙,正当郭勋写得酣畅淋漓之时,忽然书房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不禁打断郭勋的思绪,再也找不到刚才的感觉,提着笔不知如何下手,这让郭勋分外恼火。

    “小的见过侯爷。”得到郭勋的同意,管家推门而进,越过屏风看到脸色铁青的郭勋之后,管家知道情况有所不妙,忙小心翼翼的行礼道。

    “本侯有言在先,若无大事切莫打扰,希望你有个好理由。”郭勋语气不善说道,刚才的境界不是说来就可以进入的,要有意境还要机缘巧合,不然可能纵其一生,自己都不能再进入刚才的妙境之中。

    “侯爷息怒,并非小人存心打扰侯爷兴致,只是外面有人求见,此人身份非同小可,情急之下小人才会前来打扰的。”管家惶恐说道。

    “来人是谁?”郭勋冷静下来,知道如果只是一般来客,管家也不会如此着急,莫非是朝廷大臣或者皇亲国戚到来不成,若是朝廷大臣那还可以原谅,若是寿宁侯之类的皇亲国戚的话,那罪无可恕。

    “是翰林院侍读张信,侯爷曾经吩咐下来,若是有他的消息,无论如何也要知会侯爷,如今他正在府外等候,不知道侯爷是否接见。”管家小心翼翼的说道,不时偷偷的观察郭勋的神色,看看是否能免除惩罚。

    “快把他请到客厅,隆重招待,本侯立即就来。”听到张信前来,郭勋心中一喜,也没有再追究这事,郑重的吩咐管家道,而自己却回房更换衣服了,总不能再穿着便装会见贵客吧,这不仅是对客人不敬,也显得自己有失礼数。

    在管家热情洋溢的招呼下,张信慢慢的进入侯府,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虽然没有见识到侯府的全貌,但只是经过前院就明白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前院到客厅不过短短的百多步路程,张信就已经见识到什么叫做人间仙境,其景色与皇宫大内有得一拼,不愧是历经几代而不衰的豪门世家啊。

    “请大人稍候片刻,侯爷马上就来。”恭敬的把张信引进客厅坐下之后,再令人奉上待客的香茶,管家知道这时也没有自己什么事啦,像这种人物不是自己可以招呼接待的,故而连忙告退说道。

    张信轻轻点头,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侯府的客厅来,虽然客厅装饰十分豪华,但是其品味却与庸俗根本沾不上边,处处透着雅致精美,名贵的家具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墙上悬挂着古今名人字画,富贵之中点缀着典雅的气息,不会让人产生反感,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也只有像这种传承百年的世家才有财力与能力把这会客厅装饰成这样。

    “附庸风雅而已,让张侍读见笑了。”当张信目不转睛的盯住墙上一幅由唐代书法名家张旭书临的字贴,费尽心思想猜出几个字时,背后传来郭勋谦虚的声音。

    “郭侯爷?”虽然昨晚曾经与郭勋打过照面,但那时天色已暮,有火光也看得不怎么清晰,所以张信语气带有疑问。

    “不敢,小侯正是郭勋,见过张侍读。”虽然身份比张信高贵数倍,但郭勋还是十分谦逊的行礼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屈尊降贵、礼贤下士,一般文人士子见到郭勋这么一鞠,都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早就听说郭侯爷之名,也曾经接过侯爷的请柬,只是由于公务繁忙,所以没有来得及前来登门拜访,今日恰好有暇,所以特意前来谢罪。”经过数月的磨练,若是说到虚情假义的话,张信虽然还未炉火纯青,但也可以算是合格了。

    “张侍读能前来真是令本府蓬荜生辉啊,哪里有怪罪之理。”郭勋笑道,丝毫没有提及张信每日待在家中悠闲之极,哪里要忙什么公务。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侯爷昨晚借马之恩,不然在下今日恐怕早无力气前来拜访,只能躺在家中休养。”张信的目的非常明确,前来拜访郭勋以表达谢意,然后看看郭勋的言行是否符合情报叙述,所以也不在乎多说废话。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张侍读莫要太过客气。”经常应酬的郭勋也看出张信真的只是前来礼貌性的拜访而已,也乐得与之客套起来。

    接下来两人就开始漫无边际的闲聊起来,先从天气谈起,然后说到今年的收成不错,片刻之后又转到最后的绸缎布料又涨价了,可能会对今年的国民经济增长有所阻碍,所以他们决定以后要多吃青菜少吃肉。

    “与侯爷聊天真的非常尽兴,可惜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唯有遗憾的告辞了,改日再前来拜访。”东拉西扯半个时辰之后,张信对郭勋也有初步了解,觉得也是时候走人了。

    虽然郭勋再三挽留,但张信的坚持下,只好惋惜的亲自把张信送出大门,恋恋不舍的挥手惜别,相约改日一定再来,看着张信远去的背影,郭勋微笑起来,良好的开始意味着可以走向密切,只要慢慢接触,总有一天会变得熟络起来的。

第一百四十章 迎驾

    大明正德十六年九月二十五日,兴王妃车驾到达保定府通州,朱厚熜下令礼部安排礼仪以迎接皇帝生母的到来,原本还处于平静的朝廷彻底沸腾起来,前几天在兴王妃还未到达通州的时候,朱厚熜就已经命令礼部拟定迎接礼节。

    虽然要忙于正德皇帝的祭奠,但礼部还是很有效率的提出自己的方案,迎接兴王妃进京时可以安排车驾由崇文门入东安门进宫,朱厚熜对此并不赞同,既然皇帝不满意,那就从新商议吧,经过内部磋商之后,礼部再议蒋妃车驾由正阳左门入大明东门进宫,这都是典型的迎接藩王妃礼节,对这样的安排,朱厚熜当然不会同意。

    最后礼部也没有办法了,只好请示皇帝到底想怎么办,而朱厚熜早就做好准备,下旨兴王妃进京时应该由大明中门入宫,然后谒见太庙,朱厚熜的定议一出,满朝官员议论纷纷,都说没有女人谒庙之礼,太庙不宜让女人进入,这当然也是借口。

    其实谁都明白朱厚熜的打算,如果同意这样的安排,这岂不是在默认追封兴献王为皇帝的事实,朱厚熜就可以趁机下旨把这事情确定下来,百官怎么可能会答应下来,毛澄更是理直气壮的上言道,兴献王之礼还没有定下来,所以兴王妃进京只能用王妃之礼,朝廷官员纷纷上疏支援毛澄之见。

    经过朱厚熜的授意,张璁再次站出来上疏道:“虽天子,必有母也,焉可由旁门入乎!古者妇三日庙见,孰谓无谒庙礼乎!九庙之礼后与焉,孰谓太庙非宜入乎!”这话虽然有道理,但是与反对的官员相比还显得太过微弱,人爱根本不理会你在说些什么,坚持已见的让皇帝使用礼部制定的仪注,君臣之间又再度僵持起来。

    僵持也不要紧,反正朱厚熜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蒋妃的车驾一到京城,自己亲自出城迎接,到那个时候从哪个门进不是由自己说的算,大臣们肯定会措手不及的,恐怕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携着蒋妃进宫里啦,事后再理会他们的弹劾参奏吧。

    而这时在通州等着迎驾的蒋妃,闻听朝中要让朱厚熜以孝宗为皇考,称兴王为皇叔父,唤自已为皇叔母,这不是将自己的儿子送给别人了吗,这让宠溺朱厚熜的蒋妃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很生气地说道:“怎么能把我的儿子当做别人的儿子呢?”

    又对来接她的礼部官员说:“你们这些人位高权重,执掌朝廷政事,可是兴献王的尊称为什么还不定下来?”前来迎驾的官员无言以对,心中暗暗嘀咕起来,自己这些人哪里能称之为位高权重啊,真正的重臣还在京城里与皇帝争论不休呢。

    官员们心里虽然叫屈,但是皇帝与大臣们的吩咐可不敢怠慢,再三请求蒋妃遣车驾前行进京,可是蒋妃有自己的打算,认为自己如何按照官员意思进京的话,恐怕自己的儿子就不是自己的啦,所以愤怒的扬言说道,只要关于兴王与自己的礼节仪注一日没有确定,自己就拒绝进入京城,宁愿在通州继续等待下来,让朝廷百官给她一个说法。

    消息传来京城,朱厚熜自然是愤怒不已,再次下诏奉父亲为皇帝,母亲为太后,可是内阁也毫不动摇的将朱厚熜圣旨原封不动的封还回去,继续上谏皇帝说明这件事情只能这样做,不然会动摇国本的,希望皇帝再三思量啊。

    朱厚熜如何会相信这个,连忙把张璁、霍韬、熊浃等人召来应对,希望他们可以出面与群臣辨驳,证明自己这样做是合情合理合法,而且也是有礼可据的,朝廷的百官不应该过多的干涉这件事情。

    正当君臣之间又准备再次争论的时候,张信却带着一队人马朝通州而去,朱厚熜知道母亲执意不准备进京后,心痛之余也遵从蒋妃的意思,下旨让张信去照顾蒋妃的起居生活,金银珠宝绫罗稠缎胭脂水粉把马车装得满满的,随行还带上数名太监宫女,除此之外还特意从尚膳监御膳房中挑选几个会做湖广菜肴的御厨一同前去,希望蒋妃在通州期间住得舒适满意,不要因为水土不服而生病了。

    车马准备就绪,张信也不敢延迟,吩咐队伍快马加鞭急速前进,两个时辰之后张信带着几个人先到达通州,却把大部队抛在后面了,手执令牌在通州守官的带领下,张信纵马直奔驿站,到驿站之后却没有发现蒋妃的车驾,仔细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当地官员知道蒋妃拒绝进京,可能要在通州暂时小住一段日子,皇帝的生母谁敢怠慢,连忙为其另择住处,而城门守官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会把张信带到驿站的。

    发现自己出错后,城门守官连忙派人打听蒋妃如今的住处,脸色却一阵苍白,原本还想讨好京城要员,没有想到却丢了一把脸,心里之惶恐可想而知,不过在这个时候张信也没有心情与之计较,在知情人的带领下又转向奔赴蒋妃住处。

    到达目的地之后,张信知道自己这次没有来错地方,因为他看到负责迎驾的礼部侍郎王瓒的身影了,从环境看来这里应该是当地富户财主的府邸,虽然与皇宫相比肯定是天壤之别,但在通州这个地方算是顶尖豪宅啦,而礼部侍郎王瓒却在这处豪宅门前不停的徘徊着,似乎不得门而进,摇头晃脑哀声叹气的。

    “王大人,娘娘鸾驾可在此地?”虽然没有和王瓒交谈过,但也有数面之缘,张信知道这王瓒还是很赞成朱厚熜的主张的,但是由于御史言官的弹劾,原来还出言支持的王瓒却默不作声起来,证明这人的立场不够坚定。

    “张侍读怎么会出现在此,是否皇上另有旨意?”王瓒惊异的说道,不过心里总算有些安定下来,不管有什么样的结果,起码朝廷还理会自己,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奉皇上之令,下官在这段时间里负责娘娘的食宿起居。”张信微笑道:“以后少不了与王大人打交道,请大人多多指教啊。”

    “不敢、不敢。”谁都明白张信的身份,前来负责此事也可以理解,王瓒哪里敢据傲,况且蒋妃搬来此地之后,自己连门都没得进,怎么有资格说要指教对方啊,这话反过来说才合理。

    “王大人,既然娘娘鸾驾在此,为何不进去随从左右,听从娘娘差遣,反而在外面叹息不已,莫非是有为难之处?”张信故作不明说道,语气非常诚恳。

    “张侍读有所不知,因为未完成皇上旨意,我等也不好回京复命,而兴王妃又不愿意接见我等,所以只好在此踌躇。”王瓒是个诚实君子,以为张信真是替他担心,认真解释起来。

    “王大人莫要着急,等我进去面见娘娘之后,定会给你个答复的。”遇到谦谦君子,张信也不好太过份,反而安慰起来。

    “那我就在此恭候张侍读佳音了。”王瓒闻言大喜,连忙谢道,把希望寄托在张信身上,不管佳音是好是坏,起码对皇帝和朝廷也有个交待啊,张信微笑摆手,看着豪宅紧闭的大门,示意旁边的人赶快去敲门。

    “不是说让你们在门外候着,娘娘现在没有心情接见尔等。”大门应声而开,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语气盛气凌人,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话音刚落一位小太监趾高气扬的闪了出来,满脸不耐烦之意,挺胸昴首的根本没有看人。

    张信看出这人正是朱厚熜遣派回去迎接蒋妃的太监崔文,眉头不由皱起来,到底他是奉蒋妃之令如此嚣张行事,还是自作主张,现在是非常时刻,可不能因为这个而受人诽议。

    “咱家说的话你们没听见……。”等了半天还没听到陪罪声,崔文语气不善起来,眼睛瞄了过去,正准备好好教训这些不识趣的官员,发现是一位身穿青袍官员,崔文更加轻蔑起来,一个低级官员就敢在自己面前摆谱,待会定要他好看,这个心思刚刚泛起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已经看清楚原来这人是张信。

    “奴婢见过张侍读。”看到张信皱眉的模样,崔文心中一乱,慌忙上前几步谦卑的行礼起来,崔文心里很清楚,得罪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得罪张信,自己在蒋妃与皇帝心中的地位根本无法与张信相提并论,或者说连比较的机会都没有,只要张信在蒋妃面前说上一句自己不好的话,那么自己肯定没有好下场。

    “崔文,你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吗?是不是已经把王府的规矩都给忘记了。”虽然不想开口训斥的,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张信觉得理应消除众人的误解,免得大家都以为兴王府的人都是骄纵蛮横之徒。

    “奴婢知错了。”崔文心里一惊,变得惶恐不安起来,兴王府的规矩是什么样的他十分清楚,最忌讳的就是仆役以势欺人,损害兴王府的声誉。

    “既然知错,还不把几位大人迎入府中好生侍候着。”怎么说崔文也是蒋妃身边的人,张信也不好太过份,只是稍微点醒而已,希望崔文能有所警戒,不然惹出祸端来可能连蒋妃也保不住他,毕竟朱厚熜对太监非常不待见,连最亲近的黄锦也经常训斥。

    “张侍读,娘娘有旨,现在无暇见礼官。”虽然心中惶恐,但蒋妃交待的事情崔文可不敢忘记,所以感到很为难。

    “那也可以让几位大人到客厅里等待,怎么能拒之门外呢。”张信皱眉说道,也不理会崔文,直接伸手请王瓒以及其他几位礼部官员一同进府,那几名官员哪怕最迂腐,也明白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当然不会推辞,稍微谦让客气几句就毫不犹豫的迈出门去,见到张信如此坚持,崔文也不好阻拦,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众人进府了。

    把几个迎驾礼官员安排好后,张信也没有再多耽搁,与崔文一起来到后院之后,让崔文去向蒋妃通报自己的到来,希望蒋妃予以接见,片刻之后,崔文没有出来,却从后院中走来一位生的清丽脱俗,如同月下仙子的少女,身穿织锦月白袍,腰上缠着鎏金玉带,脸上肌肤细嫩仿如精瓷一般,透着几分胭红之色,分外惹人怜爱。

    “绿绮。”张信眼睛一亮,连忙上前几步深情的叫唤起来,若不是这里人多,恐怕早就把佳人拥进怀中,以抒相思之情。

    “娘娘让你进去。”两人久别重逢,绿绮也格外激动,脸上也泛起娇羞笑容,虽然很想与心上人尽述心中之情,但是也明白现在却不合时机。

    “娘娘现在怎么样了?”丝毫没有理会现在正是光天化日之下,张信靠近绿绮,轻轻的握住佳人的柔荑,感受其柔嫩滑腻,然后就这样拉着绿绮进入后院之中,后院之中守卫众多,早就密切注意张信的举动,当然十分清楚的看到眼前一暮。

    “娘娘现在心情不好,正在生气呢,待会你要小心点啊。”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绿绮更加娇羞起来,慌忙想把小手挣脱开,却发现根本是在作无用功,只好蜷首轻垂不敢看向四周,回答起张信的询问来,心中害羞之余也感受很甜蜜。

    感受到绿绮的羞涩,张信也没有再做过火的动作,坦然自若的拉着佳人玉手,在守卫不可置信,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来到蒋妃的厢房前来,而这时绿绮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羞意,娇嗔细语说道:“娘娘就在里面,还不放开让我进去通报。”

    张信这才依依不舍的把手松开,心中报怨这府邸为什么不建得大些,没走几步路就到地方了,抽出小手之后,绿绮也有些失落,娇媚的看了眼张信,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厢房去向蒋妃复命了。

    “娘娘有旨,有请张侍读。”没过多久,一位俏丽的丫环推开房门,行礼说道。

    张信平定心情,镇静自若的走进厢房之中,也没有仔细打量房内的情况,对着屏风内跪拜说道:“臣张信见过娘娘。”

    “起来吧。”虽然隔着屏风,但是张信还能感受到蒋妃声音带着些许喜悦,心里也随之安稳下来,还好没有被那些礼官连累,让蒋妃牵怒自己。

    “臣奉皇上之旨给娘娘请安,祝娘娘离身体安康,福寿百年。”张信闻声站起来后,再次恭敬的磕头说道,这是朱厚熜的意思,张信当然不可能拒绝。

    “皇上他还好吗?”听到张信的祝言,屏风内沉默起来,接着传来绿绮低声安慰之语,片刻之后蒋妃这才幽幽说道,离开朱厚熜数月之久,她自然十分思念儿子,想多了解些朱厚熜的情况。

    “皇上一切安好,只是十分思念娘娘,希望与娘娘早日团聚。”张信照实回答道,就算朝廷官员虽然不赞同皇帝的观点,但都承认皇帝是个孝顺之人。

    “我也非常想念皇上,也想早些与皇上团聚,但是听闻有人借此机会,想把皇上从我身边夺走,我绝对不答应。”蒋妃的语气从思念转变成愤怒,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娘娘放心,皇上天性至孝,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此事的,皇上请娘娘暂且在通州住下,待解决此事之后再奉请娘娘进宫。”张信恭敬的说道。

    “真希望能早日见到皇上。”蒋妃声音带着悲意,原来还以为是进京享福的,没有想到居然发生这种事情来,转眼间自己的儿子成为别人的了。

    “请娘娘宽心,皇上正与朝廷大臣们协商,想必很快就可以解决此事。”在这个时候张信也只有如此安慰了。

    “朝廷大事我不想干涉,我只想要回我的儿子。”蒋妃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兴王已经逝世,如今她只有儿子可以依靠,绝对不能将儿子让出去,面对强势的蒋妃,张信当然没有办法,只有不停的安慰起来。

    “娘娘,客厅之中有几位礼部的大人正在等候,却不知娘娘的意思是?”等蒋妃的情绪稳定下来,张信也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免得再刺激她,转而说起其他闲事来。

    “这些人我不想见,交由你处理吧,随意找个理由把他们打发走。”蒋妃也知道这些人是奉命行事的,所以也不想为难他们。

    “微臣领旨。”张信答应下来,朱厚熜派自己来就是这个目的,负责处理蒋妃的事情,这是自己份内之事,怎么能推辞呢。

    “娘娘,外面又来一队车马,听说是随张侍读过来侍候娘娘的。”这个时候崔文有些慌恐的走进厢房,向蒋妃见礼之后说道。

    “皇上担心娘娘在通州住得不合心意,所以特意从宫里挑几个细心恭顺的奴婢服侍娘娘。”不等蒋妃询问,张信已经回答起来。

    “我这里有绿绮就可以了,也用不着这么人服侍。”这不是蒋妃故意矫情,而是她崇尚礼佛,在生活非常简朴,自从兴王逝世之后变得更加清心寡欲起来,每日只是稍加施粉,除非正式场合,不然金银装饰都很少配带,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侍候。

    “这是皇上的孝心,希望娘娘不要推辞。”张信一听这话,觉得非常有必要让蒋妃习惯使用其他奴婢,不然她总是占着绿绮不放,那以后自己怎么办。

    “谁知道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蒋妃有些惊奇张信的语气怎么会这么着急,当看到旁边还带着娇羞之意的绿绮时,马上明白怎么回事,有些调笑之意说道。

    “当然是皇上的旨意,不过臣也很赞成。”张信巧妙的回答道,自己未来的媳妇总不能长年服侍蒋妃吧。

    “绿绮如此善解人意,又是这般招人怜爱,我都舍不得让她离开身边。”蒋妃慈爱的抚着绿绮的小手,说出的话却让张信非常着急。

    “娘娘放心,日后绿绮会经常进宫探望您的。”张信暗示说道,向蒋妃表明自己的态度,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商量的余地,而屏风之后蒋妃与绿绮当然明白张信这话的意思,绿绮原本就粉红的小脸更加娇艳欲滴起来。

    “你这话说的真奇怪,绿绮日后当然是要随我进宫的,怎么说要去探望我呢。”蒋妃非常欣赏张信的态度,却不想这么放过他。

    “娘娘当日许诺将绿绮许配于臣,莫非娘娘是想反悔不成。”张信微笑道,若是脸皮不够厚怎么能抱得美人归啊。

    “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得迟钝起来,我有答应过你这件事情吗?”蒋妃诧异说道,没有理会绿绮娇羞中带着疑虑的表情。

    “有婚契为证,可不容娘娘抵赖。”张信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精细的香囊来,所谓的婚契,其实就是张信与绿绮的生辰八字,上面还有蒋妃、朱厚熜、袁宗皋写上的祝福之语,张信可是时时贴身藏好,用来睹物思人的。

    “行了,收起来吧。”蒋妃更加满意的点头,还算这小子有心,不然怎么能对得起****思念他的绿绮,抚着绿绮惊喜娇艳的脸蛋,微笑说道:“就算我想不起来,也耐不住有人整天在耳边念叨着提醒。”绿绮轻咬红唇,娇艳欲滴的小脸更加滚烫起来,被蒋妃道破心事让她十分羞赧。

    “谢谢娘娘成全。”虽然不怕蒋妃反悔,但是却害怕她多加为难,那么抱得美人归的时间就要拉长了,张信可不想拖那么久。

    “别想得那么美,我还没有答应呢,以后再说这句话吧。”蒋后哪里会上这上当,轻轻的就把话茬儿转移开了,绿绮可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岂能轻易的把她送出门外,再让张信等一段时间再说,当然如果过得一年半载的最好,就是怕绿绮不肯等那么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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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表白

    “张信,听闻袁先生已经辞世,此事是否属实。”看着越发害羞的绿绮,蒋妃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袁宗皋的情况来,虽然各地的消息传讯不便,但是这样的事情蒋妃她们也有耳闻,只是没有最终确定而已,而到达通州之后,又因为迎接仪注的事情生气,所以也没有心情仔细打听核实情况,而且其他人没事的话当然不会乱说,导致蒋妃心里虽然担忧,但却不敢肯定事情真假。

    但是空穴来风,必定有因,既然有这个传言散播,那么事情肯定会有些牵连,想到袁宗皋平日的忠诚,蒋妃不禁有些悲伤彷徨,不希望从张信口中听到让自己黯然的消息,提到袁宗皋,张信沉默起来,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遗忘的,袁宗皋的有恩情张信从来没有忘记过,但是这种生死的事情不是人力可以逆转的。

    “生老病死,天理循环,娘娘不必介怀。”勉强收回沉重的心情,张信轻声劝慰说道,却间接承认这个事实,毕竟事情早晚会传到她们耳中,那何必隐瞒起来。

    谁都明白张信的意思,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在兴王府时,袁宗皋这人虽然在平时表现出有些加固执,但不可否认他让人感到敬服之意,王府上下虽然都受过他的责斥,但从来没有人因此怨恨于他,因为他们都知道袁宗皋这样做是为了他们好,当张信确认这个消息属实之后,众人的心情也因此变得难过起来,人们总是为好人的去世而惋惜的。

    “袁先生人这么好,怎么就这样去了?”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但绿绮还是忍不住落泪起来,因为袁宗皋正是教授绿绮诗书字画的先生,真的可以称得上如师如父,绿绮与袁宗皋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她听到这个消息怎么能不悲伤落泪。

    “是啊,这人啊,总是说走就走了,也不为我们这些可怜人想想。”触景生情,蒋妃叹息起来,幸好她的心里经过锻炼之后,对此类事情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悲痛感觉,看到绿绮泪如雨下的样子,连忙安慰起来。

    张信虽然没有看到屏风内的情况,但也可以想像里面的情形,可是对此却毫无办法,只有在外面不停的劝慰起来,最后才把悲伤的气氛冲淡一些,不过蒋妃这时也没有兴致再谈聊下去,沉默片刻之后,张信知机的告退而下,离开之时向崔文轻轻招手。

    “不知道张侍读找奴婢有什么吩咐?”向蒋妃请示之后,崔文有些忐忑不安的走到张信面前谄媚笑道,在庆幸张信刚才没有把自己以势欺压礼部官员的事情报与蒋妃知道同时,却不敢对张信有怨恨之意,反而带有几分感激。

    “虽然我奉皇上的旨意,负责娘娘的起居用度,但总是有所不便之处,若是你愿意的话,以后内宅的事情就交由你处理。”虽然事情可以交给绿绮办,但是张信也不想让她劳累,干脆任用起崔文来,也有给他点事情做,免得他又生出许多事端来。

    “奴婢愿意,绝不辜负张侍读信任。”听到这个消息崔文喜出望外,连忙答应起来,刚才的不快已经完全抛之脑后,心中感激之情更甚。

    “从宫中过来的几个内侍还不懂王府的规矩,可能会无意中惹娘娘不快,你以后有空闲的时候稍微提点下他们。”张信微微笑道:“若是他们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办,不用向我请示汇报,况且这也是你的责任。”

    知道崔文喜欢在人前耍威风,张信也不介意提供一个机会给他,反正宫中的太监都是这个德性,底层的太监已经习惯了,反之亦然,只要有机会,他们也会如此的,这种恶习非常难改,而张信也没有兴趣让他们去改,因为捉住这点,张信用起太监来觉得非常得心应手。

    “奴婢明白,张侍读事务繁忙,这些琐事肯定不让您操心。”崔文连声称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我初来驾到的,对这里还不熟悉,你先把从宫里来的奴婢仆役安排一下,他们原来是做什么的现在就做什么,还有那几箱御用之物,让人呈给娘娘过目后,再妥善收藏保管起来,这都是皇上的心意,让娘娘不要拒绝。”张信吩咐好任务之后,微笑说道:“我还要去应付那几个礼官,这些事情麻烦你了。”

    “不麻烦,张侍读有事您去忙吧,这些琐碎事情交由奴婢处理就行了。”崔文怎么可能会觉得麻烦呢,恨不得这类事情越多越好,当下连忙劝张信有事就去忙,自己会把事情妥善处理的,绝对不会张信费心。

    “那我就去了,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话可以到客厅找我。”张信微笑说道,然后在崔文恭送之下朝客厅走去,负责迎驾的几个礼官还在等自己的消息呢,大家都是朝廷官员,也算是同僚,张信也不好意思让他们等急了。

    当张信走到客厅时,发现礼官们根本没能安下心来等候,坐卧不安、表情显得十分急躁,有时候还四处张望,发现张信之后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开始打听起来。

    “张侍读,娘娘可有什么吩咐,是否愿意起驾进京。”王瓒也知道这是怎么的妄想,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希望梦想成真。

    “娘娘心意已决,若是不能解决兴献王仪注之事,绝不进京。”张信叹气说道:“虽然下官尽力劝说,但娘娘丝毫不为所动,实在是有负众们所托啊。”

    “张侍读不必在意,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王瓒虽然诚实,但不是笨蛋,当然不会相信张信真的会劝说蒋妃,心中失望之余还是提起神来安慰说道:“虽然有负朝廷之托,但是我们已经尽力而为,想来朝廷应该不会责怪的。”

    这话不知道是安慰张信还是在安慰自己,反正语气非常犹豫,最主要的是,王瓒所说的朝廷到底是指皇帝还是百官,众人心里都十分明白,心中开始叹气起来,皇帝与权臣斗法,受气的还是他们这些跑腿的。

    “王大人如此尽心尽力,朝廷怎么可能责怪呢。”张信反过来安慰说道:“皇上可是很明白王大人忠心的。”

    “那是,那是。”虽然明白张信这话是意有所指,但王瓒却不敢接这个话茬,只有唯唯诺诺答应起来,他心里虽然赞成皇帝的主张,也认为张璁的大礼论非常有道理,可是却不敢违背毛澄、杨廷和的意思,唯有装聋作哑起来,主要是杨廷和的威信已经深得人心,没有人敢公开逆他的意。

    “却不知道娘娘现在的意思是?”见到上司为难,一名礼官站出来解围说道,既然蒋妃不愿意进京,那么他们该怎么办,人没有接到就回去复命,这似乎是在找骂,几个礼官当然不想承担这个责任。

    只要是稍微明白形势的都知道,现在皇帝正和大臣们正在争执,双方相持不下,火气应该也积累不少,谁知道他们回去之后会不会成为双方攻击的目标,把不满与怒气都发泄到他们身上,扣上一个办事不力的帽子,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但是要留下来总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不然别人一样可以随意编排他们,他们想来想去觉得如果蒋妃有什么事情要他们办的话,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这里,这样既可以显得他们办事尽责尽力,又可以避开朝廷的争端。

    “娘娘的意思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暂时留在通州啊。”张信惊讶说道。

    “手下人不懂说话,让张侍读见笑了。”王瓒缓过神来说道:“他的意思是,娘娘有什么事情让我们效劳的吗?”

    “是啊,皇上旨意让我们前来迎接娘娘,如今娘娘不愿进京,身为礼部官员,那么我们自然会负起娘娘的起居问题,这是我们的责任。”一名礼官义正词严说道,让其他几位官员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各位大人有心了,不过皇上已经有旨,让下官负责这事情,就不劳诸位费心了。”虽然不想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但张信还是决定说实话,若这件事情给他们负责,那么自己也没有理由留下来,这岂不是说刚去绿绮见面就要分开,张信怎么可能答应。

    “张侍读,恕我直言,你身为翰林院官员,平日里论文撰史的还行,但论起接驾迎礼之事来,怎么能与我们礼部相比。”礼官中也不缺思维敏锐的,立刻找到一个好理由:“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处理吧,不须张侍读劳心。”

    “如今天气开始转寒,若是因为照顾不周让娘娘凤体有恙,这岂不是天大的罪过,为了防止此事发生,我等责无旁贷。”又有一位官员大义凛然的站出来说道。

    “可是娘娘希望你们回京城,把她的意思转告朝廷,让朝廷赶快把兴献王仪注的事情定下来,好给她一个交待。”张信把蒋妃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明白,但几个礼官似乎没有听到张信说的话一样,还在那里讨论该怎么安排蒋妃食宿问题。

    “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么就留下来吧。”张信无奈笑道:“不过你们讨论的事情已经有人做了,不须要你们插手,不过娘娘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不想见到外人,你们没事的时候最好不要出现。”

    张信提醒的话明显带有警告的味道,而几个礼官对此也非常明白,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表示自己以后绝对听从娘娘的吩咐,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待在房里看书写字,末了还对张信表示真挚的谢意。

    “那就暂且委屈各位大人几天了。”既然几人这么知情识趣,反正蒋妃也不一定非要赶礼官们回京城,张信决定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以后还有事情麻烦人家呢。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王瓒几人也识趣的告辞了,临走时说道:“张侍读,我们几人就在驿站,这几天应该不会去哪,娘娘若是有什么吩咐或者事情的话,可以派人通传一声,我们绝不推辞。”

    “各位大人走好,下官就不送了。”把人礼送到门外,张信微笑挥手说道,转过身来朝后院走去,这个时候绿绮应该有空了吧,是时候去联络感情了。

    走到后院的时候,却发现崔文正对着一位身穿绸缎,而脸上尽是憨厚的中年人说话,可以看出这人的身份应该非常尊贵,因为崔文说话时表情带着讨好的意味,张信有些狐疑的走了上去,这个穿着与气质非常不合的人是谁啊?这里虽然是蒋妃临时的住所,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崔文,把事情把处理好了?”张信上前几步,清声询问起来。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崔文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是张信,脸上连忙推起笑容来,刚才可是他十数年来最威风的时刻,到现在心里还舒畅之极呢。

    “你就是妹妹说的张信?”中年人上下打量起张信来,这就是妹妹说的那个很有能力的人,怎么看还是个娃娃啊。

    “我就是张信,不知道你是?”张信疑惑问道,却看向崔文,希望他可以给自己解释这人到底是谁,看模样应该有些来头,但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啊。

    “张侍读,这位是王舅老爷。”崔文机灵的引见起来,这位老爷的身份可是不比寻常,以后说不定还要依丈于他,自己当然要费心讨好。

    而张信更加迷惑起来,王、旧?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啊,看到崔文谦卑的态度,半响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在王府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蒋妃有个哥哥,叫做做蒋荣,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人吧。

    “蒋王舅?”张信小心的试探问道,如果认错人的话那岂不成笑话。

    “我就是蒋荣。”中年人承认说道,依然用看稀奇的目光看着张信,这让张信感到十分不自在,暗暗观察自己穿着,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难道是蒋妃在背后说了自己什么坏话不成?张信在心里嘀咕起来,觉得很有必要赶快把绿绮娶回家,不然以后被蒋妃给影响了那就麻烦了。

    “蒋王舅,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怎么这样看着我。”张信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虽然经常被人注视,但从来没有人这么毫无顾忌直接盯梢的。

    “妹妹说你是朝廷的大官,而且很有能耐,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啊。”蒋荣实话实说道,才十几岁的娃儿怎么可能这么厉害啊。

    “那都是托娘娘的福,皇上的器重,其实我也不会做什么,只是个摆设而已,事情都是别人帮我做的。”张信微笑解释道:“再有我只是朝廷里的微不足道的小官而已,比我有能耐的人多如牛毛,当不得娘娘的赞誉之言。”

    “嗯,这话不错,和我差不多,辛苦你了。”蒋荣理所当然说道,这让张信与崔文疑惑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听着糊里糊涂的。

    “前些日子收到妹妹的消息让我到王府,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熜儿要当皇上了,要带我进京一起享福的,我就高高兴兴的跟着走了。”看出两人的不解,蒋荣解释道:“这一路上就像你一样,什么事情只要说句话就有人帮做了,弄得我很不舒服,想必你也是一样吧。”

    “蒋王舅放心,刚开始我也很难受,但是慢慢的就习惯了。”虽然有些含糊,但是张信明白蒋荣的意思,心中感叹他的纯朴同时,也随之劝慰起来,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以后蒋荣就不会再再报怨了。

    “怎么你这话和我妹妹说的一样。”蒋荣憨态笑道。

    “经常聆听娘娘教诲,我自然也懂得一些道理。”天赐良机,张信立即奉承起来,希望蒋妃听到之后,不要再在绿绮的事情上为难自己。

    “听不明白,不过我知道你在说我妹妹好话。”蒋荣憨厚中带着黠笑道:“是不是有事情求我妹妹帮忙啊。”

    “王舅慧眼如炬,我确实有事情求娘娘,但是却不知道娘娘心意。”张信心中一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蒋荣。

    “我看你娃儿顺眼,有什么事情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和我妹妹说上两句。”感受到张信眼睛带着崇敬拜托之意,蒋荣马上拍胸豪气说道。

    “我大婚之日在即,想求娘娘许个良辰吉日,以沾点娘娘的福气,但却不知道如何向娘娘开口。”张信一脸害羞说道,眼睛却朝蒋荣放出强烈的暗示之意来。

    “不过是点小事情而已,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因为不知道张信提什么要求,所以蒋荣还有些担心,听到这话之后他立刻放下心来,这不算什么事,只是问句话而已,当下毫不犹豫的大包大揽起来:“我马上就去找妹妹说这事情,你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一切就拜托王舅了。”张信紧紧捉住蒋荣的手,热泪盈眶说道。

    “你这娃儿就是太客气了,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在这里等着我消息吧。”蒋荣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本是无聊想找点事情做的,但这娃娃这么着急感激的模样,想必这件事情对他肯定非常重要,况且这终身大事也耽搁不得,想起自己这是在做好事,蒋荣自豪感顿时萌生,迈着坚定的步伐朝蒋妃厢房走去。

    “崔文,你在做什么?”挥泪送别蒋荣之后,张信恢复心情,淡淡询问道,而在一旁窃笑的崔文马上变得正经起来,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心里却暗自佩服张信的心机以及手段,居然能哄得蒋荣心甘情愿的去帮忙试探娘娘的心意。

    此时厢房之中,绿绮绽放着甜蜜的笑意正在整理朱厚熜送来的礼物,而蒋妃也面带微笑坐在旁边看着绿绮忙碌的身影,抛开那些不愉快,蒋妃现在觉得十分满足,儿子成为当今的皇帝,而且非常孝顺,“女儿”又找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心上人……

    “娘娘,王舅求见。”一位丫环打断蒋妃的沉思。

    “让他进来吧。”想到自己那位哥哥,蒋妃心里还是很喜悦的,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虽然还不识王家礼数,但这些都是可以慢慢学习的,相当年自己刚刚成为王妃的时候,也是兴王细心调教才变成这般模样的,只要不做出什么有辱王家的事情来,那一切都可以接受。

    “妹妹。”走进厢房后,看着越发威严的蒋妃,蒋荣的心里开始发怵起来,刚才的豪气也慢慢的递减,不知道自己对她说那事会不会被骂。

    “坐下说话。”蒋妃挥手拂袖,看模样就知道蒋荣有事情要说,难得现在心情好,那就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吧,蒋荣乖乖的听命坐好,张口欲言,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心中忽然明白张信说不敢开口时的感受来。

    “有什么事情照实说,不要欲言又止的让人心烦。”蒋妃平淡说道,该不会是过来询问等下吃些什么吧。

    “妹妹,我刚才遇到你说的那个张信了。”蒋荣偷看下蒋妃的脸色,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后才壮着胆子开口说道,听到提起张信,正在整理礼物的绿绮小手轻轻一滞,随即又专心忙碌起来,可是那可爱的耳朵却悄悄竖起来。

    “那又怎么样,莫非他得罪你了?”看到绿绮的模样,蒋妃嘴角露出笑意,对这件事情开始有些兴趣起来。

    “没有,这娃儿很客气,而且热情有礼貌,我看他非常顺眼。”以为蒋妃要责怪张信,蒋荣连忙解释起来。

    “嗯,这样就好,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蒋妃点头,她知道张信在知道蒋荣的身份后,肯定明白应该怎么做的。

    “这娃儿还有事情求我呢,他能帮我什么忙啊。”蒋荣嘟喃道,眼睛却看向蒋妃,想知道她有什么反应。

    “哦,这到稀奇啦,张信有什么事情求你啊?”蒋妃非常感兴趣问道,从来没有见过张信有求于人,反而帮了王府不少忙,蒋妃也有心报答下。

    “求我帮他说几句好话。”蒋荣有些兴奋起来,看样子不用负张信所托了。

    “说好话?向谁?是我吗?”蒋妃似笑非笑的猜测起来,看样子自己这位哥哥应该是被张信给哄骗了,而且根本没有意识到,似乎还很情愿。

    “是啊,他说想求妹妹一件事,但是却不敢开口。”看到蒋妃的笑意,蒋荣更加有把握起来,心中也泛起得意之色来。

    “说来听听,看我是否可以解决。”蒋妃也想知道张信在打什么主意。

    “他说他大婚之日在即,可是还没有决定在哪天,让妹妹帮他挑个好日子,也好沾点王家的贵气。”蒋荣眉开眼笑说道,认为张信这话说的十分在理,妹妹天生就是大富大贵之人,不然也不会当上王妃,而且还生个皇帝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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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知道没有增幅效果了,为昨天的字数表示歉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 局势

    时刻注意聆听的绿绮脸上忽然泛起胭红,把手上的活计停下来也不自知,这哪里是什么求助解惑啊,这分明是借机会向自己表明心迹,却不知道娘娘的心意如何,忽然间绿绮有些忧虑起来,不由轻轻转过身来看向蒋妃,没有想到却迎来蒋妃调笑的眼神,双目碰触之下,绿绮心中一惊,羞涩之意上涌,忙回过身来。

    “这小子鬼心眼还真是不少啊。”蒋妃含笑说道,忍不住赞赏起来,这招可真谓一石二鸟,既向绿绮陈明心迹,又向自己表明态度,不愧是熜儿身边得力的谋士,不过也不能随他的意,哪能这么轻易便宜这小子啊。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蒋荣疑惑起来,思来想去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而且这个事情也不费力,只要随便翻开黄历,挑个黄道吉日不就行了吗?根本不用花多少时间或者精力啊,应该很容易办到吧。

    “你回去告诉张信,这事情不着急,待我仔细考虑之后再给他一个答复吧。”蒋妃可不想这么轻易就让张信如愿以偿,而旁边的绿绮听到这话,心中却有些失落感。

    “妹妹,这娃儿年纪也不小了,你可不能耽误人家啊。”蒋荣有些失望,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劝进起来,别人拜托的小事没有办成,他心里还真不好受,况且自己刚才还说的那么豪气干云的,等下回去和人说,没有把事情办妥,自己显得十分没有面子。

    “放心,我不会让他的媳妇等着急的。”蒋妃微笑说道:“待我和他媳妇商量之后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吧,让他安心等几天。”

    “妹妹,你认识他的媳妇?”蒋荣感到莫明其妙,也变得糊涂起来,既然张信媳妇认识妹妹,那让他媳妇和妹妹说不就成了吗?那那么费事做什么,可能他媳妇也和他一样都是不好意思开口吧,思考之后,蒋荣给自己找一个答案。

    “这事你就别管了,把我的意思转告张信就可以了。”看到一脸羞涩不安的绿绮,蒋妃觉得有些话也不能让蒋荣听到,干脆直接把他打发出去。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蒋荣也不敢再询问下来,闷闷不乐的离开厢房,连这点小事情都没有完成,他觉得对不起张信。

    “绿绮,你过来。”蒋妃轻轻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她知道绿绮肯定会听见,而且也明白自己要说些什么。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绿绮低垂蜷首上前几步,如同害羞的鸵鸟,根本不敢望向蒋妃,心中却充满羞怯喜悦激动之情,也带有几分彷徨与茫然。

    “刚才张信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吧。”女大不中留,看到绿绮现在的样子,蒋妃怎么能不知道她的心事,想到多年前夭折的女儿,不由拉着她的小手柔声询问起来,只要绿绮稍微表现出不愿意表情的话,自己绝对不能让她受委屈。

    “一切全凭娘娘做主。”绿绮本来不想开口的,但在蒋妃再三追问下,这才轻声细语的说出几个字来,说完之后白嫩的小脸变得通红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别后悔哦。”蒋妃淡淡说道:“让张信再等几年吧。”

    绿绮心中一颤,有些惊慌失措的看向蒋妃,却看到蒋妃脸上尽是戏谑的笑容,立即知道自己再次上当了,羞意更加无法扼止,而心里却安定起来。

    “王舅,这里。”后院凉亭之中,张信正悠闲自在的喝茶,看到蒋荣从厢房内走出来的时候连忙招呼起来,哪里还能看出刚才的闲情逸致来。

    “娃子,你的事情不好办啊。”走到凉亭后,蒋荣垂头丧气说道,刚才还豪气的说这点小事包在自己身上,现在却失利而归,真是没有颜面待在这里啊。

    “娘娘怎么说。”张信有些急切问道。

    “妹妹说要和你媳妇商量之后再决定。”说完之后蒋荣也有些好奇起来:“娃子,你媳妇是谁啊,往在哪里的?”

    “王舅,谢谢你了。”听到这个答复之后张信喜出望外,找谁商量不好偏找绿绮,这不是间接答应了吗,同时也有些抱怨起来,明明马上就可以决定的事情,还要让自己担忧几天,真是不够厚道啊,可惜势比人强,张信也无可奈何。

    “事情都没有办好,我可当不起这个。”见到张信行礼,蒋荣连忙扶起说道。

    “谢谢王舅把我的心意告诉娘娘,娘娘才会同意考虑几天的,当然要表示感谢啦。”张信微笑道,这几天还要麻烦蒋荣去催促蒋妃,让她快点决定婚期,免得日后又生变故,突然又改变主意不让绿绮嫁给自己了。

    “瞧你这娃子,就是客气。”蒋荣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给张信出主意说道:“妹妹既然要和你媳妇商量这事,那你快些把媳妇接来啊,不对,应该是未过门的媳妇接来,妹妹肯定是想见见你未过门的媳妇,所以才会这样说的。”

    蒋荣越想越对,事情肯定是这个样子没错,妹妹也看这娃子顺眼,想看看他那没有过门的媳妇是不是能配得上他,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妹妹果然考虑得很周详啊,果然就是比自己聪明。

    “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娘娘现在应该与和她商量着呢。”张信笑道,想来绿绮现在肯定又一脸羞意,不知道怎么应付蒋妃的调笑吧。

    “你媳妇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啊。”蒋荣糊涂问道,自己才刚离开厢房片刻,而且也没有见到有人过来啊,他媳妇是什么时候进厢房的啊。

    “她一直在娘娘身边啊,难道王舅没有看见?”张信故作惊异说道。

    “没有啊,刚才我和妹妹说话的时候,屋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啊。”蒋荣努力回忆起来,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记错,自己进房的时候,妹妹就让那些丫环出去了,房屋里只有自己和妹妹两个,另外还有……

    “娃子,你说的媳妇该不会是绿绮那闺女吧。”蒋荣虽然憨厚,但并不代表他愚笨,这么明显的提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是啊,王舅你不知道吗?”张信疑惑说道:“我以为您早就清楚了。”

    “鬼娃子,坏心眼真不少。”片刻之后,蒋荣终于明白妹妹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啦,不过却没有生气,反而有后辈向长辈耍小花招的感觉,也忍不住笑骂起来,怪不得妹妹不肯明确答应呢,对这样的坏小子就应该这样做。

    “王舅息怒啊,事情还没有了结,娘娘那边还要多仰仗您出面呢。”张信笑嘻嘻的赔礼起来,若不是看出蒋荣是心胸开阔之人,他也不敢如此行事,不然得到这样身份的人,岂不是在自找麻烦。

    “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蒋荣也掂起派头来。

    接下来的几天,把琐事都交给崔文处理之后,张信就是在甜蜜与埋怨中度过,有时候与绿绮花前月下,柔情蜜意的时候,蒋妃总是在恰当的时机把绿绮给招回去,而且对两人的婚期迟迟不肯表态,这让张信分外的无奈。

    每当这个时候,张信就会找到蒋荣述苦,几次小酌下来,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有时蒋荣还冒着被蒋妃训斥的危险,旁敲侧击的打听起她对张信婚事的看法,可惜都被蒋妃看穿他的目的,根本没有透露任何口风,谁也猜测不出蒋妃的心意,而张信也曾经询问过绿绮,得到的却是佳人一脸的羞意以及神秘的微笑,这让张信惊喜的同时,也在心里胡乱揣测起来,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当蒋妃车驾在通州滞留到第七天时,张信也没有这个心情再试探蒋妃的意思到底如何了,因为朱厚熜与朝廷百官已经争论七天,但是对兴献王夫妇的仪注问题上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太和殿上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君臣之间的矛盾也越发激烈。

    这期间张璁再次上疏编撰已久的《大礼或问》,辨论继统与继嗣的区别,并就礼制上的尊崇及墓庙诸事析说甚详,内容有理有据,在朝廷中开始流传开来,引起不少人回应,而杨廷和知道之后,马上让人予以抵制,但是张璁的言论还是慢慢的传扬开来,碍于杨廷和势大不敢出面支持,只有把话藏在心中。

    而朱厚熜看到《大礼或问》之后,底气变得更加充足,与大臣们争论的时候立场更加坚定,希望大臣们认同自己的旨意,可是大臣们已经认准死理,认为朱厚熜继嗣是天经地义的,其他言论都是歪理邪说,根本不可听信。

    所以说朝中现在支持朱厚熜的决定的只不过数人而已,不同声音刚刚发表,马上就淹没在众多批驳的声潮里,虽然身在通州,但是每天都会有人把朝廷发生的事情传讯给张信,所以张信也知道事情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难以善了啦。

    正当张信在犹豫是否回京城里看看的时候,蒋妃却先一步找到他,希望他到宫里看看朱厚熜现在的情况,然后再回来告诉她知道,蒋妃虽然不像张信一样对朝廷的事情了然于胸,但通州离京城这么近,要收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轻而易举,听到朝廷局势这么紧张,蒋妃非常担心自己的儿子。

    虽然蒋妃对政治知之不深,但也明白如果自己现在起驾进京的话,这岂不是承认自己是错误的,这可能会对朱厚熜造成影响,所以蒋妃虽然担忧朱厚熜,但这时也只有忍住心中的忧虑,派张信回京城查看情况,自己坚持留在通州等消息。

    蒋妃的意思张信当然不会反对,立刻让人备好马匹,而这时候黄锦却匆匆忙忙的赶来了,带来朱厚熜最新的旨意,也是希望张信快些回京城,看到事情如此紧急,张信也放弃与绿绮柔情告别,轻轻与绿绮对视一眼,与黄锦一道骑马扬鞭而去。

    “黄锦,如今朝中形势怎么了?百官还是不同意皇上的意思吗?”借着这个机会,张信趁机打听起朝廷现在的情况来,毕竟情报可能有疏忽的地方,而黄锦一直陪在朱厚熜身边,对各方面的情况更加了解。

    “几阁几位学士连同各位大臣向皇上进谏,请皇上放弃已见,皇上压力表倍增,若不是还有几位大人支持,恐怕承受不住了。”黄锦有些黯然说道:“为了这个事情,皇上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安寝,真让奴婢担心。”

    刚才蒋妃询问起朱厚熜情况的时候,黄锦机灵的没有说实话,就是害怕蒋妃忧虑,而张信现在是要去进宫面圣的,黄锦当然不介意把事情全盘道出来,当然也希望张信找个机会劝一下朱厚熜。

    听到黄锦叙述这些天来朝廷发生的事情后,与自己收到的情报没有多大出入,张信沉默起来,再次埋怨朝廷大臣们的顽固不化,心中开始盘算待会该怎么应对皇帝的问策,两个时辰之后,张信与黄锦抵达京城,通过城门的认证之后,直接奔向皇城,再通过森严的搜检,来到乾清宫门外。

    “张侍读稍等片刻,奴婢前去禀报皇上。”还没有缓口气,黄锦立即进入殿中。

    而这时朱厚熜正心烦意乱的在乾清宫等待着,朝会上数百官员整齐有序反对的声音让他十分恼火,如果不是还要保持皇帝的风度,恐怕朱厚熜早就忍耐不住怒斥朝臣了,他们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帝,不然怎么连皇帝的旨意都不遵从呢,特别是这两天自己都放下皇帝的身段小心翼翼的哀求起来,难道他们就不能体谅下自己做为儿子的心情吗。

    有时候朱厚熜恨不能让宫廷侍卫把反对自己的大臣们统统赶出殿外,但是他也十分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这些臣子,自己未必可以当上皇帝,而且要处理朝政也离不开他们的帮忙,不然自己一人如何能掌控诺大的帝国。

    当张璁、霍韬、熊浃等人束手无策之后,朱厚熜也只能将希望寄予在张信身上,虽然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张信未必可以解决问题,但是也可以找个人来述说心中的苦闷啊,况且可能说不定张信真的有办法扭转乾坤。

    “启禀皇上,张侍读在殿候旨。”黄锦知道朱厚熜现在的心情,也没有多加见礼,直接跪下说道。

    “宣他进来。”看到黄锦,朱厚熜恢复镇定自若的表情,但那发自内心中的喜悦是掩饰不住的,焦急的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起来。

    “臣参见吾皇万岁。”恭敬行礼起来后,张信仔细的打量着朱厚熜,似乎真的如黄锦所说,朱厚熜看起来真的清瘦许多,如果蒋妃见到的话,恐怕又要伤心悲泣了。

    “母亲在通州可好?”朱厚熜有些急切询问起来,虽然明知道蒋妃近在咫尺,可是却没能见面,这让朱厚熜很不舒服,对大臣们的怨恨也随之加深起来。

    “娘娘一切安好,而且有王舅在一旁照顾,皇上不必担心,只是非常想念皇上,希望早日与皇上团聚。”张信据实说道,在通州蒋妃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料理,根本不用愁,最大的心愿当然是见自己儿子。

    “朕何尝不想如此。”想到母亲在通州孤苦伶仃一人在想念自己,朱厚熜也黯然起来,幸好还有王舅照顾,等等,朱厚熜感到不对劲了,这王舅是谁啊。

    “张侍读,这王舅是什么人啊?”听名字就知道是个男的,让这个人照料自己母亲,这成何体统,也不怪朱厚熜胡思乱想,当初张信反应也是如此。

    “皇上的舅舅,娘娘的兄长,蒋王舅啊,随娘娘一起进京的。”张信解释说道:“幸亏王舅一路随行,多加照料劝慰,娘娘的心情才好转些。”

    看在与蒋荣关系不错的份上,张信也不介意在朱厚熜面前多说明几句好话,日后封赏时也好有个借口,而朱厚熜这时才恍然大悟起来,原来是自己的舅舅啊,一时半会没有想起自己的亲戚中还有这号人物。

    “王舅有心了,待王舅进京之后,朕必定当面谢之。”朱厚熜这个谢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起码值个伯侯爵位,张信心中暗喜,这算是还蒋荣人情了吧,看他以后还有什么借口再剥削自己。

    “听说皇上近日来神思恍惚,睡不安稳,若是娘娘知道此事,心里必定会难过的,况且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还需要治理天下万民,您要保重龙体啊。”看到朱厚熜消沉的模样,张信心里也有些不好过,也借机劝进起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自己的身体先垮了,恐怕连与朝廷百官争论的力气也没有了。

    “连家事都处理不好,朕如何能安心治理国家。”朱厚熜悲愤说道,如果不是群臣的阻拦,自己早就可以和母亲见面,共享天伦之乐,哪里会和现在一样,虽然近在咫尺,实际上却是天各一方。

    “朝廷大人们还是如此坚持已见吧。”张信皱眉说道,怎么这些人总是在一些小事情上斤斤计较啊,无非只是一个虚名而已,有必要这么顽固吗?弄得君臣失和,最后吃亏的当然不可能是皇帝,难道他们没有这个远见不成?古今有多少这样的例子啊。

    “不是坚持已见,根本就是冥顽不灵。”朱厚熜怒道,当然这话也只有在张信面前说而已,当朱厚熜坐在金銮殿的时候,绝对不会提起的。

    “典型的迂腐不化。”张信附和说道,真不明白这些大臣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全国各地的那么多天灾人祸他们不理会,天下百姓的民生问题他们也不考虑,偏偏喜欢在这个名份上的问题较真,弄得大家都不好过。

    “张侍读,你可有办法点化他们,让他们同意朕的意思。”朱厚熜抱着期望说道。

    “请皇上恕罪,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张信十分清楚,自己不是神仙,当然不可能让大臣们改变心意。

    朱厚熜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听到张信肯定的回答之后,也忍不住长长的叹惜起来,朱厚熜之所以这么急迫的招张信回来,是因为他已经收到风声,杨廷和与毛澄要联名京城数千官员集体上疏进谏,而且已经有近千官员响应,虽然朱厚熜心志坚毅,但听闻这个消息也不禁慌乱起来,如果这个情况真的发生,朱厚熜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臣虽然无能为力,但是宫中或许有人可以帮助皇上度过难关。”张信意有所指说道,朝着坤宁宫方向比划起来,只要能请动张太后出面,不仅可以把事情顺利解决,而且又名正言顺,想必大臣们也无话可说。

    “朕何尝不知,但是朕屡次哀求,慈寿太后却始终无动于衷,淡然处之。”张太的的尊号为慈寿皇太后,但在朱厚熜心中自己的母亲也是太后,为了表示区别,所以平日里都把张太后称之为慈寿太后,而谈到这事时,朱厚熜语气中带有埋怨之意。

    “放眼天下,能解决此事的唯有慈寿太后,若是她不肯出面,皇上也不必强求,只要有她的旨意在,群臣定然会心服的。”张信动起伪造旨意的念头,但想起杨廷和连皇帝的圣旨都敢拒绝执行,到时要去坤宁宫找张太后对质,发现旨意有假那就麻烦了,所以再补充起来说道:“若旨意是由慈寿太后亲手所写,那就更加有说服力。”

    “为了母亲,那朕只有再去求她一次了。”而朱厚熜从来没有动过伪造张太后旨意的念头,所以根本没有听出张信言外之意,只是不抱希望的淡淡说道,每次去坤宁宫给慈寿太后请安的时候,朱厚熜总是非常不自在,想到张太后冷漠的模样,朱厚熜更加不情愿起来。

    “唯有诚心诚意才能打动人。”看到朱厚熜的样子,张信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有人这样子求自己办事,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这哪里是求人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要去讨债呢,也怨不得张太后不肯帮忙。

    “诚心诚意。”朱厚熜喃喃自语,忽然想起自己每次到坤宁宫都是满脸不耐烦,或者显得非常匆忙,在那里逗留片刻就告辞离去,根本没和张太后说上几句话,求她帮忙的时候也是语气淡漠的,若是有人这样对待自己,自己应该也不肯吧。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慈寿太后也非铁石心肠之人,若是皇上真挚请求,说不定会如愿以偿的。”张信这话也带有一丝犹豫。

    “那朕试试吧。”朱厚熜露出坚定之色。

第一百四十三章 贵客

    “子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孙进惊奇的发现去通州办差几天的张信,忽然出现在书房之中翻阅资料,这让他十分高兴,连忙让仆役通知其他好友。

    “才回来的,刚刚进宫面圣,向皇上汇报娘娘在通州的情况。”张信微笑道,随手把资料放到桌案下的抽屉里,有些事情不让他们知道也是为了他们好。

    “恐怕不仅如此吧,近日来秉用兄经常哀声叹气的,想必皇上召你回来也是为了解决兴献王仪注的事吧。”知道张璁成为枪杷之后,几人又恢复往日的关系,接触久了自然也清楚现在朝廷是什么样的情况,况且这件事情已经在京城中传遍了,哪个不知道啊。

    “你说的没错,可惜我真的是有心无力,只能让皇上失望了。”张信叹气说道。

    “事不可强求,你已经尽力了,想必皇上也不要责怪你的。”孙进劝慰起来,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了,况且连皇帝都没有办法,张信怎么可能有能力解决呢。

    “就是因为皇上没有怪罪,我才觉得有负皇上所托。”张信凝重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孙进没有劝下去,反而询问起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我现在毫无头绪,你有什么办法吗?”张信期待问道。

    “我们几人也讨论过此事,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得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孙进摇头苦笑道,如果想出办法的话,早就告诉张信了。

    “子诚,回来了。”袁方、沈轩、张胜几人在这个时候涌了进来,脸上都露出喜色,几天没见还真有些想念张信,如果不是碍于礼节,他们早就跑到通州去啦。

    “想你们了,自然要回来。”张信轻微笑道。

    “花言巧语,若不是皇上有事相召,恐怕你现在还沉醉在温柔乡中不愿回来吧。”绿绮的事情他们都非常清楚,袁方不由打趣说道。

    “弟妹还好吧。”张胜直接坏笑道,虽然没有见过绿绮本人,但是张胜对张信准备成家还是持赞成态度,认为张信也是时候给人丁单薄的张家留下香火了。

    “谢谢各位关心,她现在非常好。”张信坦然自若说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啊。”沈轩笑道:“也让我们做好准备,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快了,你们现在就以准备红包了。”张信笑嘻嘻说道,经过数日的试探,蒋妃好像有松口的意向,只要顺利解决眼前的事情,快的话这个月底就应该能抱得美人归啦。

    “红包都是没有,不过你若是去迎亲的话,我们倒有几分力气帮你抬轿。”连孙时这样厚道的人也忍不住打趣起来。

    “我那可是八人大轿,你们人数少了些。”张信笑道。

    “那把秉用兄也叫上,有苦同当啊。”袁方也幽默说道。

    “张兄现在的处境可不妙啊,你们让他小心些,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他入骨,千方百计致他于死地。”张信关心说道,还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然自己会有愧疚感的。

    “放心,有皇上的旨意在,没有人敢乱来的。”袁方他们相信,只要皇帝决心要保住张璁,绝对没有人可以动他一根毫发。

    还好在明朝中期前,大臣们无论是正邪忠奸,文人的气节风骨还是存在的,虽然痛恨张璁,但是只会在朝争中扳倒对方,或者捉住对方的作恶证据弹劾,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卑鄙无耻的手段陷害对方,例如暗杀行刺之类的事情更加不屑为之,人家文人士大夫要杀人都是来明的,当然这大臣肯定不包括太监锦衣卫,还有就是以权势压人也不算其中,毕竟权势也是人家的资本啊。

    “子诚,皇上召你回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件事情,你有什么对策吗?”张胜关切询问起来,见过张璁的处境之后,他可不希望张信也是如此。

    “暂时没有。”张信摇头叹气道。

    “好了,子诚你自己都说过,做人要乐观向上,不要想这么多了,说不定明天子诚又要赶去通州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可要好好聚聚。”看气氛有些沉闷,沈轩微笑提议说道。

    沈轩的主意得到大家一致的肯定,当下吩咐仆役摆起酒席来,席间聊天的时候众人非常有默契的不再提及那事,只是不停的拿张信与绿绮打趣,而张信当然也不甘示弱,捉住他们几个还是单身的情况加以抨击,让他们恼羞成怒之下纷纷拿起酒壶要与张信分出高下来。

    翌日清晨,张信悠悠醒来,洗漱完毕向仆役打听之后,知道袁方他们几个至今还在房里休息,根据他们身上残留的酒气判断,至少要到中午时分他们才可能清醒,张信微笑让仆役好好照看他们,而自己却到书房中拿起几份材料贴身藏好,向管家吩咐一声之后出门扬长而去,目标却是武定侯府。

    武定侯府依然是那么清幽富丽堂皇,这次张信上门拜访十分顺利,守卫问清张信姓名之后,根本没有进府中去禀报,而是直接带张信到侯府客厅稍候,片刻之后得到消息的郭勋满面春风的迎了出来,见礼寒喧几句后,分主客坐下。

    “听闻张侍读在通州迎驾,今日怎么会有空前来看望小侯啊。”郭勋说话永远是那么平易近人,无论是语气还是腔调都那么温和,让人心生好感。

    “皇上思念娘娘,昨日召我回京复命,询问娘娘如今的情况。”张信微笑说道:“清晨起来散步之时,不知觉间走到附近,忽然想起侯爷家就在这里,所以冒昧前来拜望,没有打扰侯爷吧。”这话不仅郭勋不会相信,连张信都觉得自己说这话是不是太假了,根本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恐怕也只能哄骗下三岁小孩而已。

    “当然没有,小侯欢迎之极。”郭勋真挚笑道,客套话他听多了,早就已经有免疫力,心中却快速盘算起来,这张信来找自己有什么目的,难道是寻求援助的?如果他真的开口,那自己怎么应对?

    “其实在下之所以前来拜望,与侯府的环境分不开的,自从上次见识过侯爷府中的景色环境之后,在下就一直念念不忘,觉得应该什么时候再前来欣赏。”张信有些不着边际的说道:“侯爷府上美景优点众多,但有一个是在下非常欣赏的。”

    “张侍读过誉了,却不知道张侍读说的是哪一个?”虽然听着非常糊涂,但郭勋还是笑容灿烂的说道,没事说自己家做什么,自己侯府虽然华贵富丽,但都符合礼仪规格,没有什么犯禁的地方啊。

    “就是安静、清幽,在这里谈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容易传出去。”张信笑道,不故弄玄虚怎么把话题往下说啊。

    “张侍读这话是什么意思?小侯不明白。”郭勋心中一惊,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笑容依然如故,只是语气变得有些生硬起来。

    “在下的意思是,侯爷府上雅致清静,景色优美,正适应招待尊贵的客人。”张信微微笑道:“在下有一个十分冒昧的请求,却不知道侯爷是否答应?”

    “请张侍读明言,只要小侯力所能及,绝不推辞。”尊贵客人?难道张信是想把兴王妃接到自己府上住?联系当前情况,郭勋开始胡乱猜测起来,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要拒绝吗?

    “在下想借贵府地方一用,邀请两位贵客前来一叙,却不知道侯爷是否同意?”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把郭勋也拉下水来那再好不过了,张信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来。

    “却不知道张侍读说的贵客是?”听到与自己的猜测不符,郭勋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但还是提起精神应付眼前的情况,在没有弄清楚张信到底有什么意图的时候,郭勋可不敢疏忽大意。

    “是寿宁侯与建昌侯。”张信笑道:“在下就早听闻两侯爷之名,虽然曾经与寿宁侯相处十数日,但却无缘与之相谈,进京之后由于十分忙碌,所以也没有时间前去拜访,难得今日有空,而且也听说郭侯爷与两位张侯爷交情非浅,所以想借郭侯爷的地方以及名义邀请两位张侯爷前来一叙,却不知道郭侯爷意下如何?”

    听到张信的话,郭勋沉吟起来,如果说是其他人提这个要求的话,郭勋根本不用考虑,直接予以拒绝,但张信却不同,因为郭勋知道,昨日张信进宫与皇帝密谈,谁知道这个是不是皇帝的意思,况且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现在能解决兴献王仪注问题的只有宫里的张太后,而现在张信现在要找寿宁侯与建昌侯谈话,这其中如果没有隐情的话,那太低估郭勋的智商了。

    而张信之所以找郭勋来办这事,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是自己与张氏兄弟不熟悉,若是贸然前去拜访,人家未必会接见,二是也有争取郭勋的意思在内,谁叫郭勋的人脉关系这么广,若是有他帮忙,皇帝以后应该可以轻松许多,最重要的是张信从郭勋对待自己的态度中可以判断,似乎郭勋也有倒向朱厚熜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对自己这么客气,思来想去,最后张信干脆找上门来。

    “请张侍读稍等,小侯这就去派人把寿宁侯与建昌侯请来。”郭勋最后还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因为他十分清楚,无论大臣们的势力如何大,这天下究归是皇帝的,只要大明国在一天,君与臣斗,胜利的永远只会是皇帝。

    “郭侯爷这个人情,在下绝对不会忘记的。”张信自然笑道,心里面何尝没有松口气,如果郭勋拒绝,他还真没有办法应付,郭勋微笑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随即轻轻招手,一直留意客厅情况的仆役连忙走了过来。

    “拿着我的名刺,去把寿宁侯与建昌侯请来。”郭勋淡淡说道,显得十分自信,丝毫不担心请不到人。

    “遵命,侯爷。”仆役当然不会多过询问,直接领命而去。

    当仆役离去之后,郭勋也没有询问张信这样做的目的,反而饶有兴趣的与他谈论起客厅上的字画来,而张信自然也微笑回应,不懂欣赏也懂得评价啊,反正对于古代名人字画后世评价的语词多的是,随意说上几个新颖的观点也让郭勋眼睛一亮,半个时辰之后,当张信说到隶书的发展怎么影响中国文化进程的时候,客厅外传来建昌侯张延龄的声音。

    “郭侯爷到底有什么急事啊,大清早的让人把我唤醒。”张延龄的声音带着懒漫的语气,似乎真的才从床上起来,声音余响还未消退,客厅之中进来两人,正是张鹤龄与张延龄,两人对侯府似乎十分熟悉,根本不用仆役带路,自己驾轻就熟走进客厅。

    两人微笑的进入客厅后,忽然看到郭勋旁边还有一人,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得微微一椤,最后还是张鹤龄凭着以前的印象,稍微记忆起来,但还不怎么确定,所以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定定的看向郭勋,希望他介绍一番。

    “没有想到郭侯爷正在接待客人,我们真是失礼了。”相对张鹤龄而言,张延龄就显得直接一些:“却不知道这位客人是?”可能平时骄纵惯了,张延龄说起话来十分随意,根本不考虑什么礼节。

    “在下张信,见过寿宁侯、建昌侯。”张信知趣的微笑行礼道。

    “张信?就是翰林院那个侍读?”张延龄皱眉问道,显然对张信出现在这里很是疑惑。

    “就是在下。”张信确认道,有时候张信自己也在想,如果自己不是翰林院侍读的话,不知道他们还认识自己是谁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张延龄心直口快道:“你不是还在通州服侍……。”

    “别胡说。”张鹤龄连忙扯住张延龄的衣袖,低声警告起来,也不看对方是什么人,若是因为口无遮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传到皇帝耳中,那就麻烦了。

    “奉皇上之令,昨日回京复命,今日有暇,所以前来拜望郭侯爷。”张信笑道,也没有追究张鹤龄的小动作。

    “既然郭侯爷有客来访,那我们兄弟也不便打扰,就此告辞,改日再来。”张鹤龄知道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看情况这张信似乎是从他们来的,干脆试探起来,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巧合。

    “两位侯爷莫急啊,在下久闻两位风采,今日难得有缘,何不就此一叙。”今天的目标就是两人,张信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人走。

    “相见就是有缘,几位都是小侯的贵客,不如到厢房一叙如何。”郭勋微笑提议道,看张信的模样肯定是有什么机密的事情和张氏兄弟说,那就成全他们吧。

    “那还多说什么,前面带路。”张延龄不是笨蛋,看情形就明白怎么回事啦,心中非常好奇这张信找他们兄弟有什么目的。

    “既然郭侯爷有如此雅兴,那么我们自然要奉陪。”见弟弟如此冲动,张鹤龄暗暗叹气,但在郭勋府中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也随之同意起来。

    “各位,这边请。”郭勋微笑将三人引领到内宅之中,转弯抹角之后来到一间清幽雅静的厢房内,等几人坐好之后,知机的说道:“各位请稍等片刻,小侯去给各位沏茶。”

    这明显是借口,身为侯爵之尊的郭勋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只不过是给三人一个说话的机会而已,对于这一点几人都心知肚明。

    “张信,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待郭勋走后,张延龄迫不得已的问道,而张鹤龄心中也很好奇,见到弟弟这么直接也不阻止。

    “想必两位侯爷对如今朝中的情况应该十分了解吧?”张信笑道,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要不是聋子,哪怕你再不在意朝政,也会收到一些风声的,更何况这两人是皇亲国戚,自然会格外留意朝廷的动向。

    “什么情况,你说明白些。”在没有清楚张信意图之前,张延龄也会装糊涂的。

    “就是关于兴献王仪注之争。”张信微笑道。

    “这事我们兄弟也略有耳闻。”害怕弟弟乱说,张鹤龄抢先回答道。

    “却不知道两位侯爷有何想法,是赞成还是反对?”张信没有明说赞成谁或者反对谁,他相信张氏兄弟会明白的。

    “朝廷大事,我们只是外戚,不能过多干涉。”似乎早就有人指点,这话张鹤龄说得十分顺畅,而且说的十分有道理,经过数千年来的教训,当权者最忌讳的是皇亲国戚干涉朝政谋夺权力。

    “两位侯爷说的有理。”张信赞叹说道,随即语锋一转:“不过这是皇上家事,两位侯爷都是皇上亲戚,说道几句也无妨吧。”

    “天子无私事,哪有家事可言。”张鹤龄推脱道:“况且我们兄弟见识浅薄,对朝廷大事又知之不深,哪里能说出什么道理啊。”

    “明说了吧,你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情。”张延龄不耐烦说道,不过是小皇帝身边的弄臣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

    “皇上生性纯孝,在这件事情上若是做出什么出格之处,也是情有可原,大臣们要是看不顺眼,进谏提醒几句将就顺从也就罢了,怎么说皇上也是天子,九五之尊,怎么可以拒命不遵呢,两位侯爷以为然否?”张信也没有再转圈子,微笑说起来,而这话也有诽谤皇帝的嫌疑,所以非常难回答,使得张鹤龄沉默不语起来。

    “这话你怎么不去和朝廷里的大臣们说。”张延龄不以为然说道。

    “延龄,不得无礼。”张鹤龄假意训斥道,心里却非常高兴,悄悄的向张延龄示意,赞扬他这话答得好。

    “唉,朝廷里的各位大臣其实也是一片好意,只是劝进的方法却不妥当,若是开始温言以对,指不定皇上会同意他们之言,怎么弄成现在这情况。”张信忧心忡忡说道:“长此下去的话必将造成君臣不和,这对朝廷百姓都非常不利啊。”

    “那是,那是。”张鹤龄唯唯诺诺道,而张延龄却在那翻白眼,这关他们什么事。

    “在下虽有心劝解,但奈何位卑职微,只好来寻求两位侯爷帮助啦。”张信笑道。

    “我们兄弟只不过是闲散勋爵,无权无势的,恐怕帮不了你。”张信还没有说具体怎么帮忙,张鹤龄就开始婉拒起来。

    “如今能化解眼前紧张局势的,也只有宫里的皇太后了。”似乎没有听到张鹤龄的拒绝之言,张信叹气说道:“只要太后她下一道旨意,事情马上就可以解决了。”

    “那你想让太后下什么旨意啊?”张延龄冷笑道,说来说去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

    “不就是个仪注尊号而已,皇上年纪尚小,既然他喜欢这个,那就随他的意吧,等皇上再长大些,他可能就不在意了。”张信轻描淡写说道,让张氏兄弟与某人倒吸一口气,这是臣子对待皇帝的语气吗?怎么看都像是在哄小孩啊。

    “你说的倒轻巧。”张延龄当然不为所动。

    “如果两位侯爷能在太后面前说上几句,事情解决之后,皇上会感激你们的。”张信认真说道,皇帝的感激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说不定以后会救自己一命。

    “张侍读,不是我们兄弟不想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张鹤龄拒绝说道,无缘无故的凭什么帮忙,况且这件事情在他们看来,确实是朱厚熜忘恩负义,自己的姐姐好心扶持他当上皇帝,而朱厚熜却居然这么对待姐姐,难道认姐姐为母继姐夫嗣,会亏待他不成?

    “两位侯爷不妨再考虑清楚,事成之后皇上必然不吝厚赏。”张信提醒道,已经给你们机会了,不要逼自己用绝招。

    “不用考虑了,虽然我们兄弟不敢说富可敌国,但还不在乎一点赏赐。”张延龄轻蔑说道,皇帝的赏赐他们得到的还算少吗?皇宫大内中的宝贝他们什么没有见过,当然孝宗皇帝在世的时候,他们两兄弟不知道得到皇帝多少次的赏赐,况且凭现在自己家的富贵权势,缺什么东西难道自己不会买吗,哪里会在意小皇帝的那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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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提醒

    “两个不识时务的笨蛋,既然人家请你来,肯定是有把握让你们就范,温言细语你们不听,那就等着人家捏拿吧。”藏身在暗处的某人喃喃自语道,又仔细留意聆听起来,以证实自己没有猜测错误。

    “那寿宁侯的意思也是如此了?”张信问道,心却暗暗叹气起来,看来自己猜测的没有错,两人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听话。

    “张侍读,我们真是有心无力啊。”张鹤龄叹气说道,似乎非常为难,如果不是看在张信是皇帝亲信的份上,自己早就拂袖而去了,哪里还说这么多废话。

    “唉,其实在下给过两位侯爷机会的,只是两位侯爷却没有珍惜。”张信跟着叹气起来,为什么天下明白人这么少,自作聪明的人那么多,非要让自己做恶人。

    “张侍读这话是什么意思?”张鹤龄警惕说道,该不会是门外有埋伏吧,这里可是郭勋的府邸啊,他应该不敢乱来吧。

    “刚才建昌侯那话,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凭两位侯爷的身份与财富,确实是不用在乎皇上的赏赐。”张信微笑起来,从怀里掏出几页纸,轻轻念道:“永清县义河庄田一处一千二百顷,宝坻县把门庄田一处八百一十七顷,老鸦口庄田一处二千四百八十一顷……。”

    “顺天府内共计庄田三十八处一万一千七百余顷,而在内府中记载两位侯爷的庄田才二十四处,共三千八百八十余顷,听说泰州光孝寺属于两位侯爷名下的庄田也不少啊。”

    “京城外面的就这些,听闻两位侯爷在京城中的店铺作坊也不少,两位侯爷心里清楚即可,在下就不一一点明了,只不过在下不时听闻,两位侯爷手下家仆,似乎不怎么守规矩,与几宗命案有所牵连,却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张侍读,没有证据,这话可不能乱说。”张延龄咬牙切齿说道,心中却恐慌起来,这些事情自己明明做得很隐秘,他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在下也是不相信的,也以为是有人见两位侯爷得到太后宠信,所以才会造谣中伤,只是有人却指天立誓保证这绝非虚言,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似乎也不像是伪造污陷两位侯爷的。”张信慢条斯理的把数页纸摊开放到桌子上,让两人看得明白。

    张氏兄弟看得非常真切,他们心中十分清楚,这上面记载的都是真的,有些事情他们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而上面有却有详细的经过,这让他们很惊恐,现在的情况与以前御史言官弹劾参奏不同,那些官员只是风闻有这种事情,但却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在太后的保护下他们丝毫不用担心,况且那时在位的是他们的姐夫与外甥,就算有证据也没有人奈他们何,但现在情况却大大不同。

    张信现在拿出的是铁证,只要照着这些提示一查,什么事情都水落石出,根本不容两人抵赖,纸上随便哪条罪行,都足以置他们于死地,况且朝廷的百官早看他们不顺眼了,说不定怎么落井下石呢,恐怕连太后也保不住他们啦,想起太后,他们心中燃起希望,“恐怕”而已,说不定还有生机。

    “一朝天子一朝臣,两位侯爷,恕我说句不恭敬的话,这天下始终是皇上的,太后或许可保你们一时,但当她老人家百年之后,不知道两位凭什么立足于京城?天下虽大,恐怕也没有两位容身之地。”这话要是传出去让人知道,张信肯定少不了顶上大不敬之罪的帽子,严重的话抄家灭族也有可能。

    藏身暗处的某人深以为然,张氏兄弟是什么样的货色他心中非常清楚,若不是看在他们是太后弟弟的份上,他根本不会与两人来往,免得损害自己的声誉,若是他们失势了,自己肯定第一时间与之划清界限。

    “张信,你其言可恨,其心可诛。”张延龄怒喝道。

    “彼此而已,若这话传扬出去,在下最多被皇上训斥,或者罢免官职,但是皇上肯定不会亏待于我,若是这些东西让人知道,两位侯爷人缘似乎不怎么好,趁机落井下石的应该不在少数,却不知二位准备如何应对?”张信指着桌案上的几页纸说道,脸上的笑容在张氏兄弟看来,分外惹人讨厌。

    虽然证据明摆放在两人面前,但是两人都没有抢去毁坏的意思,两人都不是笨蛋,明白现在主要的不是证明,而是掌握证据的人,就算这几页纸给他们毁了,人家照样可以再派人去取证,况且人家背后还站着一个皇帝。

    张延龄表面上虽然瞧不起朱厚熜,但是心中却非常清楚,这天下始终是姓朱的,他们两兄弟都是外人,若是皇帝执意要查办他们两人,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帮他们求情的,哪怕皇帝真的看在张太后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那以后怎么办?自己的家里还有妻儿,想到那些因为失宠的皇亲国戚受人欺凌的凄惨模样,张氏兄弟开始动摇起来。

    “听说两位侯爷平日里喜读诗书,那应该听过春秋战国时触龙说赵太后之典故吧,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说的不正是两位侯爷吗?”张信笑道,却再次暗示两人,一旦山陵崩,两人的处境恐怕非常不妙。

    其实两人早就意识到这个情况了,在弘治朝时为非作歹的事情没少做,那时是因为年轻不懂事,以为只要有皇帝姐夫照顾,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但是到了正德朝,他们却收敛许多,一是年长开始明白道理,二是有段时间御史言官接二连三的弹劾他们,最后在张太后的干涉下这些才不了了之。

    特别是朱厚熜即位之后,有不少的人都劝告他们,这段时间不要招惹是非,张太后更是满脸严肃的予以警告,两兄弟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所以平日里除了进宫探望张太后之外,就是与几位勋爵聚会闲聊,要不然就是待在侯府里享乐,根本没去哪里。

    而永清县那侵占庄田的事情,责任并没有完全在张延龄身上,只是建昌侯府中的家仆为了讨好他,自作主张行事的,只不过事后张延龄也没有在意,只是习惯性的笑纳而已,毕竟以前也有先例,也没见出过什么事,更主要的是在他看来,侵占几个百姓之地,能算得了什么罪行啊。

    “你想怎么样?”张鹤龄强忍怒气说道。

    “两位侯爷都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张信笑道:“只要二位力成刚才提及之事,那一切如故,两位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侯爵。”

    “你这是在威胁。”张延龄恨得血气上涌,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恐怕早就上前挥拳相向,不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绝不停手。

    “说威胁有些难听,我只是在善意的提醒而已。”张信似乎有些尴尬说道。

    “如果我们拒绝呢。”张鹤龄冷冷说道,丝毫没有刚才的客气。

    “若是二位侯爷拒绝的话。”张信忽然轻松笑道:“那也没有什么,反正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再坏无非是皇上真的与大臣们闹翻而已,难道朝廷的大臣们还真打算逼皇上退位不成,最多以后朝会的时候热闹些罢了。”

    逼皇帝退位?张氏兄弟心中一动,却立刻觉得荒唐可笑起来,朝中大臣们的势力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藏身在暗外的某人更是决定,一旦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马上率领奋武营去平叛,免得让其他军营抢去这个功劳。

    “若是我们拒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张延龄寒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两位侯爷说笑了,我不过是翰林里的小侍读,怎么会产生要对付两位勋戚的念头,若是两位侯爷十分为难的话,那就权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吧。”张信不在意笑道。

    “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张延龄气愤道。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两位侯爷相信?”张信无辜说道,看来自己还是很缺乏诚信度啊,说真话也没有人相信。

    “我们要考虑一下。”张鹤龄伸手阻止正欲与张信争辩的弟弟,冷静说道。

    “没有问题,只要两位侯爷不考虑得十天半个月就成。”张信笑道,到那个时候事情早就已经成为定局,要他们两人出马有什么用。

    “放心,明天给你答复。”张鹤龄冷声说道。

    “不用多此一举,若是两位侯爷愿意的话,那直接行事即可,如果说不情愿的话,那我们又何必见面。”张信微笑道,再见就算了,省得到时尴尬。

    “知道了。”冷哼一声,张鹤龄站起来向弟弟示意,准备走人,他再也不想待在这里看着可恶的张信了。

    “郭勋是否知道这事?”直到门口里,张延龄突然问道,让藏在某处的人暗暗一惊。

    “你们认为呢。”张信神秘微笑,模棱两可回答道。

    “延龄,回去。”张鹤龄清声唤道,现在再追究这个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回家好好商量下该怎么应付这个情况吧。

    “两位侯爷慢走。”张信也随之站起来,恭敬行礼道,两人正在生气,根本没有理会,也不向郭勋打个招呼,直接朝府邸大门走去,而张信却没有跟着离去,而是悠闲自在的坐在厢房之中,似乎正等待某人出现。

    “张侍读,怎么没有见寿宁侯与建昌侯啊。”不久之后,郭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壶茶走进厢房,轻轻放在桌案上,环首四顾之后惊讶问道。

    “两位侯爷有急事先回去了,让在下向郭侯爷表示歉意。”张信也遗憾说道:“还想借这个机会与两位侯爷尽情畅谈的,可惜啦。”

    “张侍读不要在意,以后有的是机会。”郭勋安慰说道。

    “郭侯爷说的是,以后在下可要经常登门拜访,说不定能再次遇见两位侯爷呢。”张信赞成的点头,然后微笑说道:“事先声明,若是有打扰的地方,还请郭侯爷不要见怪啊。”

    “张侍读能光临,小侯求之不得。”郭勋热情说道:“欢迎常来。”

    “既然两位侯爷有事先走,那在下也不便多加打扰,也该向郭侯爷告辞。”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张信也不想再继续留下来与郭勋虚伪客套了。

    “张侍读事务繁忙,小侯也不便久留,期待张侍读下次光临。”郭勋也没有挽留,而是亲自把张信送到侯府门前,依依不舍的挥手而别,相约下次一定要来。

    “侯爷,这个张信似乎很傲气啊。”侯府管家这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仗着自己深得郭勋的信任,评价张信说道。

    “人家有傲气的实力。”郭勋淡淡瞄了管家一眼,平静回答起来。

    “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皇上的旧臣罢了,就算是皇上身边的最得恩宠张璁,见到侯爷也要乖乖行礼问好,这张信怎么会这般无礼。”管家非常好奇郭勋怎么会不生气,而且对张信似乎非常客气。

    “张璁,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人,能成什么事。”看起来郭勋的心情很好,所以多说了几句:“无非是替皇上扛几句朝臣的骂声,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可这张信更加不如,整天游手好闲的,不务正事。”管家鄙视道,显然对张信的情况知之较深。

    “****,你说话小心点,若是让张信知道后,上门问罪时,本侯也保不住你。”看在管家多年服侍的份上,郭勋提醒道。

    “这里是侯爷的地盘,而且这里四处无人,他怎么可能会知道,除非是侯爷告诉他的。”****笑嘻嘻的说道,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以为郭勋正在吓唬自己。

    “东厂蕃子无孔不入,本侯可不敢担保。”郭勋一脸正经,显然不是在说笑。

    “东厂现在不是已经失势了吗?再说就算东厂知道了,关张信什么事啊。”****疑惑问道,也没有太担心,因为东厂也要卖侯爷几分面子。

    “怎么会没有关系,人家现在可是东厂提督,而且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两位首领对他更是惟命是从,权力比当年的钱宁江彬甚胜。”郭勋敛容说道:“如果让人知道你在背后诽谤张信,恐怕你就完了。”

    “怎么府上的探子不知道这事。”****脸色变了,这种事情手下居然没有查到,真是失职之极,看来要好好整治他们一番了,免得他们偷懒不做事。

    “这也是本侯猜测的,可信度有九成以上。”想到从其他隐秘渠道收到的风声,以及张信刚才的表现,郭勋心里已经确定下来。

    “让外臣提督东厂,似乎不合规矩吧。”****没有怀疑郭勋的话,他相信如果没有肯定的话,郭勋不会明说出来的。

    “又没有明说,就算有人知道这件事,那又怎么样?”郭勋感慨说道:“从这就可以看出皇上对张信的器重,让其私下执掌东厂,免得落人口实,又以翰林院侍读身份掩饰,这说明日后皇上还想对张信委以重任,说不定十数年后大明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阁臣就是他了。”

    “侯爷现在与张信交好,果然是高瞻远瞩啊。”****奉承道。

    “少拍马屁,只要有几分见识之人,都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郭勋笑道,显然心情非常不错,说明****的奉承还是很有效果的。

    寿宁侯府,吩咐仆役没事不要打扰之后,张氏兄弟躲到书房中正在商量事情。

    “延龄,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这时张鹤龄已经恢复冷静。

    “我一切都听兄长的。”虽然在外人面前非常嚣张骄横,但是张延龄还是非常尊敬自己哥哥的,况且现在他心烦意乱的,也没想出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若是当初听信父亲之言,那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等事情啦。”张鹤龄后悔说道,当年寿宁伯张峦还在世的时候,经常教育两人要好好做人,不要仗势欺人,以免日后给张家带到灾祸,可是两人年轻气盛,根本没有把张峦的话放在心上,待张峦去世之后,仗着有张太后的撑腰,鱼肉百姓,强占民妇的事情没有少做,如今收敛许多,但习惯成自然,偶尔也会做出些为非作歹的事情来。

    “这都怪那个张信。”比起兄长来,张延龄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现在我们只有两种选择,一是答应,二是拒绝,你选哪个。”弟弟是什么样的心性张鹤龄非常明白,所以也没有加以反驳,而是说起正事来:“拒绝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心里应该十分清楚。”

    “能不能让……。”张延龄小心翼翼的准备说道。

    “你是想看姐姐再难堪是吗?”张鹤龄生气打断道,想到姐姐当年低声下气的恳求群臣的模样,张鹤龄心里非常难过,虽然知道张太后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不会撒手不管,但是他不想再见到姐姐悲哀的眼神。

    “做这些事情的又不只有我们。”见到兄长发火,张延龄嘟喃说道:“京城里哪个勋爵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怎么不见张信去查。”

    “人家已经认准我们了,我们有什么办法。”张鹤龄苦笑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沦落到任人欺负的地步了,难道就是张信所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吗。

    “那张信不是说,就算我们拒绝,也不会为难我们的吗?”张延龄说道:“我看他似乎不像是在撒谎。”

    “他确实没有撒谎,因为他根本不用亲自对付我们,只要放出风声去,自然会有大把御史言官上疏参奏,这样既可以博得皇帝欢心,也是一笔不小的政绩啊。”张鹤龄很有自知之明说道。

    “我们可以把别人的东西还回去,这样张信手里的证据不是没有用处了吗?”张延龄突发奇想道,可见聪明人有时还是犯糊涂的。

    “你认为这样做有用吗?”张鹤龄怒极而笑道。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张延龄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后悔说道。

    “延龄,其实我们心里知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而已,出去换衣服吧,我们现在就进宫。”张鹤龄叹气说道。

    “那到时怎么和姐姐说啊?”张延龄自觉的站了起来,但还是有些犹豫说道。

    “不清楚,到时见机行事。”张鹤龄闷声说道,这也是个难题,应该找个什么借口说服姐姐呢,照实说肯定不合适,但是不说实话似乎也不能说动姐姐,真是左右为难啊。

    此时太和殿中,朝臣还在为兴王仪注的事情争论不休,虽然午时已过,但是百官还显得非常精神,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口沫溅飞,对张璁、霍韬等人口诛笔伐起来,而且还不断向朱厚熜进言,希望皇帝回归到正途来。

    “皇上潜邸之日,则为孝宗之侄,兴献王之子,临御之日,则为孝宗之子,如今却要崇尊兴献王,这于礼不合。”毛纪说话还算客气。

    “先王制礼,本乎人情,武宗既无子嗣,又鲜兄弟,援立皇上于宪庙诸孙之中,是武宗以皇上为同堂之弟,考孝宗,母慈寿,无可疑矣,可复顾私亲哉?”这话是毛澄说的,已经有咄咄逼人的语气了。

    “皇上自旁支入奉大统,推尊本生,得失之迹具载史册,宣帝不敢加号于史皇孙,光武不敢加号于南顿君,晋元帝不敢加号于恭王,抑情守礼,宋司马光所谓当时归美,后世颂圣者也,哀、安、桓、灵乃追尊其父祖,犯义侵礼,后人甚讥之,皇上不可重蹈覆辙。”这是乔宇苦心的劝言。

    “夫父母,天下莫隆焉,至继大宗则杀其服,而移于所后之亲,盖名之不可以二也,为人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私亲,圣人制礼,尊无二上,若恭敬之心分于彼,则不得专于此故也。”这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迂腐言官给皇帝的进言。

    从这里可以看出,现在朝廷中都是反对的声音居多,张璁还没有资格入朝参政,只要霍韬、熊浃一开口,马上有无数的人反驳,根本不给他们辩论的机会,看着群臣在殿下吵嚷反对的情况,朱厚熜心里不禁产生悲凉的感觉,眼睛望向杨廷和。

    “皇上,臣……。”察觉到皇帝的目光,杨廷和站了出来准备发表自己的意见,见到这个情况,朝臣立即安静下来,杨廷和的面子谁敢不给,当下留心聆听首辅学士的声音,随时准备拍手附和。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转机

    朱厚熜表情呆滞的听着杨廷和的陈述,神思恍惚之下根本没有听清楚其中的内容,但朱厚熜也知道,杨廷和的意思无外乎是赞成大臣们的意见,希望自己放弃给兴王上尊号的主张,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唇,以及百官连连点头附和的模样,以及昨天张太后冷漠的表情,朱厚熜再也忍受不住了,向身旁的值勤太监一挥手。

    “肃静,恭听皇上圣训。”太监收到命令,马上扯开嗓子叫喊起来,殿内的百官感到非常惊愕,也让正说得畅快的杨廷和格外不满,自己正准备说到高潮的,皇帝怎么可以打断呢,但看到一脸平静的朱厚熜,杨廷和还是听从命令,退了回去列班站好。

    “既然诸位大人如此坚持。”朱厚熜冷漠说道,然后沉吟起来,似乎正在考虑。

    皇帝会怎么样?百官心里好奇起来,难道皇帝准备回心转意了,大部分官员在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当然也有少部分官员却担忧起来,难道皇上还要固执己见?或者说待会还要麻烦杨首辅再动封驳皇帝的旨意不成,毕竟这也有先例,不怪有人这样想。

    “朕决定避位,携生母归安陆,做回藩王,请诸位大人另择贤能继承大统。”朱厚熜漠然说道,语气却非常坚定,显得不是在开玩笑,况且身为皇帝,那可是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绝对是不可能收回来的。

    皇帝要避位?这让根本没有心里准备的群臣哗然起来,茫然不知所措,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先例啊,当年正德皇帝再胡闹,大家也是联名上谏,也从来没有见过正德皇帝要退位啊,况且是朱厚熜这样贤明的皇帝。

    在朝廷众多臣子的心目中,朱厚熜除了关于崇礼这件有些固执之外,其他方面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位英明之主,勤政爱民,听信大臣意见,革故鼎新朝野积愤已久的弊政,让民间百姓人心大快,称颂新皇帝是“圣人”。

    这样英明的君主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见的,若是再换上一个像正德一样的主,那大臣们再也经不起这个折腾了,况且从古到今,逼皇帝退位的,先秦的太多且不提,秦后的有赵高、王莽、曹丕、杨坚……

    其中那些帝王将相也可以排除,大臣们还没有这个胆子或者想法要谋反篡位,名声最好的霍光,其死后家族是什么下场他们心里可十分清楚,若是背上逼皇帝退位的名声,那不知道天下人会怎么看待自己,有冲动的官员已经跪下哭天抹泪让朱厚熜改变主意,不要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

    “杨学士,现在该怎么办?”毛纪忧心忡忡问道,看皇帝的模样,想必是主意已定,如果今天没能妥善解决兴王仪注的事情,说不定真的准备退位,想到自己以后要背负上大逆不道的罪名,耿直清正的毛纪怎么可能不急。

    “先把皇上稳住,快点派人去请皇太后,绝对不能赞成皇上避位之言,不然我等愧对大明宗庙社稷,只能以死谢罪。”面对这个情况,杨廷和也有些头疼,但心里非常清楚,如果答应朱厚熜避位之举的话,恐怕不仅天下人会指责唾弃,各地的“勤王”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以清君侧的名义开进京城,或者说京城里的守将借机闹事哗变,虽然这些可能性非常小,但不可不防啊。

    看着朱厚熜面无表情靠在龙椅上漠然的样子,杨廷和知道自己失算了,皇帝再怎么老成沉稳,但始终不过是十四五岁而已,心性还不十分成熟,若是被逼急了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情那也是正常的,而且一旦作出这样的决定,如果不满足皇帝心中要求的话,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杨廷和心里迅速运转起来,作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他当然明白什么叫做妥协。

    坤宁宫

    “今日你们进宫又是所为何事啊。”见到弟弟进宫探望,张太后当然十分喜悦,但是见两人欲言又止,神态慌张的模样,就知道两人肯定是有事情找自己,想到以前他们这个模样的时候,总是因为在外面惹是生非,故而进宫来求助,张太后以为他们现在也是这样,所以询问的时候带着一丝不悦之意。

    “只是想念姐姐,所以这才进宫请安,哪里会有什么事情啊。”张鹤龄勉强笑道,说出来的话连张延龄都听出其中的虚假,更加不用说张太后了。

    “你们暂且退下。”挥退左右之后,张太后皱起眉头来,她十分清楚长弟张鹤龄是什么样子的人,在外人面前的时候都会依礼称呼自己为太后,一般叫自己姐姐的时候,就是有事情求自己,或者做错了什么事情,看样子自己刚才的推断没有错,两人肯定又是在宫外惹了什么事情啦。

    “鹤龄,有事情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只要是两个弟弟有困难,张太后总是不吝给予支持帮忙,在她眼里,弟弟永远是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依然要自己百般回护,哪怕是天大的麻烦,自己也可以承担。

    “姐姐,关于兴……。”张鹤龄小心翼翼的准备开口说道,还没有把话说完,就有一名小太监匆匆忙忙连跌带撞的闯进殿来,不等张氏兄弟斥责,就跪下来哭喊禀报起来:“太后,大事不好,皇上要避位,各位学士请您到太和殿主持大局。”

    “有这等事情。”张太后震惊道,而这时张氏兄弟却窃窃私语起来。

    “兄长,小皇帝要避位,这是怎么回事啊?”张延龄神情古怪问道。

    “我哪知道啊,这种事情不可能是说笑的,看情形应该没有假吧。”张鹤龄猜测起来。

    “那我们还要不要依张信的意思行事?”张延龄心里开始算盘起来,如果小皇帝真避位的话,那他们兄弟哪里还要怕张信的威胁啊。

    “看情况再说。”张鹤龄说道,也明白弟弟的心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向本宫道来。”张太后紧锁蛾眉,好好的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情来,虽然不喜朱厚熜虚情假义,但是从朱厚熜即位后的动作来看,这个皇帝没有选错,还算对得起大明的江山社稷,这点张太后还是很满意的。

    “今日朝会,皇上和各位大臣像以前一样,为兴献王仪注的事情争论起来,大臣位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皇上的旨意,最后皇上决定避位与兴王妃一同回安陆就藩。”小太监快速的把事情经过汇报起来。

    “胡闹、荒唐。”张太后怒斥说道:“杨廷和、毛纪他们怎么不劝阻。”

    “现在各位大人正在殿上苦苦哀求,请皇上收回旨成命,但皇上依然不为所动,杨学士见此情况,特命小人来请太后移驾太和殿,主持朝政。”这小太监的素质不错,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流利的把话说清楚。

    “你先回去告诉杨廷和,就说本宫立即就到。”张太后吩咐说道。

    “小人告退。”小太监也知道事情紧急,也没有再做耽误,接到张太后的命令之后,又匆匆忙忙的朝太和殿奔去。

    “姐姐,你真的准备要管这件事情啊。”这时张延龄忍不住插嘴询问起来。

    “事关江山社稷安危,本宫如何能置若罔闻。”张信叹气说道,招手向宫婢示意,让她们去拿太后仪服来,说起来也奇怪,明代的太后皇后似乎对权力都不怎么感兴趣,而且都是十分聪明能干之人,洪武时期的马皇后,英宗时期的张太后,在历史上都留下美名,而现在的张太后也是一位比较能干精明、通情达理、坚守爱情的女子,对人相对谦和,体贴下属,经常免命妇朝贺。

    可能这与明太祖朱元璋的英明远见有关,明太祖吸取了前朝外戚干政的教训,严格控制后族的势力,因此明朝的皇后多为小家碧玉,来自民间,而且偏重于选择清贫之家的女子,试图以此辅佐皇帝去节俭勤政,事实证明朱元璋的决策是非常有效果的,在明代后族外戚爵位虽高,却基本没有实权,根本不可能说要谋反篡位。

    而正是因为出身民间的原因,皇后太后们也对民间疾苦有所了解,不时向皇帝劝进几句,偶尔也会做出对百姓有利的事情,而张太后也是如此,虽然宠爱弟弟,但是对大明的江山社稷更加看重。

    “事情哪有姐姐说的那么严重,既然是那小皇帝自己情愿的,那就顺水推舟,随他的意思不是很好吗?”张延龄不以为然说道。

    “住口,皇位更易岂是儿戏,稍微不慎会造成大祸的,若因此动摇大明江山社稷,那百年之后我有何面目面对大明的列祖列宗。”张太后斥责道,对弟弟的不懂事十分生气。

    “那姐姐准备如何处理此事?”张鹤龄小心询问道。

    “此事的根源是兴献王仪注之争,若是把这问题妥善解决,那一切风波皆可平息。”张太后当年没少接触朝政,经验当然非常丰富,片刻之间马上就把握住主要矛盾。

    “那姐姐的意思是同意皇上的旨意了?”张鹤龄试探问道。

    “这个……,以后再谈,现在最要紧的是打消皇上避位的念头。”张太后心里对朱厚熜的决定还是有抵触的。

    “姐姐,看情况如果今天不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恐怕不能令皇上回心转意的。”张鹤龄肯定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张太后隐约明白张鹤龄的用意。

    “其实关于兴献王之事,皇上也是小孩心性,顺着他的意思行事也不为过,待再过几年,皇上成熟懂事了,那自然会明白自己疏漏之处,自然不会再提及这事,这样做既可以消除皇上避位的念头,又能让皇上明白姐姐的恩慈,以后自然会对姐姐由衷感激,恭敬有嘉。”张鹤龄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非常愧疚,为他们自己的富贵安危,居然欺骗一直疼爱他们的姐姐。

    “鹤龄,你是否有事情瞒着我,这话是谁教你说的?”看到平日里对朱厚熜不怎么尊敬的弟弟居然为其说话,还有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张太后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没有人教啊,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难道姐姐认为这话没有道理吗?”张鹤龄当然不会承认,连忙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

    “很有道理,不过如果不是对皇上非常了解的话,绝对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凭着丰富的人生经验,张太后明白这话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只不过是歪理罢了,只要现在同意皇帝的决定,哪怕以后皇帝明白自己的错过,他也不会承认的,更加不用提悔改,因为作为皇帝永远只能是正确的。

    “那姐姐你打算怎么办?”不等张太后再追问下去,张鹤龄连忙询问起来。

    “既然有道理,那本宫当然会听取意见,况且仪注虚名又岂能与江山社稷相比。”事情紧急,也不容张太后再多说,匆匆换上仪服,准备移驾太和殿之前对两个弟弟说道:“等解决此事之后,你们把来龙去脉与本宫详细说明,本宫也非常想知道,到底是谁居然可以请动你们声援皇上。”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驳,吩咐内侍宫女起驾太和殿,张太后对两个弟弟的品性了如指掌,知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为皇帝说好话的,肯定是受到什么人的指使或者教唆,其中最有可能的当然是郭勋。

    想到郭勋,张太后心中马上联想到当年英宗复辟的夺宫之变,还有擒拿逆贼江彬的事情来,以张太后对郭勋的了解,心中暗暗认为,若是真的同意朱厚熜退位的话,说不定郭勋的奋武营马上开进皇城,这样的话有什么后果那真的非常难料啦,对于张太后的心思,只能说明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兄长,我们怎么办?”看着张太后远去的身影,张延龄询问起来。

    “还能怎么样,等吧。”张鹤龄叹气说道,想到待会还要秋后算帐,脑袋更加晕起来。

    “刚才你为什么不趁机劝姐姐同意让那小皇帝退位啊。”张延龄疑惑道。

    “你还不明白吗?不仅是姐姐,就算朝廷百官都不愿意让皇上退位,这种朝廷大事,姐姐不会听我们意见的,还不如借这个机会完成张信交待的事情,不管等下事情有什么变化,这都与我们无关了。”张鹤龄说道,虽然不能干涉朝政,但是并不代表他对朝政一无所知,皇帝退位的严重影响他可是明白得很,自然明白自己做什么样的选择。

    此时太和殿上,群臣还在请求、哀求、指责、直谏朱厚熜,希望朱厚熜不要轻易说出这种避位的言论来,大明开国以来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而如今却让自己碰上了,百官嘀咕起来,却更加卖力的劝阻,有人甚至以死威胁,但朱厚熜依然没有反应。

    “皇太后驾到。”当群臣束手无策的时候,殿外传太监尖锐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百官忽然发现平时觉得十分刺耳的太监传唱,现在却变得非常动听起来。

    “恭迎太后。”当张太后从太和殿右侧进来的时候,百官连忙俯首请安,而一直没有作声的朱厚熜也不例外,依礼参拜起来。

    太后虽然驾临,但当然不可能坐在龙椅上,这时自然有宫廷侍卫从后殿抬出一张凤椅鸾座出来,轻轻安放在离龙椅三个台阶之下的右边平台中,然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张太后理直气壮的安稳就坐。

    “朝会之时,群臣喧哗不休,成何体统。”也没有问清事情缘由,张太后冷面训斥道。

    “我等失仪,请皇上、太后恕罪。”群臣知趣的列班站好,异口同声的请罪。

    “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必将严惩。”张太后把这事情轻轻放下,朝朱厚熜说道:“皇上认为如何?”

    “朕没有意见。”朱厚熜这时哪有心情理会这些琐事,还在因为刚才的一时气言而后悔,但话已经出口,总不能收回来吧,不过看到群臣慌张的模样,朱厚熜心里也有几分得意,这说明百官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自己这个皇帝还是很得人心的。

    “杨廷和,你身为首辅大臣,见到此事情,为何不制止。”张太后问道。

    “是臣失职,甘愿受罚。”杨廷和恭敬说道。

    “尔等到底在争执何事情,居然如此喧哗,声音传来后宫之中,让本宫与其他嫔妃都不得安宁。”张太后决口不提自己清楚朱厚熜避位的事情。

    “臣等正在廷议兴献王仪注之事,因为一时之间没有定论,所以这才争论起来,有几位大人言辞激烈,不慎惊扰太后,请太后恕臣等之罪。”听到争执两字,杨廷和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回答了,而百官也知趣的弯腰行礼起来。

    “兴献王仪注之事,本宫也有耳闻。”张太后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来没有?”这时朱厚熜与百官纷纷盯住杨廷和,谁都知道只要杨廷和一说实话,那么接下来就要说到朱厚熜避位的事情了。

    “启禀太后,此事关系重大,臣等还未有定论,还请太后圣裁。”杨廷和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

    “请太后圣裁。”听到杨廷和的回答,百官还没有来得及松弛下,就马上紧张起来,但还是拥护杨廷和的决定,不过难免要提心掉胆,若是太后的旨意不合皇帝心意的话,皇帝会不会又要闹起来啊。

    “皇上,这事交由本宫处理,你看如何?”张太后问道,神态平静,让人根本猜测不出她的心思是怎么样的。

    “一切听由太后吩咐。”反正情况再坏也不能坏到哪去了,朱厚熜也没有在意张太后介入其中,连避位都已经说出口,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太后轻轻点头,也没有再推辞,伸手唤来制诰官员,然后低声吩咐几句,制诰听完露出惊讶之色,但在张太后的示意下,连忙回到内殿,片刻之后奉着按照张太后书写的圣旨出来,然后清声当众朗诵起来:“圣母慈寿皇太后懿旨,帝以缵承大统,本生父兴献王宜称兴献皇帝,母宜称兴献皇后,今诏示天下。”

    诏书的内容立即引起朝廷百官的扰动,但是想起刚才朱厚熜的避位之言,只有强行忍耐起来,纷纷看向杨廷和,看他有什么意见,而朱厚熜却高兴得心花怒放,看张太后的眼神充满感激敬意,如果不是为了在百官面前保持威严,恐怕他早就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虽然杨廷和心里已经做好妥协的准备,但是张太后这个决定真的出乎他的意料,太后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啊,要知道自己这些人在这争执,名义上也是为了她的名份着想,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拖起后退来了。

    “诸位大人可有异议?”其实张太后心里也很不情愿的,但想到宫外郭勋正在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率军而来,虽然不能确定是否真有此事,但她可不敢冒这个险,况且皇帝连退位的话都能说出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群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抢先做这个出头鸟,不约而同的看向几位内阁学士,身为百官的领袖,在关键时刻当然要出来顶雷啊。

    “臣认为太后之议不妥。”毛纪当仁不让的站了起来。

    “有什么不妥?”虽然久不问政事,但张太后威仪可没有丢失,当年她可是陪着孝宗皇帝一起统领朝廷百官的,连当时的大学士李东阳也曾经吃过她的苦头,现在张太后凤目一睁,马上把百官给震住,毛纪正欲奋起反驳,却发现衣袖被人扯住了。

    “启禀太后,兴,籓国也,不可加于帝号之上;献,谥法也,不可加于生存之母,此乃纲法常伦,不可忽视。”杨廷和淡淡说道。

    “杨学士言之有理,臣等附议。”百官纷纷表示赞同。

    “那依杨大人之意,应当如何才妥当?”张太后深深看了杨廷和一眼,这才开口说道,而朱厚熜沉默不语,但谁都可以睢出他心中的愤怒,大悲大喜之后,情绪失控也是正常的。

    “既然皇上执意要给本生父母上尊号,那皇太后与皇后也要依礼加之,慈寿皇太后加上尊号为昭圣慈寿皇太后;皇嫂皇后上加尊号为庄肃皇后,皇上本生母兴献王妃上加尊号为兴国太后,本生父尊号为兴献帝,不知太后以为然否?”杨廷和有条不紊说道。

    “此事应由皇上做主,本宫不便干涉朝政。”张太后心里很赞成这个决定,但是这话自己不能说出口,因为事情与自己有关。

    “请皇上裁决。”群臣同声说道,声音在太和殿内回荡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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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臣介绍:
张信,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莫明其妙的穿越到明正德十三年,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湖广安陆兴王府,遇到未来的嘉靖皇帝,在大明日渐衰落的时候,张信该如何决择自己的人生?
明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